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摩托修理铺里,杨至刚在低头修一辆摩托车。栓子站在他身边帮忙,他一边 给杨至刚递工具,一边仔细地看着。 杨至刚把新零件装了上去,然后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对栓子说道:“修好了。” 栓子高兴地说,“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完了。” 长头发听见他们的对话,放下啤酒走过来,把摩托车发动了两下。然后对杨 至刚说:“你去试试,跑上两圈听听声音。” “好嘞!”杨至刚坐在摩托车上,踩动点火器,朝栓子笑了笑,摩托车“嗡” 的一声飞了出去。 杨至刚骑着摩托车在大街上行驶,可是街上人很多,速度上不来,他的车在 人缝里挤来挤去,慢吞吞地开着,杨至刚觉得很不过瘾。 忽然,杨至刚眼睛一亮,看见远处一个卖小饰物的商店门口,宋娟娟正在跟 老板说着什么。杨至刚使劲轰着油门,眨眼就到了宋娟娟身边。 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但也不知道该说再见,还是说点别的 什么。正犹豫着,突然,杨至刚说了声:“跟我走!” 宋娟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上来。”杨志刚头朝后甩了一下。 宋娟娟明白了是跟自己说的,摘下项链递给老板,就上了杨至刚的摩托,手 轻轻地扶在杨至刚的腰两侧的衣服上。 摩托车开出了小巴黎,驶上了一条宽阔的公路。摩托车的速度明显提高了。 宋娟娟大声地问:“你带我去哪儿啊?” “抱紧我!” 杨至刚目视前方,大声地喊道。 “啊?你说什么?” 因为车速太快,宋娟娟听不清杨至刚说什么。 杨至刚回过头来:“我让你抱紧我!” 宋娟娟犹豫了一下,手紧紧抱住杨至刚的腰,身子贴在杨至刚的身上。 摩托车穿过城乡结合部,穿过一座跨江的大桥,渐渐可以看见一片空旷处。 空旷处有一个草坡,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香。宋娟娟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好美!” 杨至刚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杨至刚坐在摩托车上不说话,宋娟娟从车上下来,目光看着远处。远处,城 市显得很苍茫,像平静的江面上凸起的一块礁石。 宋娟娟羞涩地看着远处。轻声说:“你带我到这儿干啥呀?” 杨至刚也从车上下来,不说话,和宋娟娟面对面站着。 突然,杨至刚扔下手里的烟,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宋娟娟。 宋娟娟猝不及防:“你……”使劲挣脱开,抬手打了杨至刚一巴掌。 杨至刚纹丝不动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愠怒的美女,宋娟娟被他 火辣的眼光看得有点心虚,还有些酥软,像是喝了酒一样眩晕,她想努力让自己 镇定下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多想,杨至刚再次抱住了她。 宋娟娟挣扎了两下,杨至刚紧紧地抱着她,停顿了片刻,松开,两个人四目 相对着。宋娟娟看到杨至刚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耀目的火焰,那火焰似乎要将自 己吞没。她忽然双臂张开,一下子抱住了杨至刚,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谢老大推开小巴黎录像厅棋牌室小屋的门,看见张彪和铁子,还有马新平正 坐着喝酒。 张彪笑了:“呵,来得挺及时哈?正准备支人喊你去哪?” “我不是来玩牌的,我有事儿找你。”谢老大没精打采地说道。 张彪的脸沉了下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啥事儿啊?” “咱们出去说吧。” “啥屁事儿不能在这儿说啊,这儿没外人,铁子,还有我这位哥哥,你说吧。” 张彪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马新平。 谢老大支吾着:“没……没啥大事儿。”他拿出一张报纸,给张彪看。 张彪接过来:“啥玩意儿啊?你给我看这干鸡毛啊?”说着,扔到了桌子上, 马新平漫不经心地把报纸拿了起来。 “你还是看看吧,今天写这个的人来找我了。”谢老大说。 张彪拿过报纸,看了一眼:“啥人找你了?”说话的时候,张彪看到了九斤 被打伤的照片,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找你干啥?” “没干啥,就是问我工钱的事儿。” 铁子想起了在工地上见到李海平的情形。 “就那小子啊,拿个相机到处乱照,让我给轰跑了。” “你咋说的?”张彪追问谢老大。 “我能咋说,我就说老板迟早得给,就是现在周转不开,得等一段时间。” 张彪看了看新平,新平瞄了谢老大一眼。 “铁子我告你啊,再看见这小子来工地瞎拍瞎问,你就把他的相机给砸了, 啥人啊,没事儿找事,谢老大我跟你说啊,你的人要是……”张彪想给谢老大一 点警告,同时,也清楚他拿着报纸来的用意,在他眼里,谢老大是个吃两头的主, 给点小钱连自己的老娘都能卖了。 新平突然插话了:“彪子,还玩不玩啊?” 张彪顿了一下,然后冲着谢老大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别扯那没盐的蛋话 了!来来,比划起来。” 谢老大犹豫:“我还是不玩了,手头……有点紧。” 张彪:“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没事儿,今儿我可以借给你,你说吧,借多 少?” 谢老大眼珠子转了转。 张彪:“你眼珠子别滴溜转,这钱啊,专款专用,你赢了本钱还给我,你输, 也只能输在这桌子上,怎么样?利息老规矩。” 谢老大眼珠子转了两下:“那……拿三百吧。” 张彪看了看铁子:“你哪,你支不?我知道你小子不缺钱。” 铁子得意地看看谢老大,摇了摇头。 中午,老杜又来到了大众浴池。老板看见他热情地招呼着,老杜换了衣服就 钻进了桑拿房。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老杜从桑那房里满身蒸气地走出来,他裹着 浴巾趴在了搓背床上。陆长有正在一边皱着眉头琢磨事儿,听见老杜叫自己,便 无精打采地走过来,拍了拍老杜的后背,把一块浴巾盖在他身上。然后问道: “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老杜说:“我这个人喜欢独往独来,过几天要出门了,临走想来你这儿享受 享受……你今天好像挺累的?要不咱俩先聊会儿。” “不碍事的,边搓边聊吧。” “不用搓了,我来就是想让你给我捏捏。你那双手拿捏得好,有劲道,捏了 以后身体清爽,你来松江多久了?” “来了半年多了。” “我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结婚没有?” “我这个岁数要是还没结婚,那一准是有毛病了……”说着笑了起来,接着 说道:“乡下人的三件事,结婚盖房生孩子,能不结婚吗?儿子都在城里上大学 了。 “老婆在乡下照顾家里。” “没有……也在外面打工哪。”陆长有顿了一下说道。 “两口子没在一起啊?” “都这个岁数了,在一起有啥意思?还不是为了儿子。” “其实两口子只要有感情,跟岁数大小都没关系,女人啊,到了什么时候都 需要有个男人靠着,心里塌实。” “光想着靠男人的女人,多半靠不住。” “你这是咋啦?跟女人斗气了?” “跟女人家的,有啥气斗的,我睬也不睬她一眼。” 老杜感慨:“你不懂女人啊!” “是不懂,现在的女人越来越搞不懂了。”陆长有的目光有些散乱。 老杜这回没说话,闭上眼睛享受着。 老杜刚走,老板走过来招呼他。老板交给他一张纸神秘地对他说:“刚才有 一个女人打电话找你,这是留下的电话号码,没想到你在这儿还有相好的啊?” “瞎说啥哪?跟你们城里人似的,自己有老婆还在外面胡搞别的女人。” “哎,你可别这么说啊,我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再说这种人不光城里有啊!” 陆长有拿起电话号码看了看,走到柜台上拿起电话。 陆长有对着电话说:“你找我啊?” 电话那边的女人说:“国强交了女朋友。” “还在上学,交什么女朋友啊,这小子太不上路了。” “他都快二十了,怎么不能交女朋友啊?” “离那么远,爱交就交吧,我也管不着。” “你啥时管过?国强明天要和你通话……” 陆长有捂住了话筒。 “明天啊,几点?我知道了,不用记,我准时赶到。” 李海平把车子锁在《松江日报》社的门口,上了台阶。三拐两拐径自进了主 编室。葛主编亲热地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催促他赶紧把稿子拿出来。 葛主编看着李海平的稿子,不住点头。 “哎呀,海平啊,不错,不错,你这个选题很好,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 李海平不好意思地说:“是。” “我看出来了,还是那架破相机吧?” 李海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这些小年轻都已经数字化了。” 李海平不解:“啥数字化?” “都是数码摄录一体化了,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关键是思路很好,关注农民 工的生存状态,关心弱势群体的困境和挣扎,这也是当前大众迫切关注的吗,最 近中央和政府也在重视有关三农的问题了,虽然上面还没有正式文件,但是可以 肯定是今年宣传的重点。” 李海平挠了挠头。 “葛主编,你说的三农问题,是指啥啊?啥叫三农啊,那天一个民工问我, 我还真没解释清楚。” “三农”问题实际上是指农业、农村、农民这三个问题。咱们中国作为一个 农业大国,“三农”问题关系到国民素质、经济发展,也关系到我们社会的稳定、 国家的富强。 “是这样啊?” “海平,要想干好新闻,还要抓紧学习啊。”葛主编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我哪,想先搞一点民工速写啥的,然后再深入到更深层次去。” “这样好,我到时让社会部给你一些版面。” 葛主编拿起陆长有的那张照片,兴致勃勃地看着。 “哎,这个人是谁啊,怎么是个背影,还背这么大个行李。” “这是我抢拍的一个人物,他不愿意和我交谈,我就在他背后抓拍了一张。” “这张拍得不错,看来你的技术还没丢啊……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 是好像有很多故事……” 陆长有站在一个小区门口的电话亭里,手里抱着话筒,不住地向小区里张望。 陆长有对着电话说:“我已经到了门口……为啥现在不能上去?好嘛,要等 多久啊?好,五分钟啊。” 陆长有放下电话,蹲在地上等待着。小区门口不断有进进出出的人。五分钟 过去了,陆长有走进小区,他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里面开出来。 陆长有看看楼号,走进了一个单元。 他上了楼,走到一家门口,看看门牌,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女人穿着睡衣,出现在面前。 透过半开的门,陆长有看见房子里铺的地毯,他有些迟疑地看看自己又脏又 旧的鞋。女人示意他赶紧进来。 女人四下张望了一下,赶紧关住了门。 女人递给他一双拖鞋,陆长有换上之后看看自己的脚,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目光忽左忽右。 女人说:“你先坐吧。” 陆长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陆长有看看女人轻薄的睡衣说:“你在人家家就穿这个。” 女人没回答,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女人换了一身便装。 女人坐在他的对面,问他:“你喝点什么?” “随便。” “有茶和咖啡。” “喝茶……还是喝咖啡你看怎么都行。” 他看见桌子放着一包烟,于是问:“你学会抽烟了?” “没有。你抽吧。” 女人去泡茶了。 陆长有拿出自己的烟来点上,抽了两口,又掐掉了,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烟, 点着。 女人把茶端上来。 陆长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刚才的紧张情绪似乎得到了缓解,他站起来,轻 松地踩踏着柔软的地毯,在房间里转悠。女人端着茶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陆长有挨着房间推门,看一眼,把门关上,又继续看另一间。 “这是厕所……这家挺有钱,这么多房子。” 女人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 “这家好像没有孩子。晚上你睡哪屋啊?” 陆长有伸手去开卧室门的时候,女人挡在了门前。 “去客厅坐着吧,茶凉了。” 陆长有狠狠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两人走到客厅,女人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突然大叫一声:“哎呀,不好了。” 陆长有以为自己的烟灰掉在了地毯上,赶紧站起来。往地上看。 “怎么啦?” “他把药忘记了。” 陆长有一看桌子上,几瓶小药瓶摆在桌子上。 “谁,谁啊?” “你还是躲一下吧。” “我为啥要躲?”陆长有扭着脖颈子。 “他肯定一会儿会回来取的,让人家看见不好。” 正说着,门铃响了。 女人不由分说地将陆长有推进厨房。把门紧紧关住。陆长有站在厨房里。侧 耳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女人把门打开,陆长有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 进来的男人居然是经常去大众浴池找陆长有做推拿的老杜! 老杜走进来,对女人说:“都快到了车站了,才想起把药忘了。” “我也是刚刚看见。还说要给你打电话哪。都怪我,早该给你装进包里了。” 女人温柔地说道。 “我没怪你,你已经放进包里了,我刚才走之前吃药拿出来,忘了装进去了。” 老杜边说边往茶几哪儿走,女人快步抢在老杜前面,把药拿过来装进老杜的 包里。 “记着吃药。” 老杜微微一笑,疼惜地理了一下女人额前的头发。 陆长有听到男人的声音感到好奇,轻轻把门拉一个缝。眼睛惊诧地眨了一下, 他看到老杜背着身子抱着女人,手在女人头发上抚摸着。陆长有心中的妒火已经 燃烧起来,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懊恼地关上门。 这时,门开了,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口,女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两个人开始 了一段自说自话的对话—— “想好了跟国强说什么,别一会儿电话来了,胡说八道。” 陆长有低着头抽烟,突然抬起头。 “果然是这样,老子一点都没猜错。” “国强问你现在干什么,你怎么说?” “城里的男人靠不住……他现在对你好,以后迟早要把你甩了。这些男人我 见得多了,没有几个是实心实意的。” “我以前跟他说你在干建筑,谁知道你现在不干了,而且连钱都拿不到。” “那些有钱的男人,更加靠不住,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你要实话实说也没啥,反正给人家搓背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那些男人钱多得花不完,都花在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身上了,你都四十岁的 人了,谁会把你当回事儿?” “你还是多问问国强那边好不好?国强谈女朋友的事儿,你就别说他了。” “人家在你身上花点钱,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些钱人家不是给你白花 的,迟早……” “你说够没有?” 女人突然愤怒了。 “他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没有什么好的,可是他有你没有的。” 陆长有嘴张开,但是被女人的话给堵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脸颊开始抽动, 嘴唇哆嗦着,突然走到茶几前,把茶几上的东西推到地上。 女人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女人慢慢站起身来,转身进去拿出一张纸,递给 陆长有。 “这是迟早的事儿,我已经想好了,你把这个签了吧。” “啥东西?” “你自己看吧。我想了好久了,咱们……最后就是这个结果。我不想这样下 去了。” “你想撇下老子跟那个男人?” 女人无语。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让你下这么狠的心……我告诉你啊!离婚的事儿我不 会答应的,就算我答应了,你问问儿子答应不答应?” “我会跟儿子说的。”女人幽幽地说,冷冷地看着他。 女人针一样的眼光深深刺了一下陆长有,他上前抓住女人的头发,把女人从 地上拽起来,女人闭上眼睛。陆长有扬起手,停顿片刻,狠狠打了女人一个耳光, 女人倒在地上。当陆长有再次把女人拽起来要打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来。 两个人都愣住了。 女人推开他,拿起电话,声音变得异常温柔。 “国强啊,怎么这么晚才打来啊?他在,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等会儿啊……” 陆长有愣怔着,女人把话筒递给他。 “你快接吧,长途费贵得很。” 陆长有拿着话筒的手不住地抖动着,想了半天,声音颤抖地冲着话筒说道: “国强,是国强吗?我是爸爸。” 中午,杨至刚拿着工具从摩托车修理铺里出来,抬头就看见宋娟娟站在门口 不远处。杨至刚放下工具,走了过去。 “忙着哪?”宋娟娟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忙。” 两人互相看着。宋娟娟微笑着,杨至刚不敢看宋娟娟。 “你有事儿啊?有事儿你忙着。” “我没事儿,老板也不在,就我和栓子。” 远处,栓子在偷偷看着他们俩。宋娟娟看了一眼栓子,栓子马上扭过头去假 装什么也没看见。 杨至刚想了一会儿问:“你会溜冰吗?” 宋娟娟摇摇头,然后反问道:“你会啊?” 杨至刚突然拉了一下宋娟娟说道:“你等我一下。”然后就走到房子里。宋 娟娟答应了一声,就站在原地抿着嘴笑着等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潘大庆在 悄悄地看着宋娟娟和杨至刚,看到宋娟娟甜蜜的笑容,他心里有一种被针扎的感 觉。 杨至刚和宋娟娟来到了小巴黎录像厅的小冰场。两个人正在换溜冰鞋,凤英 过来了。 “溜冰啊?栓子咋没来啊?” 杨至刚微笑着不作答,凤英心领神会地笑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娟娟。 “哎呀,这姑娘长得,溜光水滑的,渍!渍!”凤英不住地咂巴着嘴。 不远处的桔子,眼睛充满羡慕地看着杨至刚拉着宋娟娟小心翼翼地走上冰场。 两个人一上冰场,就踉踉跄跄地好像随时都要摔倒,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不会 滑冰。桔子摁了录音机的开关,优美的音乐响起来了,杨至刚拉着宋娟娟,笨拙 地在冰场上走着。宋娟娟在努力寻找平衡。 终于,宋娟娟开始适应了音乐的节奏,拉着杨至刚加快了步子。忽然,杨至 刚身体摇晃着,摔倒在地,也把宋娟娟拉倒了,宋娟娟躺在了杨至刚身上。空荡 的冰场里,响起宋娟娟清脆、甜美的笑声。 远处,桔子也抿着嘴笑起来。 宋娟娟拉着杨至刚:“起来。” 杨至刚笑着摇摇头。两个人的手松开了。宋娟娟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冰面 上轻松地飞舞着优美的身姿。 陆长有脱掉了身上的工作服,走到大众浴池的前台,老板正在低头算账。 “老板。” 老板抬起头来:“打电话啊?打吧。” 说着,把电话从柜台底下拿上来。 “我不想干了。”陆长有把电话推到一边。 老板站了起来。 “为啥啊?” “啥也不为,就是想回家了。” 老板笑了。 “哦,我知道了,想老婆了,理解,你过来,我跟你说……”老板趴在陆长 有耳朵边上,嘀咕着。 陆长有突然发怒了:“你说的是屁话?女人在我眼里是什么?狗屁不是。” 老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陆师傅,咱们是有合同的,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不想干了,你都得做完这个 月,不然你是违反用工合同的。” 陆长有甩手走了,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陆长有刚出去不久,老杜背着手走进浴池,老板亲自从柜台里出来,招呼服 务生接待老杜。 杜老板朝里面看了看问道:“陆师傅在吗?” “哎呦,不凑巧,陆师傅一大早就出去了。”老板赶紧解释道。 “哦,那我改天再来吧。” “你进去洗吧,我们这儿好几个师傅都不错。” “算了,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老板把老杜送到门口,殷勤地说:“好,好,那你慢走。”老杜走后,老板 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嘴里骂道:“死南蛮子,脾气还挺大!” 陆长有气冲冲地来到小巴黎录像厅,凤英和桔子正坐在门口串肉串。 凤英热情地招呼着:“陆哥,老没见你来了?” 陆长有没好气地问道:“谢老大呢?” 凤英惊讶地说:“呀?谁把你惹了,咋说话还带气泡哪?” 陆长有一本正经地说:“少跟我废话,谢老大来你这儿了吗?” “呦,咋说话哪?你找谢老大你冲我咧咧啥啊?” “跟你这种女人没啥好说的。” 凤英不高兴了:“我啥女人啊?” 陆长有抬腿往里走。凤英一把拉住了他。 “你给我说清楚,我啥女人?” “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去找谢老大。” “谢老大不在这儿,你给我说清楚,我是啥女人?” 录像厅里的棋牌室里,乌烟瘴气,张彪、董飞和梁子等人在玩扑克牌。张彪 听见外面的吵闹声,问道:“外面嚷嚷啥呢?” 梁子站起来。 “彪哥,我去看看啊?” “看啥啊,打你的牌吧……好几天没见谢老大了哈?”张彪问董飞。 “要不我带梁子他们在松江找找他,我就不信他能钻到地缝里去?” “找他干啥啊?我就是要让他躲起来,那几百块钱算个屁啊?” “那不便宜那老小子了?” “你懂个啥?最近那帮小子吵吵着工钱的事儿,逼着谢老大跟咱要钱,虽然 谢老大变着法地从我这儿骗点小钱,不敢跟我得瑟,但是架不住那帮小子拱火儿, 你没看那天他拿个报纸跟我这儿套话啊?” “报纸上都写啥?” “写啥?写你几个打人的事儿呗!以后做事儿干净点。” “谁写的啊?我削他。” “行了,别得瑟了,群众来信,你削谁啊……我跟你说啊,找机会吓唬吓唬 他谢老大,让他先不敢露面……” 张彪叮嘱着董飞,董飞连连点头。外面,陆长有和凤英还在拉扯着。 “你别拉着我,我说错了行不?我不是说你,你让我进去吧,我要找谢老大。” 凤英松开手。 “我跟你说,谢老大真的不在。”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说着,就往里面闯。陆长有推开小屋的门,张彪听到声音回头扫了一眼,继 续打他的牌。董飞死死地盯着陆长有:“你干啥啊?” 陆长有在烟雾缭绕的房子里寻找着,房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谢老大果 然没在,陆长有有些失望。凤英站在陆长有身后,不满的说:“我跟你说他不在 吧?” 董飞站起来推了一把陆长有。 “你咋随便就进来了,你干啥的?” 这时,陆长有看到了张彪。 “我是工地上的,找谢老大要工钱。”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谢老大在这儿不?你找他,告诉你,我大哥也找他 哪!你见了谢老大告诉他,他躲地缝里我也给他抠出来。” “这不是……工头在这儿吗?”陆长有拨开董飞的手,冲着张彪说道:“张 工头,我们的钱啥时候给啊,你给个话行吗?” “要工钱啊?行啊,你把工单和合同拿来啊,咱们算算账,行不?”张彪眼 皮都不抬。 “工单和合同在谢老大哪呢!” 张彪拍了一下桌子。 “那你跟我这儿得瑟啥啊?你连个要账的手续都没有,你跟我说的上话吗? 飞子,把他给我轰出去。” 董飞一把提着陆长有的领子。 “听见我大哥的话吗,让你赶紧滚出去。” “我们干了活儿,为啥不给钱啊?你们肯定和谢老大串通一气,坑我们的哪。” 陆长有争辩着。 “对,你还说对了,谢老大是跟我们串通一气了,你把他找来啊!” 董飞提着陆长有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拽,陆长有挣扎着,却被董飞等人一把推 到外面。他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里冲,被董飞一脚踢翻在地。 这时,凤英看不过眼了,上前拉住了董飞。 “干啥哪?属驴的啊?咋抬脚就踢人哪。” “他妈的老东西,再不滚蛋削你。”董飞指着陆长有骂道。 凤英扶起陆长有,劝说着:“赶紧走吧,我刚跟你说谢老大不在,你非进去 ……飞子,你也赶紧回屋去吧。” 陆长有拍拍身上的土。无助地站着,看着董飞。 董飞恶狠狠地说:“还不滚啊?” “走吧,陆哥,走吧!”凤英把身子挡在陆长有面前。 陆长有悻悻走了。 夜深了,陆长有一个人站在一个大桥上,放眼望去,万家灯火。他看了看桥 下涓涓的流水,恨不得一头扎下去,这样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陆长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众浴池。老板从柜台里面出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自己回来的,哎,你的脸怎么回事儿啊?又碰到公共汽车门 上了?” 陆长有耷拉着头进去了,老板在他身后喊道:“杜老板找你好几天了。” 老板看着陆长有的背影,自言自语:“整天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不知道 惹着谁了?” 陆长有刚进去,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就来了,老板走出柜台热情地迎上去。 老板热情地迎上去:“几位,洗澡啊?” 其中一个浑身都很瓷实的胖子,推开了老板:“你是老板啊?” “是啊。” “你们这儿有个南方人搓背?还会整点推拿啥的?” “对啊,你们找他,他怎么了?” “你过来,我跟你说啊,这个人我们得带走,你另外找人去吧。” “什么意思?你们是干什么的?是公安局的,他犯什么事儿了?” “别他妈嗦,我们是碧水园的,听说过吗?” “听,听说过。” “那赶紧的,把人给我找来,我们带走。” “这个……我这儿。” 胖子从身上拿出一沓钱,扔到柜台上。 “别这个那个的,就这样了。” 老板见钱眼开,脸上的笑容都开了花,连声说:“好好,我给你们叫去。” 陆长有稀里糊涂地被几个人夹着走进碧水园的大厅。齐老板迎面走来,对着 陆长有仔细地瞧着,他突然想起什么。 “哎呦,这不是我那位亲戚吗?敢情是自己人啊?” “齐老板,你找人把我带这儿干什么啊?” “你可是人才啊,我这个人爱才如命,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 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碧水园的财神,快,快把我这位亲戚请到里面去。” 陆长有恍惚着跟着几个人进去了。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