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药补食补加人补 龙四开酒店,是形势所逼。 你想,哥四个,都当着官,一年四季光日历上的节日就十多个,再加上夫妻八 口的生日,他们的四个孩子的生日以及龙老太爷的生日等等,一共二十来个,还有 平时的大事小情,拜托办事,疏通关节,可以说,往龙种来送礼的,果真是门庭若 市。 这些礼品,自家怎能受用得了呢?于是,他们又各自去商店退货。有一次,龙 家四个媳妇同时拿了八瓶茅台酒,八瓶“人头马”,到同一个商店去退,虽说是降 价处理,给那营业员回扣,不料,那营业员是新来的雏儿,根本不认识龙家这四位 贵夫人,怕是假茅台、假“人头马”,便拒绝退货。事情闹到经理那儿,才乖乖地 给退了。 那茅台酒、“人头马”,是中国寻常百姓喝的吗?只能在龙家这里进去出来的 拉锯,一年少说也得旅游十来趟。经理心里有数。龙家贵夫人心里也有数。商店只 赚个回扣钱。 四位贵夫人回来一商量,总这样去退礼品,也觉着挂不住面子;再说,也怪费 事的。正在一筹莫展,恰好龙四被释放回来,正愁没工作;主管公安局的龙二说, 叫他负责第三产业吧,一核计,干脆自家开个大酒店自销。 龙副市长在各种会议上也曾暗示过,欢迎全市各个部门,踊跃到龙种大酒店惠 顾。这么一来,下边又把“暗示”变成了不到龙种“惠顾”,便不予报销的不成文 的规定。而且,这样一来,下边送礼的也方便得多了。 龙氏家族上下近三十口人,有了公共大食堂,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何乐而 不为呢?每一支算一股,哪股往龙种拉客多,哪股分红多。 开酒店,你以为只要色、香、味俱佳,就能笼络现代人的口腹之欲了吗? 那天晚上,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等铁哥儿们在老龙家聚 会,为龙四提前释放洗尘,核计着开啥样酒店,钱院长首先热烈进谏。他举例说: “1925年美国科学家麦开做了一个实验:将一群新生幼鼠分成两组,甲组给予优惠 国待遇,乙组给予歧视待遇。结果呢,甲组因营养过剩而早早死亡了,乙组却皮毛 光滑、皮肤绷紧,行动敏捷,免疫力和性功能都很强。” 听的人无不诧异,都问咋回事。 钱院长咝呵了半天,吸了一口烟,显得莫测高深地说:“这里可有学问了。动 物——当然也包括人了——一生消耗热量都是有一定限额的,限额一旦用完,就死 了。你以为你比谁都吃得多、吃得好呢,那也不是啥好事儿;吃得多、吃得好,消 耗热量超了负荷,当然生命也就是早早结束了。吃得少,营养搭配得合理,热量限 额完成得晚,当然生命就会延长了。当今的人,死于营养过剩的慢性病的,要占全 部死亡的刀%以上。我们医院有这方面的统计。不用说别人,就说我家大嫂吧,一 年得住半年院,咱市得她那种糖尿病的,比十年前多了十多倍。所以我说,这酒店 的饮食结构,一定要科学化,把医药学知识与饮食结合起来,治病强身寓医于食, 人人增强科学养生观念,保证体力与智力同时自由发展,才行啊!” 龙副市长听后,啧啧赞叹不已,特别强调,要把龙种大酒店办成像方才钱院长 说的那样,成为全市饮食业的革命样板儿。 钱院长得到市长的夸奖,更加春风得意,又补充道:“如今到酒店来的人,不 光是为了吃喝,主要是为了找感觉,为了消遣,放松神经,排遣生活的郁闷,减轻 紧张的社会生活压抑感,补充生活曾经对他们的亏待,使灵魂得到慰藉;还有,那 就是为了洽谈生意,圆他们想发财的梦啊!” “是啊是啊,你说得很有道理。”龙副市长赞成钱院长的意见;但接下来却显 得十分困惑,想说点有关饮食方面更高雅的文化享受的词句,却憋在心里说不出。 改革开放以来,他也念了省委党校的大学本科函授,只是那浩瀚的书海叫他头痛背 不下来。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眨巴几下眼睛,想起去南方考察所见,便顺口说了句, “那就依你们说的,办个像样的歌舞餐厅什么的。” 龙四带头鼓掌叫好。 众哥们儿也手舞足蹈起来,为龙副市长的提议干杯! 钱院长说:“龙市长的指示太符合改革开放的步伐了!你想啊,如今生活水平 提高了,人人都在追求高质量的物质和精神享受,却难于不知咋玩才好。咱们龙种 大酒店就该为全市做出个样子来嘛。办歌舞餐厅,生意一定红火!” 钱院长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理。他们也都想着把口腹之欲再上个高台阶,那 样子一边吃喝,一边玩乐,搂着女人“嘣嚓嚓”,可真叫一大乐事!在他们眼里, 钱院长是个有学问的人。过去,他也曾偷看一点古书,觉得古人饮酒赋诗、品酩赏 舞,一种神驰心旷、超越时代的艺术人生的惬意,既养口腹,又养耳眼鼻,实在高 雅得很。岂知他只是一知半解。 “那还得叫工人文化宫给咱培养舞女嘛。”龙四提议。“若不然,咱这些人, 不都是当年跳‘忠’字舞的水平吗?钱院长和孙局长都会,你们俩就教男的。” “那好说。关键在于咱这的厨师手艺。”钱院长又把话拉到原来说的主题上来。 “必须要讲究营养学。” “干脆,”龙副市长说。“就聘你为龙种大酒店的营养师吧。” “不行不行。我只能在理论上提供依据。再者说,若大一个市立医院,也离不 开我。” “你小子一噘尾巴,我就知道拉几个粪蛋儿。是不是要报酬?”龙四朝钱院长 肥厚的脖梗上拍了一下,险些震掉他的眼镜。 “你这是啥话?难道我不该为龙种尽力吗?我是说,我不能天天来这儿拟定营 养食谱啊!大部分都需要厨师来做这项工作的。” 龙副市长瞟了他一眼:“老钱这份心思,已见用心良苦了,再找个够档次的厨 师,让老钱教教,就行了。”说完,叼着烟,走了。 龙副市长走后,钱院长对龙四又说:“市长在这儿,我没好意思讲,你想啊, 如今进酒店的人,不都是官儿们和款儿们吗?他们从官场或商界办完了事儿,熙熙 攘攘来酒店轻松一下,满足口腹之欲。古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 可以互敬,那么,色,就不可以互敬吗?” 龙四听了,张大嘴巴笑起来,浑身肉膘直劲颤抖,一个劲儿拍手叫好:“是啊, 满足了他们的口腹之欲,还得满足他们的性欲。老钱啊,亏你想得出!” 大伙也都附和着:“说得也有道理,你搂这个女人跳够了,再让给他,互敬嘛。” “你这是啥话?”钱院长拍了下他们的秃头顶,算是报复:“你们听我说完的。 我说的满足性欲,不是叫龙种开妓院,你们寻思哪儿去了?现在的官儿们和款儿们, 多用脑子,所以,他们往往肾亏精虚髓少,工作起来精神疲惫,头昏健忘,腰酸背 痛,骨弱乏力,耳鸣失眠。这么一来,当然性功能就减退了,常常患有早泄、阳萎 等苦不堪言的病症,这不就给工作带来一定的影响吗?夫妇生活发生障碍,不也就 破坏了幸福美满吗?” 龙四一听,猴眼睛瞪溜圆:“那咋办?咱龙种又不是药店,能治这病?” “这你就不懂了。”钱院长无意卖关子,却把大伙给迷住了。 龙四往钱院长眼前凑了凑,斟上一杯啤酒,示意叫他喝下去再说。 “我告诉你,——呃!”钱院长饮下去后,打个了嗝,又说。“历代名医都说, 药补不如食补,药疗当先食疗。特别是先天之本的肾,这是生命之本,就更需要 ‘血肉有情’的补品来补了。” “啥叫‘血肉有情’的补品呀?”大家伸长了脖子,把眼珠倏地投向钱院长的 嘴,急不可耐地异口同声问。 “这就多了。我只举一例,你们就懂了。” “啥呀?——” “各种动物的鞭和卵。” “噢——那玩意儿呀!”大家听了,又不屑地把脖子缩了回来。 龙四说:“那依你说,咱龙种就天天摆弄鸡巴和卵子啦?” 李镇长说:“那玩意儿有的是,我们镇的畜牧站和种畜场,可以免费大量供应。” 王乡长也不示弱:那算啥?我们乡还可以免费供应狗肉、狗鞭。” 钱院长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边还要有许多配料呢。常吃,就 会肾气旺盛,精盈髓足,不但精力充沛,灵敏多智,创造性强,筋骨强劲,夫妻性 生活当然会更加和睦美满的。” 大伙异口同声道:“这可比吃药强多了。”说着,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着点头。 龙四眨着猴眼,自忖:怪不得!他想起他那玩意儿总叫女人玩不够,大概与这 个有关系。于是,忙说:“对,咱龙种就专弄这个鸡巴、卵子菜,一定会受官儿们 和款儿们欢迎的。” 大伙又说了一阵子别的便散了。 龙四走进厨房,把这些话与蒋师付一说,以为他会拍手称赞,谁料他却淡淡地 说: “他说的都是些陈辞滥调,跑这儿显摆啥呀?” “难道你还有别的绝招儿?” “‘绝招儿’可不敢说,反正我来龙种这半年多,官儿们和款儿们可都爱往咱 这儿瞭。我早给他们吃的菜里下了药了。” “下药?下啥药?” 老蒋的才华就表现在他对人的观察十分透底。他早看出,来这里的诸官们,尽 管官场上踌躇满志,来到大酒店后,却是由盛而衰。他深知,在男女之间的性秩序 里,无论哪一方,都是征服者。当性战开始,都显示出兽性的颤抖,产生和释放的 性能量,随着双方的角逐而逐渐耗散,互相吞噬。 有人说,性,孕育着生命,是伟大的创造中之最伟大。性接触,犹如阳光给予 大自然的恩赐,大自然又以它的无穷魅力回报阳光的灿烂,产生了无穷的爱。可是, 在龙种大酒店里,那给予和获得的双向选择,都远远抛开了创造生命的内涵,而纯 粹是一种使禽兽都为之惊诧不已的性游戏。——生命,在这里不是在燃烧,而是在 腐烂。 老蒋的才华就表现在让腐烂再延缓的功夫上。 “啥……!瞧你吓的这熊样。你没看这帮家伙都跟咱这岁数一样吗?都是虎狼 年岁,性欲正旺,而且,又都是大权在握。可是,他们的老婆却都处在更年期,性 欲不稳定,这就叫他们憋得要到处寻花问柳,性欲过了极限,极需补精养髓。我的 菜谱里,都有这些配方,所以,他们就都吃上了瘾呢!” “操!你小子还真能琢磨,怪不得吃了你弄的那菜,玩着有劲儿呢!” “我这些玩意儿,可不外传。要做的话,能做一百六十多样呢?” “别吹!咱们龙种从今后就专门弄这个滋阴壮阳的菜谱。大哥也说过,要把龙 种搞成饮食文化的独一处,全市饮食业的革命样板儿,保证受官儿和款儿们的欢迎。” “欢迎肯定欢迎,可没经名家尝试,得不了奖,提高不了知名度。你没看现在 电视上的广告,许多酒也是、药也是,必得经名人、歌星、政府一用,便立即产生 奇效吗?” “嗯。咱龙种也弄个电视广告。”龙四被老蒋说得十分兴奋;可又一想,犯了 寻思,“那得咋说呀?——S市所有官儿们和款儿们,用过龙种大酒店的滋阴壮阳菜 谱,性欲大增,成了御悍女的猛男,一天干三回不下床?” “这不叫你说白了吗?”老蒋的肉嘟嘟的麻阔脸上,泛着红光,掏出一只香烟 来,龙四急忙递给打火机点着,老蒋猛吸一口,咝喝了一阵子:“记得电视上做过 乾隆皇帝吃了×制药厂的壮阳回春药,乐得跟皇后妃子直劲拍手的广告吗?对!咱 不好也让市歌舞团来装扮一回,上龙种大酒店来吃的镜头吗?” “对!就这么办!”龙四乐得使劲拍着老蒋的肩膀说,“你他妈的真是个人才!” 说干就干,市电视台当晚就来拍了。 广告在全市播映了:龙四坐在老板桌旁,两手扶案,麻搭着猴眼皮,说了一通 热烈欢迎各界人士惠顾的套话后,镜头摇遍龙种大酒店里的所有设置,特别在一幅 洋裸妞在浴室里与一猛男紧紧吻抱的巨画上拉下,皇帝与皇后正在吃菜,吃完就急 不可耐地搂在一起,象是控制不住性欲的样子,在床上咕喽起来,镜头特写成定格。 皇帝乐颠颠地说:“吃了龙种的菜,壮阳补肾精气足。” 皇后美滋滋地说:“吃了龙种的菜,翻云覆雨永葆处女身。” 广告每天晚上播一次,播了一个月。全市人都能背下来,见面就说那话。龙种 大酒店果然昼夜门庭若市。 市文联一位全国小有名气的新潮作家,还被聘请来为龙种的卫生巾拟了美辞: “诱人的魅力就在于龙种大酒店独一无二地拥有您从未体验过的、令您咋舌称奇的 性感觉,振颤您每一根神经的滋阴壮阳菜谱,会使您大振雄风!” 出入龙种大酒店的许多官儿们和款儿们,一边抹着樱桃色的油汪汪大嘴又一边 纷纷议论: “龙种确实能使我们增进智力,工作起来精力充沛呀!” “龙种还能增进夫妇快乐,家庭幸福啊!” “龙种可与日月同辉,天长地久啊!我看,是不是建议工商局为它引外资,使 效益再上一个台阶?” ……自此后,蒋师傅成了全市的新闻人物。龙副市长在一次会后也说:“得地 千里不如得一圣人。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市的难得的人才呀!” 专会听弦外音的下属们,不久就推荐老蒋当了市劳模! 这老蒋,脸上长些浅白麻子,大伙都叫他蒋麻子。原是本市江湾镇东北大队人。 初中没念完,爹叫他死心塌地下庄稼地,当了后补社员。可他不甘心,天天溜街, 蹲饭馆子,想学厨师。“文革”那年月,全镇才有两家国营饭店,谁敢总去下馆子? 那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老蒋从扫“四旧”破书堆里,偷出一本《随园食谱》。这小子还真挺钻研,形 形色色的南北大菜,川、鲁、粤各种风味的下料,背得滚瓜烂熟。他常到饭店去无 偿帮忙,不久便掌握了许多煎、炒、烹、炸、烟的技巧。师傅是个六十来岁的人, 常与他讲“唱戏的腔,厨师的汤”。他一一心领神会。一次,县里来了工作队,镇 “革委会”请客,老蒋露了一手,做了个“佛跳墙”,往桌上一端,飘出异香,真 的把些“活佛”似的领导,馋得直探头吸溜呢! 这一手不打紧,老蒋从此命运发迹起来,被弄到县革委会食堂,专门伺候“造 反派”头头去了。 这小子天生会来事,县里举办“活学活用讲用会”,他就做“忆苦饭”。其实, 他仅用鲜嫩的曲麻菜,小根蒜和肉剁成馅,用细罗筛了玉米面,包成菜包子,弄得 还挺香。革委会主任是河北人,爱这口,觉得他挺懂政治,便推荐他当上了“积极 分子”。 虽然好景不长,“文革”结束后,“革委会”被撤消,他却仍留在县委食堂当 厨师。一天三顿饭外加临时上头来人,忙活得没啥意思,不久就辞了职,自己开了 个小吃铺,让媳妇操持,他天天出去搓麻将。 渐渐地,他染上了一种性怪癖,跟媳妇做爱时,专咬她的乳头。起初,媳妇也 觉得怪好受的,可有一次高潮时,他竟把她的乳头咬掉了! 媳妇不堪他的性虐待,提出了离婚,给他扔下一个十八岁的儿子,初中没毕业, 就跟着流氓去当了“车豁子(火车上的小偷),跑车板绺窃。已是“二进宫”了。 三年出狱后,老蒋良心不忍,想好好经管一下儿子,教他烹调手艺。朋友们集资帮 他筹办饭店;殊料,钱又叫儿子偷跑了!这回,老蒋气得浅白麻子个个绽红,他真 的心灰意冷了。正当他一筹莫展时,龙种大酒店开业,龙四把他请了去。 改革开放以来,他经常从电线杆子、厕所、饭店、舞厅等处,发现“祖传秘方、 治愈性病”的广告,顿生一念,便溜秋着从那些江湖郎中手里偷来药书看,也想务 这行。看到那些前去治性病的人,哪有寻常百姓啊!多是些官儿们和款儿们才得这 种病呢。又一想,他们经常到歌舞餐厅里泡妞,怎么能不得那病呢?他翻看了一些 书,得知酒是色煤人,竹叶穿透心。肾主藏精,主骨生髓通脑,为“作强之官”, 若从滋阴壮阳食疗下手治本,准受他们欢迎。 龙四得了老蒋这些绝招儿后,喜不自禁。有时他想,西门庆光知道用春药,性 欲过度,结果死在女人身上,太窝囊;倘长用蒋师傅的滋阴壮阳食谱,就决不会被 女人咬死,相反,会一次比一次富有活力的。当然,他的龙种大酒店生意也会更红 火的。 “老板,禾花雀和泥鳅都没了。赶快打发人去买吧。”老蒋用白围裙边擦手边 走来,站在龙四身后大声喊道。 “用这么快?不是前天买的吗?” “叫王乡长拿走好几斤,说是你批的。” “操!他竟跟着搅混。好了,叫小七去买吧。” 老蒋狡猾的一挤估醉眼,转身走了。 这禾花雀是广东特产,在收割稻谷的前两个星期左右,一群群花雀结队飞来啄 食稻谷,在这个季节用大网扑捉活的,一网可捕几千只。这雀肉肥、味美、极嫩, 下油锅一炸,稀酥,是患阳痿症的上等补精佳品。但目前北方市场不少以麻雀和铁 雀来冒充,效果也可以。方才者蒋说王乡长拿走好几斤,那是瞎编,其实都叫他自 己吃了。 最近,他突然发觉自己那玩意儿也有些举而不坚了。常被他的情妇沈三姐奚落 得抬不起头来,很有些自惭形秽,于是,他猛吃起禾花雀和泥鳅来。 老蒋打发小七刚出门,碰上了王乡长从京吉普里下来。 此时已近中午,阳光灿烂。王乡长边擦汗边跟老蒋说: “我弄来了。” “多少?” “五斤。”王乡长摔着塑料袋,有如捧着自己的性命,跟着老蒋进了门。到舞 厅,见卫媚正在训练服务小姐,龙四和朱婕眼巴巴瞅热闹,他也没顾得上塔讪,迳 直穿过去,奔了后面厨房。 沈三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里问床上看电视。 “咋吃吧?”王乡长把塑料袋往菜板子上一放,说。 “咋吃?剁成肉泥,包韭菜馅饺子吃呗。” “还用不用别的啥调料?”王乡长悄声问,显得十分虚心。 老蒋故弄玄虚,咝呵半天,才说:“我以为吃几回饺子,你那玩意儿就会硬啊? 你没看电视广告上说嘛,‘得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啊!若想治好你的病,光用 药,只能好一阵儿,这紫河车,得长用。” “长用?那得多少啊?” “少说也得三十、二十的。你以为光吃它就管事吗?若那样,谁都能当先生了 呢!” 王乡长早听出他的话里有诈,便装做扫兴地说:“上哪儿去弄那些玩意儿?” 沈三姐在里屋插嘴道:“哟!生孩子人家,谁愿意给呀!那可是犯忌讳。再说, 计划生育,那玩意儿又不能造假。我看干脆用猪狗的也行。哈……” 王乡长没想到里屋还有女人,一时害了臊,拎起塑料袋,说了声:“算啦!” 便一溜烟跑出了门。 老蒋背后骂道:“操你妈的,你他妈的农村里养一个,城里还养一个,一天干 八回,还有不累疲软的?你吃吧,左右你管着计划生育,全乡人生孩子都供着你紫 河车,吃一百个也不中用!”老蒋边说,气得不行,回头又冲着沈三姐说,“你单 说,把他那玩意儿哄下来,随便搁些碎肉胡弄他不就解啦!这可好,又提拉走啦。” 说完,进了里屋,“咋吧”一声给闭了电视,端起磁疗杯上舞厅去看卫媚训练 去了。 他悄悄地坐在背光的门口处,点上一只香烟,边抽、边品茶、边盯着小姐们排 队扭屁股。 这些天使般的“模特儿”,个个风姿绰约,款款亭亭,冰肌玉骨,豆蔻年华, 天鹅般颈项,在七彩转灯的流光溢彩中更显得迷离如仙,每一旋转犹如空中抛出一 条条美丽的孤线,以及泼洒下叫人魂荡神驰的香气,叫人吸着不由得增加了肺活量, 真正沉浸到烟波浩渺的梦幻之中,诱得男人个个附骥攀鸿、趋之若骛。 此刻,龙四正喜滋滋地陷入一种十分惬意的回忆之中。当卫媚领那卖蛋妞从他 身边走过时,一缕甜香袭入脑髓,陡地令他筋软骨酥,心膨胀得鼓溜溜,象刚刚出 炉的酥饼。虽然被朱婕掐一下屁股,肾上腺却膨胀得不行,性感波涛拍岸,欲冲决 堤口,憋得小肚子生疼。他那猎狗鼻子般灵敏的嗅觉,紧跟不放地盯着那卖蛋妞。 ——奇怪,她身上的野香叫他回忆起在集体户时,与一村妞在麦秸垛里通奸时间到 香味儿。他看了看在场的所有服务小姐,她们的香味似乎都有共同处,唯这村妞特 具魅力。越想,他越急于抓获她。 龙四,陡地站起来,傲然四顾,犹如一头雄鹿,在警惕地监视着是否有情敌出 现,本能地维护着自己的一群母鹿。 这些,全叫老蒋看在眼里,不由得妒火中烧。 那傻丫头呆呆地坐在卫媚身边,一个劲儿地看往上蹿的水柱,眼珠子上下直翻 愣,又看水池里的金鲤鱼、王八和古巴牛蛙,眼珠于左顾右盼,又看舞厅上面吊着 的七彩转灯旋转,眼珠子不够用,急得流星般闪烁。 “你们看这个丫头的眼神,快看呐!就是要这样的眼神——”卫媚喊道。 大家倏地看去,却把那卖蛋妞看愣了,立刻低下了头,两手挽起了辩梢。 只恨没有录相机,不然把她的眼神录制下来,足可以叫大伙称奇。不过,卫媚 也善于捕捉形象,她介绍说: “刚才这丫头的眼神,在灯光照耀下,上下左右地乱转,真好比两粒珍珠活脱 而不黏呀!那眼波一闪一个情,一闪一个意,怎不叫酒客们神魂颠倒啊!他们不情 愿掏尽了钱包才怪呢!” 卫媚说得大伙直咝呵。原来并没瞧得起她,这一说,大家倏地把眼睛都转向了 那卖蛋妞,只见她那圆鼓鼓的脸上,洋溢着羞涩和热烈的神色,兴奋地眨着长长的 黝黑的睫毛。她只恨爹娘少给她生了两双眼!在农村,她只看见过蓝的天、黄的土、 绿的庄稼;只在邻居家的黑白电视里,看到过城市里酒店的豪华。“哎哟妈呀!那 大吊灯咋还能转呀?这水池里哪儿来的这么些王八和鱼呀?那大蛤蟆别是成了精了 吧?咋都赶上大盘子大啦?这地,咋这么光溜呀?都能当镜子照人儿呀!那墙上的 大镜子赶上我家的房子大了呀! 她不失闲儿地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有手指尖细细地描着喷水池的彩色瓷砖。 那眼神,叫人想起《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 龙四真恨卫媚不赶紧训练,他好单独跟那卖蛋妞谈谈。 老蒋悠闲地喝着茶,溜秋着卫媚,骂她骚狐狸。妥啦,这婊子又给龙四带来一 匹发情的小牧马。 龙四按《人生全相》书中说的,见那丫头厚厚鲜艳的嘴唇右侧有颗米粒大小的 红痣,揣摸着她的阴唇上准也有一颗;你看她鬓毛往下直长,圆厚丰满的下颏,都 显示出这村妞淫欲极强。龙四坐在她旁边,很想看看她手相,不住地吸溜着鼻子闻 她身上的味。 龙四一下子就逮住这乡下丫头身上所散发出的又酸又骚可是极其令人想入非非 的野味儿,令她想起来什么。他咝呵一阵儿,突然把思絮停留在了那个场院麦垛里, ——噢!对了!是那种女人的味儿!这味儿,比那强烈的高级法国香水味,更富有 性感,更令人愉悦,更信以急于欢好。 龙四是对的。这种乡下丫头原始的由碳元素组成的脂肪酸,正是由阴道里分泌 出来的一种吸引男性的特殊气味。科学家们称作“费洛蒙”。这种气味、会立刻抓 住男人的性欲。可惜,龙四想道,为什么许多女人都爱用那浓烈的香水把这种天然 的纯真的女味给包装起来呢?这也应该“打假”,还女人的真味儿才好。这样想来, 龙四更加喜欢上这个乡下丫头了,就因为她尚未被香水损害呀! “你们要每天早上对着大镜子练习这种眼神儿。来了客人,就把他们也当成镜 子照自己,跟镜子里的你,四目传情,才能练出真功夫。现在的电视演员,也都在 练眼神呢!” 大伙听了卫媚的话,你瞅我,我瞅你,互相瞅着、瞅着,“卟哧”都笑了。 “喂,你叫啥名字呀?”卫媚拉着那卖蛋妞问。 “何玲。” “识字吗?” 她摇摇头。 “家在哪儿住?” “江湾镇三家子屯儿的。” “噢,就是我们下乡的集体户那个屯儿。”龙四兴奋起来,问道,“你家几口 人?” “爹和娘,还有弟弟。” “龙四一听,这声出谷黄莺儿般婉啭,吐气出兰花般沁香,那嫣然一颦,媚眼 一轮,顿使他肾上腺膨胀,牙龈发酸,欲火如炽,心儿,早把她拥入鸳鸯帐里,宛 若洛甫腾云巫山雨,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龙四的猴眼把何玲浑身上下细摘了个遍:胸、腰、臀、个头,都完全合乎龙种 小姐标准。再看那双小脚儿,倘捏那脚腰,肉感姣好,攥那脚心,她会痒得媚笑频 送,搓那小脚指头,她会神魂颠倒。别看那胸和臀暂时还差点,不上一个月,准得 象发酵的面团。 “你站起来,”卫媚把何玲拽起来:“大伙再瞅瞅她咋走。来,你在中间走一 圈,叫大伙看看。” 何玲由于害羞,愣愣地站在龙四前边,不好意思走。龙四趁势推了一下她的屁 股,说: “别害臊呀!习惯了就好了。”说着,又推了她一下,笑眯眯地回味着何玲臀 部的弹性。 何玲两腿并拢,迈着姗姗莲花步,使得臀部益发显眼地颤动,连累得高耸的酥 胸也在微颤,叫龙四馋得直咽吐沫。 “就是这种两脚来回来扭动着的走法,才会叫男人丢魂儿呢?”卫媚强调地说: “你们没看电视里的模特吗?就是这种猫步,我告诉你们,要叫男人投降,女人就 得练好大腿和臀部的肌肉力量。”说着,她把雪团似的波斯猫使劲扔给龙四,那猫 “咪呜”一声,蹿出去,老蒋急忙给抓回来,抱在怀里。 “来!大伙都站起来围成一圈,走走看。”卫媚在厅中央表演起来。 “三节腰!”大伙窃窃地说。 “不要脸!”朱婕仍站在吧台里边,骂道。 “臭婊子!”尤二姐也轻轻地骂。 谁都知道,卫媚在十五岁时,就混在学校“造反派”司令部里跟男生们胡搞。 当“造反派”们都下乡插队时,她已经跟武装部一个官儿姘上了,是城里有名的马 路天使,人称“红烂漫”。她爱穿红的。后来那官儿犯事被挪了地方,她便名正言 顺地嫁给一个商店经理,两人去南方度蜜月时,没过五天,她又榜上了港商,想跟 港商去香港。没去成,就又跟自个老公悻悻然回了氛干脆不服老公的管束,仍然出 去乱搞。她的性欲如火如茶,总处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中。所以,她老公索性 跟她离了婚。 卫媚自豪地表演着:脚一扭、腿一并,仿佛吸精导气,直透肛门,经神厥穴而 至心窝,然后直钻入脑,身子也飘飘然了。谁能明白她这套“回春内视法”的秘诀 呀!舒服只有她自己知道。 龙四看傻了;他知道她练过气功,他多么想体验一下她的床上功夫呀! “好了,大伙走走看。”卫媚又催促道。 小姐们你推我,我推你地散慢地走起来,就象牢里的女犯在放风。 走了不上五圈,龙四看着不象话,气得喊了声:“停下!你们这是咋走的?卫 姑奶奶教咱训练赚钱的真功夫,瞧你们一个个死眼皮搭拉着的熊样儿!我可告诉你 们,咱龙种小姐就是要在全市拔尖儿的!把全市客人都吸引到龙种这儿来。有蒋师 付的手艺,有龙种小姐的媚力,咱龙种要上五星级饭店,成一流企业不成问题。大 家要齐心努力,我龙四不会亏待你们的。过几天,Y市粮食考察团到我市来考察,孙 局长告诉我,要在龙种玩三天呢,还有,听我哥哥说,日本一个民间贸易代表团也 要来洽谈投资问题,都要在咱龙种设宴款待。我可告诉你们,好好在龙种这儿干, 会有你们的好处的。尤二姐,你听见了吗?别一天价总哭丧着脸,象谁亏你八万元 似的。何玲,你同意不同意在龙种大酒店当服务员呀?一个月给你三百元钱,食宿 都是我掏着,小费自己攒起来,不比你天天来卖鸡蛋强啊!” 何玲一听,搁心里“妈呀!”一声。这不是一步登天了吗?她虽然巴不得留下, 嘴里却不敢说。龙四还以为她不干呢,急忙又说: “就这么定下了,今儿个你就别回去了,我给你们李镇长挂个电话,叫他派人 去告诉你家,就说在城里找到工人啦。” 何玲听了,兴奋地不知所措,把脸贴在了卫媚肩上直喘。 龙四又说:“朱婕,去把工作服给何玲拿一套来。” “早没了。” “不是还剩两套吗?” “小杜和小杨走时偷走了。”朱婕不屑地应着。又突发奇想,倘能拉拢住这傻 丫头去挡卫媚,或许她能得渔翁之利呢。这么想着,她又笑呵呵地说,“算了,我 呆会领她去做套新的吧。” “得,咱龙种又多了一个难得的人才。”尤二姐瞅着老蒋,冷笑着说,“明个, 备不住龙老板一乐,也给她开五千呢!” “你若眼气,就学学人家朱婕和秦琴别可着一棵树吊死人。我看呐,这何玲会 立竿见影地比你强。你生就的死心眼儿,非得跟那蹬三轮的,不受大穷才怪!”老 蒋甩完最后一句,转身端起水杯欲进厨房,不巧,撞在正看得出神的沈三姐怀里, 被沈三姐打了一脖拐,波斯猫“蹭”地蹿下地,跑了;沈三姐骂道: “没用的货!” 尤二姐以为骂她,也还了口:“天生的贱种才是没用的烂货,端屎喝尿也情愿 当三孙子……” “好了好了,你有完没完?”龙四吼了声,吓得尤二姐没了电,麻塔着眼皮不 吱声了。“我可告诉你们,何玲进了龙种大酒店,大伙要爱护她,不准欺生。凡是 龙种小姐,都是难得的人才嘛。好了,快练吧。” 小姐们懒洋洋地都站好队在厅中央随着音乐的节拍走起来。 何玲在卫媚身边排头,两眼流露出十分感谢的神色望着她和龙四,仿佛一个冻 僵的生命,突然遇上了惊蜇,从此渐渐恢复了活力一样,她,在龙种大酒店里,开 始了新的生命途程。 朱婕领何玲在街上做好服装回来,又把她送进浴室,转身冷笑一声,便锁上门 走了。 何玲怯怯地站在溜光溜光的花瓣形水粉色瓷砖地上,手扶浴盆沿儿傻呵呵地发 着愣,抬头见两边墙上都镶嵌着通长的大镜子,一下子照出了三个何玲,她新奇地 直抿嘴乐。见对门墙上还挂着一幅硕大的满墙玻璃面,是个趴在海滩上的光腚露乳 洋女人,正冲何玲媚笑。 浴盆里的水泛着浅蓝色,好清亮啊!用手拨弄几下,——嘘!好热啊!屋子里 蒸腾着朦胧的水汽,荷花形的吸顶灯,把室内映得朦朦胧胧,一种温柔无比的氛围, 令何玲犹如置身仙境。 这屋里的东西实在太新鲜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香味浓郁清新的“舒肤 佳”、兰花油美容露、海飞丝洗发液、超级翡翠润肤乳、AB浴液等等,等等,叫她 眼花潦乱。 她不识字,但认得上面的画,知道哪个干啥用。于是,有次序地一一摆在浴室 旁边的架上。 她要脱衣服,不放心,又去推推门,看锁好没有,这才一一往下脱,放在床上; 脱完衣服,又觉着小肚子憋得慌,要撒尿,见那便盆太高,没法蹲,便把椅子挪过 来,刚要往上蹲,椅子腿打滑,出溜过去,她这才发现旁边地上有个圆眼儿,用带 缝隙的铁盖盖着,她醒过来了,这也许就是倒水和撒尿的地方,于是,蹲在那儿, 瞄准了眼儿,尿了一泡,站起来,还一个劲儿纳闷;城里人真怪,尿盆这么高,莫 非都蹶着腚尿?……她一边窃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浴盆里爬,突然又发现三个 光腚的何玲,吓得她“妈呀!”一声,急忙缩进水里…… “妈呀!——嘘!——嘻嘻嘻……真好受呀!真好受呀!……唔……” 温热的水,漫过她的前胸,舒服得她直哆嗦。 她今年二十二岁了,除了生下来时在洗脸盆里洗过一次热水澡,再没有这么淋 漓尽致地叫温水泡过。在农村,谁家大姑娘敢这样光腚拉撒地啥都露出来洗澡呀? 羞死人啦!夏日酷署,只能趁黑夜,端盆凉水放在里屋旮旯里,关紧了门,偷偷摸 摸擦完上身,穿好衣服,再脱去裤子蹲在盆沿上,往上撩着水洗屁股。那还得提心 吊胆地急忙弄呢?记得十四、五岁那年夏天,她们几个一般大的村妞,相约着趁村 北机井房歇响没人,偷偷跑去跳进水池子里,那还是穿着背心裤衩呢,正洗着,林 带小路上骑自行车跑来一个人,是大队民兵连长,站在井房跟前就不走了,边抽烟 边调笑着她们,像猪八戒偷蜘蛛精的衣服那副流氓相,气得她们蹲在水池子里拼命 的喊叫……从此,她们再也不敢去那地方了。 这里的水,太好啦!爱咋洗就咋洗,没人偷看;而它,爱咋照就咋照。有生以 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丰腴的胴体,跟画上那洋女人一模一样。她惬意地往 身上撩着水,慢悠悠地感受着水的刺激。 热水一烫,白皙的肉皮儿泛出红润,她仔细地搓着胸前结实得有如石头般的乳 房,小心翼翼的揉着粉红色的乳头,揉得有些发痒;使劲搓着平滑的小腹,深凹的 肚脐眼儿。——噢!兰瓦瓦、清亮亮的水下,飘浮起一绺柔软的阴毛,令她心为之 一颤,赶紧用手捂住,深怕叫人看了去,低下头来,在水底下尽心地搓揉起阴阜来。 热水,令她陶醉得眩晕不迭,似觉魂魄也随着水波荡悠悠,她闭紧了双眼,翕 动着鼻子,就像猫儿嗅着了鱼腥,一丝不苟地把浓郁的香水味吸入肺部,沁入心底, 再憋闷一会儿,尽情地感受这温水的温馨。 浴液泛起了丰富的泡沫。她像孩子似的捧着——雪团?米饭团子?棉花团?她 把泡沫从胸前乳沟划开,分成两堵雪墙,想起农村孩子打雪仗。捧起一团泡沫,用 舌尖舔了舔,滑溜溜又没啥味道,只是那香味往鼻子里钻,感到一种异常的欣喜。 她恍惚在做梦,梦见她的爹娘和弟弟也搬进这楼里来住,也来洗这温水澡,看见爹 也穿上了龙四那样的带背带的西装裤,娘也穿上了纱裙,弟弟了也穿上了韩国纱衫…… 他们怎会想到,他们的女儿此刻在享受着人世间的欢乐! “咚!咚!咚!” 敲门声,吓了她一跳,情不自禁地往水里缩去。 “谁?” “我。小秦。” “噢,秦姐。啥事呀?” “龙老板怕你叫水热晕过去,打发我给你拿冰淇淋吃。” 何玲爬出去,用大毛巾围住下身,去开了门。 “咋样?舒服不?” “嗯呐。舒服极啦!”何玲说着话,接过冰淇淋,不小心把毛巾掉了下去,又 急忙拣毛巾围好。 “嘻嘻,瞧你,跟那画上的洋妞一模一样。只是——嘻嘻!这儿的毛可比她的 又多又厚啊!”何玲脸通红,急忙拼拢大腿,转过身去。 秦琴笑着退出门去,何玲急忙又锁好门。 两只脆皮巧克力冰淇淋,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光听人说“巧克力”,这 就是啊!含在嘴里滑腻腻、冰凉,一直透到心底。吃了两口,她有些舍不得,想再 装进塑料袋,留给父母、弟弟吃,可又怕化了,她边寻思着,边用舌尖舔,甜得舌 头直想冲锋;自忖,等我赚了钱,回家去一定给他们买几只, 她是个孝顺姑娘。她爹长年有病不能下地干活,都是她们娘仨支撑着家。爹在 “文革”时,从公社农中毕业当了造反派司令。听爷爷说。这是第二次闹土改,夺 当权派的权,她爹就打倒了公社书记,自己上了台;可是干了不多日,又被县里来 人打倒了,一堵气,得了场大病。爷爷说,这是阶级敌人资本主义复辟,再等着来 运动,把他们再打倒。爷爷喜欢运动,一来运动他就撒着欢往前冲,跟着工作队吃 派饭;工作队一撤,他又搭拉膀子,吃不上派饭,家有时三天屋顶不冒烟儿。爷爷 死后,上地承包到户,爹懒怠种地,天天去赌钱,把土地就都租出去了。每年上秋, 叫她们娘仅去挖鼠洞,竟然从老鼠嘴里弄回来上千斤粮食!娘用来喂鸡、喂鸭,叫 何玲挎着筐上城里卖鸡蛋。日子,就这么癞蛤蟆打苍蝇似的对付着混。 但何玲有何玲的福份,她那嘹亮脆甜的黄莺儿般的叫卖声,以及她那双明眸善 睐、顾盼神飞的丹凤眼,带着大自然的纯情和泥土的质朴,竟赢得了城里许多人的 爱怜,原因大概就因为人们在人性深处还保留着与大自然的某种契合吧!当然,鸡 蛋也就比别人的好卖多了。 吃完了冰淇淋,她觉得浑身清爽极了。她往身上又倒了些浴液,立刻泛出了丰 富的泡沫,荡漾着茉莉花的馨香,她仔细地琢磨着被朦胧的彩灯光映照着的炮沫闪 烁出的彩虹,身子忽然漂了起来,见平滑的下腹,果然阴毛又多又厚,在水面上像 水草一样荡漾,阴阜也被水泡得粉红,她看着看着,顿觉浑身犹如海绵一般膨胀起 来,下身奇痒难耐,阴道里像钻进去了什么东西似的搅合着,要吸吮又吸吮不着地 往里使劲收缩,急得抓耳挠腮地哆嗦起来……她难受得欲哭不能,欲笑不能,不知 道如何是好啦!她慌里慌张爬出浴盆,胡乱擦了擦身子,手一碰乳房,浑身又像是 触了电似的直酥酥。 这时,门,轻轻地,开了…… ——是龙四! 何玲吓了跳,急忙闭扰大腿,双手捂住酥胸,刚要喊,又忍住了,靠在床边上, 恍惚间,仿佛觉得他就是自己想要吞噬的什么,站在那儿呆望着…… 当何玲一踏进浴室的门,龙四就在隔壁墙上专留的门镜中,从何玲脱光身子迈 进浴盆,便开始专心致志地、一丝不苟地窥视起来了。这门镜,是任何人不会发现 的,它装在一个特殊的木匣里镶嵌在墙上,平时用一幅大画掩盖起来,浴室那屋, 镶在凹陷进墙里的梳妆台下边,恰好对准着浴盆。 龙四佯装到梳妆台上取什么,故意用手触碰何玲一下,顿时点燃了她熊熊的欲 火,烧得她浑身颤抖起来。 “……龙、龙经理……” 龙四没吱声,拿猴眼瞟了她一下,只见她春色横眉,浑身青春的静脉从白皙的 皮肤里透出来,犹如玉瓷似的端庄美人儿,他心痒得直想一把抓过来亲个够。他又 碰了她一下,把拿起来的法国古龙香水打开,往身上喷了一下。 “龙老板! 何玲带着哭音,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 摸他胸前裸露出来的纹的两条飞龙。 “你要干什么?” 龙四见何玲那撩人的春色,心早就产生摇焉,肾上腺膨胀,一股股性感波涛汹 涌着欲扑向这个野味丫头,却佯装不晓地淫笑着使劲盯着她问。 “……我……” 何玲双脚在地上使劲搓搓着,荡漾的淫欲憋得她身子紧紧地贴上龙四,伸手去 搂他。 龙四猛地把她按倒在床上,何玲脑子里“轰!”地一声,觉着整个身子瘫软了…… 一股强烈的海潮,冲破了堤岸,与另一个巨大的引力汇合,狂涛席卷任何阻碍, 奔涌着……在这力与力的大拼搏中,迸发出的电光,形成涟漪般的闪烁的光环,人 在光环中被抛向太空,飘浮着…… 男人征服的快感,在于进入女人的磁场后,听到女人甜蜜的呻吟和快乐的呐喊。 ——龙四,这个S市数一数二的“款儿爷”,自以为有了钱,就是征服了这个世界, 而征服了这个世界,就是征服了女人,俨然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又如公鹿维护 着它的一群母鹿,趾高气扬。 而女人征服的快感,在于感受到男人猛烈的袭击和疯狂地碰撞,听到他卖力气 的活塞运动的运气声。——何玲,这个刚刚涉世就品尝了人生禁果的村妞,觉得她 已经征服了这个男人,——这不是一般男人,而是这座宫殿的“皇上”,——所以, 她也觉着已经征服了这个世界。 他们都觉着已经沉浸在一种美丽高远的境界之中啦!尤其龙四,他感到一次成 功的性交,能使他复活十年!这个善于榨取女人精华的老色鬼,专会吸阴精的炼丹 术士!他从西门庆那接受了反面教训,深知“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的可怕结局,所以,每次,他都要避免射精后 那种副交感神经和脊髓的反射神经松驰所带来的损失,而去吮吸女人的阴精以及回 收阳精,以壮其力。 龙四一声不吭地,两眼死死地盯着何玲因慌张和畏惧而呈显出的娇羞和痛楚, 以及不知所措的媚态,两手使劲地揉搓着她的乳房,体验着洞房初夜香艳旖旎的情 境,品味着以往初夜的种种回忆,进行的比较。 他在公安局工作时,曾得到过一本英国人采访编写的《色情间谍》的书。得知 前苏共列宁学院实际上是个专门培养色情间谍的性学校。好,他开大酒店,也专门 培养性服务的小姐,以招徕顾客。所以,他便施用春药来开发处女的性服务潜力。 这无疑于法国大革命前的法国国王,有权享受全国任何一个新婚女人的初夜权一样! 难怪每个法国公民都有杀王之心呢!可是,我们的龙四却丝毫不用担心。他可以胆 大妄为地与每一个新来的服务小姐交欢,并且对方都是心甘情愿的。 何玲呢,躺在那儿,突然想起少年时,第一次骑在马上,被马一颠一颠的感受, 又想起别人给她糖果吃,含在嘴里,甜得她直想狠劲咀嚼,咽下去,却又舍不得, 急得抓耳挠腮……她兴奋得闭住了气息,娇喘吁吁得心荡神驰。 可怜这村妞,来到龙种只有一天功夫,仅吃过两顿饭,洗了个热水澡,便很快 就被泡开了她欲望的结石,像蝉脱壳一样,脱去了她二十多年被风吹日晒的皮肤, 而变得肉润皮酥,美玉一般。她原以为只是到这儿来当个服务小姐,干活什么的。 她爱干活。可是,没料到竟得到龙四经理这般抚爱,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岂会料 到,那脆皮冰淇淋里,被龙四下了春药呢?仿佛得了皇恩,何玲倾刻间,由一个万 人之下的村妞,成了经理夫人,可以为所欲为地颐指气使了吧?不管别人咋看,反 正她自己是这么想的。至于以后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现在还没人去理她。 只可惜,她不会用脑子思索,而只用肉体去思索。从此后,每有男人触碰她, 她便会敏感地浑身汗毛直竖,甚至每一根头发,都会尽情地吸吮男人的爱抚。 龙四顺手扔给她一张“四伟人”钞票,叫她留着买点化妆品,喜得她闭不拢嘴, 又拽过龙四“吧吧”亲了两口她胸前的飞龙。 残阳,拖着疲惫的余晕,懒洋洋地溺人江中,空寂寥落的江面上,波光粼粼, 片片归帆散发着鱼腥味,急急忙忙地往岸边靠,就像情人急着投怀送抱似地去亲吻 大堤。 逃出寂寞和空虚的小轿车,像幼儿园放学的孩子找妈妈,欢天喜地地往各大酒 店飞驰…… 困惑的上弦月,用她凄冷的光晕抚慰着这个朝夕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城市。 龙种大酒店狂舞的金龙霓虹灯,第一个向这个城市炫耀起它勃发的生机,开始 向黑夜挑战了。 正当小姐们各就各位之时,卫媚,卫姑奶奶照常又抱起她的波斯猫来了,后来 还跟着五、六个大盖帽,中间夹着一个土头土脑的乡巴佬。 大盖帽笑嘻嘻地跟卫媚调情,卫媚骂道: “又他妈的吃罚呀?看我的面子,少罚两个吧。农民兄弟。赚的都是血汗钱, 整天在土坷垃里往外挤油,你们也不寻思寻思。” 卫媚说着,她怀里的波斯猫两只放射异彩的眼睛,死盯着水池里游动着的金色 鲤鱼“咪呜,咪鸣”的直劲往喷水池挣。“馋猫!”卫媚拍着它的脑门儿说。 其中一个大盖帽解释道:“卫主席恐怕还不知道,这不,过些日子,一个日本 民间贸易代表团要来——” “我知道——不就是修一条往江湾镇去的柏油路吗?他妈的,中国老百姓竟借 外国人的光。他们外国人若是不来呢,这条柏油路怕要等到下个世纪才能修。”卫 媚轻蔑地说。 “嘻嘻,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给外国人装装样子呗。这不,这小子挺狡猾,明 明拉了十车土,硬报十五车,您说,该罚不?” “卫主席,您看,”乡巴佬见这“二串子”娘们儿非同凡人,便哭叽尿嚎地冲 她诉起苦来,“我好个容易在镇上花了三百元钱买了这个官差,他却硬说我少拉五 个土,呶,这是他们给我的拉土车票。还能有假吗?” 事情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出官车,都想去,这就得用钱竞争。这个乡下佬不仅 出了三百元买下这个官差,又送了不少礼,于是,他可以不出车,照样从镇政府带 工负责人手里得到车票,以此去换钱。殊料。被大盖帽查了出来。 “算啦算啦,别叽咯这些了。我又不是给你们断官司。小朱,”卫媚冲走过来 的朱婕喊道,“给他们安排一桌,记我账上。我可告诉你们,该咋算就咋算,别罚 他啦。”说完,迳直了上楼。 “谢谢大姐。谢谢各位。那你们就在这吃吧,我家还有事,得赶紧回去啦。” 乡巴佬点头哈腰地像送走一位观音菩萨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突然,从喷水 池里“卟愣”蹦出一条鲤鱼,他趁人不备,急忙抓起塞进衬衣里,撩起蹶子跑出去 了。 殊料,又走进两个大盖帽,在转门里夹住了他,吓得他直哆嗦。 “喂!你往哪跑呀?” “噢,他……他们,……已经安排到三号桌啦,我去再买点东西。”乡巴佬狡 猾地眨了眨眼,扯个谎,跑了。 原来,这后来的两个大盖帽,也是来吃罚的。 其中一个大盖帽刚要落坐,腰上的BP机响,他看了看,骂了句: “家里骚娘们传我。” “操!一年到头总守着一个娘娘庙,还叫啥男子汉?” 那大盖帽讪笑着跑去挂电话: “喂!啥事呀?我正在江湾镇修路工地上施工呐!嗯,今晚上不回去啦。嗯。 好,就这样吧。” 他撂下电话,冲朱婕把嘴一撇,做个鬼脸,跑回坐席。 “哼!男人都撤谎!没好玩意!” “操他妈的!”方才这一幕,全被乐队几个人看在眼里,施强气忿地骂了一句, 冲坐在琴旁的吕老师说,“难怪世面上都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呢——” “啥话?”孔小姐坐在吕老师身后,给孩子铺了两把椅子,好奇地问。 “说是‘四个金钱豹,十三顶大盖帽,专吃一顶破草帽。’概括得真绝啦!” “啥叫‘金钱豹’呀?”孔小姐又问。 “这个你还不懂?”吕老师笑呵呵地说,“就是四个银行呗!” “银行?——噢,对对对!可不是咋的。你看那周行长,我看比金钱豹还凶呢! 他花钱咋那么冲?自个家又不印钱,给小姐小费咋都几百、几百的给呢?他哪天晚 上不花个千八百的?我看呐,这里准有道道儿。” “别没良心,给你小费还损人家。”男歌手小曹不无嫉妒地麻搭着眼皮说。 “横竖那也不是他自个的钱,既然都在吃‘老公’,咱为啥不吃呢?” “是啊,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所以说呀,你真给他们说好听的,他们就 越豁出去往外甩大票喽!”架子鼓手张旺半天才插上一句话。 “嘻嘻嘻,”吕老师年岁大,大家都很尊重这位老钢琴家,所以,他也很自重, 一般啥事从不介入,但听了张旺的话之后,他也十分欣赏孔小姐的生花舌头,不用 唱歌,光是说词,那绝顶到珠峰的奉承话,就能把酒客的钱包掏空。 “人也真怪,一当上官就会发财,就越爱听恭维话。”施强问。 “这还不明白?当官和发财是一回事,不是说,‘三年州县官,十万雪花银’ 吗?人一当上官,就害怕丢了官,你真奉承他,他越觉得保险。”吕老师沉吟着说。 “照你这么说,咱孔小姐的舌头好比是保险公司唆!”小曹说, “开始!”朱婕走过来,朝乐队摆手。 乐队按次序给各个雅间客人献歌,舞池里立即拥塞了舞精灵,围着喷水池旋了 起来,皆呈忘我的兴奋状态。因为刚刚开始,酒还没发挥它的刺激。每个人还都佯 装矜持和傲慢,互相温情地搂着,隅隅对话,在柔曼的旋律中,各自半闭着眼,出 神入化地体味着异性的香味,还没等沉醉进恍惚的温柔乡中,荷尔蒙还未来得及加 压上升,献歌已经结束,于是,他们又都恋恋不舍地分离开,踽踽地钻进各自雅间 去了。 灯,亮了,吕老师一抬头,见对面楼梯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龙种小姐。 “又是新来的吧?”施强跟吕老师说。“你认识?” “嗯。好象常到我家门前卖鸡蛋的那个。嗓子又甜父润。” 何玲从楼梯上走下来,畏畏缩缩地穿过喷水池,坐到三号雅间门口,想跟尤二 姐搭话。 此时,尤二姐正茫然地坐在门口凳子上,两眼似乎凝聚在远方一个不知啥目标 上,若想把她唤回,恢复常态的灵性,仿佛呼唤一个临危的病人,那眼睛象一个玻 璃球,吓得何玲心一动,急忙推了她一下: “你咋啦?” 半天,她才“嗯”了一声:“噢,没咋。上菜吗?要啤酒吗?——噢,是你呀?” ——她仿佛从遥远的天国重又跌入人间一样,情逼无奈地微喘一口气,木讷地咧了 下嘴。 “朱姐叫我来帮你,说你身体不舒服。” “噢,谢谢。”尤二姐慢吞吞站起来,启开啤酒去给那五顶大盖帽倒。 “洒啦!洒啦!”——一个大盖帽喊。 尤二姐一机伶,那原已斟满的酒杯一颤,溢出的酒,又泼了那大盖帽一身。 “操!你这是咋搞的?没魂儿吗?” “噢,真对不起!请多多原谅。” 何玲还真乘巧,急忙接过尤二姐的启子,替她再启啤酒,——这是有生以来第 一次啊!只听得“呼”的一声,一股白沫蹿挺高,直喷得那五顶大盖帽全都长了白 胡子! “哈哈哈!……”何玲弯着身子蹲在地上大笑不止。 尤二姐也不由得笑了。 朱婕跑过来给解了围,又拿来毛巾给擦拭。替她道着歉。 何玲也跟傻子似地坐在尤二且身旁,不知所措地发着呆,在她脑子里仿佛还冒 着那浴液丰富的泡沫,以及这啤酒的泡沫,想着跟龙四的颠鸾倒风的一幕,她时不 时地傻笑一下。 吕老师端详着她。在他印象之中,原来卖蛋女那带着大自然的纯情的泥土的质 朴的盈盈一江水,咋变得如此僵硬、木然了呢?仿佛倾倒进去了发酵的垃圾,闪烁 着一种叫人厌恶的欲火。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军用挎包走进来, 怯怯地四处寻摸着;朱婕走过去,问: “先生,您几位?” “不不不,我不是来跳舞的。我来找这儿的龙经理。” “啥事呀?”龙四跟卫媚从楼上走下来,朱婕一甩袖子,走开了。 那人从挎包里取出两个红礼盒,递给龙四:“这是龙书记叫我给你捎来的。他 还告诉我,以后,千万别给他再买这种王八精啦。” 龙四接过后,又递给朱婕,叫她放到柜台上。 “哼,这老爷子也太不识抬举啦!孝顺儿女也真难当啊。”卫媚嘲笑道。 “龙书记说,中央电视台都跟踪采访给曝了光,都是些假工八,专门哄骗败家 子儿的。”那人实打实凿地如数直说。 “可也是,”卫媚冲龙四说,“如今这世道,为啥骗子多呀?还不是因为象你 这套号的傻子多吗?” 正说着,乐队响起,舞池里又拥塞了男男女女,看得何玲发了傻,那迸射在地 上、人的肩上的七彩光斑,叫她想起浴池里的泡沫。男女搂在一起的旋转,更叫她 想起被龙四搂抱着亲吻的情境,不由得浑身直酥酥,坐在那里,两腿根使劲往里夹。 “小姐,请。”一个大盖帽走过来邀她跳舞。 何玲不会跳,只是过年过节在村里担过秧歌。这会儿叫男人搂着站在那“鼓涌”, 就象是跟龙经理干那事儿,若叫龙经理看见…… 还没等她想完,早被那大盖帽拽进了舞池,搂抱着“鼓涌”起来,弄得她觉着 下身又淌出了水儿…… 朦胧的紫灯光,到处撒着的七彩光斑点,何玲,又置身在泡沫中了,半闭着眼 睛,任凭那大盖帽使劲地搂抱…… 正在这时,外面汽车响,走进一位附娜小姐,进了正厅连瞅没瞅,迳直奔厨房 后屋去了。 不多会儿,只见龙四慌里慌张从楼上跑下来,也进了厨房后屋。 乐队停了,舞精灵们各自恋恋不舍地又各自回到雅间喝酒去了。 何玲悄声问尤二姐:“谁来了,那么大派头?” “龙四的千金,在省里念大学的大小姐。你看着吧,又该有好戏看啦!” 何玲不懂,只觉着乳罩里有啥扎得慌,拿出来冲灯一照,原来是一张拾元票。 “嘻嘻,那大盖帽真能整,把钱塞这里啦!” 尤二姐告诉她,那是给的小费:“就给拾元钱?太损啦,我告诉你,以后再往 那儿塞,最低得给五十元,往大腿根丝袜里塞,得给一百元才行。否则,你别跟他 玩。” 何玲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大把大把甩钞票的潇洒豪爽的男人,她望着这 张十元的钞票,在她心中掀起了层层波浪,仿佛眼前又泛起了浴液泡沫,五光十色, 太刺激了! 突然,她被一声尖锐的嚎叫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尤二姐身后。 “别怕,那是龙老板的疯娘们又耍疯了。” 已近午夜。 疯子边唱边跳着“忠”字舞从厨房后屋走来: “……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曲要对您唱。哎 ——千万颗红心在激烈地跳动,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 酒客们已习惯了,各自走散回到自己雅间猫起来。龙真意和龙四在她身后无可 奈何地欲往后拉,“贵夫人”也跟着狂吠,那疯子越唱、越跳、越来神儿,走到乐 台上,欲夺鼓棒而没得,就用两手边敲、边唱…… “二姐,她咋疯的?”何玲问尤二姐。 尤二姐瞅瞅她,摸着她头顶,意味深长地说: “还不都是因为龙四!以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