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以前常幻想过着那样的一种生活,披着长发,坐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摩托车后 面让风把头发扬起,就算笑得跟个傻大妞似的也是满脸幸福;或者是穿着吊带裤露 背的背心吊儿郎当地走在大街上,神气活现地向路人放肆地吹口哨;甚至抿着小嘴 抱着琵琶在那里咿咿呀呀地扮淑女弹小调;当然,最惬意的想像是我翘着脚,手旁 有一杯清茶,还有大堆零食,耳边回响着让人怀旧的音乐,身边有一个供我使唤的 丫头…… 但是,现在看来,生活完全的变了形,更像是一个大玩笑,我流窜在城市之间, 像无主的野狗,坐在飞往深圳的飞机上我情绪沮丧极了,突然想起林小美说那女人 的胸部都垂到肚脐眼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心思一动,也许我可以开个美容 院,那应该是一个可以赚钱的生意,更重要的是,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菩堤市和 深圳来回跑而不让人起疑了。 见到邓家庆后我就竭力推销我的“美容院计划”,还尽我所能说到那几个做手 术失败的女人的逃避心理,一般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就算出了问题羞羞答 答半遮半掩的女人们也会选择沉默,再说做美容这样的生意可说是一本万利,我这 里说得唾沫横飞,他那里并不为所动,只跟我说别急别急,开美容院的事慢慢来, 或者有更好的投资项目。 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他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怎么想到要开美容院?是不是 书店生意不好? 我掩饰不了烦恼地说:是啊!以前那老板经常批发黄色刊物,我接手后这一重 要业务给去掉了,生意显得很不好。 其实我说了假话,黄色书刊我依然在做,我甚至还在原来老板进货渠道的商家 里多加了一样生意——盗版图书的批发工作。想到自己现在一开口假话连篇,寒了 一下。 他当然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帮我夹了一块辣子鸡,说道:要不行把那边 生意结束算了,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能赚很多钱,回到深圳想做什 么再说,一个女人何苦呢?我们本地很多女人就是呆在家里呢!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可不愿意做个逆来顺受的小女人,到时候男人不喜欢一脚 都不知把我给踢哪儿去了。 他笑着说:你就对男人那么不放心?谁伤害过你啊? 我边吃边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男人能有几个靠得住的呀? 他说:可是你见到的都是病猪,还是歪胳膊缺腿的病猪。而且你这话说的有问 题,男人没几个靠得住的,好像天下的男人你都阅历了一样,这样可是会吓走好男 人的呀。 我说:只要不吓跑你就行了。 他说:你看这样多好,情绪又上来了吧,别像刚才那样乌黑着脸吓死人,对了, 你那书店到底怎么样?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个一年多前把我赶出家门的男人,正搂着那个老 女人从邓家庆的背后走过,他看到了我,显得很惊讶,但很快又镇定了,旁若无人 地和他的老女人亲亲热热地走向另外一桌,我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处于缺氧状态。 现实无非就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要烘托和煊染的,那个男人和老女人坐一块 亲亲热热地吃饭,看来也没有互相厌倦和准备放弃的意思,我几个月来经常幻想的 各种与那个男人相见的情景没一个出现,比如说我曾幻想他和那女的吵了一架,在 黑夜想起我的好来,痛哭流涕地求我再回去;或者是某一日我坐在宝马车上,修长 的玉腿正在优雅地下车的那一刹那,他经过我的宝马车旁,一脸惨相一身狼藉;我 甚至幻想某一日在一家大酒店里,挽着一个戴墨镜的黑社会老大,身后跟了一大帮 跟班的,迎面碰到他和他那残花败柳的老女人,他看到我时一脸羡慕和羞愧…… 但现实是,我在这边思绪万千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地,他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他连多望我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比如说我做错了事或是受到伤害,第一件事不是想 着要讨还公道或是辩解,而是逃避,甚至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就好像这个男人, 当他抛弃我的时候,我想到的不是哭哭啼啼讨说法,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来证明或者 说是来替代从前的错误和伤害,我要过得更好,比和他在一起时更好,因为我从小 就深深明白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律,只有当你强大了,你有能力了,你才可能得到公 道,才可能主持公道,甚至正义并不在你这一边,也因为你的强大和力量让天平倾 斜在你这一边。 发展才是硬道理,一切的叽叽歪歪除了让自己陷入更可怜的困境,毫无用处, 而且太多的例子证明,越是容易获得同情的人越容易让自己变得更弱小更可怜,我 不要做一个可怜人,我要好好地强硬地站起来,拥有自己的王国,不为别的,就因 为这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我,我要告诉抛弃我的人,抛弃我是你的损失,而非 我的损失。 我整理好情绪,为自己满了一杯红酒,然后故作安然地走到那抛弃我的男人的 那一桌,(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停顿一下,因为我一直想忽略他的名字,不想过多地 想起这个熟悉而让我烦恼的名字,但是为了述说的方便吧,我还是把他的真实名字 说出来,他叫林剑郁。)我能感觉到邓家庆有些莫名其妙的眼光,但我不会顾到那 么多了。我说:林剑郁,好久不见啊! 他还是有些慌乱,好像个熟人一样礼貌地说:你好!好久不见。 “你们俩在那房子里住得很开心吧?”我把酒杯示意了一下,表示要跟他们两 人共同喝酒,然后抿了一口红酒。 那老女人当然也认识我,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说:你男朋友不错啊,常在报纸 上看他的报道。 我说:你要不要嘛?要不我介绍给你?他可是比林剑郁有钱又有风度多了,不 过呢,就怕你太老了,他看不上你。 老女人说:嗯,有钱的男人还是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傍一傍的好,我还是喜欢对 我死心塌地的年轻点的男人,再说钱是身外之物,我现在手头有的,足够我快快活 活逍逍遥遥地过几辈子啦。 我说:林剑郁,你听到了吧?只要你把这位大妈给侍候好了,她的钱够过好几 辈子啦,不过你别到时候来个谋财害命,这样就枉费大妈的一片真情了,大妈可不 像我这么好欺负,一轰就轰出来了。 林剑郁的脸都变色了,看得出来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发作,我俯下身子轻笑着 亲密地说:林剑郁,跟你说一件事情,我准备五年之内——就是从你赶我出来的那 一天算起,到五年后的5 月22日,赚到五百万把你从别的女人手中买过来,如果我 赚不到五百万,能否麻烦你帮我处理后事? 林剑郁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然后冷冷地挑着眉讥讽道:就凭你?五年内赚到五 百万?好,我跟你打赌,如果你能五年内赚到五百万,你走到哪儿我跪着用舌头舔 哪儿! 我没有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好!然后笑了一下,自己也不明白出于一种什么 心理,或者说就是一种本能吧,我把我喝剩的红酒悉数倒进他的啤酒里,满脸微笑 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我大姨生就一副苦命相,结婚二十年没生育,但我大姨夫对她很好的,夫妻俩 无儿无女地过了二十年,我外婆老唠叨:少来无子甜如蜜,老来无子苦黄连。 我大姨夫妻二人合计良久抱养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这女孩子很奇怪,家里摆 的零食一大堆,叫她哄她怎么样都不吃,但是一转身就和小伙伴们跑到别人家里偷 东西吃;冰箱里的苹果都放蔫了,她看都不看,却跑到街上的水果摊旁捡烂苹果吃 ;还有喜欢捡破烂回家的毛病,大姨和大姨夫两人多少年清静干净惯了,冷不丁不 是抬脚踢翻脏兮兮的饮料盒,就是踩到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大姨这边刚扔掉垃圾 跟她苦口婆心地说好别捡破烂回家,她头点得像捣臼,转过身另一堆新捡的破烂又 堆在家里的某一角了。我大姨气得不行,细细打听,原来这小女孩的父母因为太穷 生的孩子太多,没有买过水果给孩子们吃,夫妻俩又很节约,有在路上顺手捡破烂 回来堆集然后卖钱和捡烂水果吃的习惯,我大姨听了心酸,下死心要把这可怜孩子 的毛病给改过来,可是养了近半年,不但毫无起色,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得了忧郁症, 一天到晚脸苦得像用黄连泡过一样——因为不让她去偷吃人家的东西不让她捡烂水 果不让她收集破烂她就连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最后大姨没法子,把她又送回生 母家了。 讲了一大段题外话其实就是说明一个惰性和惯性问题,没和林剑郁说五百万的 事的时候,我心里还暗藏侥幸,或许万一不行的话,就当没有跟自己打这个赌,按 照以前的惯性和思维过稍微有些改变的日子,只模模糊糊地有一个目标,但没有实 质性的计划。现在话一说出来,真的是骑虎难下了,任何万一的可能性都没有,坐 上邓家庆的车后我有些心烦气躁起来,刚才硬撑的坚强现在也如渐渐融化的冰,闭 着眼睛我开始盘算我的家底:书店按这样的正常经营下一年能为我纯赚十几万,三 年半时间撑到死也不到六七十万,还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张福荣除了帮我 交房租外,没给过我钱用,邓家庆的钱袋深不可测,可是没有办法掏出来。 有什么办法弄到其他四百万呢?打劫?好像没有机会也不可能;贩毒?没办法 进入那样的团伙;跟男人睡觉?一个十个还是一百个?买彩票?有人统计过那中奖 的机会就跟你走在路上被雷劈中的机会是一样的,我好像还没有那么好彩过。 车行在半路上邓家庆问我:那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尘尘,有一句话想跟你讲好久了,其实人要善于放弃过去和把握现在,虽然 你表面上跟以前没有多大分别,总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样子,你的眼神却跟以前完全 不一样,偶尔我看到你的眼神时我都会感到害怕,你这么小,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人生的路那么长,机会多得很,不像我们,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就算怎么样都不会 有遗憾了。”邓家庆慢慢地说。 “你——什么意思?”我望着他。 “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心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你应该好好享受你 这个年纪应该享受的东西,比如说一颗种子,它有发芽破土的美,也有成长开花的 美,更应该有结果实的美,甚至死亡,那种消逝也是一种美,错过任何一个季节它 都是一种遗憾。”他淡淡地说。 我认真的听了,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我问他:我想问你,你说真话吧,你对 我是一种什么感情? 他说:尘尘,我不想骗你,我不爱你,但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喜欢对于我这个 年纪的人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了,我还不想否认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年轻漂亮,至于 你喜不喜欢我倒无所谓,我现在一个人过,下半辈子就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轻轻松 松地过日子,而且我有那个自信,我的生活方式和给予你的一切足以让你舍不得离 开我。 我寒了一下,这个男人坦率得有些可怕。 我在深圳呆了一个星期,邓家庆不痛不痒地送我一串珍珠项链外加一只白金手 链,说实在话,对这些在商场价格标得天高自己转手卖出去却值不了几个钱的玩意 儿我真不感兴趣,这一周跟他在一起也说不上不开心,当然也说不上开心,吃是在 外面的酒店,逛的是最高级的商场,晚上去咖啡厅,回家他还可以弄点情调酒什么 的,有两晚上我穿着他帮我买的黑色露背晚礼服和他在厅里跳贴面舞,他陶醉得不 行,可我心里空落落的,有一次白天跟着他跑到一高级办公楼,他和某人谈事情, 我就跟个傻瓜似的坐在那里一上午,差点睡过去。 如果我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可能他的这种生活方式能满足我的,包括虚荣心和 物质方面的,生理方面就难说了,怎么说呢?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懂得前奏又知 道怎么调情,可是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跟他在一起八个晚上就做了两次,我不是 说我跟个花痴似的想要怎么样想要多少次,没有感觉的时候我几个月一年都可以不 做爱,那天晚上喝了不少红酒,也不知道为什么情欲高涨,缠着他想要,可他就是 不做,跟我说没有避孕套做了太危险,我当时一激动把他的内裤都扒下来了,他依 然半真半假地拒绝了我,娘的,我当时想,到底是老男人,力不从心,要换了张福 荣或者任何一个年轻男人,不早就从了我吗? 那天借着酒劲我问他:家庆,你在这边有几个女朋友啊? 他说:两三个吧,不过都是过去式的了,现在见面最多也就吃个饭去咖啡厅坐 一坐,连酒吧也少去了,可能年纪大了,对很多东西都失去兴趣了。 那你岂不是很快会对我失去兴趣?我故意说。 “尘尘,你不用套我,你早知道我喜欢你,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 只要你不反对,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我的初衷很简单,不想那么复杂,就是跟一 个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下半辈子。”他套上内裤,然后像哄小孩子一样拥着我轻轻 拍我的背说。 我打了个呵欠,溜进被子,心里突然很想张福荣。 临离开深圳时,我还是对邓家庆心存幻想,奢望他一下子送我个十万二十万的, 可是临去机场才见他塞了一叠钱在我手袋里,我真有点失望,看样子也就一万块钱, 所以一路上连跟他打情骂俏的情绪也没有,他看得出来我不太开心,临送我上飞机 时说道:尘尘,书店生意要是不好就结束了吧,回到深圳来,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 好好商量。我不想养个女人却在另外一个城市,一两个月见不到一次面。 我知道他怀疑我在菩堤市有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许他真正想说的是——我 不想养个女人却是别人的女人。 “让我考虑考虑吧!”我没有把话说死,临进检票口还假惺惺地吻了他一下, 其实我心里早就盘算到了,跟他结婚这辈子什么机会也没有了,最多就是做个完全 的花瓶,如果那样,我就算得到五百万又有什么意义? 生活显得一团糟,我无从下手,任何一个方向和地方都找不到出口,而我的雄 心壮志因为找不到落脚点变得越来越飘渺越来越难接近,好像有很多事要着手去做, 可是每一样都是徒劳的,就算达到了理想,又能怎么样?多活几十年和少活几十年 有什么区别?谁会在乎我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这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坐在地板上看碟,思绪沮丧得无法形容,张福荣还在 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真想冲着他大叫:你闭嘴!我不 想听你唠叨! 但是我没有,我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好像随时会把我焚为灰 烬,就在我差不多要爆发的时候,有人敲门,他趿着拖鞋去开门。 一个乡干部模样的人,提了一只黑色干部包(不知道叫它什么包,反正一看就 是乡干部用的那种),肥头大耳,但满脸谦恭,见到张福荣,立刻亲切地叫:福荣。 我听见张福荣叫他舅舅。然后我朝他笑了一下。 “福荣,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舅舅问。 “有什么事吗舅舅?”张福荣问。 “嗯,有点小事。”他舅舅不好意思地说。 “有什么事说吧,噢对了,这是刘媛媛,媛媛,这是舅舅。”张福荣这时才记 起来帮我们介绍。 我不好意思叫出口,又朝他笑了一下,脸皮硬得好像上了桨糊一样。 他舅舅看了我一眼,有点提防地说:福荣,还是出去吃个饭聊聊吧! “没事,媛媛是我未婚妻,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张福荣帮他拉来一张椅子, 我帮他舅舅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他舅舅看了我好几眼,估计我是个安全的主,开始说开了:“我好不容易打听 到这里来的,福荣,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什么了,媛媛也不是外人,是这样的,我们 村刘德强家新盖房子,他家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小儿子这些年在外面赚了些钱,回 家后想盖一座全村最大最气派的房子,三层小洋楼,他爸是个老糊涂,图便宜,买 了邻村一个混凝板厂做的混凝板盖楼,头两层都好好的,盖到第三层混凝板时混凝 板断裂,第三层右边的墙面倒塌,当时就把刘德成给砸死了,另外一个叫刘德元的 腰椎砸断不能自理,还有一个刘新生断了一条腿,因为都是同村人,又千丝万缕的 有点亲戚关系,刘德强和刘德成的媳妇私了,出了三万五千块钱,那小荡妇估计早 就跟别人好上了,拿了钱屁也不放一个乐颠颠地就回娘家了;刘新生是个老实人, 他家里就只有一个瞎眼老娘,连媳妇也没说上一个,给了三万块钱也完全私了了; 最麻烦的是刘德元,他家兄弟四个,个个五大三粗,刘德元一出事他兄弟全都出动 了,现在刘德强家向别人借了五万给他,嫌少,说私了要五十万,什么误工费呀什 么营养费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还扬言如果不妥善处理,看到刘德强家的人见一个 收拾一个…… “那混凝板出了问题,可以找厂家啊?”张福荣说。 “没用,厂家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个承包混凝板厂的人早溜走了,现在他 们是在东南西北哪一方都不知道呢!”他说。 “那找我有什么用?”张福荣问。 “是这样的,刘德元知道刘德强跟我的关系很好,而他们又知道我有个外甥在 市里工作,就找到我,叫我求你跟乡里打个招呼,让他们承包村里的五百亩桔山, 他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圆满地私了,万一真的闹到公家了,那死人和另外一个断腿地 全扯出来,麻烦就大了。”他舅舅说。 “这事我恐怕帮不上忙,如果实在是私了不了,还是见公的好,再说我哪有那 么大权力让乡里的干部听我的呀?”张福荣说,又帮他舅舅续了一杯茶。 他舅舅看来很失望,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帮看不过眼,其实你只要打个 招呼,乡里的人哪敢不买市领导的账的?” “你这么卖力做说客,这事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张福荣突然问。 他舅舅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说:你表妹,喏,就是小霞,瞒着我在外面和刘德 强的三儿谈恋爱,盖新房就是为了结婚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唉,作孽啊,怀 的孩子都出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