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夕阳斜照,晚风吹来,当再次携起记忆的手时,人儿已醉了。 曾经的那段岁月,如金如梦,曾经的那份心绪,如斯如诉……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热爱生活的年轻朋友们。 今天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和所有盛夏的早晨没有什么分别,但对于我 来说,它却有着与我生命同等重要的意义,因为今天我遇见了吴梅——一个我一生 中最重要的女人。 或许我们的邂逅不是在"良辰吉日",所以我们之间的爱情注定要经过那许许多 多的磨砺。但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今天——8月29日。 ——欧阳中华 第一章 一八月末,一个晴朗清爽的早晨,欧阳中华站在学校新建成的图书馆里,轻轻 的翻阅着手中的杂志。 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是两排陈朴的古铜色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小 说和杂志,这些小说或杂志的封面上,大多是一些靓丽年轻的女孩儿,这些靓丽年 轻的女孩子儿的脸上,又大多都带着活力而诱惑的微笑。 由于时间还早,又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凌散的座位上, 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人,偌大的图书馆里显得有点儿空旷。 欧阳中华在书架前来回踱着步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杂志,轻 轻的翻了几页,又抬手放回了原处。 其实,欧阳中华对书一点也不感兴趣,平时只是迫不得已,需要耐着性子学课 本,如果能离这些书本远一点的话,他求之不得。 欧阳中华对书籍厌恶不满的情绪,在高中里就已经达到了极限。但他极为幸运, 即使是在这种厌学的情况下,仍旧轻而易举的考上了这所省级重点大学,这让欧阳 中华自己都多少有点儿意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孩天分"吧!欧阳中华时常忍不住这样想。 9 月1 号才是学校正式开学报到的日子,欧阳中华本想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再 美美的睡上这个假期最后的几个懒觉,但是他家那该死的门铃却吵醒了他。 欧阳中华的父亲欧阳建国在市环保局工作,当年返城后就进了环保局,经过提 干,如今已升为了局长,按理说,环保局长并不是个"肥差",不应该像劳动局长, 外贸局长,公安局长那么吃香,更不该有什么人会给环保局长送礼,但隔三差五的 还是总有人提着大包小裹的家里。 欧阳建国是个正直兼明的人,欧阳中华一直尊敬父亲。事实上,欧阳建国也并 没有让儿子失望,他虽然长时间的周旋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中,但既没有失掉 共产党人优良的传统作风, 又没有被极度诱惑的糖衣炮弹腐蚀掉。像那些"白天文 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的描写腐败官僚的话,用来形容欧阳建国并不合适。 欧阳中华想,要做人就要做一个像父亲这样的人。 父亲是欧阳中华心中崇拜的偶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那些送礼人的反感,尤其 是今天早晨,七点钟就来敲门,这简直叫人忍无可忍。每次都是那副虚伪谄媚的面 子,每次都是那么几句话"还请欧阳局长多多关照,这是点儿小意思……"无非就是 烟尘超标么,整顿改造一下不就完了吗?至于送礼吗? 欧阳中华想不通,也不愿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想躲得远点儿,只要 不看见那些人就行。 欧阳中华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图书馆。图书馆是今年刚刚建成的,放假前刚竣 工装修完毕。以前一直看学校校报栏的介绍说,这座图书馆建成以后,将是目前省 内设施最前进、最完备的一座,欧阳中华很早就想来看看。 在进阅览室之前,欧阳中华在图书馆四处转了转,总体印象不错,特别是图书 馆中央大厅的圆形喷泉,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像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欧阳中 华喜欢高雅清幽的地方,耸立着一件这样另类的艺术品。这使得他的心情很不错。 但当他看见那些由旧图书馆搬移过来的旧书架时,他的心情又有些低沉。还是那些 用泛黄纸张印成的书籍,还是那些快要掉了漆的古木书架……甚至连图书管理员那 冷冰冰的面孔都没有一丝改变。 一切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欧阳中华不住的摇着头。作为一所高等学府,竟也学会了这种自吹自擂的作法, 这让欧阳中华多少有些失望。同时他内心中也在为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无奈。 欧阳中华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书架前踱来踱去了,面对着如山般的书 籍,更增添了他几分烦躁。最后欧阳中华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讽刺与幽默》,才 找了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了下来。 窗子敞开着,透过窗子可以将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欧阳中华把书轻轻的放在 桌子上,他并急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书中的内容"据为已有",他只想好好的享受一 下这个明朗的早晨。 在图书馆的楼后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操场,无论早晚,操场上总会有一些穿着球 衣短裤的男孩儿,跟在一个足球后面狂奔着,追逐着,喊叫着,打闹着,他们在兴 高采烈中全然突略了离自己不远处,就是最最需要安静的读书的地方。 欧阳中华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到了楼下这群充满朝气的少年的身上。 欧阳中华笑笑,他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把这群踢球的人归为"少年"呢!他不知道。 "这群少年应该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吧。"欧阳中华想。 在高中的时候,欧阳中华各种体育项目都很擅长,足球踢得尤为出色,是学校 球队的绝对主力前锋。但欧阳中华却对长跑和武术散打尤为偏爱,他认为这两项运 动才是最能练就人的体力和意志的。 想想,高中的生活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记忆依旧那么的清晰!看着操场上那些 矫健的身影,欧阳中华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廉颇老矣"的沧桑。 不过是大二吗?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忧心仲仲、老气横秋了呢! 可转念一想,是啊!大二了,日子过得真快,刚升入大学时的那份激动人心的 喜悦,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磨怠尽了,随着大一下学期的生活日趋稳定,好像一 切不合理的事物都变得正常了,那些曾在脑海中形成的印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甚至已失去了对人生的准确概定,神经麻痹得令人吃惊。只是在偶尔心血来潮的时 候,心中涌起一丝对社会的不满和抱怨,对邪恶的憎恨和厌恶。 现在呢!现在大一又已经成为了记忆,可这片记忆里又留下了什么呢!搜寻这 段记忆,没有一件印象深刻的故事发生。 以后呢?难道以后的大学生活,也将在这样平淡又荒唐中索然无味的过下去? 读书?逃课?泡图书馆?恋爱?恶作剧?抽劣质烟?打扑克?下棋?踢球?熬夜? 睡懒觉?讲下流笑话?欧阳中华虽然还没有堕落无聊到如此地步,但他觉得,他已 经离这不远了。 呵!说这是大学生活,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一直梦想着大学的生活将是多么的美好,可以汗流浃背的 玩耍,可以整夜整夜的不回家,可以躲在寝室不再听父母的唠唠叨叨,可以不必再 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可以在欢声笑语中尽情的挥霍青春……多么美好的梦想,只可 惜梦想并没有与现实完美的统一结合。 这就是生活。 欧阳中华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家庭,在没有吃过任何苦的童年中,他渐渐 长大了, 他懂得该如何把自己的心境调整到满意的状态,他告诉自己说"我是幸福 的,我应该为我的幸福而感到快乐".但他的内心中却总有一种潜在的冲动,时时冲 击着他,一种不安躁动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有事情将要发生,这是种类似第六感的奇异预感,很奇怪。他还无法确 定,这将要发生的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但他的心已经在为此而激动着了。 欧阳中华强迫自己把飞扬的思绪收回来,然后他坐直了身子,又向后靠了靠, 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处于舒展和舒服的姿势,他把杂志平铺到桌子上,用左肘压在上 面,打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是几幅漫画,画的是名人简笔素描头像,极为夸张。赵本山、黄宏、潘 长江等,许多原本让人一见就想笑的喜剧演员,又被作者大大的"修饰"了一番,使 他们看起来更加的滑稽可笑。 欧阳中华皱了皱眉头,他一直对这种哗众取宠的搞笑形式嗤之以鼻,他认为, 欢笑是应该建立在彼此融洽相处的基础上的,是应该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建立在这 种对人极度不尊重的基础上的,这太伤人。 第二页也是几幅漫画,不过寓意则要深刻得多,欧阳中华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幅 淡灰色调的漫画上,漫画画的是一根很长的自来水管,枝枝节节的安了许多的阀门, 但在水管的末端却没有开关用的水龙头……看到这,欧阳中华眼睛一亮,心中不由 得暗暗叫绝,这才是真正的艺术,世界上也许只有讽刺和幽默,才是真正发人深省 和催人向上的,微笑和眼泪同样能做为最有效的武器。 欧阳中华的心激动起来,他又打开了封面,看了看杂志的名称《讽刺与幽默》, 他确定自己已经记下了这杂志的名字后,又开始迫不及待的向后翻去。后面的漫画 更是引人发笑和引人深思,看到兴致处,欧阳中华情不自禁的用中指和食指轻弹了 一下书页。 "啪",一声轻响,声音并不是很响亮,但此时馆内人不多,安静至极,这意外 的响动显得有些刺耳,立刻引来了几双不愠的目光,欧阳中华做出这个动作后,马 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抬起头向四周问罪的目光做了个抱歉的微笑,这才平息下" 众怒".欧阳中华松了口气。 欧阳中华想继续看下去,但他总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微 微的把身体转过一个角度,使自己的余光能更宽一点儿看到身后的情形,欧阳中华 立刻看到了那双奇特的目光。 在欧阳中华身后斜对着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孩子,欧阳中华记 得,刚才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那个女孩子长得并不丑,白白胖胖,戴着副黑边圆形眼镜,一脸憨态,很是可 爱。但此时她的目光却火辣辣的,她痴痴的盯着欧阳中华,一点儿也不显羞涩。 两人目光相碰的一刹那,欧阳中华赶紧扭回了头。 说实话,在高中的时候,这种情况没少发生。欧阳中华高高的身材,宽宽的肩 膀,带球过人潇洒动作,再加上他留起很有个性的长发,颇有几分美国当红小生汤 姆。克鲁斯的味道,学校里那些见不着港台明星的女孩子们,自然把他当成了倾慕 的对象,对他如痴如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些欧阳中华似乎已经都淡忘了,今天这个女孩的目光使他再次想起这些,让 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他想马上离开这里。 欧阳中华慌忙的合上杂志,快步地向书架走去,将书插好后,又不自觉地向那 个女孩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孩子仍专注的盯着自己,眸光朦胧,一脸的春心荡漾的 陶醉,欧阳中华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连一刻也不敢停留,逃也似的奔出了图书馆。 外面,空气清凉而且新鲜,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惬意,。 明媚的的阳光,夏季中少有的凉爽天气,还有那本《讽刺与幽默》,都使欧阳 中华心中被人打扰的不愉快荡然无存,他长长的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又慵懒地伸 了一下胳膊,好在四周没人,不必在乎是否有人看见他这个"有碍观瞻"的动作。 欧阳中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七点三十五分,时间还早,家中的客人大概还 没有走,欧阳中华第一次觉得时间会过得这样的缓慢。他想做点什么,或是去哪个 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正在他有些彷徨的时候,有两个男生说笑 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们的身后都背着很大的背包,欧阳中华猜想,他们可能是外 地的学生,刚渡完假期从家里赶回来。 不知道肥仔、马如龙、油条他们回来了没有? 欧阳中华想回寝室去看一看他们,但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他们都和他一 样,住在这同一座城市里,就算回来,恐怕也得要等到晚上。 欧阳中华心情又有些颓丧,他认为这个上午他将要与孤独相携而过了,这是他 不愿看到的。 欧阳中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校园中冷冷清清,偶尔三两麻雀站在枝头脆 鸣啁啾着,被在树枝下走过的欧阳中华惊起飞远,消失在高楼的某个拐角处。欧阳 中华这时会停下来,看看周围,然后再继续低头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 希望自己的脚步,能把自己带到一个自己不讨厌的地方。 欧阳中华抬起头的时候,他笑了,这是学校唯一的一片小树林,他喜欢这个地 方,但却一直不敢来这里,尤其是在晚上,原因很简单,他觉得形影相吊的自己, 与这里成双成对的躲在树丛中耳语的男男女女很不相称。 但今天不同,欧阳中华相信今天不会再有躲在树丛中害怕别人来打扰乱的恋人, 就算真有被他打扰的人,也不应该怪他,白天这里的生机与绿色,应该属于每一个 热爱原野自然的人。 林子不大,高大的松柏与低矮的灌木形成一种参差的美,树木苍翠,丛荫幽深, 林间小径旁满是郁郁葱葱的芳草,偶尔几抹桔黄色的长木椅点缀其间,使得此处更 显宁静怡人。草地湿漉漉的,晨间的露珠尚未褪去,蔷薇花开得正盛,到处弥漫着 泥土的芳香和淡雅的花香。 欧阳中华找了张长椅,用手掸了掸上面的浮尘,然后,横身躺了下来,他将双 手交叉放在胸前,睁着眼,痴痴的望着湛蓝的天空,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变得清澈了。 天上的白云飘得很缓慢,仿佛在衬着他有节律的心跳声。 欧阳中华想,我要是能变成一朵云就好了,风到哪,我就到哪,再也不用为自 己的现在和未来发愁。 欧阳中华又自嘲的笑了笑。 "我最近是怎么了". 欧阳中华感觉他最近的某些想法已完全脱离了现实,要么 是太幼稚太悲观,要么是太完美太虚幻,总之,是不符合一个大学生的身份的,他 认为抽出时间反省一下是必要的。 虽然是盛夏,但晨曦依旧凉意阵阵,欧阳中华扭动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身,忽 然一阵疲惫侵袭而来。欧阳中华缓缓的闭起眼睛,他想小憩一会儿,也算是把今天 早上没有睡完的觉补回来。 就在欧阳中华半梦半醒的时候,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响了起来。 "嗨,怎么,睡着了?"欧阳中华的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听出这是杨小 言的声音。欧阳中华扶着椅背坐起了身。 杨小言骑在单车上,一只脚支在林间小径旁的石阶上,远远的朝欧阳中华笑着。 看见欧阳中华起身,杨小言又重重的按了两下车铃。 "懒虫,大清早的,家里有床不睡,怎么跑到这儿喝露水来了?"说完,又呵呵 的笑了起来,一脸破坏者幸灾乐祸的神情。 还未等欧阳中华说话,杨小言就锁好车,向他这边跑了过来,到了欧阳中华身 边,杨小言跺了跺脚,嘴里咕哝着"这地全是露水,鞋都弄湿了。""你怎么来了?"" 找你呗。"看见杨小言,欧阳中华的脸上又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欧阳中华和杨小言住在同一个小区里,但放假这段期间,两人见面的机会不是 很多,只是偶尔通通电话。 "刚才我给你妈打电话,说你出来了,我一猜你准是来学校了。"杨小言顿了顿, 道:"往边上点儿,给我挪个地方坐。"他把欧阳中华往旁边推了推,一屁股坐了下 来,欧阳中华无奈的摇头笑着,他发现最近自己无奈摇头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欧阳中华和杨小言是最好的朋友,但他们的性格却迥然不同。杨小言正直,坦 诚,阳光,热情而且热心,无论什么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激情四射的表情。欧阳中 华则是个成熟,稳重,冷静,并且不善言谈的人。 两人小学的时候是同桌,初中分开三年,然后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分到了同 一个班,用土话说,他们的关系那是"老铁了". 再后来,他们又一同填志愿参加高 考,事先他们可没有进行过多的商量,但却又再次鬼使神差的考到了同一所大学, 虽然这次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级,但终究都还都是学计算机专业的。 杨小言常说,这是什么?这就是缘份。不信不行。 每当杨小言说这句话的时候,欧阳中华心中就在想,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在冥冥 中早已经注定了的么? "找我有事么?""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一个人在家呆着怪烦的。""烦什么, 少年不识愁滋味, 有病无病也呻吟。""呵,说话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杨小言笑着 说, "你不是也烦吗?要不然你出来干嘛?""有一点儿,另外我也有点想学校了, 来看看。"杨小言仔细端详了欧阳中华一阵子,然后故作深沉的说,"眼睛都红了, 一夜没睡好吧!是想学校想的,还是想红粉知已想的?坦白点儿。""我哪有什么红 粉知已。"欧阳中华也被他逗乐了。 "来多长时间了?"杨小言没有继续追问。 "半个小时吧! ""一直在这躺着?""在图书馆呆了会儿。""听说图书馆里边修 得挺好的,我还一回也没去过呢!""还可以,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还是等开学 再说吧! 现在要是去了,以后就觉得不新鲜了。"杨小言往外边停自行车的地方, 看了看, "车放那儿,没人给推走吧!""没人,怎么了?""我现在真盼着有人来偷 我的车,然后我就跑过去抓贼,我和那个小偷大打出手,我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还 是抓住了那个小偷,扭送到派出所,公安人员一顿表扬,派出所再送面锦旗什么的, 那得多有意思啊!""这些你都想得出来?"欧阳中华有些不敢相信,他本想说"你脑 子没病吧!"但最后没好意思说出口。 "想这些怎么了, 你看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我倒想趁着这好天气背几个英 语单词,可也得背下去了哇。""你变得越来越怪了。"欧阳中华笑着说。 "眼看就开学了,新学期有什么打算?"杨小言问。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欧阳中华敷衍了一句。不甘心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 过下去,可又无能为力,他也正为寻不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困惑着。 杨小言拍了拍欧阳中华的肩膀大笑, "厉害,厉害,幽默指数9.5 ,属于进步 青年,再接再厉。"说完,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欧阳中华被弄得一脸莫名,这句话只是他由心而发。细想想,一个大二的学生 说出这八个字,脸上带着淡淡的悲哀,又有什么值得可笑的呢! 但当欧阳中华目光触及杨小言那灿烂的笑脸时,他也跟着笑了。 杨小言是个爱说爱笑的人,笑的时候脸上也会有几许皱纹,但这皱纹也是用快 乐做成的,欧阳中华心中有些妒忌。 过了半晌, 杨小言才止住笑声,搂着欧阳中华的脖子说,"你知道么,世界上 什么样的回答最精妙?""你指什么?"欧阳中华问。 "什么都包括在内。"欧阳中华想了想,不知道。 "我告诉你, 最精妙的的回答,就是回答了以后让你觉得跟没回答一样,这就 是能耐,很多机智的善辩家都用这种方式回答别人,就像你刚才说' 好好学习,天 天向上' 一样, 让问问题的人干瞪眼。现在你已经有些王者风范了。"杨小言一口 气说了很多。 "我不觉得。"欧阳中华一本正经的同时,他的心情已经像周围的气氛一样,被 杨小言带得激荡起来了。 "前两天,有家小报记者采访相声演员冯巩,问他最高和最低的演出费是多少, 你猜当时冯巩怎么说的,他说,最低的是义演,分文不取,最高的也是义演,情义 无价,差点儿没把那个记者鼻子气歪了,我就喜欢冯巩这种冷幽默,不卑不亢,又 让你哑口无言, 想想,这才叫名人呢!"欧阳中华听杨小言滔滔不绝的讲着,没有 打断他。 他知道自己在杨小言面前,只要做一个热心的听众,就已经足够了。他喜欢看 杨小言讲话时的神情。而每当此时,杨小言兴奋的情绪都会传染给欧阳中华,这让 欧阳中华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年轻。 "你又有什么打算?"欧阳中华问。 杨小言轻吁了口气, 说"不知怎么的,上大学到现在,我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 有, 这学期我想改变一下。"欧阳中华心不免一动,他没有料到杨小言会有着与自 己同样的想法,也许这就是当代大学生的通病吧!空虚、彷徨、困惑、惆怅。 但杨小言所说的"改变"两个字的含义又是什么呢!是让自己改变生活,还是让 生活改变自己? 杨小言见欧阳中华沉思不语,用手捅了捅欧阳中华,"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欧阳中华猛的回过神来, 笑笑"我在想我们的确该做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我们能 做什么,最近脑子空空的,乱得很。""等开了学就好了。""为什么?""学习气氛一 紧张起来, 时间就过得特快,就没时间想这些了。"欧阳中华"嗯"了一声,表示对 杨小言所说的持赞同态度。他也希望自己能尽快从这种迷茫中解脱出来。 "你挺会选地方的。"杨小言四下打量着,觉得周围的幽雅的景色很有情致,他 开始转换了话题。 欧阳中华没有应声,他还在想着杨小言刚才所说的话。 "要是生活在古代,我一定像陶渊明一样做个归隐诗人,那多好。"杨小言满眼 的憧憬,仿佛已经置身于那清淡无为的桃园幸福中。 欧阳中华心中的热情再次被杨小言点燃,此时他才发现他与杨小言之间有着如 此多的共同之处,志同道合般的默契,让欧阳中华产生丝丝感动。 "你见到你班同学了吗?"杨小言说。 "还没有。""回寝室了吗?""也没有。"杨小言"噢"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自杨 小言自语的道:"这假期过得真快呀!再有三天就开学了。""两天。"欧阳中华更正。 "两天?今天几号?""29 号。"欧阳中华说。 "今天真是29号?"欧阳中华笑了"错不了,礼拜六,29号。"欧阳中华重申了一 遍。 杨小言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叫了起来"哎呀,糟了,我把这事给忘了。"急急的 站起了身。 "什么事?"欧阳中华关切的问。 杨小言一脸懊丧"我想选一节思想政治课, 听说这门课期末的时候比较好过, 今天就是选课的日子,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你搞错了,"欧阳中华 也站起了身"不是说正式开学以后才选课程的么? ""那是别的课,这个思想政治老 师可不一样,听大三的学生说,这老师的课特好,生动形象,人长得又漂亮,每次 都是提前两天选课,要是去晚了就选不上了。""是女的?"欧阳中华蹙起眉头。 "这话说的, 男老师的课能这么火吗,"杨小言又露出不正经的样子,笑着"要 不要一起去? ""我看……""我看还是一起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到八点了吗?"杨 小言问。 欧阳中华看了看表,七点五十六分。 "谢天谢地, 还来得及。"杨小言吐了口气,"一起去吧!要不然,我真担心你 一个人坐在这憋出犄角来, 而且……而且说不定你会爱上那个老师呢!"杨小言拉 着欧阳中华的胳膊,不失时机的开了个玩笑。 欧阳中华心中的好奇,很快就催使他作出要与杨小言一起去试听这节课的决定。 确切的说,他是对这个被大家一致看好的女老师产生兴趣。他暗暗希望,这与众不 同的老师,能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一种全新异样的感觉。 这时,欧阳中华还不知道,今天他的这个决定,将使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 变化,以后所有的幸福和痛苦,也将从一刻开始了。 命运! 欧阳中华开始走进自己的命运。 二欧阳中华和杨小言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杨小言 和欧阳中华都不由得一怔,连杨小言自己都没有估计到,这门课会受欢迎到如此程 度。 教室里挤满了人,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一个个都兴味盎然的聊侃着假期 的经历。他们两个人走进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欧阳中华和杨小言勉强在 最后一排找了两个位子坐下。 杨小言做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好险呀,要是来晚 了, 真要连汤都喝不着了。"欧阳中华四处寻视着,看能不能遇到熟人,这时有人 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欧阳中华,真是你呀!"欧阳中华回过头,就看见了 江奈儿。 江奈儿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大方,随和,性格又好,高中的时候就很惹眼, 是公认的校花,上了大学后并没有被社会那些不三不四的庸脂俗气所侵染,依然保 持着清沌的本色,远远望去,就像一朵沾着露珠的百合花,只是出落得更加动人了。 在计算机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专业里,她自然成了学院里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 线,也不知为多少男生奉为女神。 当然,这些男生也都是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想想她而已。 欧阳中华看见江奈儿笑盈盈的脸,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江奈儿,你好。"杨小 言转过头,瞪大眼睛道:"嘿,嘿,嘿,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江奈儿大小姐么。 ""将什么蒜啊你,"江奈儿重重的捶了杨小言一拳,笑骂道:"隔了一个假期就不认 人了,我看你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杨小言嘿嘿的笑着,"那哪能啊!只是你越长 越漂亮,我有些不相信自个儿的眼睛了。"换了别的女孩子早就"佳面绯红如霞"了, 但江奈儿只是用手轻抚着自己的面颊, 嫣然道:"我也觉得我的皮肤保养得不错, 像不像十五六岁的样子?"杨小言说不话了。 在高中一个班的时候,他就常和江奈儿斗嘴,两个人碰到一起从来没消停过, 不是你糗我就是我糗你,那个时候,江奈儿有几分腼腆,杨小言再凭着点儿男孩儿 敢说敢讲的份,还能占到几分便宜,但经过大一这一年,江奈儿在男孩子堆里已经 练得刀枪不入了。 杨小言只能在心中感叹"真是革命锻炼人呐""江奈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欧阳 中华问。 "到一会儿了……等一下,我坐过来,咱们慢慢聊。"江奈儿扭头的时候,短发 飘动,显得明爽精干,又女人味十足。 欧阳中华有些为难, 人这么多,找个位子不容易,这时就听江奈儿道:"咱们 换一下位置好吗, 帮帮忙,我的坐位在前面第三排,求求你了。"她说话时,语气 中有几分撒娇,也有几分哀怜,但并不肉麻,听在耳里很让人心动。 坐在欧阳中华旁边的那个男生,已经被江奈儿弄得手足无措、心猿意马了,面 对着江奈儿惹人怜爱的表情,很难有谁能狠下心去拒绝她。 那个男生拎着包飞也似的跑到了前面。 杨小言笑笑,他估计那个男生至少会心律加速一个小时。 "来坐到我们中间,"杨小言串了下位置,然后拍了拍他和欧阳中华中间的地方, 半挑衅半挑逗的笑着,"我挺想你的。""去你的吧,我才不挨你呢!"江奈儿皱了皱 鼻子,表示不屑,神情中带着几分调皮,让人觉得她生气时都将是可爱的。 "真不挨我?"杨小言不死心。 "假的,"江奈儿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无拘无束的笑声让邻近的那些人都 非常好奇,但江奈儿不管这些,她从椅子后面跳到坐位上,动作很灵活,杨小言轻 轻用手扶了她一把。 江奈儿将斜挎在肩上小背袋解了下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就兴冲冲的说起了她 这个假期的打工的经过。 江奈儿是学生会成员,假期勤工俭学,到商场中帮助搞促销工作,她就开始讲, 她怎么遇到一个老外,她怎么用老外都听不明白的英语跟人家交流,她对那个老外 叽哩瓜拉说了一大通,那个老外一脸茫然,最后耸耸肩,嘴里冒出了一句生硬的中 国话"我听不懂".她告诉杨小言,一定要好好的学外语,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 可不能再给中国人丢脸。 杨小言叫她放心,说跟老外交流根本用不着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解决问题。 江奈儿问他怎么解决,杨小言就挑了挑眉毛,做了个媚眼的动作,逗得江奈儿 笑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大,两个人闹作一团。 欧阳中华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笑,听着他们说,心情越发的开朗,甚至他都 忘了自己是来陪杨小言试听课的。 八点整,清脆的铃声响过以后,教室内刹时安静了下来,随着一个高跟鞋踏地 面的声音,欧阳中华的思绪再度活跃起来。 欧阳中华心中在猜想,等会儿进来的老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偏瘦,还是偏 胖呢,是戴眼镜,还是不戴眼镜呢…… 当教室的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所有的猜想和思绪被打乱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走了进来。 她最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任教的时间不长,她并不是那种让人看一眼 就终生难忘的女人。欧阳中华认真的端详着她,想找出她一些明显的特征,以便日 后将这名女老师同其他的女教师分辨开来,但欧阳中华失望了,他一点也找不出来。 "她只是个平平凡的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老师"这是欧阳中华看到这个 女教师后,给她下的第一个定论。 她穿着一件米色亚麻加丝的连身长裙,手随随便便的放在身前,脸上的表情平 和而自然,这让人不想马上去注意她的发型或是容貌。 "她是个注重仪表,但并不刻意追求时尚的女人"这是欧阳中华看到她后,给她 下的第二个定论。 她眉清目秀,薄唇皓齿,目光清澈而明亮,隐隐约约间,眸光中带着些奇异的 神采,这种神采奕奕的目光,并不是教师应具有的威严,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宁和 与亲善。 "她是个理性与感性并重,喜欢用智慧装扮美丽的女人"这是欧阳中华看到她后, 给她下的第三个定论。 女教师站在讲桌前, 向下面扫视了一遍,然后微笑着向大家点了点头,"谢谢 大家今天能抽时间来捧我的场。 "她的声音柔美圆润,很是好听。但有些人已开始 把对她的失望从情绪中表现了出来。 一是她的美丽几乎是让人感觉不到的,这首先让那些对她美丽慕名而来的男生 很是失望,二是她这样一句乏味世俗的开场白,让那些对年轻知识女性怀有好感的 人,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就连杨小言都流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我先作一自我介绍,我叫吴梅,吴梅的吴,吴梅的梅。"她拿起一支粉笔,飞 快的写出了这两个隽秀醒目的大字,放下粉笔,她又向下面点头笑了笑"从今天起, 我将站在你们面前的讲台上,如果我有幸成为你们当中一些人的老师,我会尽我所 能地让你们体会到你们的选择是明智的。"下面的同学都怔怔的眨着眼睛,一时间, 谁也无法适应她这有些繁复的说话方式。 但不可否认,同学们已经开始从新审视面前这个女老师了。她好像并不向刚才 想象的那样庸俗。 "我想说明一下,我是思想政治老师,有走错教室的么?"同学中有人笑了,当 然不会有人走错教室,显然吴梅也明白这一点,但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绝对不失 为一种调节气氛的好办法。 "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想说的么,可以问……现在我还不是你们的老师, 你们完全可以畅所欲言。"说完,双手支着讲桌,静静的等着。 吴梅处事的风格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把惊,走在大街上,你也许一眼就能看出她 是位有才华的女性,但可能由于是年龄的缘故,绝不会让人一下子把她与大学教师 的身份联系起来。 大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一个高年级的女生一时无聊,将4 月1 日的愚人节 移到了今天。 她真的是大学老师吗? "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怕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力?"她的幽默,使人觉得 是自己的心是处在轻松的氛围中的,简洁、有力,具有现代人明显的特征。但没有 人站起来提第一个问题。 "我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可能有三种原因: 第一,你们的发音器官失去了应有的 功能,第二,空气中的传播介质无法快速的将你们的声音传递过来,第三,我的耳 膜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一个星期的情况下,严重失灵,无法清晰的辨别出有声和无声 的差别。 "下面接连不断的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大家越来越觉得这个吴梅老师是个 很有趣的人。 一个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有趣的女人,这让人很难在心里拒绝对她产生的好感。 吴梅还是刚才的动作, 刚才的表情,刚才的语气,"通过大家的笑声,已经完 全证实了我的三个假设是全部错误的, 现在大家肯说了吗?""你今年多大?"一个 男生站起来大声的问。 同学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注到这个男生的身上,有些人认为他是勇敢的,但暗地 里为他捏了把冷汗,有些人认为他是鲁莽的,甚至忿忿不平,尽管吴梅的年龄让人 觉得她不适合作一名大学教师,但这毕竟是事实,提出这样的问题,无疑是对教师 这个神圣职业的极大冒犯。 吴梅又笑了笑。 "二十六。"她直言不讳的说。 那个男生吃惊的张大了嘴,他站起来提问的初衷,是想做一把"英雄",引得同 学们对自己异样的目光,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惹恼吴梅的准备,甚至连脖子都 伸出来,就等着挨刀了。但是,没有想到,吴梅竟这样直接而爽快的回答了自己的 问题。 "你还有问题么?"吴梅问。 "没……没了。"那个男生傻头傻脑的坐了下来,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选你的课,期末的时候会让我们及格吗?"另一个男生紧接着问。 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很多人都关心。 "你说呢?"吴梅反问。 "我不知道, 所以才问您。""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取决于你们,你们能不能及 格,就要看你们能不能给我充分让你们及格的理由,如果客观性和主观性同时达到 你们及格的条件时, 我会毫不犹豫的给你们及格,说不定还是优秀。"那个男生挠 了挠头,皱着眉头,也慢吞吞的坐了下来。 能考上大学的人头脑都很灵活,但他还是搅在吴梅的话中,转不过弯来,他不 知道吴梅刚才说的到底是让他及格,还是不让他及格。 杨小言眼睛发着光,他愿意把自己对吴梅表现出的失望和偏见全都收回来,他 想,这个吴梅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从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杨小言断定自己 一定会喜欢她的。 "吴老师,你能告诉我们,学思想政治这种课有什么用吗?我们都想听真话。"" 这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明,不过,我可以举个例子,学这门课与不学这门课的差别, 就像在一杯热水里放茶叶和树叶的差别一样, 味道是不同的,只要你懂得体会。" 用一个鲜明的例子,就将冗深的哲理淋漓尽致的阐明了出来,这是同学们都乐于接 受的,那个提问的人满意的坐了下去。 "以后你准备用什么独特的方式给大家上课? ""谈不上什么' 独特' ,因为独 特的方式我现在还没有发明出来,"吴梅轻轻的微笑着歪了一下头,"但我愿意用大 家都喜欢,又能让大家得到最多启迪和感悟的方式,传授给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我要是选了你的课又不爱学怎么办?"一个小胖子吞吞吐吐的说。 "这不要紧,"吴梅伸出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头说"你只要用这儿学就够了。"" 要是上课没有人给你擦黑板, 你会生气吗?"坐在欧阳中华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男学 生问。 "如果我拥有与校长同样的权威的话,我会主张将四面的墙和窗户都换成黑板, 这样,我们就谁也不用擦黑板了。"吴梅的微笑,将教室的气氛带到了活跃的极点, 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接二连三的被大家提了出来。吴梅都一一作了回答,无论是 男生还是女生,吴梅的回答都令他们很满意,整节课就像是吴梅的一场个人记者招 待会,锐利刁钻的问题在她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不堪一击。她的自信,将一个 年轻女人,本应表现出的扭捏之态完全抵消掉了,这很惹人爱,就算她不是一个老 师也是一样。 杨小言认认真真的听着,他的心一直沉浸在无法形容的激动中。不久前,他刚 和欧阳中华谈起如何机智回答别人问题的话题。但他还不能让自己相信,平日里自 己最为推崇的那类"名人",会是个年际轻轻的女人,而且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 前。 杨小言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手画了个大大的圈,他决定了,选这门 课。 下课铃响了,一个小时弹指一挥间,亢奋中时间过得总是如此迅疾,大家甚至 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 课堂的时间会过得这么快,这简直叫人不敢想象! "好了,下课吧,大家再见。"看见吴梅的背影洒脱的消失在视野中,同学们都 没有马上起身离开,可能所有的人都在回忆着刚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九点钟下课,一秒钟也没有压堂,这也是个性。 "啧, 啧,啧,这个吴老师可真是厉害呀!听见了么,是' 大家再见' ,不一 样就是不一样, 这门课我是选定了。"一个男生生怕别人听不到他对吴梅的赞赏, 几乎是在喊着说的。 旁边立刻有几个男生跟着起哄, "哦,哦,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老师了。""是 又怎么样, 她就是特别嘛。"大家哄闹着离开了教室,一会功夫儿,教室已变得安 安静静了。 江奈儿往手袋里装着东西,边为自己在课前课后对吴梅态度的转变感到好笑。 刚开始时,她对吴梅没有一点好感,她以为自己在这堂课中会把带来的那套英语测 试题做完,她在看吴梅第一眼以后,甚至以为自己不会抬头去看她第二眼的,但她 并没有做到这一点,相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喜欢上了这个吴梅,这其中的 转变是极其微妙的,江奈儿想,这可能是与吴梅雄辩的口才有关吧! 江奈儿是信息工程学院中少有的才女,每次学校举行大学生辩论赛,她都是第 一人选,对自己的口才,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什么,"女人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 在她心中站不牢脚跟。但今天,她却深深的折服了,是折服在吴梅的巧妙应答中。 江奈儿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这世界上也会有自己折服的女人,只差了四五岁, 她感到在吴梅的面前,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江奈儿在心里表示,她愿意向吴梅学习。 "怎么样?"杨小言问。 "是说吴梅?"江奈儿说。 "嗯, 对,就是吴梅。""刚才那个男生不是说了嘛,她特别,很招人喜欢。"" 我是问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那你呢"江奈儿满是机警,她怕杨小言嘴里又冒出一 句让她吃惊的话。 "就一个字' 好' ,两个字' 很好' ,三个字' 非常好' ,四个字' 尤其的好' ……""行了,别说下去了,"江奈儿打断了他"再说下去就没边儿了。""今天不白来, "杨小言伸手让江奈儿看了看,他刚才在自己手上画的圈"这就是我的决心。""定了? ""那当然,非报不可,这就相当于免费上天堂,上哪去找这又学知识又逗乐子的好 老师去呀!""那我也报。""好哇!"杨小言显得很兴奋"古有红袖添香,今有美女伴 读,岂不妙哉!""得了吧你,少卖酸了。"江奈儿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呢,欧阳中华?"杨小言这时想起了欧阳中华,他想要是欧阳中华也选这门 课的话,那可真是大团圆了。 欧阳中华一直坐在那里,目光停留在远处的一个什么地方,痴痴地出神,杨小 言的话未能进入他的思维世界。 杨小言这才注意到欧阳中华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了,他的神情有些特别,杨小 言认为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已经下课了。 杨小言向江奈儿使了个眼色,江奈儿心领神会,她伸手在欧阳中华的眼前晃了 晃,"嘿,你还在吗?"欧阳中华微愕,然后尴尬地笑笑,但眼中仿佛掠过一丝不易 觉察的感伤。 江奈儿看着欧阳中华直笑,"你走神儿了?""呃……没……没有。"欧阳中华竭 力隐藏自己外露的表情。 杨小言只是狡黠的笑笑, 他在小学的时候就对欧阳中华说过,"我是你肚子里 的蛔虫,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信不信",那个时候,这只是句玩笑话,但十几的 相知相交,已将他和欧阳中华两人完完整整的展现给了对方,在对方面前,他们谁 也没有秘密而言。 他们彼此间太了解了。 "你觉不觉得这个吴老师像一个人?"杨小言突然说。 "像谁?"江奈儿马上迫不及待的问。 "你仔细想想, 准能猜出来。""我也觉得她是很像一个人,跟我们挺熟的,但 就是想不起来。"江奈儿冥思苦想了半天,但最后只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再想想,跟高中的某个人有关。"杨小言适当的引导着。 "是伊老师, 对不对?"江奈儿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了出来"她跟教咱们 物理的伊老师很像,你们说像吗?"杨小言会心的笑了,说"一点不错,刚上课的时 候我就觉得她像一个人,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才把她跟伊老 师联系到一块。"杨小言又皱了皱眉,接着道:"也不知怎么的,她们的鼻子、眼睛、 嘴、颧骨、额头,没有一个地方像的,但我就是觉得她们特像,你说怪不怪?""这 叫神似。 ""对,对,对,神似,绝对的神似,这个词儿你用得可真是太精妙了。" 杨小言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兴得直拍桌子。 "欧阳中华,你说这个吴梅长得像伊老师么?"江奈儿想听欧阳中华的看法。 "我不知道,"欧阳中华的态度有些冷漠,"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先走了。"欧阳 中华突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他怎么了?"看着远去的欧阳中华,江奈儿问。 "没事,可能是他真有点儿不舒服。""刚才他还好好的……"江奈儿一脸愕然, 表示不解。 "男人的心思,你们女人不懂。""少装啊!像个过来人似的,你可不比我大"江 奈儿并未想太多,她笑得仍很开心。 "你说你这叨叨唠唠的, 他能不烦么,我可就不一样了,我最愿意陪你聊天了 ……""想得美!""我就爱作白日青秋大美梦……不过可也是,你这大忙人怎么能陪 我这痞子聊天呢!"杨小言忽又装作满脸怅然的样子。 "算你有自知之明, "江奈儿轻拍了一直杨小言的头,笑道:"我还有事,真得 走了。""去哪?"杨小言随口问了一句。 "我不告诉痞子……开学见。"江奈儿留下一串笑声也走远了,空荡荡的教室里 只剩下杨小言一个人,杨小言看了看手上画的圈,笑了。 记忆再次将他拖到了两三年前的高中时代。 伊老师是教物理的,没做过杨小言他们班的班主任,但大家对她都很亲,伊老 师是个集修养、品味、内涵、气质、风韵于一体的女人,大家都说伊老师是个完美 的女人,在这一点上,男女生表现出了少有的一致。三年来,她对同学的关怀,让 她所有的学生都深深的感动着,每年教师节或是元旦,她都会接到来自天南海北数 不清的明信片,杨小言去她办公楼的时候,有幸看到了一次,他还记得他当时张大 了嘴巴,吃惊的说"这么多!"伊老师到底教过多少学生,到底有多少人喜欢伊老师, 杨小言说不清。如果将学生回还给教师的爱,作为衡量一个教师是否优秀的标准, 无疑,伊老师必将是世界上最最优秀的老师。 杨小言相信欧阳中华刚才情绪上的急剧变化,一定与无意中提到的伊老师有关。 想到这,杨小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叹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欧阳中华, 杨小言已预感到欧阳中华的生活,从此将不再平静。 他只希望这一次,欧阳中华不再逃避了。 三欧阳中华的母亲正在厨房做晚饭, 听见房门声,便探出头问了一句"是欧阳 中华回来了吗? "欧阳中华"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紧紧的闭起 了房门。 欧阳中华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从眼镜的上方,目送着儿子回房。按 照往常的惯例,欧阳中华进家门以后,应该会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一会儿,尽管欧 阳中华不爱看书看报,但他也会随手拿起一张闲置在茶几的报纸翻动几下,然后再 象征性的问一问有什么新闻没有,父子两人平时交谈的机会不是很多,他们都把这 种简单的相处,看作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他们的家庭,就在这种清寂中达到融洽与和谐。 欧阳中华进去大约有五分钟了,欧阳建国估计儿子不会主动走出房间。他又朝 着欧阳中华的房间看了一眼,已隐隐感到欧阳中华今天的情绪不大好。 厨房里弥漫出青椒的辣味和肉的香味,母亲是个很贤淑的女人,每天下班后都 将自己溶于厨房这片天地,她以为家人做一日三餐为乐事,是现今时代为数不多热 爱厨房事物的女性,她总认为,只要是女人就能在厨房中发现乐趣的。 虾仁菠菜,蒜容双花,油波仔鸡,青椒炒蛋,母亲做了四个菜。今天是礼拜六, 每到休息日,母亲都会做几个拿手的好菜。 欧阳中华喜欢吃这些东西。 但今天欧阳中华坐到餐桌前,一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吃了半碗饭就借口说 不饿,又回房去了。 母亲也有所觉察,她用筷子轻轻敲点了一下桌子,悄声道:"儿子今天怎么了? ""孩子大了, 有些事他自己能处理好。"母亲白了父亲一眼,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丈夫自从当了局长以后,总是这副不冷不热半官腔的架式。 这时,电话铃响了。 父亲站起身想去接电话, 母亲使了个眼色拦住了他,然后高声喊"中华,帮妈 接下电话。 "喊完后,眼睛就盯着欧阳中华的房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不想让 欧阳中华独自闷在屋子里。 欧阳中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抓起话筒,然后道:"妈,是找你的。 "他将话筒交给了走过来的母亲,一声不响的坐到了旁边。 "喂, 哦,小刘啊!什么……现在……这……好吧!我一会儿就到,病人现在 有危险么……好,我尽快赶过去。"母亲放下电话,望着父亲,一脸的歉意,"医院 有个急诊病人,我得马上去一下……"母亲是个外科医生,经常有加班或急救任务, 对此,家人都习以为常了。 父亲已经从衣架上拿来了母亲的外套,"晚上凉了,披着点儿。"在父亲的言语 中,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热情奔放的词汇,他总是将自己挚烈的爱,融入到微不足道 的小事当中。欧阳中华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在被父亲对爱的表达方式感动着。 "几点回来?"父亲依旧平平淡淡的说着。 "不会太晚,十一点左右吧!要是回来晚了,我再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匆匆忙 忙的系着扣子,匆匆忙忙的穿鞋。 "我去接你。""别去了,太晚了,你还是先睡吧!""反正在家也睡不着,"父亲 固执着。 母亲没说什么,但眼圈已被所处的幸福所染红,如果不是儿子坐在附近,她想 她会去紧紧的拥抱一下丈夫,尽管这种因感动而产生的拥抱已有十几年的陌生了, 但她愿重寻这温馨。 母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带着她无限的感动消失在了夜色中。 父亲转过身时见儿子正在收拾碗筷,"我来吧!"父亲走过去。 欧阳中华并没有勉强,只是站在餐桌旁,看着父亲忙忙碌碌的身影在自己面前 晃动着。 直到现在,欧阳中华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端详自己的父亲。父亲宽容和蔼,额 头现出依稀可见的皱纹,清瞿的面孔上带着抹不去的疲倦,整日的繁务与应酬,让 他在静下来的时候更显憔悴。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形象在欧阳中华心中荡起一阵阵的涟漪,欧阳中华不能想象日后是否会 有一个人,像父亲爱母亲这样爱着自己,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他愿意用他的整个生命去交换。 这么多年来,欧阳中华一直突略了父亲的情感,他为自己的冷漠感到愧疚,他 很想拉着父亲的手,坐在床边彻夜长谈,告诉他自己的苦恼,尽情地诉说着心中的 不如意…… 但这种冲动在他心中仅一闪而过,并没有改变他双唇和四肢的僵硬,他想做这 些事,但没有勇气。 一切的一切还如往昔般循序而进,欧阳中华对此感到无奈。 父亲收拾完桌子,又坐到了沙发上看报纸,他在等十一点,等妻子回来后坐在 身边时,带给他的那种宽慰,家的温暖已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欧阳中华也坐了下来,但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拿起报纸,他只是轻搓着手指,动 作和神情都顿涩到了极点。 欧阳中华的心事,在父亲敏锐的洞察力下暴露无遗,但欧阳建国什么也没问。 他认为儿子如果真有事需要他帮忙的话,一定要遇到了极大的困惑,否则,他完全 有能力独自应付。 "爸……"欧阳中华欲言又止。 "有事么?"父亲放下了报纸,深情的看着儿子。 "没……没什么事, "欧阳中华将与父亲谈话的欲望压了下去,"我想先去冲个 澡。""嗯,去吧!"父亲拿起报纸时又是一脸漠然。 欧阳中华奔进卫生间,他没有拧开灯,只是借助从窗子透过的微弱光线,打开 淋浴,最初的凉水让欧阳中华打了个寒颤,但温热的水接踵而至,从他的头上流过, 他闭着眼睛倾听着自己的呼吸。水从他的侧面流过,又从他的另一侧面流下去,当 水珠顺着他的肌肤向下滴落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颤粟着,他站在自己为自 己设置的感情障碍中苦苦的挣扎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他的确是这样 想了。 欧阳中华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前,任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猛烈的撞击着他的 每一个毛孔。他的整个人都像是要虚脱在这热气氤氲的浴室中。 水流呀!流呀!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中华依旧站在喷喷洒洒的莲花蓬头下, 他已失去了洗浴最初的目的,他只是不想离开这里,他怕出了这间狭小的浴室,又 将要面对那些如意或是不如意的生活,他怕这些。 吴梅! 吴梅又再次出现了在他的眼前,这让欧阳中华心有余悸,他想将今天从自己的 生命中划掉。 忘掉吴梅,他愿用生命却换取这微不足道的奢求,如果此时有一个陌不相干的 人指给他一条路,欧阳中华会毫不犹豫的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只要能忘掉吴梅。 他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 这一切都缘于吴梅。 欧阳中华拼命的摇头,挥动着发丝上的水露,他想阻止记忆对他思维的干扰, 但除了发丝间被甩落的水珠,他什么也甩不掉。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欧阳中华走出浴室的时候,父亲依然用同样姿态看着报纸,这多少让欧阳中华 的心情宁静了许多,他希望每时每刻都能看到父亲,父亲对生活的态度,对欧阳中 华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看到父亲,欧阳中华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而这一 面是欧阳中华自己无法触及得到的。 整个客厅都显得异常的沉寂,只有时钟滴滴嗒嗒的声音。自从姐姐欧阳亭出嫁 以后,家中就少了唯有女人才能带来的喧哗。 欧阳中华想,如果此时姐姐在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会说,她 只会坐在电视前,看着一集集的电视或开怀大笑,或痛哭流涕。 欧阳中华一直认为自己要比姐姐大,欧阳亭虽身为长女,但常耍女人性子,动 不动就发脾气,姐姐欧阳亭喜怒无常,但无论是谁,总能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出她当 时的心情,姐姐的性格,让父母都不会为她过多的担心。 相比之下,欧阳中华要比她成熟得多。他不喜欢让别人了解自己,或许这是因 为他并不清楚应该怎样让别人去了解自己,他把自己心中的愁和苦,留在自己的心 中独自消化,这是他唯一能做得到的。 时钟的指针指到十点三刻的时候,父亲放下了报纸,缓慢的站了起来。 "爸,让我去接我妈吧!"欧阳中华抢先道。 父亲看着欧阳中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又坐下来接着看报纸。 等到欧阳中华出门后,父亲才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深深的叹息着。 他在为自己的儿子担忧。 欧阳中华走在马路上,头脑中一片空白,他一直害怕父亲从自己的眼中看出什 么,但隐隐间,他又希望父亲能从自己这洞悉些什么,他需要有人倾听自己的诉谈, 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明白自己所想的啊! 街头上行人寥寥,昏暗的路灯光,伴随着淡淡的月光,一同泻在空旷的马路上, 好冷清的街! 偶尔有些急急独行的身影擦肩而过,他们的脸上却都带着一份从容,他们有家, 有等他们吃饭的家人,多么美好,欧阳中华看着他们,感到自己就好像是这个都市 中的匆匆过客,他孤独极了。 "昨天的记忆还在久久萦回, 城市的月色一样冰冷如水,远方的她是否举着酒 杯? 一片思念,一缕情丝,一抹热泪……"此时的心境,让欧阳中华情不自禁的想 起了这首感伤的歌曲,这冰凉的夜色就像不久前浴室中激射的水流一样,仍浇不灭 欧阳中华心中的忧郁。 冷静些,清醒些,理智些!他警告自己。 吴梅的影子又适时的出现在他混乱的大脑中,欧阳中华的心再次震荡起来,他 终于找到了忧郁的症结,这一切都缘于吴梅……哦!不,是缘于伊老师,一个与吴 梅有着如此多相似地方的女人。 四年前,欧阳中华爱上了伊老师,这种爱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来得如决堤 之水,他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而且是自己的老师,但 他的确是爱上她了,欧阳中华措手不及。他感到他被爱情偷袭了。 他欢喜过一阵,但没有对任何人谈及过。因为不久他就知道,他的情感只适宜 埋藏在心中。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爱她,但他却不能爱她。 她幸福的家庭,平静的生活,都让欧阳中华感到自己正用自私将伊老师推向一 个无底的深渊,他无法原谅自己罪恶的行径。 尽管每当欧阳中华看见伊老师的时候,他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分,但他只是默默 的承受着,他愿她幸福。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四年,后来欧阳中华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他再也没 有回过高中,他怕见到伊老师。他把这段记忆尘封在了心里,他以为自己和伊老师 的生活都将再次恢复平静,就像石子投入湖面,波纹荡去后,水面仍能恢复平静一 样,甚至可以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梦,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不是很好么,一个多么完美的结局! 大学的一年生活中,欧阳中华空虚的时候,他也会想起伊老师,他把它当作是 生活中的一种作料,他庆幸当初的幼稚,没有令他做出后悔的事。 时间的推移和欧阳中华不懈的努力,都使这一切变得很淡了,欧阳中华忘了伊 老师,至少他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美丽"的结果都被吴梅的出现搅乱了,吴梅使欧阳中华又想起了伊老师。 她的欢笑,她的哀愁,她说话时嘴角上翘的表情,她讲课时手点击黑板时的动 作……生活的片段是那么的精致,欧阳中华为自己还能记得这些感到吃惊。 他忘不了伊老师…… 欧阳中华痛苦的屈服在了记忆面前,他抗拒不了那历历在目的过去。一把尖刀 正在挖掘着他刚刚愈合的疮疤,他的心在滴血。 …… 欧阳中华陪着母亲,从医院大门口一直走到家的门口,他保持着少有的缄默, 母亲问他话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在敷衍两句,然后再低头前行。母亲也看出儿 子有些心事,但她猜不出现在的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母亲为自己没有尽到作 为母亲的责任自责,也为不能和儿子坦诚相见的谈话感到一丝难过。 回到家以后,欧阳中华一声不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不想关灯,他怕黑, 他宁可这样坐在灯光下,等着明早的太阳光照到他现在坐着的位置,也不愿独自去 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久以后,父母房间的灯熄了,欧阳中华半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 不安的情绪困扰着他,他不知道该怎样打发这可怕的时间,这时,他想到了电脑。 欧阳中华"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写字台边,拉出椅子,坐到了电脑旁边。 以前欧阳中华喜欢把所有的心事都记录在日记上,后来,他上网了,在虚幻的 网络世界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狭隘,于是欧阳中华将他整颗心都交托给了电 脑,交托给了网络虚拟的世界。 欧阳中华手中的鼠标轻轻的滑动着,在双击explorer浏览器后,第一个网面界 面映进了眼帘,欧阳中华只是将目光稍作停留,便匆匆进了一个BBS ,他想找个熟 悉的或是陌生的朋友聊聊,结果,在第一个网友向他发出"你好"的问候时,欧阳中 华找人聊天的欲望又瞬时熄灭了。他只向那个网友说了声"抱歉",就退了出来。在 查看邮箱的时候,欧阳中华的心猛间被一种莫明其妙的东西燃亮了。 是雨! 雨是欧阳中华在两年前结识的一个网友,当第一次在"青青玫瑰"聊天室里,雨 对欧阳中华说"你坚毅的外表不是你的全部,你内心深处也有着深深的脆弱"的时候, 欧阳中华就感受到,雨将是第一个进入自己内心世界的陌生人。 两人相识、相交、相知,欧阳中华对雨的信任程度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范围。 他信任雨,他把自己的心事毫无保留的向她倾诉,但却从不问及雨的情况。雨 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是一岁,还是一百岁,这些对欧阳中 华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是雨让他真正理解了"知已"这个词的含义。 雨默默的分享着欧阳中华的喜怒哀乐时候,已经日渐成为了他精神的支柱。这 让欧阳中华感到宽慰。 信是雨两天前发来的,欧阳中华并不急于打来雨的来信,按照已有的惯例,欧 阳中华总是先将自己的心事写成信的形式发给雨,然后再从雨的信中寻找一点启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惯例悄悄的沿袭了下来。 雨的语言像诗般的柔美,在她的信中,欧阳中华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他需要 这些。 欧阳中华将双手平放在健盘上,熟练而敏捷的敲打起来。 温柔的雨:你好! 请允许我再次以这样充满女性阴柔的口吻来称呼你。 感谢你给我与你相识的日子,我不知该怎样向你说明我现在的心情,我本来应 该是属于无忧无虑生活的一部分,但现在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记 得我跟你提及过的那位老师么?我本以为我对她的爱恋已经完完全全的褪色掉了, 但我发现我错了,一直以来,我都在做着掩耳盗铃般的逃避。如今另一个女人又将 要闯入我的生活……是的,我已预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动荡让我恐惧,她们是如此 的相似相近,她就像是她灵魂的再现,看着她的时候,我无法分清她们彼此,我没 有勇气去面对她们中的某一个人,甚至连正视她们的眼睛也不敢,肮脏的师生恋就 要从琼瑶的小说中移植到我的生活中,多么可怕啊!难道是我正在变得猥亵么? 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的我很迷乱,求求你,用你神慧的启惠给我以帮助吧! 杀伤武器欧阳中华写完信后,将鼠标移到"发送"按钮上,轻轻一点,信发送了 出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雨的来信。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 春纵在,与谁同。 觅知音,谁知音? 痴心换伤情,晓风残月费沉吟,恨离别,斥伤心,窗前唯有月如银。 身畔唯有泪痕深。 轻轻柔柔荡相思,绿绿红红佳人魂。 挥…… 情丝挥不去,招…… 寂寞招无来。 欧阳中华的心中涌起一缕淡淡的感动,他不知道雨的这封信具体写的是什么意 思,但欧阳中华能从雨的这首诗中悟出一些似曾相识的意境,这意境是属于他的。" 相思", "寂寞"……这难道不是在说他吗?他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是他最 脆弱的地方,现在雨正在用她特有的方式轻抚着他的伤口。 欧阳中华想抱着电脑痛哭一场。 -------- 转自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