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十一、轻易不信任(2) 从A 和冯进军短暂的接触和交谈中,这个冯进军和A 的所有谈话内容都没有 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尽管听起来的确是在帮助A 提供这里的情报,但是仍然非 常有限,并不是关键性的要点。A 甚至觉得冯进军有点在故意限制他的行为,在 给他的行动设定框架。A 无法判断现在的冯进军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态度,是敌人 还是朋友? 此时,冯进军表面上看是茫然发呆,其实内心也是思绪翻飞。 他已经知道这个和他关在一起的男人就是重山市军需处副处长张海峰,他也 觉察到了A 看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冯进军和A 一样,他 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叫张海峰的男人,恐怕比他更胜一筹,如果他是敌人,那可 就麻烦了。 冯进军尽管从A 刚关进来时吐出的牛皮纸团,以及说话都是高级密语的情况 能够做出初步判断——A 八成可能是革命同志,不过还有二成的可能,这是一个 精心安排的苦肉计。冯进军穿山线第一桩的身份没有暴露,这是很不容易的,一 旦被白山馆的特务得知他就是第一桩,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花招来折磨他,折磨 他也就罢了,就怕是利用他来折磨其他穿山线的同志。 冯进军是一个忠贞的共产党员,但是在一些特殊场所,他必须忍受胯下之辱, 必须能够忍辱负重。所以,冯进军在一号楼的形象就是一个可能出卖了党组织的 叛徒,这就是冯进军要的效果,他就是要其他同志远离他,警惕他。 107 的张庆相对而言,脑子就没有冯进军好用了。他认为尽快告诉和叛徒冯 进军关在一起的同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墙角里是埋有窃听器的, 如果不让新关进来的同志知道,说了些绝对不能说的话而刚好让白山馆的监听特 务听到了,那可大大地糟糕。 张庆知道有窃听器也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罢了。他尽可能地告诉了他认为安 全的革命同志,就是没有告诉冯进军。冯进军由于被迅速孤立,他的确不知道自 己房间的墙角下埋有窃听器,但是他的直觉提醒他,在牢房里说话要小心隔墙有 耳,这让冯进军所有的话语都是低低的声音,包括A 刚刚关进来的时候。 A 刚刚被关进来,哪能知道背后这么多的故事,所以张庆这样自作聪明的一 句,让A 高度警惕起来。A 不愿意失去一个革命战友,但也绝不允许敌人如此容 易地破坏他的计划。 A 看着冯进军,走到角落处将马桶放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自己的 床上,他用手按了按床垫,东西应该还在床垫里面。 " 哐啷" 一声,牢门锁上了,看守的士兵哗啦哗啦地落了锁,往里面瞄了瞄 就走开了。老涂和老六的吼声还是此起彼伏地从牢门外传进来。 有风从牢房墙上的小窗外吹了进来,搅得这个房间里沉闷的空气短暂地起伏 了一下。 这个场面很奇怪,两个都是无比忠贞的共产党员,彼此都在怀疑着对方的身 份。他们此时谁都不说话,只是这样呆呆地坐着,几乎僵硬了一般。这是一场暗 中进行的心理角斗,谁都不敢先说话,也不愿意移动身体,就好像两个棋逢对手 的绝顶武林高手过招一般,谁先动,谁就先露出破绽一样。直到听到一楼所有的 牢门都沉重的落锁声,随后是二楼开始有人吼了起来,要二楼的犯人动作快,二 楼就开始有人从楼梯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又上楼。这应该是二楼的犯人同 样在倒马桶。二楼的犯人必须要经过一楼。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的社会环境就是如此,抽水马桶是个稀罕东西,除 了少数的现代西洋建筑、政府办公大楼有冲水式的沟渠,绝大多数都是在地面上 蹲坑的茅房。所以,二楼的犯人无论如何也要到一楼来倒马桶。 那个时代,地面上两层楼的牢房还是非常罕见的。通常的牢房都是地上一层, 比较大的牢房,半地下再一层,集体关押,除了即将处死的死囚是单独关押外, 一个牢房最多能关上二十多号人。不会像白山馆这样无限期的囚禁,最多关个一 年半载的,能弄到钱的就倾家荡产地赎出来,在外面夹着尾巴做人,好死不如赖 活着;赎不出来的,或者犯了比较严重的罪行,那就要把犯人发到什么地方做苦 役。 做苦役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监狱。三十年代民国时期一般不叫监狱,而叫苦 窑,挖石头、挖矿、挖沟,什么苦就干什么,苦役时间通常也就五六年,能撑过 去的,还有一条小命活着回去,不注意的也就死在异地他乡了。监狱一般都是一 排一排的平房,几十个人关在一间大房子里面,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类似于集中 营那种关押风格。而四十年代的监狱管理,可不是现代这个样子,犯人是没有什 么人权的,也没有什么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的说法,你去做苦窑,只要不是死罪, 管犯人的长官高兴了就能把你放了,不高兴,让你做到老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