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自己有心病(1) 与高一举重逢以后,有关高一举返城之后,尤其是进报社以来的一些事情慢慢 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当然,刚开始是表象的肤浅的,渐渐地就由表及里、由浅入 深了。 因为在一个系统,所以时常有谈起高一举的机会。起先,人们会说:“高一举 挺逗的。”余话无多。后来,话就稍多起来,人们会说:“高一举嘛,挺聪明,挺 口才,就是……嘿嘿……”脸上露出滑稽一笑。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再 后来,人们谈论高一举就更具体了,他们会反问道:“你知道高一举的名言是什么 吗?” 我摇摇头,一脸茫然。 “高一举的名言是: 十个女人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 十个女人九个愿,就怕男人不会骗。” 高一举是第一批通过招聘这种形式来到“上层建筑”的人之一,此前从未有过 招聘一说,此前“上层建筑”进人,都是通过分配、调干、选调等形式。来到报社 后,高一举笔头子快捷,新闻敏锐,作风勤勉,人际关系和谐,本来是一年的试用 期,高一举只试用了半年,便提前转正了。不久,高一举便在业务上脱颖而出,表 现出了过人的新闻敏感与职业素养。有一次,当地有一位文化名人结婚,部里派了 一名年轻的记者前去采访婚礼。这天晚上轮到高一举值班,高一举刚在食堂用过晚 餐,采访婚礼的年轻记者也来到食堂吃晚饭了。高一举吃惊地问道:“你不是采访 婚礼的吗?这会正是热闹的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年轻记者说:“别提了!婚礼取消了,还采访什么?” 高一举一拍大腿说:“取消婚礼,那就更值得采访啦!” “为什么?”年轻记者不解地问。 “你想啊,”高一举耐心地解释道,“文化名人结婚是新闻,突然取消婚礼是 更大的新闻啊!” 年轻的记者恍然大悟,晚饭也顾不上吃了,掉转屁股就赶去采访。果不其然, 年轻记者当天逮到了一条大鱼,第二天曝了一个独家猛料。原来就在文化名人偕未 婚妻前去办理登记时,斜刺里冲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指责这位名人始乱终弃, 为了攀上豪门,忍心抛弃同居几年的情人和亲生骨肉!于是名人的结婚登记给搅了, 晚上的婚礼当然也就黄了。 从婚礼的取消发掘出蕴涵其中的更大的新闻价值,这成了体现新闻人职业素质 的一则经典案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人们所津津乐道。在多年的年轻记者训导班 上,以及在一轮又一轮的通讯员培训班上,解析这个案例成了一个保留节目。高一 举因此而奠定了江东新闻界“业务尖子”的历史地位。 大凡新闻媒体,都有自己的通讯员队伍,每个记者手里都掌握着一批数量不等 的通讯员。这种体系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更为完整。在通讯员中,那些年轻漂亮 的女通讯员与记者之间的关系,颇似文学女青年与作家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的共 同点有:一、后者(记者、作家)有着职业及专业的优势,有一定的专业造诣;二、 后者一般都有所成就,小有名气;三、前者(通讯女青年、文学女青年)大多年轻, 面容姣好,相应的业务上一般起步不久;四、前者一般都有求于后者。 高一举作为文化口子的记者,手里也掌握着一批通讯员。高一举非常重视年轻 女通讯员队伍的建设,亲手抓这项工作,常抓不懈。高一举往对口单位走动的频率, 取决于这个单位有没有年轻的女通讯员,以及该年轻女通讯员的漂亮程度。高一举 还常常向对口单位暗示,要求换一个“年轻一点的、出挑一点的、看上去顺眼一点 的”。对口单位为了经常上报,一般都能积极配合。所以高一举手下的通讯员队伍, “通讯女青年”比例甚高。 高一举与这些“通讯女青年”有着良好的合作,合作双方往往取得双赢的效果。 每每发稿,高一举总是甘当绿叶,将女通讯员的名字放在前面,自己的名字殿后。 高一举已经成名,他并不稀罕这第一作者的虚名;同时,亦不影响报社对自己的考 核(奖金)。而女通讯员既拿了稿费,又为单位立了功,什么位子、房子、“红票 子”(党票)、“绿票子”(钞票)等等,就源源不断地来了。在这种良性循环之 下,高一举若是提出个把“小小的要求”,“通讯女青年”们当然会慨然允之了; 有时“通讯女青年”主动地引之导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在这种长期的愉快的互动合作中,免不了有一些粉红色的传说次第逸出。日积 月累,这样的传说就有了一定的数量与分量。领导就有了一定的压力;压力越来越 大,领导就有些扛不住了。于是,“为了在更高的层次上把好稿件关”,高一举被 调整到了编辑的岗位上。 编辑是坐班的,与外面相对隔膜,当然与通讯员们也没有什么接触了。高一举 虽然憋得难受,可也没有办法。那些“通讯女青年”们开始还常来看看他,可大家 都很忙,渐渐地就看得少了,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冷掉了。高一举是明白人,当然明 白人走茶凉的道理,很快便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们知道,高一举是个多情的种子,没有情悦的日子里,高一举觉得十分空虚。 高一举的内心非常渴望来点艳遇。 转眼清明将至,王梅带着孩子们回老家祭祖扫墓去了。下了班,高一举一人在 家,备感空虚寂寞。他带上门,来到街上走走晃晃。很难说就有什么目的,也很难 说就什么目的都没有,反正高一举的心态微妙得很。 高一举路过一座天桥旁时,从暗处冒出一位妖冶女郎上来跟高一举搭话。女郎 中等身材,年纪约二十多岁;长相一般,但浓抹重彩之下,也就有了几分鲜艳。要 是搁以前,“通讯女青年”珠围翠绕的时候,像这样的女郎,高一举连眼皮都不抬 一下;可现在情况不同了,高一举多少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所以高一举愿与女郎 搭一搭腔。 女郎说:“大哥,带我看一场电影吧。” 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 原来是陪看的。反正没事,看就看吧。高一举买了两张电影票;女郎挽着高一 举的胳膊就进了电影院。放的是香港的故事片,进去的时候已经放了,没有看到片 名。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心思也不放在电影上,醉翁之意本来就不在于酒。女郎把 手放在高一举的腿上。高一举佯装没有知觉,好像在欣赏电影。女郎往高一举身上 靠,一个手揽着高一举的腰。高一举心想,人家就是做这个的,既然把人家请进来 了,劳务费反正是要付的,哪有花了钱不消费的?于是高一举把手放在了该放的地 方。女郎的手也像蛇一样游移起来,一直游到了最深处。 电影结束的时候,灯亮了。高一举挽着女郎往外走。许多座椅底下是丢弃的纸 巾纸团。两人出得电影院,来到一暗处,高一举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