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明修栈道(5) “说话要有分寸些,姚书记,”杨子谦认真地说,“这话不该从你这样有身 份的人的嘴巴里说出来。” 姚伯先知道杨子谦的认真是假认真,就是希望以杨子谦的对老爷子的真诚去 比较他人对老爷子的不真诚呢,不然,杨书记要费那样大的劲去帮助老爷子做什 么?真的还是担心一个即将退休后的老头子日子不好过,而做善事么?于是,姚 伯先嘻嘻一笑,说:“杨书记,我说的可是真话。老爷子又不是外人,真话又有 什么说不得的?老爷子,您说呢?” 王主任说:“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别人都可以当着你的面做真事,还哪里 有听不得真话的?” “就是嘛,”姚伯先就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今年初,我听我们县人大 主任说,市人大专为各区县人大代表修建的代表招待所已经建成了,就只差房间 内的设备及一批电器没到位,大约需要二百万元。市人大办公室基建办就向市政 府打了一个向市财政借款两百万的报告,说是等招待所营业后再逐步偿还这两百 万。这报告还是老爷子亲自出马递给周市长的,可他就是不买账,说什么市财政 也是相当困难,还哪里有钱办这闲事?还说什么市人大代表招待所既然是营业性 质的,就应该按市场规律办,招待所筹建处既然缺钱,而且以后还有偿还的能力, 就应该向银行贷款去,而不是伸手向市财政要钱。老爷子,是不是有这码事?” 王主任点头说是有这码事。当初周一民不同意签字借这笔钱时,他把放在周 一民办公桌上的报告一把就收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甩手就走出了周一民的房 间,无论周一民在他身后怎么叫唤他,他既不答应,也没回转身。第二天,他赶 过清早,就敲开了市长赵刚办公室的门,把人大要借钱的事向市长说了一遍,然 后很不高兴地向市长说:不知道本届人大常委会在哪些方面得罪了常务副市长周 一民和市政府,不借钱就算了,还说那么大一摊按市场经济运作啰嗦话。市人大 常委会难道是一个经济实体吗?如果市人大办点事要按经济运作程序办,我还找 你这个副市长干什么?看到很少发脾气的老爷子发了大火,赵刚就连忙赔不是, 说周一民是一时糊涂了一些,再加上年初市里的财政状况确实不太理想,所以就 没顾得及考虑利害关系,这件事就请老爷子高抬一手,放他一马算了。说完一番 道歉的话,赵刚就在那份借款报告上签署了同意再给市人大代表招待所建设追加 专项拨款两百万元的批示。王主任当场看到签的是要市财政局追加两百万元的专 项拨款,而不是签的同意借钱,心里自然就高兴起来,再也懒得同周一民计较同 不同意借款的事了。 “虽说赵刚市长给市人大拨了钱,”姚伯先继续说,“可我听人说,事后赵 刚与周一民说起此事时,周一民还在说,我早就知道王老爷子的用心,他那么狡 猾圆溜的人,什么借不借的?就是借了,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千万 别指望他还一分钱出来。” 这事本来早过去就过去了,王主任也就没把这笔事再放在心上。听姚伯先如 此一说,心里就十分的不自在,脸色也不太好看。 姚伯先又说:“我看周市长平常对郭书记,对赵市长是百依百顺,毕恭毕敬 的,这当然是应该的,一个政府官员,尊重书记和市长,是无可非议的事。我看 他对其他市委副书记也还不错,可对老爷子您怎么就那样不地道呢?虽说您年纪 大一些快要退休了,可我们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嘛,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到台上 干他一百年?更何况市人大毕竟是江城市的最高权力机构吧,这是我国的法律早 就规定了的,他凭什么把江城市的最高权力机构都不放到眼里呢?我真是搞不懂, 更没有想明白。” 这时,杨子谦就觉得姚伯先的这把火是烧到了关键点上,这不只是把周一民 置身于老爷子的对立面,也还捎带上把他置身于整个人大的对立面,虽说将来的 收效不可能是如何的了不得,但周一民对老爷子的不买账也是明摆在那里的。难 怪一些文人喜欢写什么朝花夕拾、旧事重提、秋后算账之类的狗屁文章,也是有 其深刻道理的。现在的旧事重提,自然可以诱发老爷子那一腔已快完全熄灭了的 愤怒之火又能熊熊燃烧起来的吧。他看了老头子一眼,发现了老爷子脸色变得十 分阴沉起来,他就不想让姚伯先沿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怕老爷子脸上更挂不 住。都是官场上混的人,应该知道有些话只能说到适可而止的地步,只要老爷子 记住了这笔账就行,他本来就是个精得鬼一样的人,在今后的事件中,他自有主 见如何应对周一民。杨子谦话锋一转,笑着对姚伯先说:“姚书记,时间都过十 二点了,你总不能就用几句闲话打发我们喽。今天我可要与老爷子好好地喝几杯。” “对,先喝酒去,”王主任的脸色开朗了一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 算老虎快要死了,那张皮有时也还可以用来吓一吓人的。” 听王主任说出如此几句话,姚伯先就向杨子谦会心的一笑,很兴奋地嚷道: “管他娘的东西南北风,喝酒大事才正宗。我保证今天的酒一定会让两位首长满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