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砖场里,已是深夜。 王家才推着独轮车,艰难地前行着,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烧好的砖。他一趟 趟地拉到砖跺前,然后整齐地码好。 几个打手牵着狼狗坐在一旁,边喝酒边 说笑着。王家才一边卸砖,一边偷偷打量着远处的几个打手。卸完一车砖,王家 才突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还发出呻吟声。 两个打手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狠狠地踢了王家才一脚,问:“怎么啦?” 王家才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我活不了了,疼死我了!” 踢他的那个打手问另一个:“这小子是不是肚子吃坏了?” 另一个说:“死不了……”正说着,他看见王家才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嘴里 喊着:“纸,给我点纸……” “要他妈什么纸啊,找块土坯擦擦算了。”踢他那个说。 “离远点啊,别他妈熏死人!”两个人捂着鼻子离开了。 王家才蹲在砖窑旁的地上,左右看了看,然后猫着腰朝围墙那边走去。围墙 不是很高,王家才没有费太大的劲就翻了过去,钻进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当他从路边的草丛里爬出来时,已经是清晨。他坐在路边,上身赤裸着,下 身只穿了一个短裤,浑身上下污浊不堪。远处过来一辆卡车,王家才站起来,向 卡车招手。卡车没有停留,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这时,一个老头赶着驴车慢悠悠地过来。 王家才上前拦住问:“大爷,这是啥地方啊?” 大爷使劲拽了一下驴的缰绳,停下来说:“这儿啊,是吉源。” 王家才问:“那离松江有多远啊?” “老远了,有一百多里地吧。”老大爷说着,就要走。王家才走到大爷面前。 “大爷,我能搭一段吗?我实在走不动了。” 大爷点点头,说:“上来吧。” 王家才激动得连声说谢谢。 李海平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一边给高光打电话,一边往工 棚院子里走去。电话那边的高光已经睡着了,但是听说工地上出了事情,马上专 注地听着。 “高光啊,还没睡哪吧?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搅你,这不是好几天都在 人大会那边采访吗?刚才还在报社哪!对,明天报社安排我现场采访拿到工钱的 民工,可是这边又出事儿了?不是工钱上出问题了,是一个工人施工中从楼上摔 下来了,现在正在医院,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可能会落下残疾……是不是责任事 故我还不清楚,你明天一早过来啊?好,见面再说吧!”李海平挂了电话,就朝 里走去。 他找到了铁子,在铁子和几个工人的陪同下,在薛五出事儿的地点查看着。 一个工人指着出事的楼上,向李海平叙说着当时的情况。 高悬在空中的塔吊的长臂随风晃动着。高高的主体楼面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横 幅,上面写着:安全第一! 李海平走进工棚,坐在铺上和那些工人了解出事儿时的情况。工人们本来已 经躺下了,又纷纷坐起来挨个说着自己所知道的。李海平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 录着。 陆长有躺在铺上,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坐起来。 他一把抢过李海平的本子,抱住李海平,伏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着:“我告 诉你,你都不用问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好了,我什么都清楚,这是 一起严重的工伤事故,是要赔钱的,不光要赔钱,还要他们养人家一辈子,还要 他们老板坐牢!不!应该拉出去枪毙!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 个老板是一个杀人犯!真的,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们在为谁干 活?我们在为杀人犯干活!” 李海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长有,陆长有看出了李海平目光的含义,耸着肩 膀。 “我说的你不相信吧?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你们都太幼稚了!”说完又 躺下了。 医院的走廊里,薛六和栓子背靠背坐在长椅上,杨至刚靠在墙上看着一旁的 薛六。薛六捂着脸沉默着,突然哭出声来。 杨至刚走过来,挨着薛六坐下,说:“刚才大夫跟我说了,你哥不会有事儿 的。但是五千块只是住院押金。” 薛六停住了哭泣,问:“那还要多少钱?” “大夫说,这是脊椎手术,恐怕,至少五六万……” 薛六哭丧着脸说:“这可怎么办,五六万,我们所有人把身上的钱凑出来也 不够呀。都……都是我害了我哥,他出事儿前,我还跟他打,打了一架,他肯定 是心里憋屈,干活时走了神……” 不知不觉,薛六、杨至刚和栓子坐在走廊守了整整一夜。 清晨,走廊里医护人员忙忙碌碌地穿梭着。 曾静走过来告诉薛六,医院决定马上给薛六做手术。听到这个消息,薛六呆 呆地站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挂着输液瓶的薛五躺在担架车上,护士推着他往手术室走去。薛六、杨至刚 和栓子跟在担架车的旁边,他们看到薛五紧闭着双眼,还一直昏迷着。车到了手 术室门口,几个人停下来,都看着曾静。 “就这样吧,手术医院先给做了,你们赶紧想办法,这钱拖不得,后面还有 很多用药计划呢,直接关系到伤者的将来。”曾静说完,就让护士把车推了进去。 手术室的门啪的一下关上了,几个鲜红的大字在门上闪烁着——手术中。 为了了解到最真实最详尽的情况,李海平一夜未睡,问遍了所有能问到的人。 当他走到铁子的屋里时,铁子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抽烟,李海平拿着小本看着他。 李海平问:“当时是谁提出加班的?” 铁子回答说:“是张彪,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公司要求在九月底封顶,我 说不行,咋也得十月中。” “那他咋说啊?” “他说现在是夏天,晚上干活凉快,让工人加十几个班,到时候按工资再加 百分之二十的奖金,还说这是公司安排的,你想想,公司不安排,这百分之二十 的奖金,他张彪能个人出吗?” “我听工人们说是加百分之十五吗?”李海平问。 铁子尴尬地眨了下眼:“当初,是说在这个之间浮动的……” “合同上是咋写的,几月封顶啊?” “合同上是九月底,但是中间因为材料停了,工地上停了几天,所以工期就 耽误了。” “这个情况公司知道吗?” “咋不知道哪?停工是张彪通知的,加班也是张彪提出的。” 李海平收起本子说:“你呀,一会儿马上去公司,把昨天发生的一切向公司 汇报,看他们怎么处理?” “好,那我先去医院看一眼薛五,然后就去。” 李海平和铁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工棚的院子里坐了一百多名民工,大伙都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表情里充满了 期待和平静,有的在抽烟,有的在下棋,还有在水管前洗自己茶杯、饭盒的。 李海平看了一下手上的表:七点三十分。 人群里,九斤正在和一个民工聊天。 九斤说:“俺媳妇说了,拿了钱就让俺回去,再不让出来了。” 民工说:“不让出来干啥啊?种地又挣不着钱。” “俺村长说了,上面有了新政策了,农业税要减可多,不用再交那多的税了。” 九斤高兴地说着。 “我不回去,我家就二亩地,就我媳妇跟大闺女都能拾掇,根本用不上我。” 另一个民工说:“我听说辽宁那边要修高速公路,要招一千多人哪,我一个 老乡已经去了。” “那咱也去吧? 李海平坐到九斤身边,问:“这么早大伙坐在这儿干吗啊?” “等谢老大,工单都在他身上哪。”九斤说。 “现在还早,谢老大不是去医院了吗?再说银行早上九点才营业,他们公司 就是取了钱,也得等到十点多哪!” “反正大伙也睡不着了,就搁这儿等着吧!” “好,我去一下报社回来和大伙一起等。”李海平说完就离开了。 灶房里,周双喜点燃了手里的香,低头默诵了片刻,把香插到了香碗里。三 炷香飘散着缕缕青烟,周双喜望着香烟平静地注目着。 忽然,一枝香倾斜了一下,竟然从中间断了,燃烧着的一头掉在了地上。这 时,猫从外面进来,低头嗅了一下地上的香,跑开了。周双喜的眉头紧锁了一下, 然后慢慢舒展开了,他没有去捡地上的断香,而是坐到了床上,看着熟睡的孩子。 清晨,秋悦站在凉台的窗口向下张望着。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下面,老杜缓缓从楼道出来,走到了汽车前面。他朝楼 上望了一眼,开门坐到了前面,不一会儿,车缓缓开走了。 望着老杜的背影,秋悦的眼睛湿润了,她用手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感觉到 从未有过的悲凉。往昔的幸福与甜蜜似乎已经离自己非常遥远了,她呆呆地站了 一会儿,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 李海平从工棚里出来,直奔《松江日报》社要发稿子。 他坐在出租车上给吴英打了一个电话。 “吴英啊,我现在正在往报社赶哪……中午肯定回不去了,我还要等着工人 们领工钱哪,这是报社交给我的任务……” 李海平一边打电话,一边往窗外看,忽然,他看见马路边上围了几个路人, 赶紧伸手拍了拍司机,对着电话说:“吴英啊,我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李海平对司机说:“师傅,停一下。”说着,李海平摇下了车窗, 朝路边望去。 陆长有正站在街中心,面对几个路人,一边搓着身上的泥,一边说着。 “你们知道不?老板就是杀人犯,这我都知道,可是没人相信,为什么没人 相信啊?因为这些杀人的老板他不用刀子,不用枪,你们知道用什么吗?”陆长 有拍了拍胸脯,说:“你们不知道吧?用黑心!” 秋悦独自在街上散步,她看见前面围观的人群,就凑过去看。 当她看清被围观的人是陆长有时,她有些吃惊,她看着陆长有滔滔不绝的样 子,心酸地转过身去。过路人看了一会儿都散开了,陆长有靠在一面墙上还在不 断地念念有词。 秋悦走过来,拿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伸到他面前。说:“吃包子吧!” 陆长有仰起头来,看着女人,笑了,然后接过包子,闻了闻,说:“香!是 人肉馅的吧?” 秋悦被他的话吓住了,惊叫了一声:“长有!” 陆长有一边闻着包子,一边打量着女人的肚子,嘴里还在说着:“香!” 他朝包子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把包子递给秋悦。 “你吃啊?你不吃 啊?给你肚子里的孽种吃吧!”说完,把包子扔到了秋悦身上。 秋悦羞愧地捂住了脸。 薛五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依旧是昏迷不醒。 谢老大、杨至刚、薛六和铁子等几个民工守在旁边,心酸地看着,盼望他能 早一点醒过来。 谢老大悄悄拉了一下杨至刚,两个人出了病房。 谢老大从包里拿出一摞纸,递给杨至刚。 “至刚,你先把这个拿回去吧,今天不是发钱吗?” 杨至刚低头看看,问道:“这是啥啊?” “这是大伙干活的工单。” “你不回去呀?” “我回去,我先去给我儿子问个病,和曾大夫约好了,你先回去让大伙收拾 收拾,我马上就回去。”谢老大说。 “不是有老陆呢吗?” “老陆?你还没看出来,老陆这儿好像出了问题了?”谢老大指指自己的头 说道。 “啥意思?老陆脑子出问题了?”杨至刚吃惊地问。 谢老大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说出那话都吓人,还是你回去吧。” 杨至刚接过工单放在兜里说:“好吧!” 谢老大往四处看看,问道:“栓子哪?” “没注意啊,刚才不是还在吗?” 谢老大催促说:“行了,甭管他了,你赶紧回去,别让人家公司人来了,等 咱啊!没有工单谁也领不了钱。” 杨至刚点点头回去了。 谢老大来到值班室找曾静,曾静穿着便装把谢老大送到一间检查室。 曾静指着检查室外间的椅子说:“你坐在这儿等会儿,喊你就进去,我已经 和人家说好了,今天全是你们的事了。” “那谢谢你了啊!” “不用谢我……听说栓子是你干儿子?”曾静问。 “是,十二岁我就收留他了,咋啦?”谢老大问。 “没事儿。” 谢老大进了检查室,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等着,忽然听见里面喊道:“谢元宝, 谢元宝!” 谢老大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说:“来了!” 谢老大刚一开门,栓子从里间出来了。 谢老大奇怪地问:“栓!你咋在这儿啊?” 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摸着栓子的头说:“结果三天后来这里 拿……谢元宝!” 谢老大连忙答应着:“我在,我在。” 医生说:“那怎么还不进来?” 谢老大边回头看着栓子,边往里走。谢老大已经明白了栓子在这里是为了什 么。 谢老大从医院里出来,走到大门口时,看见栓子正在等他。谢老大停下来, 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栓子,严厉地说:“栓,你这是干啥哪?” 栓子似乎没有一点恐惧,他故作严肃地说:“你干啥哪?” 谢老大瞪了一下眼睛:“我问你哪,你咋问起我来了?” 栓子笑笑:“你干啥我就干啥。”说着,迈着轻松步子走了,谢老大赶紧追 了上去。 “栓,你的心意干爹领了,但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懂不懂啊,这人啊有 两个肾……”谢老大的话还没说完,栓子接着说道:“如果拿掉一个肾,只有一 个在工作,身体负荷会加重,但是曾大夫说了,不会死人的。” 刹那间,谢老大感觉到栓子和自己之间的感情,已经慢慢地熔化到了血肉里, 他不忍心让栓子这个干儿子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捐出一个肾。那样做似乎太残忍了, 对栓子太不公平,即便是自己养育了他,他也没有义务要为此献出一个肾,肾是 人体多么宝贵的东西呀。 想到这里,谢老大坚决地摆摆手:“不中,说啥都不中。” 铁子和薛六站在医院走廊里,薛六把一沓钱塞给铁子。 薛六说:“工长,你把钱拿给大伙吧,住院的钱李记者已经帮着交了,大伙 都,都不容易,其他的我,我再想办,办法。” 铁子把钱往薛六手里推:“哎呀,你就拿上吧!这也是大伙的心意,再说了 你哥这肯定算工伤,到时候公司赔了再还给大伙呗!” 薛六想了想说:“你不是说还,还有老陆的钱,钱吗?这钱不能要,你,你 还给他吧,为了要钱,他们都,都成啥样了。” 铁子点点头:“那行,我把老陆的钱先还他,我得赶紧去公司了,出这么大 的事儿,他们得有个说法,这儿留下赵小春帮你照顾你哥,我跟他说了,工钱照 算,不过,你还是赶紧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到时和公司谈赔偿的事儿,得有个主 事的人……” 薛六木讷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走到街上的电话亭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终于拿起了电话。 “嫂子,我是六子啊……我哥出,出事儿……”薛六话还没说完,已经泣不 成声了。 《松江日报》社的总编室里,葛主编、李海平,还有一早就赶来的高光正在 谈薛五的事儿。 高光脸色凝重。 “从你调查的情况来看,这无疑是一起工伤责任事故。” “是啊,我跟工长了解过了,加夜班是张彪安排的,还许诺加百分之二十的 奖金哪!”李海平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但是这要经过所有当事人的确 认,咱们现在就去公司找张彪。”高光提议。 “不用,张彪今天要去工地给谢老大他们发工钱,咱们去工地吧!”李海平 说。 “对了,今天可能会有很多媒体的记者去工棚,他们也要抓这个热点新闻, 到时候你可别让人家抢了先手啊。”葛主编叮嘱着。 李海平笑笑:“放心吧,咱和民工啥感情啊,他们来了更好,把这个气氛炒 得更热。” “这是大环境啊!明天人大会就闭幕了,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贯彻中央 的三农精神。”葛主编正说着,一个编辑走进来。 编辑说:“葛主编,明天报纸的版面已经满了,海平的这篇稿子恐怕排不上 了,除非撤掉一版的广告。” 葛总编问:“一版是啥广告啊?” “是香榭丽舍的楼盘广告,他们刚改版的。” 葛主编一挥手:“撤!” “可是,咱们和人家是有合同的。”编辑觉得很为难。 “让广告部的去协调,就说我说的。”葛主编说。 一辆警车和许大力的警用摩托开进了工棚院子,稳稳地停在门口。 一百多名民工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散坐在院子里。几个警察在许大力的带 领下,穿过那些民工,直接往周双喜的灶房走去。民工们看到警察来了,都好奇 地议论着,目光随着警察游走着。 谢老大、杨至刚和栓子等人看到警察来了,好奇地跟在后面。几个警察刚走 到灶房门口,周双喜从里面出来。 一个警察看看周双喜,用陕北口音问道:“你是郭二旦啊?” 周双喜点点头。 警察又问:“你是陕西省安塞县镇南堡郭家沟人?” 周双喜说:“我是。” “我们是安塞县公安局的,你涉嫌在一九九四年六月十七日杀害安塞县镇南 堡郭家沟村郭水娃一家四口,我们现在依法拘捕你,这是拘捕证,请你在上面签 名。”警察说着,出示了一张拘捕证。 周双喜喃喃地说:“我一直在等你们。”说完,接过许大力递过来的一支笔, 在拘捕证上签了名。 警察当即给周双喜戴上了手铐。 陕西警察接着问:“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周双喜摇摇头说:“没有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谢老大。他对谢老大说:“家才妹妹的孩子你帮着看着, 等家才回来交给他。” 谢老大不知所措地答应着:“啊,啊,知道。” 周双喜又看看杨至刚说:“至刚,忘了告诉你了,昨天来了一个人让告诉你, 说有人在草原上看见你妈了。” 杨至刚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是个啥样人?” “说是跟你一起喝过酒的,开个大车。” 警察带着周双喜往外走,正巧李海平和高光从外面进来。李海平看着戴着手 铐的周双喜奇怪地问:“大力,这是咋回事啊?” 许大力紧紧跟在陕西警察后面,说:“你别问了,回头跟你再说啊。” 周双喜被推到警车门口,忽然,灶房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周双喜不由得停 住了脚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谢老大赶紧跑进灶房。 周双喜被押上了警车。 这时,以杨至刚为首的一群民工堵在了前面,挡住了警察的去路。 许大力从摩托上下来,严肃地看着大家,说:“干啥啊?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都把路闪开。” 民工们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不动。 许大力接着说:“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可是妨碍执法啊……” 李海平在一旁劝解着:“大伙都把路闪开啊!” 民工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站在那里。 这时,车窗开了,周双喜把头探出来,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向大伙做着致意。 “大伙把路让开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他们走我也解脱了,大伙拿了钱 赶紧回家吧……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说完,周双喜眼睛红红地看了看大伙,把头缩了回去。 民工们缓缓地闪开一条路,警车拉起了警笛,朝着工棚院子外面驶去。栓子、 杨至刚和一群民工追到了大门口看着警车急速地开走了。 谢老大走到灶房里,看着床上啼哭的孩子,抱了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老周走了,孩子咋办啊?” 李海平走进了灶房,问:“王家才到底去哪儿了?他妹妹哪?” 谢老大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说:“谁知道啊?我听老周说,他妹子来了,把孩 子丢到这儿就走了。老周是菩萨心肠,就一直带着,带了好几天了。” 李海平纳闷地问:“老周到底咋回事啊?” 杨至刚也走了进来,说:“听警察说在他们老家杀了一家四口,都躲了十年 了。” 李海平瞪大了眼睛:“妈呀,老周必有难言之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样 吧,我打电话让我媳妇先把孩子带回家,反正我儿子也放假着哪。” “也中,这一堆老爷们,咋弄这孩子啊,再说等钱一拿,人都走了,谁管啊?” 谢老大看着孩子难过地说。 铁子急冲冲地走巨丰公司的接待前台,接待小姐追了上去:“哎,先生,你 找谁啊?” 铁子焦急地说:“找谁都行,张彪,马总,谁在找谁!” “你说的都不在,张彪去工地了,马总一大早去机场接人了。”接待小姐说。 铁子一下愣住了:“啥?张彪去工地了,他知道工地出事儿了?” 接待小姐问:“工地出事?出啥事儿啊?” “啥事儿?要出人命了!” 此刻,马新平的车正行驶在机场高速上。他刚刚把扬子从长春机场接回来。 他们坐在车后面闲聊着。 “扬哥,酒店已经定好了,你先去酒店歇会儿吧,来松江就这点不好,还得 在长春落地。”马新平说着,惟恐扬子累着了。 扬子看着车外的风景,说:“没事儿,我不累,还是先去工地吧,上次来时 间短,我没来得及去工地上看看哪!” “好,杜哥交待了,这次你来,一切都听你的,杜哥希望你实地看看我们的 实力,为以后的合作打下基础。”新平说着老杜的意思。 扬子问:“你刚才说杜哥最近心情不好,什么事情啊?” “咳,是杜哥的家事,杜哥是个重感情的人。”新平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 如何开口。 扬子看看新平的表情,说:“我明白了。” 这时,新平的电话响起。电话是铁子打来的,听着电话,新平的脸色顿时变 了:“……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新平强作出微笑地看着扬子,用征询的语气说:“扬哥,咱们还 是先去酒店吧,公司里有点急事儿,我暂时不能陪你去工地了。”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