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一路呻吟 《一路呻吟》是一个总结,也是一个开始。也许会有书商愿意将它再版,但 是无论如何,它都已经成为了我的过去和历史了。我已经步出了清静的校园,展 现在我面前的是广阔而喧闹的社会。前面的路还很长,也许更多的是曲折,我仍 需翻山涉水。但是不管我身在何处,不管我以后还会不会在文学创作之路上继续 前行,或者行走多远,我都会终生铭记:我是农民的儿子,命中注定要承受更多, 我必须背负着理想和责任风雨兼程。梦在更为遥远的前方,而道路却在自己的脚 下;只要坚持,总能达到一个灿烂的所在…… 王颖 从一岁半开始识字,到三岁独立阅读书刊;从两岁熟诵《蜀道难》、《岳阳 楼记》,到四岁半写下“红红的花,绿绿的树,清清的湖水,点点小舟浮在水面 上”;从八岁发表处女作,到十七岁在国家级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从十 六岁精读《红楼梦》三十余遍,到十八岁在武汉大学创办“红楼论坛”;从十九 岁“红楼论坛”名满武大,到二十一岁在央视与崔永元同台畅谈。其间的种种风 雨缕缕悲欢,每每回忆起来,都别有一番滋味。今天看来,就是这些平淡而真实 的生活,一点一滴谱写着她和中国传统文化的不解之缘。 雁过平沙 烟水流霞,阑干斜影,依依点上眉痕。才遣莺啼,无端春已三分。年年经陌 穿花雨,风暗匀、数卷缤纷。可知伊、特地飘零,第几黄昏。山山漫递鹧鸪语, 待这番春去,是我行人。缱绻叮咛,暮红分袂江津。明宵月色三千里,曳瑶枝、 堪比星辰。笑嫣然、踏梦寻来,有草如茵。 ——《高阳台·毕业前夕珞珈赏樱》 离开武大的时候正值八月的酷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背着旅行包,行走在满 是蝉噪和林阴的校园。学校早已经放假了,阳光空空落落地洒落在葳蕤的树木之 间,给人清澈且寂静的感觉。我知道现在我的大学生活完完整整地结束了——本 来在一个月前就该结束,但我参加了学校的神农架生态考察队,从培训到考察再 到总结,前前后后又拖了二十多天。于是我不由分说错过了毕业的人群,在这样 一个有着浓郁阳光的八月的午后,悄悄地离去—— 我悄悄的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突然理解了这份慷慨和洒脱。所谓告别,不过是一种流浪的结束与另一种流 浪的开始,原本就不需要带走什么。记得从神农架返程的前一晚,考察队的所有 队员坐在一起说着心里话。我则不停地吹箫,一首接着一首,其中有我喜欢的 《阳关三叠》,低沉的,忧伤的。在雨后微润的空气里,箫声远远近近地洇染开 去,梦幻一般,越过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仿佛一直渗透到神农架的天宇之上、群 山之间。类似的情景,六月份在春英诗社的告别宴上,也曾经出现过。那时悬玲 正准备去北京实习,她唱的《阳关三叠》堪称天籁。这首曲子我听过许多次,也 很喜欢吹奏。但每每到第二叠上,便不禁莫名地心动: 渭城朝雨浥清晨,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 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襟,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 垠…… 这些语句总让我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首《沁园春》,中间几句是:“一 日三秋,时尤十二,十二时中百断肠。君何忍?遣须臾消息,试我心伤。”读来 只觉情致曲折摇曳,令人荡气回肠。然而,却不像是长久的写法。因为对于无可 避免的离别,唯有看得豪迈一些,方能维持得久远。 我走的时候,悬铃去北京实习了,所以没有送我,虽然两年前她就说过要送 的。那时悬铃已经跨专业考上了建筑系的研究生,那时我刚下定决心转考北大中 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的研究生,那时北大古代文学硕士生的录取比例接近四十比一, 那是我大二快要结束的时候。 说起来,悬铃的考研比我要容易一点,毕竟不跨校。不过单就专业看,从热 动转到建筑也够受的,好在悬铃画得一手好画,那素描足以打动建筑系的老师。 她对我说,如果考不上咱就再考一年,谁怕谁呀。我只有苦笑,在当时的状况下, 我决定考北大的代价是放弃本校的保研,万一丢了保研再考研失败,我真是上天 无路入地无门了。于是悬铃半开玩笑地讲,你就留下来等着保研呗,想那北大千 里迢迢的,何苦来?我说,天下的事谁说得清楚,当初从法学院跑出来,别人还 不都说我弃明投暗。悬铃说那倒是。我曾经告诉过她,大一下学期我去法学院办 转系手续那会儿,辅导员看了我半天,不由发出一声感叹:“武大法学院向来都 是只有人转进,没有人转出的。”最后盖章时他特意补充了一句:“要是到那边 不适应,还是回法学院来啊!”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住地点头。其实, 从法学院转走决不是因为讨厌法学,对这个专业我根本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就跟一杯温开水似的。假如没有国学班的出现,我想我会一直在法学院读下去, 然后考研,参加司法考试,再找一份薪水差不多的工作,如此而已。 现在想想,从大一一路走来,当真是一切皆有可能。转系时有不少人眼光异 样,但诗社却是高奏欢歌。一群人来了一番大讨论,结果成了我理所当然该去国 学班,仿佛不去倒是怪事了。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命中注定就是那种属于诗词歌 赋的人,逃也逃不掉。于是我离开了法学,那是我到珞珈山后,第一个樱花开放 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