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六根的第四个女子引弟 六根的第四个女子引弟就在这时候发出了哭,本来她嘴里含着奶,是发不出 声音的,可她在襁褓中挣扎了几下,吐出了柳条儿脏兮兮的奶头,那哭就发了出 来。很小。猫叫似的。 沟里沟外一派宁静。 三个月后,下河院新一代女主人灯芯堂堂正正走出朱漆大门,高挑曼妙的身 子紧裹在水红色对襟衫里,下身着一条墨绿裤子。红衫绿裤在阳光下映衫得她越 发动人,像一只金丝鸟从洞穴中飞出,一下捉住了人们的眼睛。她头裹一块粉巾, 带着花案的粉巾只在头顶盘着,却不学其他媳妇把整个脸都掩起来,这就让人们 有幸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一沟人的眼都惊了,都说后山娶来的新人是个老姑娘, 还以为真就黄鼻赖眼,见不得人,没想这阵一望,才知啥叫个新人了。人们在惊 叹她脸的粉白和鼻子的棱巧时,同时也看清了她藏在镰似的浓眉下灼明的眼睛, 还有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发出的道道光亮。 那光亮是沟里任何女人都不能发出的,它接近于男人却又比男人的多了层露 水,射在脸上会让人不由得垂下头,却又感觉有团温绵在脸上蠕动,禁不住想抬 头再望一眼。总之不像女人的目光,倒像是偶尔在鹰的眼睛里看到过。对于下河 院新来的这个女人,沟里已有了很多传说,每个传说都能引起人们无限联想。人 们正是在这一个个传说里,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神秘,感觉到她的非同寻常。因此 也就巴望着她早日走出来,走近他们的生活。 灯芯在大门口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有点夸张,其实她脸上是不带一丝倦意 的,倒像是故意告知人们她在炕上是多么的贪婪,那一伸一扭,便把她蛇似的软 腰扭了出来。哟嘿嘿,这女人,你瞅她那个腰,比水蛇还细,比水蛇还柔软。这 命旺,临死了还有这般福气。更有眼尖者,在灯芯二次扭腰时,一下就看着了她 红衣绿裤间泄出的那抹香红,那是女儿家裹身子的肚兜儿,沟里一般人家是没有 的,既或有也是粗布,拿红颜色水里泡出来的。灯芯的那抹红却是真正的香红, 一闪便把人的目光给捉住了,有心人便想,一定是凉州城有名的丝绸铺子里买的, 据说凉州城里,穿这样香红肚兜的也没几家。寻着这香红想上去,男人们便纷纷 在心里猜,那肚兜裹住的高耸的奶子,不定还拿啥值钱的香草裹着哩。 众人的惊望里,少奶奶灯芯放开步子,走得有些得意,略带几分夸张,青石 路面上,立刻就流动出一片片风摆柳似的娑影,脚下是沙沙的流水声,不,是风, 一脉儿一脉儿荡过山野的那风。沟里人全都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影儿看。 肚子显然还是平展展的,一点开怀的迹象也没。这倒不打紧,反正沟里也没谁真 就巴望着她能早日开怀。不开怀才好哩,那些沟里养着女儿的人家立刻有了新的 想法,不过这想法也只是那么一闪,立刻就叫灯芯弄出的新奇给压了下去。 这个后山女子真是不一般,粗一看,就像是三房松枝活了过来,细品,却又 不像,各是各的味,各是各的风骚。你瞅她那屁股,高翅得很,也茁壮得很,每 扭一下,都能把人的心提紧。那绿裤裹着的腿儿,哟嘿嘿,那是腿儿么,那是把 人往死里死里馋的两根肉柱柱啊…… 人们望见她径直走向菜子地,站在火红的太阳下,冲金黄的菜子做了个弓腰 的姿势。 此时正是菜子丰收的季节,因为今年雨水广,雨过天晴后太阳又格外地足, 菜子比任何一年结的籽都多。镰似的菜角因为籽大肉厚,全都垂着头,坠得菜杆 鞠躬似地弯了腰。嫩黄的菜花已不见,泛油的翠绿也早已逝去,眼前是一望无际 的金黄。菜子沟在这个时节,是一年里最让人疯最让人贪的,你瞅瞅,从东边日 出到西天落日处,百里长的沟谷还有那绵延无尽的南北二山,全都一个颜色,菜 子的颜色。站在沟谷,满目的灿黄发出金子的色泽,耀得人睁不开眼。开镰的声 响脆中带颤,落在心上便是一片激荡。放眼望去,执镰的人恍若林中的鸟,在一 片咔嚓声中扑扇着翅膀。菜子倒地处,嫩绿的苦苦菜显了出来,都已没到了脚踝 处。这带着苦腥味的野菜晒干了既是庄稼人过冬的宝贝,又是猪啊羊啊上好的草 料。而此时,新起的苦苦菜恰到好处地弥补了收割带来的荒凉,让大地再次充满 生机。偶有执镰人不慎踩折,便渗出黏儿黏儿的白汁。 那白汁,便是今日里少奶奶灯芯精心要采撷的宝贝。 灯芯知道,那乳汁状的黏液是能医百病的。她今天来,不仅仅是分享收割的 快乐,更重要的,是要带了这些黏儿去。 男人命旺在菜子由开花转向成熟的几个月间,身子骨出奇地活了。 这是个奇迹,怕连灯芯自己,也没料想有这么快。 灯芯绝然没想到,自个要嫁的男人,竟是这样一个痴子!纵是在后山娘家想 过一万遍,做过一万种坏的打算,还是没想到,摊她头上的,竟是这样一个说不 出口的活祖宗,活先人,活宝贝! 说活是灯芯的气话,她也只有说活,还能咋个说? 这么想着,她的泪溢了下来。记得刚进洞房时,她心里还扑闪扑闪的,抱着 一丝幻想,兴许,爹说得有点过,有点怕人。爹是给她敲警钟哩,让她往最坏处 想,让她不要抱啥不实在的指望。爹说过,这是一条苦路,比黄泉路还苦,你要 咬住牙子走,你必须咬住牙子走,走过去,就是金光闪闪,就是一海的福,享都 享不完。等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自个掀了盖头,想看个明白时,她的心就凉了, 岂止是凉,她像是六月天掉进冰窟窿,从头到脚,哗一下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