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天呀,你个命大的,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天呀,你个命大的,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奶妈仁顺嫂回到耳房,吓得灯也不敢点。从西厢房到耳房,她走了足足半个 时辰,雪染了头,染了衣,奶妈仁顺嫂心里更是比雪还冰冷。哧一声,有人划着 了洋火,屋里竟然有人,奶妈仁顺嫂刚要叫,嘴让捂上了。 是我。管家六根的声音。 你说了?管家六根紧跟着问。奶妈仁顺嫂抖抖索索地摇头,身子,却软软地 倒在了管家六根手中。 你要敢说半个字,我让二拐子活不成。管家六根猛地掐住奶妈仁顺嫂脖子, 就像当年掐住某个姐姐一样。这一次,奶妈仁顺嫂没挣扎,她知道,自个挣扎不 过去了,死就摆在眼前,显显的,她都看见了黄泉路上等她的那个人。 管家六根却没使毒手,他恨恨地在奶妈仁顺嫂硕大的奶子上抓了一把,留下 威胁出去了。 奶妈仁顺嫂跌倒在地上。 东西是趁少奶奶灯芯去草绳家时灌进去的。 她让管家六根逮着了新把柄,不得不听他的。 中医李三慢自那次得逞后,并没饶过她,大约在她身上尝着了甜头,中医李 三慢一逮着机会,就要扑上来。他比东家庄地还贪,还欠,一扑到身上,就没个 完。那天她刚扫完雪,正要往下河院去,院门就让李三慢堵上了,一把掀了她, 往炕上走。天太冷,屋里又没生火,冷得人打牙。中医李三慢不管,白日黑夜他 不管,巷子里有没人他不管,屋里是冷是热他不管,儿子二拐子回不回来他也不 管,总之他啥也不管!就管一门子事,下面的事!跟他自个说的一样,三天不那 个你,我就活不成。可他偏又不死! 那天也是和该要出事,中医李三慢没得逞,虽是把她压在了炕上,可他害怕 剪子,他刚把东西亮出来,奶妈仁顺嫂的剪子就到了,很利落,要剪的地方也很 明确,不偏不倚,就剪住了。李三慢疼得嗷嗷叫,奶妈仁顺嫂边掖怀边问,还压 不? 不压了,再也不压了,你快松手呀。 剪子又紧了一下。 再有人没人的,往这院跑不? 不跑了,疼死我了,快丢手呀。 剪子又紧了一下,眼看就要出血了,奶妈仁顺嫂甚至听到咔嚓一声响,冥冥 中那带血的东西掉了下来。 好嫂嫂呀,亲嫂嫂呀,我不是人,我是驴,是牲口,你饶过我吧,疼死我了 呀。 剪不得呀,我的亲嫂嫂,你不用她还用呀,要是让她看见这东西有了伤,说 不清呀…… 奶妈仁顺嫂真就想咔嚓一声,剪掉。只有剪掉,才没人敢欺负她,才没人这 般没完没了地羞辱她。 她的牙咬在了一起。 门腾地一响,进来的是日竿子。 日竿子踏脚后跟踏了已有些日子。 炕上的事明摆着,光着一半身子的两个人谁也赖不掉。 日竿子兴高采烈,当夜就把事儿说给了管家六根。 管家六根这才想出这么一档子事,想趁东家庄地不在,利利落落把命旺给除 掉。 东家庄地回来的这天,命旺已恢复了正常。草绳男人踏着一尺厚的白雪连夜 去了后山,告诉中医刘松柏实情,刘松柏开了方子,两付药下去,胃里的毒物排 尽了。 还好,喂的不是要命的东西。 也算中医李三慢不是太心狠,要不,不敢想。 奶妈仁顺嫂是腊月初十夜里让东家庄地叫去的,东家庄地说,收拾收拾东西 吧,明儿一早我送你回去。奶妈仁顺扑嗵一声跪下了,你可怜可怜我吧,东家, 念在我陪你多年的份上,不要赶我走。她的声音拉满了哭腔,眼里是悔恨的泪。 要等你给我也下药么?东家庄地两眼浑浊,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 害他儿子。 不是我呀,你要信我,你连我也不信么?奶妈仁顺嫂抬起泪眼,瞢懂地盯住 庄地,这个她从二十二岁陪到今天的男人,真的会不念旧情么? 是谁?半天,东家庄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从凉州城一回来,院里便纷纷攘攘,传说着儿子命旺差点半夜死去的事。老 管家和福拿着海藏寺请来的圣水去喂儿子时,他把媳妇儿灯芯唤进了上房。 媳妇儿灯芯嘴闭得紧,半天,就是不吐露实情,问急了,扔下一句话,你问 她去,叫她自个说。说完,一甩袖子走了。把他楞楞地丢在上房。 媳妇儿灯芯分明是对他不满,话语里,表情里,甚或还溢着一份恨。东家庄 地再一次想起那个夜晚,想起梯子倒地的那一声腾。他知道,媳妇儿把啥也看在 眼里了,却又把啥也藏了起来,不是她不想说,是给他留面子。媳妇儿灯芯给他 留足了面子,就是在眼下,还不把奶妈仁顺嫂说出来,这份用心,他哪能想到? 他忽地又想起凉州城里老管家和福说的一句话,东家,你娶了个好媳妇呀,仁慈, 大义,明事理,这好的媳妇,若不是修来的,你上哪找去? 真是修来的? 东家庄地想着想着,老泪就溢了出来。暗暗发誓,往后,定要对媳妇儿好点, 再好点。 说!他闷腾腾又冲奶妈仁顺嫂喝了一声。 奶妈仁顺嫂不能不说了,她十几年的付出不能因为一句话打了水漂,这阵, 她也顾不上儿子二拐子了。 是管家,趁少奶奶不在,他溜进去灌的。 灌的甚么? 苦针儿熬成的汁,李三慢给的。 苦针儿是山里一种有毒的草,羊吃了都会疯癲。 这畜牲! 奶妈仁顺嫂终因出卖了管家六根而保住了自个在下河院的位置,但接下来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管家六根并没因干了丧天良的事立即遭到惩罚,奶妈仁 顺嫂却接连遭到惩处。先是西厢房不让她进,接着,厨房的差事丢了,等到年关 来临时,她在下河院成了一个闲人,一个只拿工钱却没活儿干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