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阿凯看到童童不耐烦义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心,毕竟童童姐姐让自己懂 得了什么是性高潮.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女人喜欢的男人。 阿凯觉得不管怎么样,以后都要对童童姐姐好一点,甚至比小悦姐姐还要好一点。 阿凯说,我知道他在哪里。童童说,你知道就快快告诉我,钟大树到底在哪里。阿 凯说,在美国。童童说,在美国? 他什么时候去的? 那他把电话机关了干什么? 阿 凯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自己去问他。 童童坚持说,我卡里没钱了怎么办? 阿凯向童童保证明天中午就有了,钟大树 会主动打电话给她的。 童童把头靠在阿凯肩上说.到底是亲生儿子厉害! 童童骚着脸又说.阿凯,阿 姐教你一个新花样,来,你先躺下去…… 往年的中秋节总是热热闹闹的,今年不同r ,张志强死了,小悦说宾馆里很忙 要到半夜才能同家.家里只有吴秋娣和阿凯孤零零两个人。吴秋娣先给张志强供了 两盘荤菜和四个素月饼.换了新鲜的水果,给他点了蜡烛上了香.义烧了几样阿凯 想吃的.两个人默默地吃了饭啃了月饼.各自上床看电视睡觉了。 第二天傍晚,吴秋娣正在店里清理过期的货物,钟大树自己驾着车来到了店门 口。他手里托着两包熟荣.下了车就说要在店里吃晚饭,过个迟到的中秋。吴秋娣 接过钟大树手里的菜进了饭厅,给钟大树沏了茶,就开始准备晚饭了。钟大树喝了 一口放下杯子,就在张志强遗像前点了三支香拜了三拜,说.谢谢你给我打了那个 电话。吴秋娣在厨房里问头看见钟大树跪了下去,他义说,谢谢你张志强,你帮我 把儿子养大了。吴秋娣脸上一阵发烧,心小悲切落下了几滴泪水.义低着头继续洗 莱了。 钟大树走进厨房,从身后抓着吴秋娣的双肩说,秋娣.身体还好吧? 吴秋娣转 身抱住了钟大树,带着哭腔说,大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把儿子管好呀! 钟大树 放开手,看着吴秋娣说,阿凯怎么啦? 吴秋娣泪水直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抬 起右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咬着牙把要说的话噎同了喉咙,义回身对着水池洗菜了。 钟大树追问着,阿凯怎么啦? 吴秋娣摇摇头,再也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吴秋娣问 自己,对钟大树说什么呢,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如果阿凯与小悦真的 有事也不一定有她所想象的那么严重,钟大树刚刚才摆脱了烦心事.他一来就给他 添懊恼.吴秋娣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还是把想说的话烂在自己且十子里算了。吴 秋娣拿定注意不再提阿凯的事,就背对着钟大树说.阿凯就回来了.你先坐着喝口 茶.我烧两个菜。 许经理和小悦是钟大树打电话叫来的.他说有一些事情要向他们交代。他们一 进屋阿凯也到家了.吴秋娣从阿凯肩膀上取下书包挂在墙上,阿凯义从墙上拽下来 提着书包一步两个台阶往楼上去了。还回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针对谁的, 吴秋娣看了看小悦又看了看钟大树,向楼梯上呼喊着.阿凯,快点下来吃饭。 店门是钟大树去拉下的.吴秋娣知道钟大树喜欢清净,不希望有人来打搅。等 大家坐下来喝酒吃饭时,钟大树却瞪大了眼睛.拿筷子用劲敲着桌面说.阿凯。你 看看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 吴秋娣说,前段日子阿凯参加军训了。 阿凯说,你不知道,军训有多累吗? 钟大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当过兵的 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撸起衣袖,捏紧拳头做了一个健美动作,接着说,你看看, 这是什么? 阿凯说,肉。 钟大树拍了拍阿凯的手臂说,是肌肉! 你看看你,你这里有什么? 阿凯说,长 这么多肉有什么用.人家还减肥呢! 钟大树沉思了半分钟.然后说,不光光是练肌 肉,要练好身体.你说说练好了身体有什么用,我告诉你练好身体的用处大了去了。 比如说…… 阿凯抢着说,比如说,做爱…… 大家面面相觑,又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阿凯。吴秋娣也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大 家,许经理的眼睛里是惊诧.小悦的眼睛里是惊悸。 钟大树的眼睛里是惊疑,阿凯则低着头只管自己吃饭,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 的。吴秋娣刚刚死了丈夫,儿子又说出这种话来,真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了。这怎 么好呢.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个样子,以后叫她做妈的怎么办呢。然而钟大树举杯与 许经理碰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今天不说了,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说.等阿凯长 大了再讨论,今天不说了。 失踪了一个多月的钟大树,心情显得特别开朗,对于阿凯的无理并不生气。钟 大树再不提有关“肌肉”的事,只顾自己信口开河地吹着牛,说什么美国东海岸是 如何漂亮.查尔斯顿和萨凡纳又如何比杭州比西湖更美丽。 吴秋娣根本不知道美困在哪里.对这些难听的地名也是将信将疑,她只关心儿 子阿凯.关心阿凯以后的生活和学业,猜测着阿凯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秋娣看着钟大树,而钟大树依然在说,阿凯,好好读书,将来到美国去读大学。 钟大树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阿凯的饭碗里,接着说,萨凡纳艺术与设计学院是全世界 最有名的,校远里的房子都像一座座古堡,那里的学生好像生活在天堂里一样。 紧张的气氛渐渐放松了。看钟大树这样,阿凯一边吃饭一边静静听他说着话. 吴秋娣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吴秋娣不想因为自己说错话,使钟大树和阿凯都不高 兴。可是当钟大树说到“天堂”的时候,阿凯又插嘴了。 阿凯说,我爸爸就在天堂里。 吴秋娣又气又恼义尴尬,不明白阿凯究竟是什么意思。阿凯从来没有在吴秋娣 面前没规没矩地对大人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在钟大树面前无理取闹过。吴秋 娣拿眼光瞪着阿凯示意他不要再这样了.可是阿凯仍像没事人的样子咬着鸡骨头。 吴秋娣知道,阿凯说张志强在天堂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每次吴秋娣烧香拜佛张志 强总是无缘无故提到“相信迷信还不如相信耶稣好呢”这样的话。 钟大树没有生气,他说,阿凯说的对。我以后也是要到天堂去的。 吴秋娣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听到这样的对话。她听出了钟大树的话外之音.也 知道阿凯为啥要说这样的话了。阿凯确实长大了,说出来的这些话都是吴秋娣想也 不敢想的。 小悦一声不吭喝着饮料,很少伸筷子。目光总落在阿凯的脸上。吴秋娣注意到, 连平时健谈幽默的许经理也沉默寡言了.而许经理的目光却像大街上闲逛的“外国 佬”在钟大树和阿凯之间飘来飘去的。吴秋娣被这样的气氛搞得心神不宁起来,要 是张志强还在就会和许经理说些笑话,来打破这种难堪局面的。 吴秋娣看了一眼墙上的张志强,张志强分明也在看着她和屋子里的人。 阿凯吃空了碗里的饭.什么话也不说.站起来就往楼上去了。钟大树夹给他的 鸡肉被扔在了骨盆里。阿凯从楼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彩色封面的小本子和一部手 机。他把本子和手机放在桌子上,对钟大树说,你的东西。 你拿回去。 没想到钟大树一拍桌子,厉声说,拿上去放好! 在座的人被吓了一跳,都停下 了手中的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钟大树。吴秋娣对钟大树的突然发火很不理解,她 几乎要生气了。她说,你这么凶干什么! 阿凯神情傲慢,向钟大树翻着眼白.他说, 你听到没有,你这么凶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亲生的你就可以凶啦! 没等大家回过 神来,阿凯已经抓起手机和那个小本子大步跨上楼去了。吴秋娣像遭了雷击一样懵 住了,脸和脖子火烧火燎的,阿凯这么说话,吴秋娣真不知把老脸往哪放了。 阿凯的举动再也不是吴秋娣所能控制.尤其是在钟大树面前,况且有外人在场, 这样发展下去儿子会变坏的。吴秋娣打算等在座的人都走了,得与儿子好好说说话 .弄清楚他脑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七曲八拐的事情。 脑子里有事的人不止阿凯.还有钟大树。 吴秋娣知道,钟大树今天来吃饭不只是过个迟到的中秋,也不只是来炫耀美国 的。但吴秋娣不想问,有许经理和小悦在场,她宁愿听钟大树自己说出来。然而, 钟大树说出来的,并不是吴秋娣想听的。 钟大树说,发生了那么多想不到的事情.多讲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小悦.老 许,今天叫你们过来,确实有点事情要交代,实际上是叫你们帮忙。他把脸转向小 悦说,小悦.我知道你关心阿凯,对阿凯也好.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叫他夜里 少出去……老许。小店进货的事就拜托你了,你叫入联系几个供货单位.把货直接 送到店里来,以后秋娣自己就不要再去进货了。秋娣,你放心好了,许经理进货肯 定比你便宜。他又把脸转向小悦说.小悦.以后店里的事情,你也要帮忙照看照看。 老年人交代后事就是这种样子,可惜张志强见阎王前没有这样说,吴秋娣觉得 钟大树说的话就像在交代后事,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钟大树还在吩咐许经理, 快点请人把货架和柜台修好,进了货就可以开张了。星星小店重新开张营业当然是 件好事.可吴秋娣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一个与她拌嘴吵架的男人,小店开与不开 都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阿凯拿上去的小本子里是什么。钟大树为什么要发火,吴秋娣始终琢磨不透。 直到冬至这天下午,吴秋娣独自去了东来山.在张志强墓前说了许多话。晚上回家 吃饭时,吴秋娣才问起阿凯手里的小本子,她说,阿凯,那个本子。到底是谁的? 阿凯说。是我的! 吴秋娣说,阿凯,我知道那个本子不是你的,是你干爹的,是不 是? 如果是的,你可不要乱放,要把它藏好,不要被人看见。 阿凯说,我把本子藏在爷爷的棺材里了。 阿凯还说,妈妈,我在棺材里找到了一把手枪。阿凯说完跑上楼去,捧着手枪 跌跌冲冲下来又说,妈妈,这是真手枪,我用缝纫机的油擦过了。吴秋娣说,这是 你爷爷的枪,你爷爷死的时候不准土葬了,要火葬了,棺材用不上了,你爸爸说枪 是不怕火烧的要是拿去火葬场没有烧化掉被人发现了是要坐牢的。所以,你爸爸就 把它放在棺材里了。 阿凯说,妈妈,爷爷为什么会有枪的。 吴秋娣说.我也不知道。 吴秋娣告诉阿凯,你爷爷的父亲叫张拐子,人家都说你爷爷的父亲是土匪,张 拐子自己却说他是参加过新四军的。他还说,杀死日本人的时候他的腿受了伤,没 有来得及和战友一起撤退,就躲在了家里。所以才被日本人抓了起来,与老百姓一 起被拉去枪毙了。你爷爷的父亲是个聪明人运气又好.日本人的枪还没有响,他就 扑倒在地了.子弹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日本人当然没有发现,都以为他死了,把 他扔在了河边的死尸堆里了。解放后.有人揭发你爷爷的父亲是土匪,是卵毛党, 可是你爷爷的父亲说他是参加了新四军的.是因为杀鬼子受了伤找不到队伍了.才 留在家里的。解放军没有抓他,也没有表扬他。到了忆苦思甜那会儿,张拐子又成 了英雄了。那时候,你爷爷的父亲整天作报告。风光了好几年,后来公社的人说张 拐子在解放前背叛过革命,你爷爷的父亲突然又成了反革命.被枪毙了,死了十多 年之后义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