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妻倚在沙发等丈夫,想着“望夫石”的故事已不再感动人,听的人越来越觉得 它虚假不可思议。打开音响,那是Clean Dion嘹亮的歌声,她的情歌饱含激情,很 有感染力,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真情。她怎么能将情歌唱得如此动人心魄,她一定 经历过同样的爱吧!“lain yqur lady and you remy man ”说得多好,干脆!柳 依抱了个枕头将下巴搁在上面。对面墙上画里的普赛克多么娴静多么陶醉,灯影下 的丘比特惊慌失措展翅欲飞。此情此景难免心醉神迷,心里面老在响:他呆在家里 就好,他要呆在家里就好了。看了几次钟,怀疑时针生锈,挪得那么慢,才过了一 个小时,落地铜钟一向准,常校调的。拿电话的手只好移开,这就打电话催,太小 气了吧。可惜好好的一付心境已乱,无心再听歌,独自生起闷气。钟又响亮地敲了 起来,不想再看钟点了,过了多久?也不想知道,锁孔终于有了响动,但妻没动, 丈夫走进屋,平时踏进家的热情和洒脱不见了,他有些“疲累”的迹象,这拨动了 妻那根敏感警惕的神经:猎犬般的嗅觉伸出来了,她敲开浴室的门。平时他叫妻搓 背的,今天却不,妻将他的衣物全部抱出来,逐件逐件细查,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逮住。衣服上的味道是明显不对,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它不属于他更不是妻的。妻 的心狂跳不已,继续侦查,衬衣的肩上有一小块唇印,衬衣的纽扣松脱了,长裤的 ……妻觉得四肢乏力连站都站不稳,这些衣服是她洗过烫过叠过,岂容纽扣松脱! 最后剩下底裤,妻将它放在鼻底下闻着,她本来还不肯相信预感,底裤上有精液的 腥味,一切真相大白了,他刚刚与梦露莲上过床!巨雷击在头顶,妻无声地倒在沙 发里,人碎成片片末末从窗口飘出去了,汇入尘土。墙上拿着灯的普赛克脸容是凄 恻的,丘比特走了。老韩在浴室里听到关门声,赤身跑出来,“家”空空荡荡的了, 沙发上有他的一堆衣服,那是坟堆。人就像石雕一样钉在地上,心还在哆哆嗦嗦。 柳依从“家”奔出来,这绝不是嫦娥奔月,嫦娥已无月可奔,那月衰老了,沉 进冥海去了。她走着走着,反问自己“往哪儿去”?望着身后走过的路茫然若失, 落叶将脚印覆盖。为什么要走?问清楚他,这是惟一的希望,只要还有一线光就不 能放弃。然而他无言以对,眼睛还是原来的眼睛,然而黑影在里面闪烁,一夜之间 胡子茬儿长出来了,是呀!一夜之间红心长枯草,凭你学伍子骨吧,一夜白了头发, 我绝不会原谅你。沉默将他俩冰冻,梦露莲太贪玩,她只不过在玩一次刺激的游戏, 她的对手太高水准,她一定认为这是她玩过的所有游戏当中最刺激的一次。玩过就 完,谁都不会摆在心上,柳依啊,你最明白我么,我心里只有你的位置都快装不下, 我是刻骨铭心的,不想对你做任何伤害的事,不要看你流泪,永远不要!柳依一定 在渴望听到他的心里话,但老韩只在心中翻腾就是吐不出来。他在担心盛怒的柳依 定会将它们踩在脚下,就像厌恶痰液一样,这会践踏男人的自尊,头可断,尊严不 可玷污!况且他也有气,男人难免有意乱情迷逢场做戏的时候,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过份得很,好聚好散,“一切尽在不言中”岂不更好!柳依不甘心,不甘心她心心 相印的男人会是这样的人,她要击碎沉默的铜墙铁壁,让他敞开心腑,让她再看清 楚他。“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想告诉我,梦露莲设陷阱引诱你,不,直截一点说, 她强奸你啦。”老韩一听如获大赦,感动得想跪在她面前,但他没有这样做改为拥 抱。他说:“我知道你最了解我,没错,事情的经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再赘 述,就当做了一场恶梦。看你伤心地,值得吗?我把血抽出来让你喝恐怕都补不回 来。”又拿起她的手往脸上打,“只要你不再生气伤心,要打要骂都行任凭处置, 大刑侍候!”这是拳头打在棉球上,柳依绷着的神经松驰下来。她阴郁地说:“我 相信你,如果犯罪的是你,不是她,是你主动,是你好色,见色忘妻,又怎么样? 我又能怎么样!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这正是问题的可怕后果。 经此心灵的折腾磨难,这对爱侣心力交瘁了,可怕的陌生感开始在他俩之间播下种 子,爱情温情脉脉的面纱就此被撕开缺口,简直不堪一踢呀。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还沉在睡梦里,敲门声吵醒了他们,仍没人愿意起身开门。 到了最后,敲门声变成响雷,明明有门铃偏不用,实在令人无法忍受下去,柳依推 老韩起身,“是不是楼上火烛?”她说完话也翻身起来,谁这样敲门?老韩憋着一 股火气,“哗!”拉开门,这一看不打紧,刚才的火气变成冷气由头凉至脚底。恶 梦的化身梦露莲就立在面前,谁知她又想到什么离经叛道的游戏?该不会当着依依 的脸重演酒店的那一幕吧?留也不是赶也不是,遇到人生中最棘手的课题了,妈妈 没教过,教科书和字典也没写。柳依也紧跟着出来了,她手中握着东西,天哪,My GOd !那是防贼用的钢管,可伸可缩。惨不可言,一场厮杀即将开始,梦露莲是你 不遵循游戏规则在先,别怪老韩无情,你敢再伤害我的女人,我宰了你!啊,千万 别发生! 梦露莲说:“到了你家门口,不让朋友进去喝口水,你们中国人太小气太没礼 貌吧?”便从老韩身边走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柳依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我的家不欢迎你,你快滚!”梦露莲仍赖在沙 发里,柳依握管的手冒起青筋,老韩额上直冒汗。 梦露莲道:“是你不让他接我的电话,是你不让他见我,他,他对我始乱终弃, 你侵犯人权。”柳依冷笑着说:“我佩服你的胆量,‘海湾战争’打到我家里来, 老毛说得好‘一切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吧!”话落棍起, 刹时,梦露莲的额上青紫一块。她用脚狠端柳依,柳依敏捷地一闪,躲过她的还击, 棍子又落在梦露莲面颊上,她像杀猪一般叫了一声抱头鼠蹿。老韩正作壁上观,美 国女人的游戏被彻底摧毁。她低估了柳依的实力,对高难度游戏的向往使她昏了头, 高估了自己。对于壮得像一头奶牛的美国女人如此不堪一击,柳依非常意外。本来 想,此战一打,若然挨打的是自己,若然要住一个月的医院,总比受无尽期的心灵 折磨好。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好不畅快!没想到柔若杨柳,静似秋水的老婆竟有侠 女风范,老韩大开眼界之余,赶快上前道贺,“首战告捷,今晚去‘轩辕’摆庆公 宴如何?老婆。”完全忘记了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导火线就是他,什么叫 “厚颜无耻”便是这样。柳依道:“我要画画,你别打扰我。”简直淋漓痛快之极, 做人有时应该如是,该发泄便发泄,有利于身心健康!她抓起画笔,根本不用构图, 不用思索,沾上油彩就在画布上涂,东抹西抹。画笔一扔,也不看画的啥?抓了个 手袋,对老韩抛了句:“我出去走走。”扭着腰肢飘出门去。老韩本想说:“我陪 你。”话梗在喉咙里,因为她连眼尾都懒得扫他一下。 柳依截住一辆计程车,司机问“去哪里”?柳依心里一惊反问了自己:“你去 哪儿?”她嘴里应着,“懊——”尾音拖得老长——在创造时间好思考“去哪里”, 本来若遇有人问“去哪儿”,不愿告知去向可用“回家”搪塞,现在这挡箭牌突然 从心中抽走。“世外桃源”吧,好在还有一处净土静心。柳依在路口下车,发觉附 近的景况变了,人来人往比以前热闹,疑心走错路了,试着问人,没人识得“世外 桃源”。柳依搜索枯肠努力回忆它的大体位置,就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出现一间 崭新的“麦当劳”,它赶跑了“世外桃源”?没错!麦当劳侵占世外桃源茶艺馆, 且里面座无虚席,比起茶艺馆生意不知好多少倍。此时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人应 学会随遇而安,这是父训,每逢女儿抱怨饭菜不可口他总会这样劝。无法相信的事 情都接二连三上演给人看了,能不随遇而安吗!寻桃源不外想重温与老韩的第一次 相聚那里。不外乎想对自己说,你的爱还在还热,别放弃,别轻易放弃,柳依!然 而值得流连忘返的洞天已不复存在了。 柳依只好回到画廊,迎面见吴杨坐在椅上,‘正对着门口,他一定正在等她。 俩人打了个照面,他眼睛一亮一暗的。柳依看在眼里,将她等回来,他高兴哪,但 见她神情蔫蔫地似缺水的鲜花。柳依听到他关切地说:“你脸色不好,生病了吗柳 依?”柳依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更害怕听到,但无力阻止。她被引得心酸欲碎,但她 极不愿让心酸继续下去,她要转移要掩饰。她说:“悔生呢?她不跟你一块来?” 吴杨深感意外,他真心诚意关心她,她偏扯上悔生,搬了块石头挡在面前哪。又疑 心悔生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她的病态是不是由此而起?柳依此时虽又饥又累,但 她装出十分轻松快活的样子,她不想让人看出心灵正受创,自尊心至少没了一半, 更不愿让吴杨知道梦露莲事件。她说:“咱们吃晚饭去吧,我饿坏了。”“太好了, 日本料理,怎么样?”他不明柳依为何突然高兴起来,她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但 他也高兴起来,俩人有说有笑地出门去。吴杨喜欢吃日本莱,也十分欣赏日本的武 士道精神,柳依曾戏滤他干脆娶个日本老婆。如果没有柳依,他一定会这样做,老 韩说过“美国房子、中国菜、日本老婆”,日本女人对丈夫的奴颜婢膝才是让男人 们神往的地方。在柳依的理解上,武士道和樱花情结两者合二为一便是大和精神。 她对日本并没什么偏见,祖先积下来的仇恨曾经影响客观的评估,总是觉得日本人 与中国人在本质上有许多共同之处,只是由于地理条件的约束才产生分化么。有时 候喜欢一样东西是没有原因可寻的,就是喜欢!这也是原因。S 市的日本料理店很 多,但吴杨只是爱去其中的一家,每吃料理必是这一家。日本菜在S 市挺贵,他也 消费得起,但他并不常吃。柳依忽然觉得她并不了解他,他们有二十年的感情二十 年的时间,人是一个海呀,人与人相交好累! 吴杨道:“柳依,你叹什么气?今天,你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一定有问题。” 柳依心里泛起一股冲动,就想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他。但这算什么?心灵的天平 向他倾斜?开始投靠他了,远离老韩向他靠拢?为求心理平衡向昔日的旧情人投怀 送抱,跟梦露莲的强奸又有啥分别。而且他或许会幸灾乐祸,谁叫你有眼无珠选择 一个一见钟情的“陌生人”。 柳依沉默着,承认她碰到问题了,但表示“不想说,不想你费心”,吴杨继续 说:“柳依,你知道我对你是死心塌地,即便你杀人,我也会跟着杀。” “你不用看看我杀的是什么人吗?” “不用!” “我不相信,你不会这样做的!”吴杨又碰到钉子,柳依却在心里叫道“忍住, 忍住,柳依,不能冲动。”俩人默默吃着面前的菜肴,看似肚饿,味同嚼蜡。 都市的夜是热和狂的,吴杨问:“柳依,想到哪儿玩了吗?难得在一块吃顿饭。” 柳依恰好瞥见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吧吧吧,要拉便拉”,暗藏玄机的名字。柳依 叫停车,怕他跟着去,就说:“老韩在这边,我去找他。”其实吴杨已经估计到她 跟老韩闹别扭了,在柳依的世界里搅得她失魂落魄的除了她的丈夫还有啥,名利她 又淡。除非她父亲有事,她必会告诉他的。既然她不愿意他跟,何必惹她反感,算 了自个去酒吧喝一杯吧。柳依走进“要拉便拉”,只见门如洞,里面照样幽暗灯火, 一踏进去,便有许多目光集射,心里起了毛毛,因联想到黑森林里狼群的眼;后悔 不让吴杨跟来,坐都不敢坐匆匆逃了出来。待在人行道上定喘平惊,看着行人从容 不迫从身边穿过,心头是活脱脱脱离险境的体会。这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可怕的, 哎呀!柳依太胆小可笑,还怕被生吞了不成,别人能吞你不会撕咬吗?何时就变成 训良的羊了,对!从此可要变半人半兽。柳依挺着胸膛又走进门洞,双眼一睁变了 探照灯似的在四周扫了一圈,角落里只不过散坐了些人,性别是看不出来的,他 (她)们做什么更看不到,这地方不错!她刚坐定,男侍者上来招呼,他一副猎人 扮相。“妙哉!”心道。“要一扎生啤!”她响亮地说。并非借酒壮胆,要摆出一 种风度一种气魄,要不要来一份三成熟的牛排,茹毛吸血是兽性最明显的特征,欧 美民族爱吃生的。大和民族也爱吃生的,男侍者还在等D 着没走,他看人的眼神太 惹人厌了,“先上啤酒,要什么我再叫唤!”她打发了侍者,还在思考是不是有比 生牛排更好的下酒菜,她本不惯吃生,人口怕呕!看清楚台布是仿豹皮的,椅套仿 虎皮,照明的不是电灯吧,不,应该说那外壳像粗大的松枝,里面燃着松脂吗,不 得而知,这是一间野性Bar.“小姐,小姐。”柳依以为侍应在叫她,见身旁的椅上 不知何时冒出个男人库好他没穿草叶裙,不过他要能穿上草叶裙手持木叉跳印第安 舞就好了。借着啤酒的神力,柳依觉得好快活,想象力特别活跃,也正想找个伴。 她给“草叶裙”倒了杯啤酒,可惜他长得眉清目秀,修长儒雅,没半点原始味道。 他将酒喝光,用手对柳依比划着,没碰过这种男人,但他的手语让人明白他就是传 闻的“鸭”先生,柳依很新奇,想跟他聊聊,但他讲明聊天也要收费。柳依无名火 起,酒杯一拍,怒道:“你不是娘养的!我一个人静静享受,你来打扰,这算多少 钱?”“鸭”子走开了,过了一会,他又回到柳依桌旁,放了一张卡片在桌上。柳 依好奇,拿着卡片在灯下照,上面列着某某公司总经理,某某某,“四机”齐全, 不愁找不到他。柳依将卡片浸在啤酒里,请你喝足啤酒哩。心里忍不住想笑,女人 的路也很宽广。只要你放开“自我”,在半人半兽的时候,如梦露莲之流。走出酒 吧,在树荫下的石凳坐着,心是空空荡荡的,变成迷途羔羊了。马路上仍然有许多 人在慢悠悠地晃,他们也是迷途羔羊吗?从手袋拿出手提电话,“爸爸,是我!” 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惊奇地叫:“依依呀,这么晚了,赶画吗?爸爸还以为串线— —”柳依只觉喉咙一硬,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没必要拖累父亲。情急之下撒谎, “爸爸,我做恶梦,梦见你病得很重,才打电话……晤,明白了,爸爸!” 柳依的无意撒谎却歪打正着让她说中,范进贵想父女真是心连心,心灵感应, 老父病卧在床,瞒住女儿可做不到,她做梦都梦到了。范进贵本来只是感冒,感冒 引来咳嗽,这一咳嗽却没法停,直到咳了血,证实旧患复发,天天在家里堡中药, 满屋药味,弄得墙壁、家俱、床铺仿佛也吸了药汁总泛着那股味。四婶说:“阿贵, 我这七八十岁的人闻中药味儿越闻越精神,药治不好的病就不是病,该求神问神”。 范进贵将四婶的话说给荷秀听,荷秀道:“才不是呢,莲心寺那里,初一十五 我没少替你诵经祈福,该找珍姐算一算,是不是祖山有问题。” 贵哥道:“那你快去,我在家等。”让四婶擂好芝麻茶等她。荷秀挺干脆,回 来时茶还热着。 “真教人不敢相信,珍姐说你财太多,要散财,你命中注定不该有财。” 贵哥说:“且慢,珍姐这次招的哪位神?” “七仙女。” 贵哥笑道:“柳依出嫁时,收了一笔聘金,不知是不是指的这个?” 俩人商量该如何散财,荷秀想透出具体的数目,贵哥就是不露馅,荷秀愈加断 定数目的巨大,心中羡慕不已,联想自己女儿难免叹息起来。 贵哥见她无故叹气,以为她恼他刻意隐瞒,半真半假地说:“不如你办个豆腐 公司,我给你本钱,这算不算散财?” 这话并没让她眉开眼笑,她说:“我是生不逢时的苦命人,有心有力时,找来 扑去偏没人照应,我还有自知自明,余下的日子只要不愁吃穿就已心满意足,托神 托佛的福份。”她在挖苦贵哥,自讨没趣,有什么办法呢,贵哥能做就这些,你又 不应承嫁给贵哥,再说你跟吴献不清不楚,贵哥不嫌弃已算仁义。“唉!有钱也愁, 没钱是惨不可言,”他说。 “有钱还怕没处使吗?愁啥,”荷秀道。心想只怕你舍不得拿出来,相好这么 多年,金戒指没见你送过半个。 四婶也插话,“给妈祖塑个更大的金身吧!” 这话反提醒了范进贵,马上想到树堂,还在祠堂的破烂学校,将祠堂平掉,盖 它一幢绿瓦粉墙的楼,那该有多好!可这该要花多少钱,多少钱哪!袋里的钱即使 全掏出来也不够,还不等于拿去替别人发奖金付饭钱。 今天,老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股份公司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与商界高手 们合作就是不一样,特别是梅云村够令他刮目相看了。下班时,推掉一摊应酬,特 地跑去“轩辕”买了几个熟菜,到花店选了一束马蹄莲,这马蹄莲是紫色的很少见。 突然想到花名带了一个“莲”字,生怕触动妻那根受伤的神经,赶忙换了几根“拖 鞋兰”,又比马蹄莲好看多了。回到家,将花插在水晶瓶放在饭桌中央,将菜倒在 精致的瓷盘里,又放上两个高脚的水晶酒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在杯里倒好酒, 只等妻归家,给她一个惊喜,便不预先打电话。自从发生梦露莲事件,柳依对老韩 一直不冷不热,尽管她努力说服自己要原谅要忘却,就是做不到,也曾怒骂自己是 小气鬼,这对她是一种煎熬。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天他俩各忙各的,夜晚总不能同 时到家,总是一个回家时另一个已睡下,好像有意要这样做,他们的爱情跃进低谷, 进入危险的关头。柳依是困在感情的迷宫里备受煎熬,而老韩比她轻松得多,反正 那是场游戏,游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况且他对自己的“不贞”已追悔莫及, 自动与梦露莲绝交,能做的他都做了,他在努力挽救他们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已经忘记了,心里坦坦荡荡,他满怀信心,他在耐心地等着爱情恢复玫瑰的芬芳。 但是他极希望等待的时间尽量缩短,他开始发觉耐性越来越脆弱,难免烦躁和骚动, 如果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将来发生什么变化,没人可以把握得住。才等了半小时, 就开始心急,几次冲动得想拿起电话催她,拖了张椅子放在阳台坐着眺望。阳台种 着一缸白荷,七零八落歪歪斜斜挂着几片蔫黄的叶,老天,依依连心爱的白荷都不 管了,水已经发臭,家养的荷花很娇气,不知如何侍弄?书房里有养花的书,何不 拿来照着做,把花儿侍弄好,定可博得美人一笑。老韩果然进书房找了书看,默默 记在心头,按照书中的指引替荷花换水、埋肥,剪去残枝败叶。弄妥当了,看来是 没有以前的美色和活力,打算往花店买几株新的来换,转而想岂不中“喜新厌旧” 的套么,她不“哼”你才怪。不禁黯然神伤,老韩呀老韩,连你都变得神经过敏起 来,曾几何时!所谓顾忌、忌讳之类,什么时候上过心头!铜钟又响了,恋巢的燕 子还不归巢。肚子也不觉饿,倚在沙发看画看电视,竟睡过去。等他一觉睡醒已是 夜里三点钟,妻站在面前说:“还没吃吧,我热菜去。”她穿着件宽松的白睡裙, 头发收在脑后束着,吸着布拖鞋,看来轻飘飘地,像个幽灵,美丽的幽灵。 老韩早上到公司上班,推开办公室的门,着实吓了一大跳,办公室布置得像个 舞场,办公台上放了一堆礼物。漂亮的惠小姐迎上去娇声娇气说“Hannn birthdar”。 老韩吃惊地说:“谁告诉你今天是我生日?”“你在台历上做了记号,”阿惠小姐 说着话挪过台历指给他看。“你弄错了,”老韩说。阿惠小姐才不管,照样在他脸 颊上送上一个香吻,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他的衣袋,才袅袅娜娜走出办公室。幸好她 不是梦露莲二世,老韩对女人开始有些怕了,艳福并不好消化,或许它适合梅云村 这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