第63节:人类总是悲剧性的动物(3) 人们静静听完成功人士的成功故事。 一个男生说:“我真的开始佩服你了,我还认为当老板的人都是些满身铜臭 味儿的家伙呢。” 赵世诚宽和地笑笑:“看来你涉世不多,但是也感谢你的直白。我在和江苏 人做生意的时候,常接触到苏绣的精致和品尝碧螺春的高雅,那真是一种有品位 的文化沉淀,你丝毫感觉不到里面的铜臭味儿。但我告诉你,那背后都是由铜臭 味儿在支撑着的。现在的商人做生意,未必都在生意之中,或许会在喝咖啡谈历 史谈莎士比亚之中签约订合同的,你相信吗?” 那个男生笑而不言。 赵世诚喝了口饮料,补充道:“你相信它吧,这是真的,这些已不是假斯文, 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意经,这就是文化在经济中的作用,这就是你闻不出我身上铜 臭味儿的原因。并不是说我就没有铜臭味儿,没有铜臭味儿的人不叫生意人。” 另一个文绉绉的胖男生说:“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我们这儿只有农民,只热 衷于土地,热衷于小农经济,不怎么擅长经商的。” 赵世诚看了看那个猪头猪脑的男生说:“你是本地人吗?” 那男生倒也诚实地点点头。 赵世诚皱皱眉头说:“你的历史知识简直是空白,你听说过徽商晋贾吗?” 他摇摇头,一个男生插话道:“他只听说过木子美。” 赵世诚微微笑了笑,接着大声地说:“历史上,明末清初的徽州人,由新安 江沿运河而长江、而全国以至世界各地,从而有了‘无徽不成镇’的说法,他们 广积天下财,成就了多少徽州传奇!” 他的话语里,充满着自豪和梦想。他的话语里,生了一份感染力,让鞠砚等 女孩子不由得瞪大眼睛听着。 一提到“徽商”两个字,赵世诚来了精神,仿佛那些徽州人仍站在自己面前, 他挺了挺胸:“想起那段历史,他们中的多少人修成了巨商富贾,却并未忘记故 土,他们的根仍植在家乡,徽州是他们永恒的归宿之地,生活及灵魂的强大后方。 回到故乡,他们便会投资故里,购田建宅,修桥筑路,或捐资兴学,或建祠堂庙 宇,或树碑立传,一来光宗耀祖,二来修身养性。如今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 产的徽派建筑,不就是他们永远的精神墓碑吗?” 那只猪头挖苦道:“那现在的徽州人呢?怎么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 “徽州人漂流世界的梦如今看似稀薄了,但徽商的没落,不是枚举一两个原 因就可以说清的。”赵世诚的眸子充满了一丝痛苦和不甘,“的确,那个‘无徽 不成镇’的辉煌已过去了。” 他轻蔑的目光瞪着那只猪脑,朗朗一笑地说:“但你可知,徽州的男人没死 光,我们能找回徽商们久远而辉煌的梦。” 鞠砚的心轻颤了一下,这是怎样的一颗男人心啊。她脱口说道:“是的,徽 州人已苦了近两个世纪,但徽州的男人怎么会死光呢?” 有几个男生真的被这些鲜活的故事迷住了,禁不住摩拳擦掌,仿佛赵世诚的 现在就是他们的明天,仿佛他们即将加入开宝马坐奔驰的那群人的行列。 一个女生咋着舌说:“真够炫的,简直酷毙了! ” 12 听到夸张的尖音,赵世诚不禁注视一下那个眼珠瞪得要吻上蓝滢滢水晶镜片 的女孩,那女孩也发觉这个中年男人注意她的笑吟吟的表情,便回应他一个扬眉, 做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黑眼珠就慢慢收回白眼球里去了。 那个不满意鞠砚邀请陌生人插入他们圈子的男生漠然地问:“请问赵老板, 我是学政法的,能进入你的公司吗?”那个声音是懒散的,仿佛满世界都不够他 睥睨的。 赵世诚听说他是学政法的,倒认真看了他两眼,语气也轻飘飘的:“小城的 湖水太浅,怕养不起金鳞。” 说完这句话,赵世诚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是星期天,我不办理 公务。” 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那男生扫了大家一眼,也附和着冷笑起来。 这时,门铃响起来,鞠砚站起来说:“饭菜送来了,请大家到餐厅里就坐吧。” 说完,又特意望望赵世诚,送他一个会心的笑。 赵世诚也朗朗笑出声来,示意小钱跟在他后面随大家下到一楼去。 这位官家小姐的烛光盛宴,似乎汇集了时下流行的菜肴,倒令赵世诚胃口大 开,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纯粹寻开心的口福。 餐厅里“嘶嘶”的冷气,对比着室外夏日夜晚奇特的闷热。洋溢着酒香、菜 香的柔和的气氛里,鞠砚在大家祝贺的眸光里柔柔举起杯,款款站起来,烛光里 艳艳的酒红,温柔而多情。 鞠砚眼波流转,温软若水,在座的人们仿佛感到她的眼波已流入自己心底去 了。“谢谢大家没忘记我的生日,也谢谢我的同事,请大家今晚玩得开心些。”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纷纷动作起来。 时下的青年对酒更不在乎,敬完寿星鞠砚的酒后,一个个商量好了似的敬起 赵世诚来。小钱怕赵世诚吃不消,一桌中便替他挡了半桌,让几个存心想出赵世 诚洋相的小青年抱憾不已。 在这豪华的气氛里,在这喧哗的年轻的热闹里,在柔暗水红的烛光里,一张 张充满朝气的脸庞们汹涌着。这种情况下,年轻人们很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性情来。 鞠砚的秀脸也喝得红红的,媚眼如殇,更显出娇艳欲滴的江淮水色。 平常的女子就归了平常,美丽的女子却各有各的美丽。如果说,女人的娇, 透着一种弱,女人的羞,透着一种柔,那么,女人的媚,则是专属情人的,是对 情人的天性流露,唯有情人才有幸享有女人的媚。 赵世诚也感觉到,这里面的男生不乏优秀的,也不乏暗恋鞠砚的,而鞠砚好 像刻意在寻找什么,又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他无意把鞠砚与自己联系起来。 待时间的触角温柔挨到8 点半的时候,已有男生在酒桌的中间地段赶开一些 盘碟,置了一个硕大而精美的生日蛋糕。蛋糕上,与鲜花彩带亲热的是一头胖胖 白白的奶油猪,奶油猪头的面目不甚真切,却是憨憨等人来宰的乖巧模样。几双 女孩的手迅速在蛋糕上布着纷乱的细烛,五彩的细烛竟有着和女孩们一样的细微 心思。 赵世诚点起一支烟,饶有兴趣地旁观着这一群青年男女们煞有介事地忙着。 大家把寿星围在蛋糕边的黯黯烛光里,非让她许个愿不可,鞠砚一拒再拒: “都快嫁不出去的人了,还许什么愿?” 但她拗不过众人的力量,便整理一下衣裳和头发,朝赵世诚坐着的方向嫣然 一笑,在众人的围拢里坐下来,合掌胸前,微闭起双目。 女孩的这个动作,让餐厅明暗不定的烛光迅速安谧下来,厚厚的窗帘也娴静 下来,幢幢人影,屏息静气,一起护着女孩的心灵空间。 唯有空调,不解风情地散着嘶嘶冷气。 烛光裹着透着酒红的女孩面容,眉际蚁聚了几许虔诚与安静,那几许虔诚与 安静里,竟透出几许淡淡的哀愁。 赵世诚面对着光晕里女孩的沉静,恍惚间,他读到几分熟悉与亲切,突然, 男人的衣襟也微微心惊肉跳起来,那不是杭城大雄宝殿佛像前小楠低眉抿唇、纤 纤双掌合于胸前的倩影吗?玲珑纤弱,又是一枝极凄美极易逝的樱花。 一时间,这个男人有些呆。 一个男生的头伸近鞠砚的嘴边,想听听她口里祷告些什么。鞠砚闻见一缕清 晰的呼吸声,忙睁开眼睛,看男生的鼻眼快贴上自己的唇了,吓了一跳:“你要 干吗?” “我在听你有没有念着我的名字。”男生说完,便嘻嘻哈哈地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