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草原公路上,杨至刚乘坐的汽车向前飞驰着,他专注地看着路边的风景和一 辆辆对面驶过来的汽车。突然,他看见了上次来过的那个修理厂,他使劲拍打着 司机楼,司机把车停下,头从驾驶室里伸出来问道:“怎么了?小伙子。” “我要找的就是这儿。”杨至刚指了指修理厂。 “那你不用搭我的车回松江了?” 杨至刚摇摇头说:“谢谢你!”然后跳下车。 司机发动了引擎,向他摆了摆手说:“下回见!” 卡车一溜烟地开走了。杨至刚朝修理厂走去。 修理厂的老板正钻在一辆破旧的汽车底下修车。杨至刚看了一眼,径直朝院 子里走去。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走进一间房子,里面几个过路的司机围坐在土 炕上打牌。 杨至刚穿过一排房子,听见女人的歌声。便循着声音趴在一个窗户上。窗户 内,老板的女人穿着大红的衣服,一边唱歌,一边翩翩起舞。土炕上,一个满脸 胡须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羊腿,兴致勃勃地看着女人表演。 看着这一切,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杨至刚的眼睛模糊了。 一曲舞毕,女人转了个圈,走到大胡子面前,伸出双手,大胡子油腻的大手 一把揽住了女人的腰肢,就往怀里拽。女人挣脱着,手在大胡子的腰里摸索。 大胡子突然把女人按到炕上,伸手去拽女人的衣服。女人的双脚在炕沿上踢 踏着。 杨至刚突然一脚踹开了门。 大胡子和女人看见破门而入的杨至刚,同时从炕上起来。 大胡子问:“你是谁啊。” 杨至刚紧紧盯着女人,女人被杨至刚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了,从炕上跳下 来,走到杨至刚面前,说:“小兄弟,你是喝酒还是听曲啊?” 杨至刚仍然打量着女人不说话。 大胡子也跳下来,推了杨至刚一把:“你他妈是哑巴?” “我走错门了。”说着转身要出去。 大胡子一把拽住了杨至刚:“我看你小子是个贼。”杨至刚使劲挣脱着。 女人走过来,拨开男人的手。女人用眼睛盯着杨至刚:“你是关里来的?” 杨至刚点点头。 “来这儿干吗?” “找人。” “找谁啊?” 杨至刚看了一眼女人,撩开门帘出去。 病房里,王家才正在给妹妹擦脸,一个护士在门口露了个头,她看了王家才 一眼,说:“王家慧的家属,到医护办公室来一下。” 王家才连忙站起来:“哦,知道了。” 王家才站在王家慧的主治医生前面,医生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张单子说: “你自己看一下吧,王家慧的住院费用已经用完了,哦,已经超了三十四块五了, 你赶紧去补缴一下,再预交一部分,不然我们没法再给她继续用药了。” 王家才拿着单子看了看,问道:“医生,我妹妹她现在这样可以出院吗?” “按照正常的情况,王家慧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主要是孩子现在还需要观 察一下,你要是想出院,我们可以给你开一些给孩子补充营养的药,当然,最好 还是在医院对孩子要好些。” “哦,我知道了。”王家才拿着单子出去了。 薛六兴冲冲地端着一盆做好的鸡汤走来,看见王家才正愁眉苦脸地坐在走廊 的长椅上。薛六走过去:“你咋,咋坐这儿啊?”王家才愣了半天不说话。 “到,到底底,咋回事儿啊?”薛六问。 “医院催钱哪。” “不是,交,交了那么多钱吗?” 王家才回答:“早都完了,大人和孩子两个人花。” “那,那,咋办啊?那现在能,能出院吗?”薛六关心地问。 王家才犯愁地说:“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出院也可以,可是当下出院住哪儿 啊?” 薛六想了一会儿说:“不行,先,先回工地上,上吧?” 修理厂的女人给杨至刚端来一大碗羊肉汤面条,说:“吃吧。”杨至刚接过 面,大口大口地吃着。 “好吃吗?”女人问。杨至刚点点头。 看着杨至刚吃得津津有味,女人饶有兴致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也是关里人,是被人贩子卖到这儿的。刚来的时候天天想回家,也闻不 惯这里的羊膻子气,不过买我的那个男人对我还不错。虽然刚来的时候像拴牲口 一样把我捆在炕上怕我跑了,我吃不惯羊肉,那男人以为我绝食哪,每天往我嘴 里塞羊腿肉,灌羊汤,还有那个喝了就拉肚子的牛奶。谁知道这样过了半个月, 我的身体就发起来了。我刚来的时候,瘦得像个小鸡仔,你看我现在。”说罢, 女人抖了抖自己丰满的身子。 杨至刚咽下嘴里的面条,问道:“你不想家吗?”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想,可是,一想起我们那儿过的日子,就不怎么想了, 我们那穷山窝里,别说喝羊汤了,一个月都闻不到荤腥。我估计你妈和我差不多, 肯定是恋上了这儿的男人和羊膻子气。” 杨至刚说:“我妈不是为了这个离开家的。我妈是跟着戏班子跑了。” “那你妈定是爱上了戏班子的男人和人私奔了。”女人猜测着。 杨至刚喝了一口羊汤:“我妈就是爱唱戏,唱戏的样子就像我见到你的样子 一样。” “所以你就搭着车跑到这儿来找我来了?你咋知道你娘在这儿呢?”女人问。 “我们村里一个人跑到这边贩牛黄,见过我妈。”一碗面已经露底了。 “只要有人见过你娘在这儿,兴许真能找到。”女人安慰他说。 杨至刚放下碗:“咋找?” 女人神秘地笑笑。 晚上,草原汽车修理厂的大房间里非常热闹,炕上的几个男人和修理厂老板 正围着桌子满面通红地喝酒,桌子上摆满了羊肉和白酒,旁边的收音机里播放着 跑了音儿的草原歌曲。这时,女人和杨至刚推门走进大房间。 一个男人看见女人说:“哎呀,老板娘来了,给我们跳一扭屁股的舞,唱首 骚歌吧?” 女人来到桌前说:“好,今天我唱歌跳舞不收费,但是你们都得帮我一个忙。” 男人们起哄着:“好啊,只要不让我们帮你那种事儿,什么忙都可以帮。” “那种事儿不用你们帮,我们巴根那一个顶你们俩……”女人妖媚的眼神看 了一眼自己的男人,“说正经的啊,你们每天开车到处走,能不能帮这位兄弟找 个人。”说着,拍拍杨至刚的肩膀。听完女人的话,男人们一个个乜斜着杨至刚。 一个男人喊道:“找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啊?” 女人回答说:“女人。” 那个男人马上放大了嗓门说:“找女人就好办了。这位兄弟,你要找的女人 长什么样?屁股大不大?” 女人走过去,生气地说:“你后门堵住啦?怎么粪都从嘴里喷出来了,除了 认识女人的屁股,还知道别的吗?” 一个男人端起一碗酒,冲着杨至刚喊道:“找人可以啊,这酒你敢不敢喝啊。” 女人看了看杨至刚,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杨至刚走到桌前,拿起一碗酒 举在头上,说:“各位叔叔大伯,我杨至刚敬你们了。”然后一饮而尽。男人们 叫好。纷纷端起碗来,有人叫道:“老板娘,跳一个吧!” 女人扭了扭身体说:“给老娘把地方闪开。” 男人们腾出地方,有人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大。女人跳上炕去,开始跳舞。杨 至刚则和男人们开始喝酒吃肉。 夕阳西下。 残阳像沾满鲜血的手一样一条条撕碎着飘浮的云絮。 谢老大站在工棚院子中央,光着身子,栓子手里拿着一个皮管子,往谢老大 身上浇水,谢老大的身上,一片片的青紫和淤血的痕迹。谢老大闭着眼睛,任流 水从自己的头上往下流淌,你看不清从他脸上流下的是水还是泪。大伙都坐在工 棚门口,目光都集中在谢老大身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时,薛六和王家才带着 抱着孩子的家慧走进工棚的院子。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由于孩子的出现,工棚里热闹起来。薛六已经把自己的铺清理得干干净净, 让家慧把孩子放到上面。薛五冷冷地看了一眼,当着众人,却不知道怎么说,低 着头出去了。 薛六热心地对王家慧说:“先,先放在我铺上吧。”王家慧放下了孩子。 不一会儿,铁子进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儿啊?这儿 是工棚,女人和孩子不能在这儿住。” 薛六连忙解释说:“他们还没找到房,房子,临时凑,凑合一夜。” 薛五站在一旁瞪了一眼薛六:“你管那么多闲事儿干吗?” 铁子看看家慧和孩子,皱了皱眉:“这儿都是大男人,一个女人怎么凑合啊?” 这时,工棚里的民工开始起哄了。 “工长,我们没事儿,只要姑娘愿意,我们大老爷们不在乎。” “人家姑娘都不在乎,我们在乎啥啊?” 王家才和薛六都急了。薛六气呼呼地说:“放,放啥屁哪?” 王家才看着家慧在一旁涨红的脸,说:“要不……还是另想办法吧?” 这时,周双喜走过来,看了看铺上的孩子,又看看家慧:“不行先到灶房凑 合一夜吧。” 铁子说:“灶房也不行,会冲了灶王爷的。” 周双喜突然火了:“灶房的事儿,我说了算。” 站在一旁的王家慧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大伙为了自己弄得紧张的气氛,鼻子 一酸,捂着脸跑出去了。王家才要去追,薛六把他拦住了:“你看着孩子,我去 吧。” 王家慧靠在街道一角的一个围墙上,不停地哭着。薛六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 么安慰她:“回去吧,孩子一会儿饿了,又该哭闹了。” 王家慧边哭边说:“我不回去,我不想再看见那个孩子。” “怎么说,她,她都是你的骨,骨肉,你不在,你哥哥也应付不了。我看, 看你哥哥这几天都,都快受不了了。” 灶房里,王家才抱着哭泣的婴儿轻轻拍着,周双喜不停地往炉子里添柴火。 过了一会儿,周双喜从大锅里拿出牛奶倒进一个奶瓶里。王家才拿起奶瓶就要往 孩子嘴里送,周双喜一把把奶瓶抢过来:“你想烫着孩子啊?” 王家才愣住了。饥饿的婴儿发出更加尖利的哭声,王家才使劲摇晃着手中的 襁褓。 睡觉前,薛五把薛六拽到工棚外面,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忙活啥哪?有你 啥事儿啊?” 薛六认真地说:“人,人是我接回来的,我咋,咋就不忙活,忙活啊?” “你忙活个屁啊!她是你什么人啊?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上这个烂女人了?” “你说,说啥话啊,啥烂,烂女人,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哪,才二十岁。”薛 六天真地说。 薛五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个猪脑子!有生孩子的黄花闺女吗?我看你是 鬼迷心窍了。” “那也不许你说人,人家烂,烂女人。”薛六护着王家慧。 薛五抱头蹲在了地上不说话。 “我又没,没说看上人家,就是搭,搭把手的事儿,你,你急啥吗?” 薛五突然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看上了这个……女人,你明天 就给我回去,你别在这儿干了,我,我管不了你了。”说着,跺着脚走了。 薛六望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自己独自走进院子,看着灶房那边的 灯光,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灯光中,栓子和王家才在灶房里出出进进的。薛 六走到水槽前,坐了上去,眼巴巴地望着灶房那边。 薛五气呼呼地走在街上,忽然在一家发廊门口停住了。他迟疑地往里看了一 下,这时一个妖艳的女人拉开门,冲他摆了摆手:“大哥,按摩吧!”薛五快步 走进去了。 第二天清晨,栓子提着一个包袱,跟在谢老大后面来到了长途汽车站。谢老 大临上车前用手拍了一下栓子的头,长叹一声:“你狗蛋哥的病没治了,我要回 去看看。” 栓子说:“干爹,你放心吧!狗蛋哥不会死的。” “死了倒干净……我走以后,别没事跟着杨至刚瞎跑,出去找点事情干。整 天让老子养你,老子养了你四五年了。再不找事儿做你早点给我滚,别再让我看 见你。” “干爹,你还回来吗?” “妈的,我为啥不回来?你是不是盼着我不回来啊?”谢老大忿忿地说。 栓子摸着头,低下头:“干爹,我怕你不回来了。” 看到谢老大上车放下了行李,栓子转身走了。忽然后面传来谢老大的叫声, 他回头一看,谢老大正站在车下。 谢老大从身上掏出十块钱递给他:“不管出去去哪儿,吃饭的时候就回到工 地上吃,要是赶不回来就在街上买点什么。”栓子攥着十块钱,犹豫着又把钱塞 回到谢老大手里。 “咋啦?你个忪孩子,十块钱还嫌少?” 栓子从身上掏出一卷钱,递给谢老大。 谢老大诧异地问:“你这是哪儿来的?” “是我捡破烂卖的,你拿去给我狗蛋哥看病吧。”说完,栓子转身跑了。 谢老大定定地站着,看着栓子远去的背影。 王家才一个人在街上胡乱地溜达着,他想找一间便宜的房子。 王家才东瞧瞧西看看,忽然踹开一间房子的门,屋内顿时荡起一片灰尘。王 家才站在房子中间巡视着,这是一个老式的建筑,结构狭小,却有两个房间。他 看了一会儿,觉得这里还不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佳住所了。 王家才兴冲冲地跑回去告诉王家慧他找到了住处,然后带着家慧来到了破楼 里。 王家慧站在房子中央,失望地左看右看的,一脸的不情愿。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住人啊?” “现在咱们只能凑合了。” “什么都没有,怎么住啊?” “卖鱼的大叔说了,他家闲着一张床哪,还有一个柜子,下午就让我去拉, 回头我把工棚里的铺盖拿回来,再添点铺的,就可以了,主要是得有个做饭的地 方,你看,这外面刚好有一个砖台子,咱们就在上面做饭,下午我再去旧货市场 看看去,买个炉子。” 正说着,薛六扛着一个架子床进来了。王家才帮着薛六把床摆到屋里。 “外面还,还有一个桌子哪,可以给家慧使。”薛六说。 家慧站在一边,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薛六看出王家慧不高兴,连忙说:“先凑,凑合住着,等,以后再,再想办 法。” 王家才附和着:“对,反正也不是常住,等孩子满月了,咱们就回家去。” 王家慧坚决地表示:“我不回家。” 无论王家慧一千个不如意,这个临时的小家就算是这么安顿下来了。 栓子和周双喜坐在工棚的屋檐下面,看着工地上逐渐搭高的楼房主体发呆。 周双喜问栓子:“你怎么不找点活儿干?” “以前至刚哥在的时候都是他带我去找活儿干,我一个人去他们都嫌我小。” “也是,你的年纪太小,不过。我在街上看见很多小孩去给人洗车。” “我也见过,可是人家都是一群一伙的,我一个人不敢去。” 周双喜转身进了房子,拿出一个破铁桶,和一条毛巾,说:“跟我走。” 周双喜领着栓子来到了一条马路,他们坐在马路中间的护栏上。周双喜指着 远处几个洗车的小孩说:“我经常看见这些小孩在这儿洗车,遇见好心的会给你 十块五块,遇见抠门的一分钱不给,开车就走,你也别追他,追也没用。” 正说着,一辆轿车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人下来,锁上车门,朝对面的饭店走 去。周双喜冲着栓子使了一个眼色,栓子提起地上的小桶走到车前开始努力地擦 起来,周双喜坐在护栏上默默看着他。 夜色中,周双喜和拴子两人拎着桶往回走,栓子边走边数着手里的钱:“就 这一会儿挣了四十多块钱。”然后拿出一半给周双喜。 “你都拿着吧。”周双喜拒绝着。 “不行,这是咱们一起挣的。”栓子使劲把钱往周双喜手里塞。 “我啥 也没干,这都是你一个人挣的。” “要不是你站在我旁边,刚才那个男的肯定不会给我钱。” 周双喜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买盒烟吧。” “我请你喝羊汤吧。”说完,栓子拉着周双喜往夜市上走。 半夜,王家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女儿不停地啼哭着,她被吵得心 烦意乱,冲着帘子外面的王家才喊道:“哥,你管管她!烦死了,白天哭完晚上 哭,还让不让人睡觉!” 王家才抱起婴儿,走到帘子外边。不停地摇晃着,但孩子的哭声依然没有停 止。王家才说:“家慧,孩子一定是饿了,你赶紧给她冲牛奶。” 王家慧起身拿起桌上的奶粉袋,里面已经空了。王家才一边哄着孩子,一边 喊:“你快点儿啊。” 帘子那边忽然传来家慧的哭声。王家才走过去一看,妹妹手里拿着空奶粉袋。 王家慧一把从王家才手里抢过婴儿,放到床上。自己站在一边看着孩子哭。 王家才抱着头颓然坐在地上。 王家才万般无奈来到工地找薛六。 薛六看见家才,走过去关心地问:“家慧和,和孩子咋,咋样啊?” 王家才愁眉紧锁地说:“家慧自己没有奶,上次买的奶粉也吃完了。孩子昨 晚饿得哭了一夜。你能不能和工头说一下,帮我在工地上找个活儿干。” 薛六听完忙热心地说:“我,我跟我哥,说一下,行不?我跟工,工长说, 说不上话。” “算了吧。”王家才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薛六把王家才的事儿跟薛五一说,薛五就火了:“你说啥?你连自己的工作 都保不住了,还帮别人找?我跟你说,你离那个女人远一点。那种有了野种的女 人你也想要?” “那女孩是被,被别人骗,骗了。”薛六同情地说。 薛五恶狠狠地说:“被骗也是活该。她要不是贪人家有钱,能落到这个下场? 我看那兄妹俩就不像好东西。你脑子不够数,别让人家把你骗了。” 薛六有些生气:“你不,不愿意帮忙就算了,别,别那样埋汰人家。” 薛五气得直跳脚:“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混球,就不该带你出来。” 王家慧用小褥子把婴儿包好,看了看婴儿熟睡的小脸,抱在怀里也走出门去。 她抱着孩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走进一个公园,坐在长椅子上,环顾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相互依偎 着的一对对情侣,有携手相扶的老人,偶尔能看见推着婴儿车的母亲,看着他们 脸上幸福沉醉的表情,她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 终于,她把孩子放在长椅上,整了整包在婴儿身上的包裹……良久,王家慧 起身走了。 薛六提着塑料袋奶粉,来到王家慧住处,发现门锁着。薛六转身要出去找, 看见王家慧神情恍惚地回来了。 薛六问:“你去,去哪儿了,咋,咋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屋里了?” 王家慧眼圈红红的,不作声,把门打开。 “你哥说昨晚孩子饿得哭了一夜。孩子现在咋,咋样了?你赶紧给她冲点奶 吧。”王家慧坐在床上沉默着。 薛六走到里面看了看,发现孩子没了。 “孩,孩子呢?” 王家慧趴在床上哭起来。 薛六急得说话都流畅起来:“我问你孩子去,去哪儿了?” “你是谁啊?你管得着吗?那孩子又不是你的。” “你,你,不,不会是把孩子扔了吧?” 王家慧不说话,依旧哭泣着。 “你把孩子扔,扔在哪儿了?”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王家慧说道。 薛六一把拉起家慧,就往外跑。 当薛六和家慧赶到放孩子的长椅那儿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 人群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薛六冲上去拨开人群,从一个老太太手里抢过孩子。 望着薛六和家慧的背影,人们议论纷纷。 王家才离开工地,在街上走着。忽然看见一家夜总会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 面写着:招聘服务生。他对着夜总会的玻璃门,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 穿着一身红衣黑裤制服的王家才兴奋地回到家里,他想要把自己找到工作的 这个好消息告诉妹妹。一看门锁着,打开房门一看,妹妹和孩子都不在。王家才 锁上门,转身跑出去。远远的,他看到家慧和薛六抱着孩子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了?” 薛六隐瞒说:“王家慧带着孩子出去散散心。” 王家慧看着哥哥身上的制服觉得有些奇怪。王家才自豪地说:“我找到工作 了。在夜总会当门迎。每个月四百块钱,晚上还管一顿夜宵。” 王家慧问:“我能不能也去夜总会上班?” “你去了孩子怎么办?”王家才问。 说起孩子,家慧的脸色又阴沉起来。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