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吴梅独自躺在柔软的床上,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心头。欧阳中华的那一封信,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她的心被一道一道波澜冲荡着。这是慰藉,被人 爱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吴梅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这种近乎天堂的感觉,至于这封情 书将带给她怎样的改变,吴梅还没来得及去想。 女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一点爱,一点点就够了,她们就会把所有的依 赖,都交托给这超然的情感当中。 吴梅正常的心情先被周涛破坏了,现在又被欧阳中华搅乱了,她很需要有人能 指给她一条通往清醒的道路。 吴梅仍旧陶醉着。 欧阳中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冷峻,对,很少看到他笑,应该用"冷峻"这个词 来形容他。他也很有魅力,吴梅不用过多的猜测,她可以很容易地在班中女生看欧 阳中华的眼光中发现这一点…… 这太荒谬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关吴梅什么事呢,她们是师生,他是她的学生, 她是他的老师,他们的身份相去甚远,吴梅不该对他产生任何好感才对,即使有一 些美好的感觉,那也只能作为教师对优秀学生的青睐,而绝不能作为吴梅一时冲动 的理由。 吴梅放纵自己幻想的同时,有些懊恼,她强迫自己的思想远离欧阳中华这个人, 但她的眼前仍不断闪现出欧阳中华的身影,明亮又略微有些忧郁的眼神,身上总散 发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衬的成熟气质…… 吴梅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她很奇怪,为什么在没有过多注意欧阳中华的情况下,会对欧阳中华的容貌有 这样清晰而准确的录映。 她真的茫然不知所措了! 这时,电话响了。 "小梅,是我。"吴梅立刻听出是周涛的声音。这个声音曾是那么的熟悉,那么 的亲切,但就在不久前,这个声音已被吴梅毫不留情的删除在记忆里。 她是这么打算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但如今,声音再次回荡,吴梅的心又被风吹皱。 "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吴梅以双手的颤抖为代价,才使自己的语调保持 平日的舒缓和自然。 "小梅, "周涛不理会,"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就在你的楼下,我马上上 来。""你不要上来,我不会见你的……"吴梅急切的道。 周涛已经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以后,门铃如雷般的响了起来,然后是周涛的声音:"小梅,你开门啊! 你先把门打开。 "吴梅将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但已足够把周涛整个的人尽收眼底, 她站在门的内侧, 冷冷的斜睨着周涛,冷冷的说:"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周涛原本以为吴梅见到他会泪流满面,或是怒气冲天,或是 ……不管怎样,她都不该是现在的这副表情,吴梅一脸冷漠,平静得像冰,这让周 涛感到受伤的不是吴梅,而是他。 "我一直很想和你谈谈。"周涛垂下眼睑,他认为吴梅应该首先向他发问才是。 "哦,是么,谈什么?""请别对我这样,小梅,我们毕竟曾经……""往事随风, 能忘记过去, 是件很幸福的事,不要再和我提曾经好吗?"吴梅打断周涛,冷嘲热 讽的道。 "其实我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回国了, 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把我的痛苦和经历 告诉你……""你并不痛苦, 至少和卡梅伦在一起的时候。"吴梅语气的一丝醋意, 让周涛多少觉得好过一些,"我想跟你解释的,就是关于卡梅伦,我和她之间……"" 你别告诉我,你们无意间邂逅,无意间走到一起,又无意间一同出现了我的眼前。" "是的, 我和卡梅伦相爱了,但你应该理解,当时我身无分文,她的爱又是那样的 挚烈不可抗拒,我别无选择。""你爱她么?"吴梅没有"咣当"一声重重的将门摔死, 这令吴梅自己都感到吃惊。 "这不重要, 你应该明白,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求你原谅我。""我们之间已经 不再涉及原谅不原谅这个问题了,我和你无话可说。""求你,小梅,别这么挖苦我 好不好,我带给你多少伤害痛苦,你尽可以肆意地发泄在我的身上。但千万别对我 用这种态度。""伤害?别幼稚了,你对我的伤害几乎令我感觉不到。""小梅,你骂 我吧,或是打我,但你如果再拿我们五年的感情,作为嘲弄的对象,我会受不了的。 "周涛凄楚的道。 "住嘴, "吴梅突然竭斯底的呼喊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感情,你的所作 所为又想到我会伤心么,你如果为我考虑一点的话,你会做出这种事么,我苦苦的 等你,我苦苦的想你,可你在外面都在干些什么,如果不是我无意间碰到你们,你 到底还要瞒我多长时间,一年?还是一辈子。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果我手 里有把刀,我真恨不得一刀杀死你。""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 过错,但请给我赎罪的机会,我会补尝你的……""够了,周涛,你还嫌伤我伤得不 够深么,你弄疼了我的伤口,现在又跑来在我的伤口上撒把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口口声声求我原谅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你……你太自私了,你不想带着精 神的枷锁生活,可你在折磨我,你知道么,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就马上从我 这滚开,滚得越远越好,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小梅,"周涛哀求着,"我发誓, 我从没有想过要让你生活在痛苦中,你恨我吧!如果这可以减轻你的伤痛,你就恨 我吧! 你没有任何的错,我……""周涛,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吴梅顺着门框颓然 倒地, 已是泣不成声,"你不要求我,应该我求你才对,你走吧!我求求你了,你 走吧! 你真的不要再来折磨我了。"周涛从门缝伸进手去,去搀扶起吴梅,但被吴 梅愤力的挣脱了。 看着吴梅痛哭流涕,周涛再也没有勇气停留在这里,周涛只最后焦灼的看了吴 梅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吴梅本来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哭干了,可再生的眼泪,又带给 了她再生的痛苦,她想阖起眼帘,与这撕心裂肺的忧伤绝裂,但这并不能作为她与 五年初恋情感的告别仪式。 她仍然伤心。 她仍然流泪。 周涛也仍如一面镜子般,照着她伤痕累累的记忆。 二 星期天,马如龙没有回家,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和那群"狐朋狗友"一块侃大山, 他无事可做,便游魂野鬼似的在操场上逛荡了半天。 他觉得有些无聊,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空虚,以前他可不知道"空虚"为何物,只 当那是不识愁滋味的少男少女的无病呻吟,可今天他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这空虚啊, 就是比读书还累人的事儿,就是想找件事做,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事的感觉,这感觉 还真他妈的不好用语言形容。 经过主教学楼通告板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则通告,是关于一对大四的男女生, 违反校规,在校外私自租房同居,被学校发现查处,予以勒令退学的通告。马如龙 摇摇头,表示不理解。这大学生都怎么了,猴急猴急的,毕了业干什么没时间,非 要急在这一时,这下可好,眼看学位就到手了,结果呢,没爱成反倒被劝退了,多 丢人啊,回家就等着自杀吧! 马如龙觉得,他和小田两个人,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但他就从没想过真要和 小田上床,这也算不上什么高尚,但最起码的责任道德,总还是应该有的吧! 自找的,活该! 马如龙挺狠心,他对这样的行为,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心,还重重的啐了口吐沫。 去哪呢!马如龙心里嘀咕着。 不管去哪,是绝对不会和小田再去逛商店了,一提商店,马如龙的头就大,杯 弓蛇影,马如龙是给吓怕了。就算带着防昏药,一到了商场马如龙照样转向。 马如龙吊儿郎当的走在校园里,没有小田的小手在他肋骨旁咯吱他,他还真有 点不太习惯。要么打个电话给小田! 呸,呸,呸! 真不像个男人,自己这是怎么了,没有小田就活不了啦。马如龙真就上来劲了, 他要跟自己较较枝儿,看看没有小田,这一天到底能不能活。 马如龙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有女人真是添乱呐!要是没女人,保准那世界大战都 打不起来。女人生下来老实的呆着也行啊,偏不,她还非要让男人爱上她们,把男 人搞得飘飘欲仙,要死要活的时候,她们嘿嘿一乐,转眼影儿无踪。唉,悲哀啊! 悲哀,男人悲哀,女人悲哀,这世界也悲哀。 马如龙一想这些,就想到了欧阳中华和苏希的那档子事儿,不说别的,就光苏 希那眼泪,就让马如龙跟着操了不少的心,干嘛女人的泪腺那么发达呀!动不动就 抹鼻子,跟发洪水似的,把世界都淹了,男人首当其冲,还是重灾区,要是不懂得 自救,早晚得杆屁朝凉,有一天爱错了人或是被人错爱了,那还真不如找块结实点 儿的石头,脑袋对准方向"蓬"的一下子,又干净又痛快。 唉! 得学会忍呐。 在这一点上,马如龙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像是去摸奖,他只抽了一张,就摸到 了小田这个特等奖。小田只会撒娇,不会真哭,哭了也一哄就好,第二天跟没事人 似的,连哄第二回也省了。撒娇是女孩子的专利,这算不得毛病,女孩子要是不撒 娇,那还叫什么女孩子! 没事的时候,马如龙还真的偷着乐过。 刚上大一的时候,一切都还很陌生,马如龙东张西望,很快就在高年级的学兄 那弄了点真经,人要不上大学,白活,上了大学不谈恋爱,白念。恋爱就是大学的 必修课,不学?休想毕业。 他风风火火跑回寝室,把计划跟大家一说,响应的热情不高,只有肥仔傻呼呼 的跟着他起哄。 当时,马如龙兴奋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拿起电话,抖了半天,最后终于随手给 七舍的女生拨了个电话,他也不知道这个电话被哪个不幸的女寝接到了,总之,他 在电话的那一头听到了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请问,找谁呀!"当时,马如龙一拍 大腿,就是她了。 这个人就是小田。 说什么建立友好寝室关系,谎话,这都是大学里公开的秘密了,不就是想借此 堂而皇之的结交些异性朋友,顺便谈谈恋爱么。女生心里也都明白着呢! 后来,两个寝室就常来常往,友爱互助,一起吃吃饭,一起打打羽毛球,一起 聊聊天,混熟了,不分彼此。但这个"两寝室"的含义可不包括黄成和欧阳中华,也 不包括苏希,苏希和欧阳中华的相识已是在大一的下学期了。 小田和马如龙的性格合得来,就像机油倒进汽油里,相溶,见面就嘻嘻哈哈, 好不快活。没几天,肥仔就看出自己成了人家的灯泡了,马如龙再想拉着肥仔去搞" 联谊",肥仔是死活不去了。 一来二去,马如龙就和小田单独走到了一起,再后来,两个人就成了恋人,至 于是谁先约的谁,谁先拉谁的手,马如龙都已经不记得了。 马如龙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总想占点小田的便宜,但小田机灵得不得了,从 没让马如龙得逞过,除了牵牵手外,脸都没让马如龙亲过一下。小田很懂得与男人 周旋的技巧,若近若离,总把马如龙撩拨欲火中烧,快不行的时候,又惹人怜爱的 说:"这样不行,还不是时候。"马如龙灰头土脸,但贼心不死,总是一副高亢的斗 志。 有时,马如龙也怀疑,看样子小田是老手,也不知在他之前有过几千个男朋友 了。当然这种想法也都是些浅层次的,马如龙可不想深究,能和小田快快乐乐,他 知足了。 今天,马如龙眼珠子一转,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他突然也想向小田学习一 下先进的"斗敌经验",他要把小田用在自己身上的战略,反用到小田身上,看看她 是什么反应。 距离产生美,关系不但不会生疏,反而对增进感情大有裨益。 马如龙用两个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响亮的"波",他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明智了, 简直就是只有天才神童才能想出来的点子。 绝了! 马如龙像大姑娘上花轿似的,高兴得差儿跳起来。 难得用这一天的清静,让小田反省一下,马如龙决定躲一躲小田。 躲? 可往哪躲呢!马如龙正犯愁的时候,突然记起昨天电脑报上有一款新游戏的介 绍,是IVBK公司的最新战略游戏,画面不错,马如龙对这类战略游戏很着迷,他准 备弄一套玩玩。 马如龙来到大街上,刚要伸手招辆出租汽车,但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 闪了一下,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坐出租车到电脑城最少也得十块钱,这十块钱干 什么不好,用在坐车上太可惜了。老爸也不是印钞票的,挣点儿钱不易。 马如龙想,将来若是他也有了儿子,而且也像他那么败家,他迟早被气抽羊角 疯不可。腿上不是还长着脚呢么,脚是用来干嘛的,走路的,这先天资源不用更可 惜。 他决定不打车了。 这还是马如龙第一次在钱上面犯合计。 马如龙想步行去电脑城,可又怕他细皮嫩肉的小脚经不起这"万里长征",最后 一狠心,花了一块钱,挤上了公共汽车。 星期天,坐车外出的人特别多,不要说弄个座位了,就连把脚放在冰冷的铁皮 车箱上都成个问题。几个男女生一路上唧唧喳喳的讲说个不停,手搭在横杆上,身 体随着车的晃动, 稍一失去平衡,就大喊大叫挤作一团,做异性间的"合理冲撞". 他们是车上最快活的一群人,没有人会干涉他们的聒噪,这仿佛是他们的青春特权。 马如龙看着他们,觉得要是有小田在身边的话,他闹得一定会比他们欢得多。只可 惜,他故意把小田给弄丢了。 行单影孤,这让马如龙的情绪低沉了许多,他心里暗想,以后可千万别失恋, 没女人的日子还真他妈的不好过。 电脑城共分四层,一二层是组装电脑和硬件,三四层是专营电脑软件书籍,马 如龙坐上电梯径直上了三楼,这时,他还不知道冯明就在二楼帮一个高中生配电脑 呢! 马如龙在三楼转了几圈,没找到那款游戏,他想可能是太抢手了,于是又上了 四楼,找了好几家,仍旧没有这款游戏,马如龙有些失望,心里直犯合计,这报纸 也太超前了吧! 可能就是人家软件开发公司随便炒作了一下,它竟然就敢说"本产 品已隆重上市",这不是明摆着拿消费者的纯真消遣着玩呢么。 真可气! 正在马如龙喋喋不休的暗骂的时候,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子从他身边经过, 看背影倒与苏希有几分相似,但马如龙敢肯定,她一定不是苏希。 苏希走路的时候,身体总带着时装模特特有的韵律,很迷人,别人学不来。马 如龙着迷了一阵子,为此,他的腮帮子没少挨小田的拧。 根据这个女人的背影、优美的身段和散发的气质来看,她至少也应该算是三星 极的美女。也不知道与这样清秀雅丽背影相衬的,会是张什么样的脸? 美女不看白不看,看了也是白看,反正小田又不在身边,就用眼光"强奸"她一 回。马如龙摩拳擦掌,准备再使一回刁钻顽劣的伎俩。 马如龙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女郎,见她在前边一个柱子旁向右转了,马如龙立 刻从另一面绕了过去,装作和她迎面很偶然的碰头。 好浓的香水味,真是举目不识佳人影,唯有幽香近身来呀!马如龙的心扑扑直 跳,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一抬头,正结结实实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看这一眼不要紧,马如龙一个咧歇,险些被慑倒,相当于9.8 级的大地震,这 个玩笑可开大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啊!黑不溜秋的,还有点豆鸡眼儿 ……我的妈呀! 在马如龙的印象里,一个花样年华的女人,就算不美,也该给人点美妙的感觉 吧!可这一次正好相反,比那个美国的丑星乌比戈德堡还要丑一百分,要不是亲眼 所见, 打死马如龙,他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丑的人,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 从后面看, 想犯罪,从侧面看,想撤退,从正面看,想自卫"马如龙暗暗摇头,真 恨不得挖掉自己的这双贼眼,来换取一片空白的记忆,他希望到晚上的时候,还能 有点食欲。总之,这一趟,他可算是长见识了。 趁那个女人没注意到他,马如龙赶紧落荒而逃,他可不想再作恶梦了。 三 马如龙在这"胡作非为"的时候,在墙角处有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一直在盯 着他,这会见马如龙要走,那个男人迂回着,走到了马如龙的身边,神色荒张的看 了看四周,然后轻碰了一下马如龙,悄然道:"哎,哥们,要生活片吗?"这道上的 话,马如龙懂。 "生活片"就是淫秽色情光碟。 马如龙转过脸, 看了那个男人两秒钟,然后伸出两只手,嘿嘿地笑着说:"你 看,这是左手,这是右手,放到一起是两只手,分开以后,左手放到右边,右手放 到左边,左手变成了右手,右手变成了左手,把右边的左手放回左边,再把左边的 右手放右边, 左手又变成了左手,右手又变成了右手……"那个男人像看着怪物一 样,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怏怏的咕哝了一句。 "神经病!"走了。 见那男人走远了,马如龙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捂着肚子爆笑出来。 太好玩了,涮人就是爽,马如龙很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但他只乐了一会儿, 就再也乐不起来了。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选上他呢!难道马如龙看上去真像那种内心苦闷,性欲旺盛, 又无处发泄的人么? 这可是大事,马如龙认为得赶紧弄明白。 马如龙找了面大玻璃窗,站在玻璃前隐隐约约地看到,自己的脸有点土灰,头 发也有点支棱,虽然有点痞样,但也绝不会让人看一眼,就联想到"生活片"吧!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要不然,待会儿,指不定又成了多少"生活片" 的攻击对象呢!一刻也不能呆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喂,哪位?""是我。""你是谁?"马如龙听出小田的声音,仍故意问。 "少装颠,你死哪去了?"小田凶巴巴的问。 "我正在电脑城死呢! "小田"噗哧"一下,被逗笑了,"回来吧,我想见你。"" 干嘛?""什么干嘛,想见你就是想见你,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是问见了面咱们干 嘛? ""可干的事儿多着呢,见了面再说。""不行,我抽不开身,很忙啊……"马如 龙努力捍卫着不见小田的决心。 "你忙个屁……陪我逛商场, "小田不理他,仍道:"今天早上,我在丽都看见 了一件非常非常漂亮的毛料尼裙,我想买下。""那你就买吧!"马如龙淡淡的说。 "我能买还用找你么!"小田有些生气了。 "小田? 小田?怎么,真生气了?""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要不然我和你没 完。"小田耍起泼来。 "我现在有事儿,真去不了……""你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你说呀你。"" 别,小田,我去还不成么,你要再往胡猜,我非跳黄浦江不可。"马如龙无可奈何, 他精心垒起的防线不堪一击。 "我就知道你不敢。"马如龙的服贴,让小田很是得意。 "我在时代广场等你,十分钟必须赶到。"小田下了死命令。 "姑奶奶,饶了我吧!十分钟?你当我会骑火箭呐!""那是你的事。""喂,喂, 喂,小田……"那一边,小田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水深火热,马如龙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遇见小田这个命 中"克星"呢!要是真和小田天仙配,结婚那一天,他第一件事就是在膝盖上多绑几 块石膏,免得跪洗衣板时,伤了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来这十块车钱是省不下了。马如龙急匆 匆的下楼,想拦辆出租车。要命,等了三分钟,一辆没见着。马如龙连气带急,牙 咬得"咯咯"响,暗道:"下辈子再也不坐这该死的出租车了,什么玩艺呀!"好像没 有他马如龙光顾,这出租汽车司机都要失业了似的。 马如龙看了看表,来不及了,他开始往时代广场跑。时代广场与电脑城四站地, 走路二十五分钟就能到,要是照着这个速度,还能准时赶到。 马如龙跑啊跑,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一想,不对,一个大男人可以宠着 点女朋友,但要真让女人制得这么服服帖帖,那岂不是连男人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了?马如龙停下了脚步,他一定要让小田知道,他可不是个维维诺诺的人。 失约一次,与其这么永无翻身之日,倒不如让小田气急败坏的臭骂一顿。挨骂 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像师傅一样,冷冷的,气死她,对, 就这么办。 马如龙觉得这是今天第二个明智的决断,而且不知比第一个决断明智多少倍。 "喂,你在哪呢!"马如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稍等稍等,我马上就到。"马如龙低声下气的说。 "我可是站着等你呢!"小田故意把"站"字拖得很长,言外之意,我不是在坐着, 你可得快着点。一句话说完,小田又挂断了。 马如龙真想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来。真是窘到家了,你站着,我还跑着呢, 咱俩到底谁累呀!马如龙看着手里的手机,真恨不得摔个稀巴烂,有它在身边,就 得时时被小田监视着,命苦哟。 想起手机,马如龙突然乐了,他记起了一个笑话。 袁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教C 语言的,有些秃顶,人灰谐幽默,嘴里时不 时的冒出个笑话,笑的时候,让你根本感觉不到他是个老人,常惹得座下这些比他 小近四十岁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开怀不已。一次正在讲着课,突然手机响了,响第一 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放下笔,静耳倾听,响第二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低下头, 看自己的腰间,响第三声的时候,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后,所有的人都环顾四周, 微见嘘声,响第四声的时候,已是哗然一片,这是谁呀!怎么不接手机呢!底下闹 哄哄的……最后你猜怎么着,袁教授也看了看自己的腰间,突然一拍脑袋,如梦方 醒,大步走下讲台,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部手机,冲着大伙尴尬一笑:"不好意思, 儿子刚给配了部新的, 就把旧的给忘了。"后排的男人嗡倒一片。人和人就是不一 样,这教计算机的教授,和教历史的教授真是天壤之别啊! 笑话归笑话,马如龙现在可没有笑的心情,他得想个法子应付小田。得,要失 约还是等下一回吧!马如龙意志不坚,像根墙头草似的,又动摇了。 突然,有人喊马如龙的名字。 在人民大道旁耸立着一座银白色的弧顶大楼, 又漂亮又壮观,楼顶竖着块"南 方证券"的牌子, 张旺就坐在这座大楼的一张塑料长椅上,大厅里就稀稀拉拉的几 个人,显得有些冷清,张旺又高又瘦,很突兀,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早晨九点,张旺就到了这儿,星期天,证券交易大厅不营业,但每到星期天, 张旺总忍不住来这坐坐,望着眼前硕大的黑色电子显示屏幕,张旺心里就说不出的 满足。股市汹涌跌宕,惊心动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得到股市中这份独有的 魅力。 张旺是个地地道道的股迷,高中时,用一百元的压岁钱买了第一手股票,后来 就像吸毒上了瘾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考上大学以后,他仍旧对股票如痴如迷。 都说股市似赌场,赢少输多,陷进去容易,拔出来难,张旺虽说也不能自己, 但张旺从不信这个,他认为,只要放正心态,把股市的钱当成一点筹码,换取一点 刺激和满足,也就没什么上不上瘾的问题了。 张旺这么说的,但却不是这么做的,他若是不上瘾,大礼拜天的,他上这坐着 来干嘛! 张旺对股票痴迷自有他的道理,在这一行,他可算是小有成就了,他从当初的 一百元,一滚就滚到了一万元,钱虽不多,但按百分比一折算,那可就不得了了, 神童啊! 他会求稳,每回交易,除去交易费和税,只要能赚一点点,他就及时脱手,然 后看准时机,再吃进另一目,如法炮制,每试必灵。 刚才,张旺无意间往窗外一看,瞥见一个人挺像马如龙的,就喊了一声,那人 还真停下来了,张旺立刻裹紧大衣,奔了出去。 "嘿,龙兄,这儿呢!"张旺急急的挥舞着手臂。 "哟,杆爷,"马如龙很意外,等马路上的车辆少了些,他才穿过马路,跑到了 张旺的身边, "杆爷,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家呀!""哟,我倒忘了,你是个 炒股不要命的手。"马如龙一拍脑袋,笑着说。 "离远着我就看像你,你怎么也来这儿了?""路过。""你的合动力呢!"张旺开 玩笑的说。 "甭提她, 我就是想图个清静,才逃到这的。""遥控器在她手呢,你能清静得 了么。""可不是吗,两分钟呼了我两回,她这哪是呼我啊,分明是帮着电信局创利 润呢。 ""呼你干什么?""鬼才知道。开盘了吗?里面怎么没多少人啊!"马如龙隔 着玻璃窗,朝大厅里张望。 "礼拜天休息,没见门上挂着牌子呢么。""嘿嘿,这行我是门外汉。"马如龙咧 嘴傻笑。 "最近大盘稳定,能源电力股持续上扬,保赚不赔,要不……我帮你买几股?" 张旺这小子三句不离本行,见什么人都离不开股票,总不忘拉别人下水。 "得, 饶了我吧!我这脑袋只合适被门掩,要是玩股票,连内裤都得赔光了, 你自己鼓捣就行了。""你刚才去哪了?""电脑城。""看见冯明了么?""冯明也去买 软件啦?""没有,他在那打工,二楼,帮人配电脑。上个星期我陪亲戚去的时候, 看见的。""哦,早知道我就去跟他聊聊了,这小子挺有出息的,不念声不念语的, 挣起人民币了。""何止啊,好像还有女朋友了呢。""真的?""我看像。""这也没处 说理去了,连冯明这老实人都谈上恋爱了……""别损了你,"张旺笑骂,"就行你和 小田热火朝天,就不能人家窃窃私语啊。""那他这地下活动也太隐蔽了吧。""初恋 差不多都这样。""那你呢?""我?我准备和股票一起炒了,炒到胡子头发全白了为 止……"这时,马如龙的手机又响了。 "一定是小田打给你的,你怎么不接?""这女人太烦,改天我得换个号码才行。 "马如龙故作洒脱。 张旺早就看出了马如龙脸上的焦急, 笑道:"快去吧,去晚了小心她扒了你的 皮。 ""那……那我就先走了!"正好旁边有辆出租车驶过来,马如龙一招手,停下 了,马如龙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急三火四的钻进出租车,跑了。 四 时代广场位于市府中心繁华地带,虽时冬季,但仍喧嚣异常,放眼望去,总能 看见一对对的行人在广场中穿插横行。再仔细看看,广场有的只是一些相互搀扶着 的老年人而已,几乎看不到什么年轻的身影。此刻,年轻的人们大多躲在温馨宁谧 的咖啡屋内,说着些亲亲我我的甜言蜜语,谁会站在这冷冷的风中,找寻什么浪漫 呢! 马如龙和小田在这约过一次会,那是夏天,就在全明路灯下的花雕栏的左边, 马如龙认为,现在小田就该在那个相同的位置等着他,但马如龙并没有看到小田的 人。 也许小田在这等得冷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正远远的凝视着这里,看见马如 龙,就会奔过来,然后,嗔怒的捶着马如龙,怪他迟到了。 这个想法在马如龙的脑海中,一直萦绕了两个小时,才慢慢逝去。 看来小田已经走了。 马如龙有些丧气,也有些愤怒。在冰天雪地中,像个绅士似的站在风中,苦苦 的等待了两个小时,真是傻得冒烟了。马如龙想,下辈子一定要和小田调换一下身 份,让她也尝尝等人时脚下生根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马如龙觉得自己也有些过错,若是早些给小田回个电话,或是早 些赶到这里,小田也许就不会走了。男人通常都该为女人的某些无理的行为,负一 定的责任,这是肯定的。 相似的性格,使马如龙和小田有着几乎相同的审美观。小田一定还没买到那条 裙子,马如龙想哄小田开心,买下那条裙子,作为赎罪的礼物。尽管马如龙不知道 小田说的那条裙子是什么牌子的,什么款式的,什么颜色的,但至少应该试一试。 马如龙主意已定,转身向丽都商场走去。 突然,一辆黑色的桑塔那2000型轿车驶进了马如龙的视野。这辆车对马如龙来 说,并不陌生,是他父亲的,十一岁的时候,马如龙就已经会摆弄方向盘了。 透过茶色玻璃,可以看见马如龙的父亲正握着方向盘,很开心的笑着,在他的 怀中倚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车子飞驰而过,他的父亲没有看见马如龙站在路边,但马如龙却看见了他父亲, 看得真真切切。 马如龙的心中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丝丝的苦涩。 初二,马如龙就意外的发现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他跑回家把这件事一五一 十的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完后,一脸的平静和无可奈何,只是轻叹了声气,然后就 走到厨房去做晚饭了。 马如龙又惊讶又恐惧,他料想不到,母亲会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功男人,婚外恋早已屡见不鲜了,马如龙的母亲是个敏感脆 弱,又近乎麻木的女人,她早已觉察,但却无能为力,她能做的事,只是闭着眼睛, 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马如龙的母亲没有职业,父亲经商后,成为了一个全职太太,在家中,没有经 济来源,也就等于没有了权力地位。也正是基于这样的错误,她把她推向了一个被 动的绝地。马如龙的母亲长得不漂亮,特别是当她青春不再的时候,很难再凭借着 女人的姿色,挽住丈夫的心,马如龙的父亲夜不归宿的时,她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 中,寂寞的哭泣着。 马如龙大了一点后,才体会到了母亲那种"平静"背后的深邃痛苦,他恨过一段 父亲,但很快就段恨就无影无踪了。 父亲有钱了,富了以后自然脱离不了那种"富人"必经的生活方式,他在外左拥 右抱,逢场作戏,但是每当回到家中,他还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马如龙的父亲 很珍惜这个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呵护着马如龙的母亲,一如既往的关心着自 己唯一的儿子,甚至从没有动过离婚这样的念头,马如龙认为这就是父亲"可贵"的 地方,也是他肯在心灵深处去原谅父亲的原因。 不管怎样,马如龙的父亲毕竟没有把家庭危机带给他们。 今天,马如龙又"意外"的看到了一切。 看着父亲又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马如龙只能默默的悲哀着。 为母亲的软弱。 丽都商场里是中档次的消费场所,有钱人不到这种地方买东西,没钱的人到这 又买不起东西,所以来这的人,多半是闲逛的。 当马如龙挑中一条咖灰色的毛料长裙,让售货员包起来的时候,售货员显得格 外的热情,连说了三句"欢迎再来"小田选的衣服都是穿给马如龙一个人看的,只要 马如龙喜欢,小田也一定喜欢,只要小田高兴,马如龙也就跟着一块高兴。马如龙 想尽快赶回去,小田多生气一会儿,马如龙就会感到心疼,有时,马如龙自己都在 奇怪,他对小田怎么会这么好,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比马如龙对小田更宠爱的了, 如果马如龙不能和小田结合,那他们两人都将是最遗憾的人。 马如龙在临出商场的时候,遇到了赵辉,当时赵辉推着一个货架,正在运服装, 满头大汗,样子很是落拓。马如龙愣了好半天的神,才敢确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 只有一件灰夹克,却总故意弄得很平整的那个班长赵辉。 赵辉自从用冷漠逼走自己的父亲以后,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尽管他令人痛恨的 说出那样的话,但他的心中又是多么爱父亲啊!他曾对自己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 迫不得已的,但这无济于事,他的心仍不能好过一些。他要赚钱,现在钱的意义已 经不仅仅是钞票,更是一种慰藉,这可以让父亲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也可以使 父亲放下那颗挂念的心。赵辉想家了,想父亲,想母亲,想乡亲们,想村边的那条 小河……赵辉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每一想到家的时候,他就悄悄的 抹眼泪,这也可能是未泯的良心在他的体内浇铸的力量,他心中浓浓的挚情和质朴 的心灵没有转变。 赵辉开始利用课外的时间拼命的打工,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他要买很多很多 的东西,为了父亲。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苦累的,只有在这时,赵辉才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你怎么会来这?"赵辉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笑着说。 "你……"马如龙瞪大眼睛,仍不能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一脸虚伪,穿梭于各个 院系办公室的班长。 此时的赵辉笑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平和。在这一瞬间,马如龙对赵辉所有 的成见都冰融消逝了。 "我家住农村,钱不够花,出来挣点外快。""农村"两个字就像是一块石头,长 久以来一直积压在赵辉的心头,吐出这两个字,赵辉感到他终于从阴暗的人生中走 了出来。 马如龙的眼睛有些湿润。 …… 在分别的时候,赵辉说,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在这打工,让马如龙保守秘 密,还不轻不重的捶了马如龙一拳,半开玩笑的说,"你要是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回来的路上, 马如龙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这一天经历的实在太多,他还没有经验 把这么多的思绪一下子整理出来,但他对生活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杆爷,冯明,赵辉…… 对马如龙来说,现在只有一件事值得担心——小田。 小田从没有在呼过马如龙后孤独过,这一次她一定又生气又伤心,马如龙恨不 得立刻插上对翅膀,飞到她身边去安慰她,好在,小田在马如龙最担心她的时候又 打给他电话。 "如龙,是我。"小田的声音有些嗫懦,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温柔的称呼马如龙。 "小田, 你在哪儿?""我有急事,没能等你,打电话又一直打不通,你一定等 急了吧!"小田无限歉意。 "没事儿, 对了,小田,我刚给你买了条长裙,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种,灰 色的,挺漂亮,你先看看,要是不合适,明天咱俩再去换。""你真好,如龙,我爱 你。 "小田哽咽着,她突然间被马如龙的某些东西感动了,说真的,以前小田从没 觉得马如龙好在哪!油腔滑调,嘻皮笑脸的,一副好色的模样,有时候要多烦有多 烦,但在不知不觉中透露出的关心,却是小田无论如何也忘却不了的。 "别呀!好好的,浪费什么感情啊,来,笑一个。"电话另一边,立刻传来了小 田爽朗的笑声。 "别光笑啊,来,再亲一个。"马如龙得寸进尺,又上来了坏劲。 "你真可恶。"小田撒娇的叫着,但还是将嘴唇贴近话筒,发出"嘶"的一声轻吻。 马如龙激动不已,这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吻,但马如龙觉得春天越来越近,他真是 美死了。 五 "喂, 您好,我是欧阳中华,请问您是……""你有时间么,我想……我想约你 出来聊一聊。""你……你是吴梅,吴老师?""嗯,是的,是我,可以么?""好的, 我会在学校附近的立交桥上等你。 "放下电话后,欧阳中华的惊喜和激动,一下子 从心隙间涌动出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搅得心神不宁了,他被淹没在狂跳的心 海中,甚至于无法正常的呼吸了。这真是吴梅给他打来的电话么,亦或是一个梦, 仅仅一个梦而已,欧阳中华不得而知。 和他一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的人,还有吴梅。 吴梅在还没有弄清为什么会给欧阳中华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听筒已自动跳到了 她的手掌心,然后,她就已经拔通了欧阳中华的电话。欧阳中华的电话号码她只看 过一遍,但却像着了魔力一般,根植在她的内心深处。如果说,吴梅刚刚经历了失 恋的伤痛,急需找一个人来倾诉衷肠的话,她可以打给宋伯父宋伯母,吴浩,同学, 同事,或者随便的一个什么人,这都有情可缘,但她为什么会把这个电话打给欧阳 中华,一个自己的学生? 吴梅搞不懂。 吴梅开始有些后悔了,想想刚才的对话,吴梅才紧张起来,这是件不可思议的 事情,欧阳中华会怎么看待她呢,会不会认为她是个放荡的女人,这真是件可怕的 事情。吴梅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手忙脚乱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电话毕竟已经打出去了,再想阻止将要发生的事,已经是完 全不可能的了,吴梅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并非是不可理喻到极点。从某种意义 上说,欧阳中华那封热情洋溢的情书打动了她,或者说是感动了她,吴梅必须要找 欧阳中华好好谈谈,这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只不过想见欧阳中华的愿望是那 么强烈…… 吴梅穿上外套,锁好房门后,怀着复杂而矛盾的心情,如约来到了立交桥上。 吴梅远远的就看见了欧阳中华。欧阳中华标枪般的立在立交桥栏杆旁的白雪中, 目光萧寂的落在长街的尽头,头发被北风轻轻荡起,显出男人飘逸的、粗犷的、神 秘的美。桥下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噪杂的喧哗声此起彼伏,但欧阳中华的人,好 像已经远离了这一切,他整个人陷在沉思中,被孤寂的冷峻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 英雄通常都是寂寞的,欧阳中华是不是英雄,吴梅不知道,但她知道,欧阳中 华是寂寞的,在见到欧阳中华的一刹那,这种奇特的感觉便孕育而生了。她突然想 更深层的了解欧阳中华了。 在那一刻,欧阳中华心中突然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份熟悉的,却又久违 了的气息,使他全身为之一震,这份气息,他并不陌生,他见过,在梦中。多少魂 牵梦萦的夜晚,这份气息伴他辗转难眠,他是如此渴望能用双手去触及这梦中的她。 "请原谅,我这样无理的约你出来。"吴梅走上前,说话的时候,第一次不是以 老师的身份细细的打量着欧阳中华。 "没什么。"欧阳中华友善的笑笑。 吴梅心中一动,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笑起来会这样的迷人。无论她愿不愿意承 认,欧阳中华都已不能算是一个刚二十岁的大男孩儿,他已拥有了成熟男人所应具 备的气质和稳重。 "我刚好有时间,能和别人随便聊聊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欧阳中华又继续说。 吴梅穿着一件黑色的毛昵长衣,过膝,大翻领,既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又和周 围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反差美,很有异样的美感,吴梅的这种衣着穿法,让欧阳中华 觉得,吴梅是一个很懂得合谐的女人。她的头发挽了一个髻,略显慵懒,但又不失 端庄,她的五官不是十分漂亮,但只要你用心去体会,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能让大 多数男人心乱的女人。她的目光清清的,眼中好像还带着海洋一样的蔚蓝色,似乎 是一种贵族般的气质,吴梅的美是内在的,令人不易觉察,但这仅仅是对别人而言。 欧阳中华只要看她一眼,就能把吴梅所有的优点,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这一眼就 已凝聚了欧阳中华全部的情,欧阳中华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欧阳中华本以为他见到吴梅时,会血液加速流动的,但他的内心却表现得十分 的安宁,他的心正在一丝丝的舒缓下来。一见到吴梅,欧阳中华立刻把自己融入到 了相当融洽的氛围,这氛围让他感到很轻松。 "我……其实我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只是想找个熟人……我也不知道我为 什么叫你来。"吴梅瞠舌的说。 "我知道, 每个人都有心烦的时候,这需要别人的体谅,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 的话,我很乐意。""你能理解么,我只有在课堂上与你们相处的时候,才是轻松快 乐的,才能感觉我还不算是个太老的女人……""你这样说,会让与你同龄的女性生 气的。"欧阳中华又笑了笑。 "我真的不该说这些。"吴梅垂下目光,哀叹的说。 "请相信我,你不老,一点也不,你的美丽是无与伦比的,你应该为此而骄傲。 ""我不觉得。""很多人都不觉得,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用心去发现,也包括你。"" 我能做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助的女人,而不是 一个披着女强人外壳的女大学教师。 "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看,现在我们身边的压力已经够多的了,如果不懂得善 待自己,又怎么会以美好的心境去面对生活呢!""这太难了。""这是有些困难,但 我做了。"欧阳中华突然也将目光垂了下去。有些事情不绝不适合面对面说出来的, 欧阳中华想把那封信的事抛得远远的,这会干扰他正确审视眼前的这个女人,但说 话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将话题转了上去。欧阳中华心中很自责。 "我不敢,我是个女人。"吴梅并未想太多,她仍彷徨着。 "你困惑么?""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这个问题。""很抱歉,我问得太多了。"" 不,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了解一下你的处境,你现在一定很烦扰。""你怎么知道? "吴梅惊奇的看着欧阳中华。 "你的眼睛,它告诉我的。"欧阳中华深深的凝视着吴梅,目光无限温柔,像雨 后的阳光,撒满整个大地。"你不是一个喜欢哭的女人,但你刚刚哭过……对不起, 我又犯了胡乱猜测的毛病。 ""是的,我哭过,我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情。"吴梅毫无 隐晦的坦言道。 面对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这样敞开心扉,吴梅还是第一次。 "如果是因为我, 我很内疚。""请别多想,这不关你的事。""不管这关不关我 的事,你伤心了,这令我难过,我希望你能尽快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我也希望我能摆脱这见鬼的日子,我很不好过,真的,我难受极了。""一个人头脑 混乱的时候,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所以你最好先什么都不要做,你懂吗,你让 我很担心。"欧阳中华火辣辣的心和浓浓的情,都在这只言片语中流露了出来。 "这样能行么?"吴梅可怜的望着欧阳中华——她面前的男人。 "也许能行, 我常这么做,用时间治疗也许就是最好的办法,过一段日子,你 就会发现,你的心情会明朗起来,你就会发现你所经历的,其实都是一些无关紧要 的小事,你不需要把太多的心神放在上面,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会活得更好。 "吴梅端详着欧阳中华, 看着美妙的声音从他的双唇中发出,她感动得简直都要流 泪了。 如果,欧阳中华问吴梅为什么伤心难过,她毫无退路,只能将所有失恋的痛苦 都发泄出来,这虽然会好过些,但旧伤复发,更加难愈,吴梅真不知道那样在以后 的日子,将要怎样对正视欧阳中华。 吴梅怕极了。 但欧阳中华没问,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将自己默默的关怀一点点的挥散出来。 欧阳中华对吴梅的爱是不言而喻的,现在吴梅才知道,当初的那封信为什么会有那 样的感召之力。 欧阳中华用智者的目光俯视着吴梅,吴梅身上这惹人怜悯的神情,使欧阳中华 觉得自己有责任去保护她,不令她受到任何伤害。但欧阳中华很快就意识到,在吴 梅还没有爱上自己之前,他只能用这种毫无力度的言语去安慰她。 "你认为我需要什么?"吴梅诚恳的问。 "勇气。"欧阳中华斩钉截铁的答道。 "你遇到了无法抉择的事情, 你必须拿出一份能让自己吃惊的勇气来,如果你 现在退缩了,你将会继续懦弱下去,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样的 事情,能让你如此神伤,但请相信你自己,你是个自信而坚毅的女人,你有理由做 好任何事情。""我只是个女人。""谁也没说过女人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不是么? 这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逃避只会使问题更复杂化,你只要想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来,你就该抛开那些不好的回忆。""我想你说得对。""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在一本 书中看到的,"欧阳中华笑笑"我不常看书,更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别人说过话,别见 笑, 我也时常迷惘。""但凭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你已经有资格成为我的老师。"吴 梅嫣然一笑。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欧阳中华一语双关的说。 吴梅轻轻的颔首: "很高兴你能让我明白我自己的情感。""很高兴你也能令我 明白我自己隐藏在心中的勇气。 "欧阳中华的笑容让吴梅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的这 一席话,使吴梅对自己优柔寡断的处理问题的方法产生了怀疑,吴梅真正参悟到了 她已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刻,再也不能等了,她知道,当她再见到周涛的时候,她所 有的努力又将付诸东流,她又将回到痛苦中去,长痛不如短痛。 放弃这五年虚渡的感情吧! 吴梅对自己如是说。 欧阳中华看着吴梅水晶一般的眼睛,发现在吴梅眸光深处,正有一团眩目的光 芒在闪动着,一脉希望在蒸腾着…… 忽然,欧阳中华目光触及吴梅的双唇的时候,他的脸蓦地剧烈扭曲起来。 她的嘴唇多么精致,多么有光泽啊!伊老师不也有这样美丽的唇么!还有,她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翦水双眸时,她的神韵与伊老师又是多么的相像啊!她的颧骨, 她的额头,她的下腭…… 欧阳中华就要昏厥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眼前的人到底是吴梅还是伊老师? 她们为什么要生得如此相似,难道她们真的有着某种潜在的关系,是同父异母,或 者是同母异父?幻觉搅乱了欧阳中华的清醒的大脑,他的目光一下子迷乱起来。 "你怎么了?"吴梅注意到欧阳中华异样的神情,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你真的没事?""是的,我没事。"欧阳中华脸色苍白,浑身 颤粟着,他努力作出一副正常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在这站得太久的缘故。""那我们走走吧!"吴梅 说。 "好主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散步会减少两人彼此凝望的机会, 欧阳中华想趁机调节一下刚才过激的情绪。 两个人沿着长街一直向下走着。 风清冷的吹着,在漫漫的脚步声中,两人都没有再提沉重的话题,一种宁静的 气氛围拢在他们的周围,这条路仿佛通向一个祥和的世界,他们都愿这种携肩而行 的时光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分开,如果世界末日会在今天突 发而至,他,还有她,他们都会甘心去微笑着面对一切灾难,因为他们都找到了怦 然心动的感觉。 在他们走到游乐场门前时,欧阳中华站住了身形,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笑 着说: "进去过么?""很小的时候有几次。""现在呢?"吴梅摇了摇头,"我不再年 轻了。""肯陪我再作一回孩子么?"欧阳中华柔情似水的说。 "现在?""当然。""如果有人认为我还能成为孩子的话,我愿意疯一回。"吴梅 歪了下头,有几分调皮,笑得很甜,被岁月掩埋的稚气和天真,仿佛一下子又被欧 阳中华激发了出来。 唯有爱情才能让一个女人永远年轻着。 "快乐属于今天。"…… 市政府刚公布法令,公园一律拆除围墙,向游客免费全日制开放,游乐场也包 括在内。所以欧阳中华和吴梅两个人也用不着买门票,欧阳中华拉起吴梅的手,向 游乐场内飞奔而去。 吴梅有些窘然,除了周涛,还没有哪个男人这样握着她的手过。她几次想抽回 被欧阳中华攥在掌心的手,但她浑身都酥软了,哪还有半分力气。 多么奇妙的感觉啊!欧阳中华的手掌干燥温暖,仿佛还带着许不易觉察的安全 感,这是其他人的手掌,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的。吴梅很想自己的这只手永远都属 于这个人。 欧阳中华觉得吴梅的速度好像是慢了下来,便也跟着放慢了速度,并回过了头, 看着吴梅有些羞涩的神情,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忙放开了手。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欧阳中华抱歉的说。 "我想玩那个。"吴梅指着一个奇大的悬在空中的转轮,几分孩子气的说。 吴梅及时岔过了这令人尴尬的一幕,这让欧阳中华由心往外的感激。欧阳中华 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发现,只要和吴梅在一起,他就用不着为自己某些做得不妥的 事情担心,他才第一次活在轻松快乐中。 …… 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五点钟了。 十二月份的冬天,昼短夜长,五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以至于使欧阳中华 错以为,他们只不过玩了一个小时,但四个小时的时间,已不知不觉的在他们身边 溜走了。欧阳中华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里,时间过得从来也没有如此迅疾过。 难道真是快乐的缘故! 欧阳中华要送吴梅回家,说这是一名男仕对女仕起码的礼貌,吴梅没有拒绝, 她发现,在欧阳中华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见欧阳中华第一眼时, 欧阳中华给她的那种寂寞感了。 他笑的样子真的蛮好看的。 一路上,两人都沉浸在欢愉当中,这使得语言成了多余的阻碍,不需要任何交 流,他们已经能很好的融会贯通,在她想玩碰碰车的时候,他已经拉着她,坐上了 碰碰车,在她想去用脚踩一踩结冻的冰面的时候,他已经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 洁明如镜的冰面上了……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写照么。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四个小时里,他们都想对方能 离得更近些,当太阳从云间滑落到地平线下时,他们都感叹着,无奈着,如果有的 选择,他们愿意今天能持续到永远。 到了吴梅的楼前,两个人都默默的站立着,最后,还是欧阳中华首先说了话, 他说希望他和吴梅能成为朋友,欧阳中华在"朋友"一词前未加任何定语,他不敢过 分鲁莽。 吴梅消失在楼道前, 突然,转过身,向欧阳中华微微一笑,说:"我们已经是 朋友了。 "两人都清楚"朋友"的含义,尽管还没有点明,但那层薄薄的雾纱正轻轻 的褪祛。 在游乐场,每当吴梅映入欧阳中华视野时,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一两秒钟的幻觉, 这让他但心,会错把吴梅叫成伊老师的名字,如果真那样,欧阳中华简直不知该用 什么法子来惩治自己。 幸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欧阳中华已能把她们彼此间分隔开来。伊老师 成熟贤淑,吴梅在同样的优点下,更散发着一种激情四射的活力。吴梅笑的时候, 竟使人不会联想到她也会有忧郁的一面。 总之,她们是不同的。 吴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暖色调的灯光,久久不能入睡,每当就要沉入梦 乡的时候,脸上洋溢的微笑就会把她醉醒,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把今天的心情归 纳起来,她教了两年的书,但没有哪一类的语言是合适的,无论是教师的,还是女 人,都不合适。 也许,只有爱情的语言合适,但吴梅还不会。她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还没入学 的爱情小学生,她需要学习的太多了,她需要感受的太多了,她需要庆祝的太多了。 吴梅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 吴梅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欧阳中华这个男人,她找不到答案,当 答案在心里欲喷薄而出的时候,吴梅又强迫着将它息偃下去,她认为在这个答案明 确之前,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却验证一下,而不是匆匆的就将生命交托给这不是错 觉的错觉。 是不是每个见到欧阳中华的女孩子都会对他倾心呢!吴梅有些醋意,她告诉自 己,这种想法简直不可理喻,难道真的爱上他了么,难道真的爱他爱得这么深了么 ……他冷峻的笑容令她无法释怀,是的,吴梅是很深的爱上欧阳中华了。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动着,吴梅孤枕难眠,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吴梅明天上午第 一节还有课,她想早点睡,可是,她睡不着,她试着看几页她最讨厌看的《伦理道 德辩说》,也试着吃了两片安眠药,可她仍旧睡不着。 今晚又将是个"淫荡"的夜晚! 突然,窗外皎洁的月光,将吴梅的目光引到了阳台上那株孤零零的翠龙墨树上, 吴梅曾想拒绝再想起周涛这个人,但睹物思人,她不能让自己的思想收发自如,现 在,她仍然想起周涛,一想起周涛,她仍会黯然神伤。 这盆景应该找个机会还给周涛,它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就像周涛不再属于她一 样,记忆伤痕累累,吴梅再无承受这些伤痛的能力。 吴梅累了,她好想找个归宿! 六 江奈儿最近可是真的忙坏了,用"焦头烂额"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江奈儿,真 是一点也不为过。她是班中的文艺精英,又是学院的宣传部部长,大事小情的,自 然都少不了她的身影,这不,江奈儿刚参加完学校主办的演讲比赛,赵辉又找到她, 交给了她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元旦了,在元旦前还要经历一个圣诞节,这就把一个本来 平平凡凡的日子,弄得满是传奇色彩了。如今的大学生,就注重什么复活节呀!圣 诞节呀!情人节呀!这些乱七八糟的西洋节日,而且越闹越疯狂,要是静悄悄的过 了这几天,那大伙准得抻着脖子喊冤。 赵辉说,不管怎么样,得庆祝一下,绝不能让大家死气沉沉的过渡到下一年, 还说这可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事情,让江奈儿千万放在心上,临走的时候,不忘加 了一句:"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江奈儿有些生气,但又无可奈何,谁让她是个女 的,又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呢!不干也得干了! 有时,江奈儿就在想,赵辉最近是怎么了,以前这类活动他是从不往别人身上 推的,他自己都大包大揽,但最近却很少看到他的影子,对这些活动的热情更是一 落千丈。她可真拿不准男生的心思。 想归想,累归累,江奈儿却丝毫没有不悦的表现,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又开始为元旦的庆祝活动忙碌开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为大家服务嘛!江奈儿决定 牺牲自己一个,幸福一大群。 搞个联欢会?太俗套了,肯定没人再会喜欢,既要热烈隆重富有意义,又要充 满新意不落窠臼,这难度可就大了,为此,江奈儿大伤脑筋。 记得,去年的元旦联欢会就是江奈儿组织的,当时江奈儿还特意征求了一下大 家的意见,问大家谁有什么好点子,献计献策。马如龙一拍胸脯站了起来,说有个 天绝的想法,等他说出来,大家一致举手通过。 教学楼在晚上十点钟以后就要闭楼了,马如龙就把这次联欢会的地点定在教学 楼内,还说再弄个会餐什么的,一定又刺激又好玩。 当时计划得挺好,可是一付诸实现就完全变了样。 定餐是由马如龙负责的,他也不知道在哪家餐厅的订的外卖炒菜,油乎乎的, 看一眼食欲就全消了。大家一顿埋怨马如龙,马如龙一转眼珠子,又提出大家动手 包饺子,自己动手,吃起来保准有味,没馅没面没油没火,也就说说。后来,马如 龙又跑下楼去,功夫不大就提了四大盒的奶油蛋糕上来,这下班上可乱开锅了,蛋 糕盒一打开,男生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蛋糕弄得稀巴烂,喊叫着就互相往脸 上抹,连女生都未幸免于难,吓得女生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嗷嗷尖叫。大家 这一闹可就收不住闸了,弄得教室里桌子上椅子上一片片的菜渍油污,真是惨不忍 睹。 转眼就到了封楼的时间,大家兴致正酣,谁也没看表,当门卫室的人上楼来催 的时候,大家才悻悻收场,教室也没来得及收拾一下。 第二天,正好是其他年级考试,要占用他们的教室作为考场。看着垃圾堆一样 的教室,那些考生都捏着鼻子,远远的不敢近前,气得临考老师"哇哇"大叫,教务 处和学办的督察人员来了以后, 一见之下也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反了,真是反 了, 太不像话了。"再后来,这事儿惊动了院里,院里果断拿出了处理措施,要给 计算机一班集体通报批评,关键时刻,还是贵人救了他们,辅导员白老师是个很年 轻的小伙子,人很随和,常与同学打成一片,他也从这个时候过来过,知道这群学 生玩心野,有情可缘,于是就找到了院书记苦苦求情,学院这才放了这群还不算太 懂事的孩子一码。 这事情过去都一年多了,江奈儿想想,还是后怕。她再也不敢去找马如龙了, 上次他就是罪魁祸首,出了个主意,差点儿火烧连营八百里,要是再去找他,他说 不定又出个集体跳楼的游戏来! 男生性格太放纵,想玩的,想干的,都是些极疯狂,甚至常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可不太符合学生的身份。江奈儿想,她还是应该找女生商量一下,这样就比较稳 妥了。 郭萍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平时话不多,但遇事极有主见,而且心肠很热,平 日里,谁有什么事找她,只要是不让她替考,她几乎从来没拒绝过什么人。 江奈儿找到了郭萍,把这件事跟郭萍一说,郭萍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她说,要 搞个联欢会是容易,可这要出新就难了,最后她给了江奈儿一个痛快话,这事她可 帮不了忙,只能另请高明了。 首次就遇到了挫折,江奈儿有些心灰意冷,但很快又想到了高球高蛋两姐妹。 高球高蛋是对姊妹花,双胞胎,这两人名字很奇怪,要是男孩子叫这样的名字 倒也罢了,但是,两个女孩子叫这么另类的名字,可就叫人匪夷所思了。别人有时 好奇,问她们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她们笑笑,从不正面回答。 高球高蛋是院里唯一的一对双胞胎,再加上名字特殊,使得她们的知名度远胜 于其他人。走在校园里,常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们。 高球高蛋不但长得极为相似,而且性格也几乎是一模一样,谈不上内向,也说 不上外向,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该笑的时候笑,不该笑的时候不笑。但她们 有个最大的优点——不说人坏话。 高球高蛋好像总在以一种仁慈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一样,从不埋怨什么,有时, 别人在她们面前谈论另一个人的种种缺点时,她们只是微笑着,时而也会敷衍两句, 过一会儿,她们准会找个很好的理由悄悄的走开。这在无形中,使别人对她们的依 赖度增添了不少。 高球高蛋一直没有男朋友,可能是她们形影不离的缘故,使得那些男生很难找 到与她们当中一个人单独接近约会的机会,而且错把冯京当马如龙凉的尴尬,也会 把自己推到一个极狼狈的境地,多数男生都知难而退了。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在学校的门口停了一辆黄色的宝马敞蓬高级豪华跑车, 司机,同时也兼车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总 是很有礼貌的站在车门前,躬身为高球高蛋拉开车门,待她们上车后,风驰电掣般 消失在长街尽头。 他是她们的哥哥?朋友?亲戚? 大家猜测得最多的就是这些。 也许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个大款,现在的大款都爱找女大学生,纯真美丽,有知 识,便宜,还干净,大学生傍大款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个男人可能是对高球高蛋中的一个感上了兴趣,或是同时对她们两个人都感 兴趣,这不足为奇。 这个男人还是常将宝马轿车停在学校的门口,还是常将她们姐妹接出去玩…… 这个男人和高球高蛋到底是什么关系?大家仍猜不出来。 神秘一旦变成了习惯,它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吸引力,大家猜得累了,也觉得索 然无味,就都放弃了这种无谓又无聊的猜测。 江奈儿想到她们这对姐妹的时候,心中的希望一下子燃烧起来,这不失为一个 好办法,只要能找到她们,她们就一定能想出一个创意极佳的主意。 江奈儿对高球高蛋的聪明才智一点也不怀疑。 但现在又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到了江奈儿的面前,到哪去找高球高蛋这对姐妹 呢! 最近,高球高蛋这对姐妹也不知是怎么了,常不来上课,她们本是极爱学习的, 常在图书馆里一泡就是半天,但最近来图书馆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了。往她们的寝 室打电话,室友也说她们几晚都没回来住了。江奈儿这时才开始担心起她们的安危, 她真怕高球高蛋出了什么事,现在的社会…… 江奈儿骂自己乌鸦嘴,高球高蛋可不是一般的人,别看平时淡淡然然,其实那 是深藏不露,要是遇到个人贩子,还没等那个人贩子谈生意呢,说不定她们姐妹已 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带到派出所了呢!这份担心可纯属多余了。 离圣诞节只有两天的时间了,江奈儿觉得现在更该多为自己想想,要是再想不 出辙来,她可真要用剪刀把头割开,看有没有偷懒的脑细胞了。 江奈儿想借鉴一下别人的经验,再结合一点记忆中的灵感,但她失败了。她想 不出。为了证明自己还是有实力,江奈儿必须在这剩下的短短两天之内,想出一个 激动人心,又令人刮目相看的计划来,这很难办,但她必须得办,必须。 但不管江奈儿怎么努力,仍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展现在她的眼前。 这谈何容易啊! 如果身边有个人在就好了,管他是男还是女呢,江奈儿顾不得了,只要谁能在 她死潭之水的脑海中投下一颗石子,她一定会茅塞顿开的。 突然,江奈儿想到了杨小言。 -------- 转自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