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韩成功没有想到朱宏宇的突然推门进屋,又突然提出不让他去酒厂帮助钱莉 莉工作。而他的突然出现和不叫他去酒场又是在自己正给陈晨副县长打电话告他 状的时刻。这着实叫他胆战心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听到说什么了吗?…” “他要真的听到怎么办?”韩成功回想当时朱宏宇进办公室的霎间,他惊呆了, 拿着电话的手僵在了那里,舌头也直直地僵在了嘴里,应该说整个身子都僵在了 那里。当电话里传来对方的“喂喂”声提醒了他,他才慌忙撂下电话的同时想要 对朱宏宇说什么?可未等他开口,朱宏宇却只撂一句话就走了。 韩成功沮丧地坐在靠椅上。“他到底听没听到什么呢?”脑子里回忆着朱宏 宇进办公室推门声是大是小,走时关门声是大是小? 还有他说话时的脸色、眼睛、声音……自己怎么全都没有一点印象呢? “如果他要真的听到了怎么办?”韩成功想那后果的万般严重。 官场如战场啊!虽然有党的干部路线“任人为贤”,可这社会上“贤人”海 了去了,用你你就是“贤”人,用他他就是“贤”人,用你用他都一样!完全靠 你和领导的关系如何。韩成功想这下子是彻底完蛋了。朱宏宇眼下是总经理、党 委书记,下面的升迁虽然有上一级把关,但基本上是底下一把手说了算。没有一 把手的举荐或点头,你想升官掌权,那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的企业用干部,正 在走向经理、厂长聘任制呢?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搞他鬼, 一个主要领导能够叫一个经常在他面前溜须拍马背后却鸡鸣狗盗陷害他的人一起 工作吗?绝对不可能。 韩成功六神无主。想那朱宏字肯定要找他的茬了!想朱宏宇明天亡午或今天 晚上,肯定要找他谈话了。谈话的内容肯定是免他的副总经理了。也许他去组织 部,让组织部以其它单位工作需要的理由把他平调开,也许干脆就去找陈副县长 核实此情,以后再找纪律检查委员会,让纪检委找他,给他个什么处分?—— “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韩成功真的绝望了,绝望到了那种将要昏取的程度。 怎么办哪…… “还得给陈晨副县长打电话,对,马上。”韩成功绝望之中又想到了陈副县 长,只要陈副县长那把口封死,一切事情都好办。于是,他立即和陈副县长通话。 “喂——陈县长吗?”人们在上下级交往中称呼领导往往都把那个“副”字 去掉而叫这市长、那区长,这县长、那局长的。所以,对于韩成功这个善于拍马 屁,处处想讨上司喜欢的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说着说着怎么就断了呢? 您那肯定又去接别的电话了吧?县长办公室有三两部电话那是应该的,即使再多 两部也不够用。向您请示事的人多啊!您工作繁忙,时间紧张,日理万机,所以 一来别的电话,把我的电话撂下了。我理解,这是对我的信任,因为您了解我啊! 甭说您撂一次电话,就是您骂我、打我也应该啊!我还真愿意您当着众多干部臭 骂我一顿,那才说明您绝对信任我、关心我、爱护我,肯定要提拔使用我啦!您 笑什么,俗话说么,‘打是疼骂是爱’么。什么?是我这边中断的,您像听到我 这里有人说话——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活见鬼了,那不可能。噢!问我还有什 么事?这陈大县长,刚才我和您反映朱宏字的事,您一人知道就行了。您该知道 朱宏宇那主儿,忌妒心大着呢?他上上下下都有人,他要听到别人背后说他什么, 给谁穿小鞋造点舆论都受不了。当然了,您身居高位不怕,我可惨啦。什么?您 问我这是什么意思,瞎,这不明摆着吗?眼下这社会谁敢反映干部的问题啊!您 想啊,朱宏宇要是知道了我向您反映他的问题,那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什么? 什么?噢,我听您说……噢……嗯,对,可……嗯…… 是……行,有您的这话就行!嗯,当然,那当然好啦。那我就不怕啦。我当 然要当好助手帮助他做好群众工作。嗯——多谢陈县长对我的信任和支持。好! 再见!“电话打到这里,韩成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想想陈副县长在电话中对他 的态度是那么亲切又那么信任,那种绝望的心情被新的希望所代替。是啊,搞政 治就是要有靠山,想当官就得有后台。陈副县长年轻又看得起我,我要紧紧地靠 近他,贴上他。只要有了他,哼!怕你朱宏宇能奈我何?转而又一想,朱宏宇虽 不是副县长以上的干部,可他的能量和威望比陈晨大多了,他要真的和自己叫起 劲儿来,陈晨这个靠山怕很难顶住的! 虽然陈晨是副县长,而且也在千方百计地拉一部分干部搞小圈子,为自己鼓 吹,可必定因为年轻,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首先要把 自己洗得一千二净,肯定能闪就闪,能躲就躲,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到那时,考 虑轻重得失,还不定怎么样呢? 也许和朱宏宇共同动作,把自己搞个灰头土脸?那样做,陈副县长既坚持了 原则性,又得到了社会上有名望人士的赞成和支持,那韩成功可就真的彻底完蛋 了。 就在韩成功瞻前顾后忧心忡忡的时候,坐在开往县政府的卧车里的朱宏宇也 在思考:客观地说,韩成功这个人工作上有点子,也真抓真干,时不时的还创造 一些新鲜经验得到县经委的好评。过去呢,知道他思想意识有毛病,总好吹捧上 司,有时听了令人生厌;可习惯了,自己心里又有底数,不因他的吹捧而晕沉, 也就随他去了。人么,都有自己的活法,知道了他的短处,利用他的长处,多干 点实事,有什么不好呢?可问题是今天当听到钱莉莉在电话里提醒他要注意韩成 功时,他便一下子联想起了韩成功的过去。同事们议论他表里不一,心术不正, 为登上公司的经理宝座到处吹嘘自己如何如何能干,几乎公司的所有发展无一不 是他抓的云云;并在社会上散布自己与林雨屏的桃色新闻,惟恐天下不知。朱宏 宇作为一个总经理,以往对这些都一笑了之,从未往心里去,更没有对韩成功存 有戒心。可今天,当他听了钱莉莉的告诫,又眼见韩成功在造自己的谣,诬陷自 己和林雨屏整天泡一起,“可天下都知道他和林雨屏有不正当的男女作风问题” ——而且是跟陈副县长说。真没想到啊!韩成功居然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心狠 手辣呀!今天实实在在是眼见耳闻了,这个卑鄙小人!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确实考虑过“这样的人留身边太危险,应尽快把他调开。”可往哪调?这 样的人调到谁的身边都是祸水啊!这不等于把脏水泼给了别人吗?朱宏宇反过来 又想:谁又能证明他说你的坏话是正确的呢?陈晨副县长能去做证明吗?尽管他 们之间的关系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睡一个媳妇了,可关键时刻肯舍这个命吗? 现在的官场啊,为个人名利,吹吹拍拍、拉拉扯扯的庸俗作风越演越烈,令人作 呕。可这样的干部有时还真的满吃香的!当然了,像解甲县长这样的干部,还是 正直的,能够是非分明,兢兢业业地抓工作。司这样的干部能长久吗?现在“撤 县改区”已经被国务院批准了,将来的区长位子能由他这个县长顺理接手吗?现 在不就都在嚷嚷县委书记要调走吗?那个陈晨,为了将来在区政府里有个副区长 的位子,往上跑的都要累弯了腰,为了等市里的某某领导,生生在楼下从晚九点 等到夜里十二点半,亲手交给了正下车要回家的领导一封效忠信。当然还有别的 贵重礼物啦。结果第二天市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乘车找到了他,把那礼物原封送 回。为了不驳他的面,没有惊动别人,可却打电话告诉了朱宏宇。因为市里的那 个领导在朱宏宇手下任过职,和朱宏宇自然亲密无间,所以市办公室的负责人自 然也和朱宏宇一来二去的混熟了。所以,便打电话告诉了朱宏宇陈晨最近往市里 跑得“勤着哪”、“你怎不找一把手抓实权的市领导,又是熟人,抓住这一机会, 往上升一步呢?”朱宏宇听后,和他开玩笑说,“我要干就干个副总理以上的, 其它那些个小官,干着没劲儿,一天到晚累得三孙子似的,还永远得不到上级的 满意。”唉,想远喽,还得说那陈晨,自己没有当领导的水平,往上瞎跑了半天, 社会真吃你这一套吗?还得凭真本事啊!——可有些当官的却专爱用没本事的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朱宏宇对韩成功的事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一个自认倒霉。这 个“包袱”是你自己给自己背的,“枷锁”自己给自己枷的,怎么解“包袱”、 卸“枷锁”?你自己“挨”着去吧——你以为你是谁?嘿嘿……朱宏宇想到这里, 不由得一声冷笑。 “经理笑什么?”开车的小刘师傅问。 “想那‘你以为你是谁’的故事真是可笑”。朱宏宇回答。又笑。 “真是的,‘你以为你是谁’都成了人们的口头禅了。”小刘师傅对着前面 的一个抱着猫的女人按了一下喇叭,“现在有些人啊,不知都吃了什么药?个顶 个都以为自己是皇上老子。也难说连一条狗都可以拽着主人满街跑,拽着主人去 逛公园,闯商店,认为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您说,可不都自以为是了。” “嚯,你观察得还挺细啊!” “可不。”小刘很得意地说,“我们街坊里有个养狗的主儿,赚了钱以后净 找打工的漂亮小姐玩,玩完人家后,跟人家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一回敢要五 百?我那狗找人家借一次种,人家才要三百。您说,唉,现在可真是的,有的当 官的有了权不务正业瞎折腾,有的人富了有钱瞎折腾,苦就苦这无权无钱的平民 百姓了。一想这社会要是人人都有权,人人都有钱,还不得折腾出血来——又一 细想,这社会上的人哪,永远不可能平均,永远都得分三教九流、三六九等,所 以,还是那句话,‘你以为你是谁呀’,好好开车呗!……” “嚯!看样,四年老在开车的位子上,有想法了吧?”朱宏宇逗小刘说。 “不敢不敢。我还知道我是谁。”小刘笑着打马虎眼道。 “不对,肯定有想法,说说我看。”朱宏宇进一步逗小刘,“不然调换调换? 想给我当司机的可是能拉一火车的。” “瞧人家原先调走的县委书记、县长什么的,一听说自己要走的消息,先把 司机安排个好位子,一般的都安排个这主任、那所长的,听说有的还混个副局长 当当呢?咱倒没那个想法,就是您要真地走喽,当上副区长,我倒愿意跟您一块 走,接着给您当司机,这没问题吧?” “有那样的事?我能当副区长?”朱宏宇吃惊。 “社会上都传疯了。”小刘直率地说。 “你放心,我走不了。” “那为什么非叫您当人大代表?您不是坚决不当吗?干嘛三番五次做您的工 作,不当不行吗?” “你怎么知道的?” “咳!这年头什么能保住密啊!您说,那非叫您当代表的目的,不是很明显 吗?怎么不去做别的单位局头或经理的工作,怎么就非要反复做您的工作不可呢? 所以,您当副区长是明摆着的事。”小刘肯定地说。 “唉!怎说呢?”他像是对小刘,又像是对自己说。心想组织上三番五次派 人做自己的工作,让自己做“撤县设区”后的第一届人代会的代表,出席将要召 开的区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并暗示自己还要当一个代表团的团长。 可自己前两次做工作没有接受,道理很简单。自己过去先后已担任了几届的人大 代表,也连续担任了代表团团长的角色。可过去都叫他干什么了呢?无非就是叫 他去做其他代表的工作,说那个“报告是实事求是的,鼓舞人心的,措施有力的 ……”是那么回事吗?那些个数字是真的吗?每一个代表心里都有数,台上台下 的与会者心里都有数,那个报告里的数字是假的,且不是一般的假。代表们几次 呼吁,“我们这里数字的速度太快啦!”结果怎样呢?主报告人说:“我们的速 度不是太快啦,而是太慢啦,还要加快——”要加快到什么程度呢?要加快到 “县里的经济三年内翻三番”的程度!那是个什么天文数字啊。本来没有四十个 亿的社会生产总值,却在报市里的报告中说是“实事求是的一百四十二亿”!多 么荒唐而可笑!然而,搞浮夸的人却节节升迁!说实话的人却因“政绩不显”而 受批评或降职。这个不说实话、不能代表人民意志的代表就是当上还有什么意义 呢? 想到这里,朱宏宇又笑了“您又笑什么?” “我在笑人的舌头?”朱宏宇回答。 “舌头?” “舌头好啊,什么都可以卷。可以卷好,也可以卷坏,可以把人卷天堂去, 也可以把人卷地狱里去。” “您今天怎么了?” “我说得不对吗?” 朱宏宇想,像韩成功这样心怀不轨的人日思夜梦升官发财,却借机往领导耳 朵里灌输别人一心想夺权,而且要夺上一级的权,或借机给你造各种谣,臭你的 名声,搞得你轻则灰头土脸,重则身败名裂。人大代表只是一个代表而已,你能 代则代,不能代原地不动地干你的工作而已。所以,朱宏宇想那“走马灯”似的 官场,又不由得一笑。 小刘来不及再问,车已开进政府大院。 办公室里的解甲县长正对着电话和人谈话:“……老兄啊,干什么都要注意 影响啊,你最近一天到晚总泡在酒场里,这弄不好要砸自己饭碗的,你可都五十 五了,要保持住最后的革命情操啊!什么?大不了上人大,最坏也上政协?你呀 你呀,又听见什么啦就悲观泄气,好啦,好啦,先打起精神来抓工作,到时候再 说……”见解甲县长终于放下了电话,朱宏宇笑着说:“又是老县长宋武魁吧? ” “对,这个老宋,最近不知听谁说,改区以后不叫他在政府抓农业了,要叫 他直接下去当督导员。结果,一天到晚到各委办局喝酒,还胡骂瞎诌。要不就给 我打电话,说自己有病,要住院去。”解甲对朱宏宇毫不掩饰地说。 “咳,现在言论多了,我还听说咱的县委书记在改区之前要先调走呢?有这 回事么?” “没听说。”解甲笑着回答,“现在的小道消息太多了,还说连我一块调走 呢?” “这倒没听说。” “说起来真调走我倒好啦?” “您想走?” “不是想走,是想解脱。” “解脱?” “对。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娃,几十年来总在一个地区工作,唉,只有我 自己知道该有多累啊……同乡、同学、熟人、熟面孔,年长日久,现在的部下基 本上都是过去的老上级,工作不好推动啊……” “可人熟是一宝。” “你哪里知道,处好了是一宝,处不好可就是‘包袱’,是‘罪’啊……” “这话怎讲?” “唉,今天不说这些,你以后慢慢体会就是了。说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噢,是这样。”朱宏宇赶紧走向解甲的办公桌前,说道,“这里有个要搞 潮白河度假村的申请报告和具体的实施方案,想让您过过目?”他把林雨屏写的 报告从夹着的公文包里掏出,双手放到解甲的办公桌上。 “搞度假村?”解甲坐在靠椅上,看了——眼那个报告问。 “对,在潮白河公园内搞一个度假村。”朱宏宇回答,“您看怎么样?” “计划委员会批准立项了么?”解甲一边翻看报告,一边问朱宏宇。 “想先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没批准立项,我拿什么意见?”解甲县长仍旧翻那报告说。 “您是一县之长,建潮白河公园的设想,是出自全县的整体规划——一三五 工程里的旅游工程。所以,园内搞什么,您心里肯定有想法,可巧现在有人要在 园内搞个度假村,为游人提供食宿和各种娱乐场所,找到了我,叫我看看合适不 合适。我想,这得征求您的意见,您要认为有必要,我好跟人家说去,那就下力 量搞呗!您要是认为不符合整体规划,那就不费那劲儿了。所以,就看您的意见 了。”朱宏宇解释说。 “好哇,好哇,设想得不错,文笔也好。”解甲县长边看边点头说,“我们 这个平原县,就是缺少旅游项目,更缺少具有一定规模的旅游度假村,如果在这 个公园里搞这么个度假村,那可是将来我们区里的一大景观哪……是谁要搞啊?” 解甲县长看那报告,来了兴致问。 “您先看完报告,我再告诉您。”朱宏宇听县长说话透着高兴,心里有了谱, 继续请解甲县长往下看。 “人很关键啊?好的项目得好的人才去建,好的人才去管,没有好的管理人 才,投多大资造成多大损失。到底是谁呀?哪个外商吧?五六千万的投资呢。” 解甲县长显然是越看兴趣越高。 “这个人我一说,您准满意。”朱宏宇道。 “谁呀?”县长看完报告,抬起头问。 “林雨屏。” “雨屏?唉,看我这眼睛,这报告上写着那,法人代表林雨屏嘛!” “对,是她。”朱宏字笑着回坐在沙发上应着。 “这个设想方案是她提出来的?” “对。” “这个报告是她亲自写的?” “是。” “这几个向政府请求有关的优惠政策,也是她提出来的?” “是的,是她提出来的。” “人才,人才,绝对是个出色的人才。”解甲赞叹着。“咦,朱宏宇,这里 有没有你的点子啊!说,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吗?” “真的。” “这个林雨屏,有魄力,有魄力。我同意,我支持她搞这个项目。你告诉她, 有时间咱仨人好好地聊聊。” “这么说您同意啦。”朱宏宇高兴。 “总的说是同意的。就是,就是——你说说,这可是在防洪区里的。搞一般 的公园可以,要是搞度假村的话,要建宾馆、饭店,像她报告里说的那些个娱乐 建筑场所,能行么?防洪区里搞这些建筑项目怕是不妥吧?”解甲县长有些犹豫 地说。 “嘿,县长,您的一三五工程里不是把那定了旅游点么?为了搞这个公园不 是先在那搞了个防洪子堤么?我听说这处防洪子堤是按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设计 而建造的,所以,搞个两层楼房的建筑我看不会超标。”朱宏宇见解甲县长有些 犹豫,进一步解释说。 “宏宇呀,我看还是稳妥点好,最好是先放一放。” “怎?您刚才不是说很好,满同意的吗?怎么又……” “宏宇呀?干事得分时机嘛?眼下你不是不清楚啊,现在这个时候,最好是 ……唉,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明白了。不过我看啊,还是干事的好!”朱宏宇笑着说,“一到换届选举, 你们这些个书记、县长的,就都不干事了,都想‘平稳’过渡,怕干好了,人家 说你抢一把手功;干坏了呢,自然是怕落选。其实没有必要担心,老百姓心里是 有杆秤的。该干的还得干!” “不管你怎么说,该放放还是再放一放。换届选举完喽再说。” 解甲有些坚定地说。“你先跟林雨屏谈谈,只是暂时放一放,三五个月的时 间吧!叫她也再考虑考虑,不要凭一时冲动,这可是笔不小的投资呢?” “您知道她那人,只要认准了的,她是一杆子插到底的主儿。在这之前,我 不是没劝过,可她愣要干哪。唉呀,您可不知道,为这事,他三番五次地找我, 非叫我给拿主意,叫我拿什么主意啊!还不是想叫我找您,叫你支持她,我也不 是没想这里是防洪区的问题,谁都怕担这个责任,又是换届临近选举的时候。可 我又一想,这既符合市里的要求,又符合县里的总体规划,您看到有这样的人干 这样的项目,肯定高兴,肯定支持。没想到您……唉——关键时刻,这事业不等 人啊!……”朱宏宇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语气有点过急了,忙转口,“噢,对不起, 对不起,真对不起!” “不,宏宇,你说得对,说得对。我刚才考虑自己的得失是多了些,咱能不 能再商量商量,想个更加稳妥的办法呢?比如说,先叫她把报告给计委那里立了 项。”解甲县长又道。 “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可这里的弯子太多了,而且每个弯子里都涉及防洪区 的问题,而且环套环圈套圈,都怕担责任、担风险,谁都不去当那个出头鸟。您 想想,您要是不先同意,谁敢办这事?” “所以你就找我来了?把这个责任叫我担起来。” “谁叫您是一县之长呢?”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您比我的办法多。” “在这上面签‘同意’俩字?” “那倒不一定。” “那怎么办?” “叫主管规划建筑的副县长去办这件事啊?这样,到时候只管给下头承担责 任就是啦。”朱宏宇看着解甲的脸色说。其实呢,来时的朱宏宇心里就早有准备, 那就是千方百计说服县长,叫他同意这个项目。但绝对不能由他在上面签上“同 意”两个字。而是叫他在上面签上责成管建委口的副县长去操作此项目的立项, 变成政府行为。这样,在主管副县长操作的过程中,操作好了,有政府行为,自 然跑不了他县长的功绩;操作不好,县长到时不负任何责任,还可以为下属承担 责任。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解甲县长一听,果然就神秘地一笑,对朱宏宇说,“就你的鬼点子多,看来 你是有备而来非把我拉下水不可呀!” “岂敢,岂敢!我朱宏宇只不过想‘解脱’您呀!不然,我的乌纱帽怕也一 样难保啊!” “你呀,快告诉我,林雨屏是怎样‘腐蚀’了你,叫你这样来‘解脱’我?” “解县长又开玩笑,我这不是为了林雨屏,是为了您。” “为我什么?” “为您树碑立传啊!”朱宏宇幽默地说。 “哈哈哈……好……好,权且是为我解甲树碑立传,可我有预感,这一下子, 不一定要‘转’(传)哪去喽……哈哈哈……哈哈哈……我签,我下决心签。” 解甲县长大笑着,拿起专用签字笔,伏案疾书,在《关于筹建潮白河度假村有限 公司可行性分析报告》上做了如下批示:请宋武魁同志召集有关部门研究。有人 投资是好事,尽力促成使之成为潞县的旅游景点。 解甲 4月x 日 “给你,去找宋武魁。”解甲县长拿起那报告,交给已经站在身旁看着他签 字的朱宏宇。 此时,朱宏宇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