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第八章回程路漫漫(4) 而那些老人和婴儿,一个个有气无力,翻着白眼躺在地上。他们张着嘴,无 神地望着楚思他们的车队。一只只苍蝇从他们的脸上飞到了身上。一阵阵腥臭味 当中,还可以看到血迹斑斑的半截肢体,以及一具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脏臭、污浊、死亡、苍白和绝望,成了这一路的主题。 才看了几眼,楚思便低下了头,在他们的面前,她只觉得自己华丽得过了头。 忍了忍,楚思终于向谢安问道:" 是不是又遇灾了?" 在她的记忆中,中国古代,每逢天灾人祸,便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谢安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满是疑惑。直看得楚思浑身不自在,才开口道 :" 天下处处皆此景,妹在外游历,也不知道吗?" 谢安的声音中皆是怀疑,还 有着隐隐和质问。 楚思低下头,她清楚地感觉到,本来放松了的心重新又压上了一块巨石。而 冷汗直从背上不停地渗出。 怦怦怦怦!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楚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他怀 疑我了。一路上,我胡说八道他都没有怀疑;我与慕容恪混在一起,他也没有怀 疑,可是现在却引起他的怀疑了。 楚思穿越不久,以前是跟在慕容恪的大军中,后来跟在石虎的大军中,偶尔 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也总是以为是战争的原因。她哪里想得到,如今这个世道 已是天下处处都是难民! 她没有办法回答谢安的问题,没有办法让他消去怀疑。一阵沉默后,谢安轻 声说道:" 去岁大旱,汝南、淮南等地颗粒无收。这些人没有了饭吃,因此便守 在官道上,希望遇到善心人,求得一线生机。" 他怀疑了,却还是尽心地给了她 一个答复。 楚思低着头,轻轻" 嗯" 了一声,以示知道了。她的心中,却还在七上八下 地想着:我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离开他?不对,他还刚刚起疑,也许我还可以 做些什么事,让他消去这些疑心。对了,我可以跟他说,我虽在外游历,可一直 坐在马车中没有看向外面。不行,这些惨啼声是如此闹心,我可以看不到,难道 还听不到吗?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越到前面,越是不堪入目。等楚思看到一具具尸体只剩 下白骨,甚至连骨头也有人把它丢到锅里熬水喝的时候,她呕吐了。在一阵剧烈 的干呕后,楚思嘴唇苍白,浑身发抖。她连忙拉上车帘,把自己隔绝在所有人的 视线之外。 楚思双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抵在额头上,苦涩地想道:我能做些什么?我, 我什么也不能做啊! 相对于这些人间惨剧,她的担心,她的烦恼实是不值一提。突然,楚思想明 白了:我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无辜之人。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为什么要 害怕、要担心?万不得已,我有一身功夫,也可以从容离开啊!我怕什么? 想明白了的楚思,已经不再害怕面对谢安的目光,只是她不愿意看到外面那 一幕幕惨景,便缩在马车中,一直没有露头。 这样行走了大半个月,一路上看到无数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后,他们终于进 入了淮南城,进入了晋国境内。 淮南城墙用青砖砌成,密密实实,有三丈许。城墙两侧,守着两个手持长枪 的门卫官。城墙外冷冷清清,尸骨满地;城墙内却是热闹非凡,喧嚣不已。 听到这些声音,楚思的心中便是一暖。她不是圣人,她喜欢热闹、鲜活、充 满生命的地方。 众人的想法都与她相同,一时间,众车骑同时加速,连桓小姐也坐回到马车 中。 一进入淮南城,楚思的双眼便有些忙不过来了。一个个白净士子手摇折扇, 长袍当风,大袖甩动,在街道上穿行不休。其中,偶尔会三五成群地出现一队少 女,这些少女手持团扇,春衫飘香,披着绣着各种植物和动物的绸衫。 谢安和楚思,早在入城之前便换过了衣服。现在的楚思换回了一身宝蓝色的 衣袍;而谢安换回了一身黑袍,不过衣袍极其宽大。见到这番情景,两人都有跳 下来一赏的冲动。楚思想到做到,立刻下了马车。 正当楚思向前好奇地打量时,忽然间,一阵喧嚣声和鼓噪声响起,那声音由 数个少女同时发出,娇脆、柔美而充满激情。 " 啊,檀郎!檀郎!" (檀郎是晋代潘安的爱称,后来变成女子对爱慕的男 子的称呼。——作者注。)" 是谢家三郎,那个才识卓著的谢家三郎!" 叫嚷声 中、脆语声中,五六个少女宛如潮水一般,挤向了谢安。楚思愕然回头,见谢安 刚跨下马车,还没有迈开脚步,便被众少女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