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心为农伤 可事实上并非如我想象的这么简单,一开始就有我的父亲不理解我选择的动 物医学专业,后来录取的消息传开之后又有许多乡亲们对“农业”二字说长道短, 都为我和我的选择惋惜不已;我的大哥更是鼓励我去复读……后来我是带着巨大 的心理压力和巨大的希望来到华中农业大学的。那时我已经明白,我将与华农开 始一个艰辛的约会。但是我相信:大学是自由王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 的道路并非已经板上钉钉。那时我已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管前面的道路多么曲折 多么艰辛,我一定要风雨兼程,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不能被大家以一种怪异的 目光打量…… 进入大学之后,我彷徨过,失落过,痛苦过……但是,既然选择了,也就慢 慢接受而且自己也变得日益坚强了。不管起初是阴错阳差、命运弄人也好,是命 中注定、缘分使然也罢,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再显得重要了,显得重要的 却是我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如何逐步实现自己心中的誓言,拿什么回报体弱多病 但仍含辛茹苦供我念书的父母和把求学机会让给我的兄妹。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 学习,不仅经常获得学习奖学金,还十分顺利地通过了国家英语四、六级考试, 而且还在各种文体活动中获得包括省级在内的30多项奖励或荣誉称号。可以说, 一个普通本科生应该取得的,我都没有忘记争取。然而,这些并不是我乐于追求 的,似乎更多的是迫于自己肩上的责任——我是农民的儿子,“冰凉”的贫穷和 “沸腾”的希望强迫着我不仅得付出,更得收获。而此时的我依然热爱着文学。 心为农伤 在大学的时光里,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大学到底应该如何度 过。我曾经一度十分怀疑自己所取得的“成绩”,我觉得我的大学完全不应该像 众多的大学生一样“简简单单”地度过,四年大学之后就只剩下几个人人都拥有 的证书。我应该在压力下活出一丝随意,在平凡中活出一份精彩,我应该追求那 些属于自己、能够纪念青春岁月的东西,哪怕多年以后我仍然平凡甚至平庸,但 经过岁月的洗礼,一切都会冷却和褪色,然而这些东西却还能够以温暖和鲜丽给 我一种安慰。尽管我很平凡,一如我的出身和我就读的大学甚至专业,但是我不 能因此而平庸!于是我开始思考和写作了。 在大学里,给我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农业”二字。我们农村人穷,我们的父 母做着天底下最脏最累最繁重的农活却吃得最粗,穿得最破,住得最差,还供不 起子女上学甚至看不起自己的病;我们农村的孩子早早辍学谋生,有幸上大学的 基本得靠国家贷款来维系学业。那我们农业院校呢?我们华中农业大学是全国办 学历史最悠久的农业院校,由张之洞大人创办于清末1898年,虽然现为教育部直 属全国重点大学,虽然华中地区号为天下粮仓,华中农业大学为我国农业人才培 养重地,虽然校园三面环水背靠青山,环境幽雅,主体校园面积全国第一,虽然 实力与南京农大、华南农大相当或者稍强,仅次于中国农大而忝居第二,但是如 此背景如此实力却连个“211 ”都没有评上,而南京农大却是“211 ”工程大学, 华南农大也通过了“211 ”工程建设项目验收或论证,让人更为遗憾和尴尬的是, 中国农大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已经晋身于“985 ”了!这对于我们农业院校的大 学生,特别是出身农村的农大学生而言,我真不知该用怎样的文字来形容自己的 心情和处境。不说了,不说了…… 这里,我不是在为自己的母校申冤或打抱不平,一切都于事无补,更何况轻 微如我又能够改变些什么呢?这里我只是在说明我的思考,一个农大学子的关注, 也就是我大学里许多作品的创作背景和写作主题。这些作品,后来在我大学毕业 之前有幸结集成了一部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名为《一路呻吟》的书。 正如我在《一路呻吟·后记》中所说:“我爱华农,她百余年的历史长河本 身就演绎着无数美丽动人的故事;我爱狮子山,她秀丽的自然风光是我心灵停歇 的净土;我爱南湖水,她的浩渺烟波是我无穷无尽的创作源泉。我把自己的爱形 诸文字,集中倾注在《情定狮子山》之中。”因此,我的以华农早期校史为背景 创作的中篇小说《情定狮子山》就花了较大的篇幅描写华中农业大学校址狮子山 和南湖水的秀美,以及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滋生的浪漫而凄美的爱情,也讴歌了 国人发展农业教育的艰辛和悲壮,更抒发了强烈的爱国情感;对于我本人而言, 她的完成也表达了我强烈的爱校之情。写作之前,有过痛苦的思想挣扎,有过黑 夜和白天的漫长而多次的狮子山叩问,也有过为众多的华农人不知自己拥有罗振 玉和王国维这样杰出的校友而发出叹惜,也有幸在大一寒假留校期间听到华农的 老领导谈及华农和狮子山的过去,为母校对祖国农业事业的巨大贡献而自豪和为 母校所遭受的国人的冷遇而心寒。所以,可以说《情定狮子山》是在我浓重的 “农业院校情愫”或者说“华农情愫”的驱使下完成的。作品名称中的“情定”, 不仅是作品中的主人公将“情”定于狮子山,更是写下这个作品的作者将自己的 “情”定于狮子山、定于《情定狮子山》。 我在《后记》中还这样写道:“一个来自贫苦农村家庭的学生,不管他是出 于何种原因来到农业院校求学,只要他踏入农业院校的校门,他周围的人一定不 会认为他是在做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正好相反,他是在做一件令人无比失望的 没有前途的‘蠢事’。也许,他们的这种情感并不表现在言语之中,但是他们听 到‘农业院校’之后的异样的表情、失望的目光,却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原 来我们的‘农’在国人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畸形!”确实,他们这样的表情和目 光至今还是我心中的痛。跳出农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考上大学是我们唯一的出 路,而上农大却是我们莫大的尴尬!于是我不得不抚摸着自己淌血的伤口,深情 地写下了《祖父坟》。不是作为疗伤的自救之药,而是珍珠,海蚌痛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