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出长途汽车站,薛六的心情还是很烦躁。他一直在想着今天在发廊里的一 幕。 凤姐把他拉到里屋,对正在里面靠墙坐着的王家慧说:“晓慧啊,给客人按 摩一下。”听到这话,王家慧把身体转过来,却意外地看见客人居然是薛六,她 愣住了。当薛六得知,老板娘给自己介绍的女孩就是家慧时,他也惊呆了。他无 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眼里喜欢的可怜善良漂亮女孩子居然正如哥哥所讲! 薛六背着包在街上徜徉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儿去,回老家最快也是明天 的事情了,工棚里是绝对不能回去的。想来想去,才发觉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居然 没有一个栖身之地,不由得有些难过。 最后,他坐在一个空寥的环岛上,看着过往的车辆。 此刻,他忍不住又来到了家慧曾经的住处,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薛六长久地站在那里,不禁回忆起和家慧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虽然这段感 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可是对薛六来讲,却是难以磨灭的炽烈。 几片雨花轻轻洒落,薛六摸了摸头,微微的湿润,抬头望去,天空已经阴云 密布,稀稀拉拉的雨点随风飘了下来。 晚上,铁子手下的人都去加班了,工棚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过道的桌子上 摆满了酒菜和香烟。谢老大手下的民工们都围着桌子在喝酒,吃肉。他们在一起 庆祝即将要拿到工钱这件大喜事。 一个民工说:“今天他们加班,这儿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陆长有最兴奋,他对大家喊着:“大伙都吃好,喝好,也许明天拿了钱,大 伙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了,反正你们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谢老大拍了他一下:“看你说啥哪?高兴的时候说点吉利话,山不转水转, 说不定啥时候又在一个大通铺上打滚哪!” 陆长有拿起一瓶酒拧开盖,递给谢老大,然后又拧开一瓶,冲谢老大比划了 一下。 谢老大站起来:“我去老周那儿再拿两个碗去。” 陆长有拦住他:“不用,一人一瓶,对着吹。” 谢老大摆摆手:“不行,不行,哪儿有这样喝的?” 这时,周双喜自己拿着一个碗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盆煮鸡蛋,放到桌子上。 九斤在一旁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周双喜不说话,自己从桌子上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白酒,冲着大伙 比划了一下:“我陪大伙喝一碗。” 大伙都愣了。在大家的记忆里就从来没见过他喝酒。 谢老大问:“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 “不是从来,是十年没喝过酒了,来,干!”周双喜冲大家举着碗。 工棚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瓷碗的碰击声。周双喜一口干了一碗酒,放下碗 出去了。 谢老大纳闷地自言自语:“这老周是咋啦?” 陆长有碰了一下谢老大的瓶子:“你别管人家咋啦?你先干了。” “不中,不中,一碗干了要出人命的。” 陆长有不屑地说:“你的命值几个钱,你和我一样,烂命一条。” “没错,咱都是烂命,可是烂命也得活啊……我喝了啊?我跟你说,就是烂 命也得活,不是为咱自己活,为咱整出的一屋子人活,谁让咱长了个鸟哪?长鸟 就要搞出后代来,后代再搞出下一代……可是我那下一代搞不出来了。你说我咋 办,我去死?”谢老大边喝边唠叨。 陆长有在一旁嚷着:“搞,搞,搞,你他妈就知道搞,你搞出那么多下一代 有屁用啊?不要跟我说这个,现在是人家在搞我们。我他妈最看不惯你这个鸟样, 自己的日子过得都不知道是个什么鸟样,还想着下一代……” 谢老大仰起头喝了一口,说:“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哪?你看看你, 一天到晚阴着个太监脸,好像谁把你的娘们搞了一样,你说……” 谢老大话音未落,陆长有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谢老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咋啦?我说啥啦?我就说好像谁把你的娘们搞了一样。” 谢老大话音未落,陆长有举起酒瓶子狠狠摔到了地上。 “你他妈女人被别人搞了!” 谢老大懵了,连忙赔笑脸:“我这不是开玩笑哪吗?你咋啦?酒还没喝多少, 咋就撒酒疯哪?” 陆长有扑上前去,要抓谢老大的衣服。两个人撕扯起来。众民工纷纷拉扯着 两个人。谢老大打不过陆长有,于是自己先认输了。 “好好,是我不对,我嘴臭,我自己罚自己,俗话说,公鸡打架头对头,两 口子打架晚上还得睡一头,咱民工打架不记仇,是不是啊?喝完这碗咱不喝了。” 陆长有却步步紧逼:“不行,喝,还得喝,谢老大我告诉你,今天不喝趴下 你,我他妈的跟你姓!” 谢老大也火了:“喝就喝!谁怕你?” 陆长有拍着胸脯叫嚣着:“大家都喝,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来一个我喝倒一 个。” 陆长有喝着,喝着,忽然哭了起来,抬手给了谢老大一巴掌,他指着谢老大 的鼻子骂道:“你他妈妈的,今天为什么拦我?你喝!” “打得好。” 谢老大回手给了陆长有一巴掌。然后哭腔哑嗓地说道:“我是不想让你当着 那么多人出丑啊。” 两个人说着竟然抱在了一起号啕大哭起来。 杨至刚回到工棚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陆长有和谢老大一个躺在铺 上,一个趴在桌子上。工棚的铺上,地上躺满了人,桌子上一片狼藉,屋子里散 发着呛人的酒气。 栓子呆呆地站在人群里,不知道该搬谁。看见杨至刚,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连忙喊:“至刚哥,快来帮忙呀。” 工地上灯火通明,一派紧张繁忙的景象。 在薛五的头顶,一阵电闪雷鸣,跟着雨点就随风飘了下来。他朝下望了望, 地面上的工人已经开始向可以避雨的地方躲了。空中的塔吊依然吊着一块预制板 朝楼顶荡过来。 突然,预制板在半空中倾斜起来摇晃着,薛五踩着雨水的脚底开始打滑,猛 然被预制板拽着狠狠地朝平台外滑去。 同伴大声喊道:“薛五小心!快松手!” 同伴的话音未落,已经看不见薛五了。 地面的人眼看着一个人从半空中摔了下来,都惊呆了,大家纷纷朝出事地点 涌去。 铁子正往办公室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冲自己大喊:“老五从楼上掉下来了。” 铁子愣住了,看见一群工人朝楼下跑去。 工地上乱作一团,黑压压的人围在主体楼下,铁子扯着嗓子喊道:“赶紧打 电话叫车啊!” 秋悦从卧室里出来,看见老杜站在凉台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女人走过来站在 老杜身后。 “都收拾好了。”女人说。 老杜没有回头,他看着窗外说:“我想在乡下住几天,你一个人多保重吧。 桌子上的十万块钱,本来是给老陆的,可是他没要……你帮我交给他吧。” 女人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着:“你的药我放在了你随身带的手包里 了……要是明天还下雨,就别急着走了,不在那一两天。” 老杜突然转过身来,吼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 女人平静地看着他:“我在听。” 老杜转身进了书房,女人依旧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被雨水冲刷的窗户。 过了一会儿,老杜从书房出来,坐在长沙发上,看着女人苍白的脸,拍拍身 边的空位,温和地说:“坐啊。” 女人走过来,坐在了老杜对面的沙发上。 老杜看着茶几上的十万块钱,对秋悦说:“也许……也许这十万块钱,你交 给他更合适,我知道他为什么拒绝,我理解他,或者说我理解一个男人的自尊。” “我不知道,你给他十万块钱想让他做什么?他已经答应和我离婚了。” 老杜一字一句地说:“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们俩。” 秋悦不解地说:“他并没有妨碍我们啊。” “不,他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妨碍着我们,他让我们不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样 大大方方地生活。”老杜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我们现在这样也不像正常的夫妻,这不是他造成的。”秋悦不理解老杜的 烦恼。 “我没说现在,我说的是以后,我不想让人们知道我杜建中和我的女人之间 横着一个他这样的人。我也不想让人家议论,我杜建中的女人曾经是一个在工地 上打工的女人,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老杜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这对你很重要吗?”秋悦问。 老杜点点头:“对,我不能让他笼罩在我的生活当中,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 的。” 老杜的话让秋悦心底掠过无限悲哀,她终于明白了,对老杜来说,名声是比 自己要重要许多的。 女人站了起来,说:“你明天还要起早哪,早点歇着吧。” “你哪?” 女人说:“我想静一会儿。” 老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发廊里,静悄悄的。小曼一个人斜靠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眼 睛开始发困,忽然里屋传来一阵嬉笑声。 “大哥,这地方不行,小妹没有情绪。”这是家慧的声音。 “那好,大哥明天去宾馆开个房间,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一个男人说。 “行啊,我等你的电话啊!” 小曼被里面的声音吵得困意全消,她阴着脸,朝里屋瞪了一眼,用单子蒙住 了头,在心里使劲地咒骂着家慧。 忽然,小曼似乎悟出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薛六像是痴呆了一样,靠在抢救室的门口。工地上的一群工人和杨至刚、九 斤、栓子站在另一侧。 这时出来一个护士,薛六一把拉住她,急切地问:“大夫,大夫,我哥咋样 了?” 护士说:“医生正在抢救。” 薛六失望地走开了,依旧呆呆地站在门口。但凡有人从抢救室出来,薛六都 会拉住人家,问同样的话。 站在走廊一边的铁子捶胸顿足地对着周围的人说:“我一看见下雨,就扯着 嗓子跟他喊,收工了,收工了!谁知道……” 和薛五一起干活的那个民工说:“我还跟他说工长可能喊咱收工哪,他说卸 了这块再说,俺们在上面啥也听不见,我还正跟他说着话哪,他,他就不见了。” 这时,曾静从抢救室走出来,问道:“谁是家属?” 薛六冲上前拉住曾静的手说:“大夫,我哥咋样了?” 曾静平静地看着他,说:“命保住了。” 薛六听说哥哥的命保住了,头 像捣蒜一样不停地给曾静鞠躬,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不过……” 薛六有些紧张:“不过啥?” “还是先办住院手续吧。” 薛六点着头说:“办,办。” “谁跟我来一下?”曾静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 薛六看了看铁子。铁子指指薛六:“你看我干什么,你去啊!” 医院的值班室里,曾静一边开单子,一边对薛六说:“病人可能脑子受到重 创,生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还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下肢还有瘫痪的可能。” 薛六听曾静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抖,一脸的惊惶。 曾静安慰他说:“你别紧张,我们会尽力抢救的。” 薛六用牙齿使劲咬着嘴唇,不住地点头。 “先去缴费吧。”曾静把单子递给薛六。 薛六完全处在懵懂、混乱的状态下走到缴费处,机械地对收费的工作人员说 :“缴……缴费。” 工作人员敲着电脑说:“先交五千。” 薛六呆呆地重复着:“五千,交五千。”他在身上胡乱摸着,摸出身上所有 的钱,大约几百块钱放进了窗口里。 工作人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薛六说:“你开什么玩笑?五千块钱!” 薛六这才从恍惚中猛醒:“五千?” 他拿着单子失魂落魄地跑回抢救室门口。铁子问薛六:“咋样啊?” 薛六低低地说:“医院让交五千块钱。” 听说一下子要拿出五千块钱,大伙都面面相觑。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铁子 身上。 铁子看着大家的目光有些为难:“你们都看着我干啥?” 大伙依旧看着他。 铁子看着大家,劝说着:“救人要紧,要不,大伙先凑凑。” 杨至刚冷冷地说:“咋不给张彪打电话啊?这事他们公司得出钱。” 铁子说:“我都打了一个晚上电话了,全不在服务区。” “那别人的电话哪?”杨至刚问。 “别人?我知道谁啊?那个马总我倒是见过,可是我哪儿有人家的电话啊?” 铁子摊开双手说。 大伙都站着不动,互相看着,几个人还低着头嘀咕着。 “这会儿在这儿也凑不出来啊,要不……我和大伙先回去,你先看着你哥, 大伙回去凑凑,走了,都回去了,回去帮着凑凑。”铁子话音未落,几十个民工 都开始往外走了。 突然,薛六上前一把抱住了铁子的腿,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叔,救救我哥 吧!”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 铁子轻轻扶起薛六,安慰说:“六子,别这样,我这不是跟大伙回去想办法 吗?起来,起来吧,你也想想办法,这么大数目,大伙得一起想想办法。” 说着,大伙纷纷离开了,只有杨至刚和栓子没走。 杨至刚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给薛六:“我这儿只有不到一百块钱了。” 栓子也拿出自己的钱:“我这儿还有卖废品的一百多。” 薛六颤抖地接过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杨至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六子,别急,熬到明天发了钱,就不用愁 了。” 夜深了,雨停了,被雨水冲洗过的街道,显得冷冷清清的。 工棚里也显得格外的安静。 大伙都默默地坐着,混浊的灯光下烟雾缭绕。 铁子坐在一个破桌子前,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 从里面捡出钱来,一张一张地整理着,然后回头看着大伙。 铁子说:“都别干坐着,咱回来干啥来了?” 谢老大和陆长有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置身事外地坐在铺上,看着大伙的反 应。 这时,一个民工走到工头面前,拿出几张钞票来,扔到桌子上。 铁子看了看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一边写一边说:“给你记上啊,赵小 春,二十九块……赵小春,你和六子兄弟是老乡是吧?” 赵小春说:“俺们不在一个村。” 铁子环顾四周,问:“还有没有?”没有人回答。 这时,周双喜走进来,拿着一个手帕,打开,把里面的钱数也没数都放在了 桌子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铁子沾着吐沫数着钱,数到最后,他说:“还,还差一千。” 这时,斜靠在铺上的谢老大说话了:“指望这样凑钱救不了薛五的命。” 铁子转过头来说:“那咋办啊?” 谢老大说:“在工地上出事儿,应该算工伤的,这钱应该老板出。” “大伙听见没有,这要是按工伤算,大伙的钱就不会泡汤,对吧,老哥?” 谢老大躺下说:“但愿吧。” 铁子还在张罗着:“大伙听着啊,等老板把钱给了,钱还还给大伙,我保证 啊。” 大伙都没有任何表情,看着铁子。 忽然,陆长有从铺上站起来,摇晃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啪”的拍到铁 子的桌子上说:“这些,够不够?” 在场所有人,包括谢老大都惊呆了。 杨至刚走进医院的值班室,曾静抬起头来看着他:“又是你啊,你和他们一 起的?” 杨至刚点点头。 曾静问:“有事儿吗?” 杨至刚指着电话说:“我能用一下你这儿的电话吗?” 曾静看了看桌上的电话,摇了摇头:“这是医院内部电话,你用我的手机吧!” 杨至刚接过曾静的手机,拨了李海平的号码。 他对着电话说:“李哥,我是至刚,工地上又出事儿了。” 李海平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这话后飞身从床上跳起来,吩咐了吴英几句之 后,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李海平打了一辆车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的值班室。曾静看着他由衷地赞叹 道:“你真不愧是民工记者啊,民工有事儿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给你打电话。” “那就不用我再求你这个菩萨了,你只要实话实说地告诉我,受伤的民工严 重吗?”李海平担心地问。 曾静严肃地说:“应该说不是很乐观,但是生命保住没有问题,就是下半生 可能再不能站起来了,我已经通知我们院骨科的主任医师陶医生了……当时的情 况是怎么发生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哪,一会儿我就去工地……唉!民工,民工,我都想不明 白,为什么这些事儿都是发生在民工身上,我这几天在市人大会上采访,听到的 最多的就是关注民工,关注三农,中央和政府都这么关注民工的问题,总理都亲 自为民工讨要工钱,可是……”李海平的话还没完,曾静就说:“那些民工明天 不是就要拿到钱了吗?” “你听谁说的?” “大力啊。”曾静正说着,吴英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李海平看着吴英的样子歪着头问:“你喘啥啊?” 吴英没有好气地说:“我跑着来的能不喘吗?” “不是让你打车吗?” 曾静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吴英。吴英喝了一口水说:“打啥车啊?你有钱了烧 的?都怪你那破自行车,刚过铁道就掉链子,我一路推着跑过来的。” “钱哪!”李海平伸出手来。 吴英从包里抠唆半天拿出一个纸包,说:“给,五千块钱全在这儿了,这家 伙,李海平现在长身价了,半夜叫我赶紧把那五千块钱奖金拿到医院来……” 曾静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李海平,李海平拿着钱就往外跑:“这不是救人 要紧吗!” 大伙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吴英和曾静。 吴英问:“人咋样了?” 曾静低低地说:“命保住了,可能下辈子瘫了……你去看看吗?” 吴英眼圈一下子红了:“我不去看,我见不得那难受的场面。” “不去就不去吧……我已经看惯了,刚好,咱俩唠唠嗑。” “唠啥啊?我家李根还一个人在家哪!” “李根都多大了?你怕啥啊?”曾静说。 吴英凑过来,问:“哎,你和大力咋地了?还扯锯哪?” “他也忙着哪,我的工作一直都这样,哪儿有时间啊?” “别扯了,早点复婚算了。”吴英劝说着。 “我正在考虑……其实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现在有点理解大力过去的一些 做法了,真的,人有时候做事儿,也许是因为工作需要,也许就是因为出于善良,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别人遭罪,你能不管吗?你们两口子和大力其实都是善人。” “你哪?你是恶人啊?我还不是和你一样,以前对海平也老不满意了,还真 像你说的,后了看了人家做的事儿,有时候自己都脸红,你想想,一个男人,对 不相干的人都能伸手相助,对自家人能差了?” “是啊,你说我和大力都离婚了吧,到现在他去我家,跟我妈还喊妈,改不 了口了……”曾静说。 “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两个人说着,感觉有些同病相怜。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