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相见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袁也的父母已经来了,做了死者身份确认,因此我没能见 他最后一面。杨阿姨眼里噙着泪,袁叔叔则表情呆滞的扶着她的肩膀。一夜之间, 叔叔阿姨老了,其实才40多岁,现在却仿佛古稀老人。看着他们,我很难受,我想 此刻他们是心痛吧。一年多没见的儿子,好不容易见了却是见最后一面,对父母, 这是怎样的残忍。我走过去,握着杨阿姨的手,看着袁叔叔“叔叔阿姨,保重身体, 袁恬才初中,还需要你们照顾。”杨阿姨的手忽然轻微的颤抖起来,袁叔叔也看看 我“安乔啊,很久没来我们家玩了。”无关紧要的一句寒暄,却难以掩饰这个中年 男人眼中的痛苦。他一定在后悔自己一气之下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从此就再也没 回来,他一定在责备自己如果当初不那麽顽固,还住在家里的儿子怎么会有机会自 杀,还是以那种方式。 我没有哭,没有看到袁也就没办法相信,昨夜还活生生的人,还搂着我的肩膀 叫我小乔的男孩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死亡,对我来说一直是那麽遥远的事情。 汶川地震死了那麽多人,我哭了很久,流了很多泪,但对那些遇难的同胞只是 同情,没有悲痛。可袁也死了,我没流半滴眼泪,因为脑子和心就像被突然抽空了 般,好像是有什么从我身体里、脑子里、生命里溜走了。明明,明明昨夜他的音容 笑貌还那样清晰而真实。 “小乔,最近忙吗?” 我听出是袁也时有点惊讶,有点惊喜。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忙说“有啊,怎么, 那麽长时间不理我愧疚啦,想请我吃饭补偿吗。”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你还是一点没变,总想着吃和敲诈别人。”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赶紧道歉,再叫声姐姐听听就原谅你的大不敬。”我调 侃他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晚上出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时间地点?”我隐约听出他情绪的低落,许是失恋心情不好,哈哈,反 正大四也没有课了,颜子墨也忙着准备JLPT(日本语能力测试),闷了这么久终于 有机会出去玩了,就算是去安慰失恋的大BABY那也开心,何况上大学之后就没见他 几次,据说比我上回在校内看到照片上的他又瘦了,变得更帅了。 “三里屯,K 吧,晚上六点半。” “嗯?酒吧??” “怎么,你不喜欢酒吧?” “哦,没有,那行,不见不散。”我其实不喜欢酒吧那样的地方,总觉得那里 充斥着暧昧、情色,甚至有时候还有暴力。看来那小子意欲买醉啊,算了,舍命陪 君子。 这一带是有名的酒吧街,我在其中寻找着他说的那家。天色欲暗却又执拗的残 留一点昏色,足够看清进出各种BAR 的人们,男的女的,黑皮肤蓝眼睛,学生白领。 形形色色,这小小的一片地居然混杂着一个世界。可无论是什么人,都眼神闪 烁的似乎要透露些什么。这里的酒吧我只进过2 间,都是格调很好,音乐很舒缓, 客人也并不多的小BAR ,毕竟这年头喜欢High的人越来越多,而真正去享受原始酒 吧那份清闲和怡然自得的人却越来越少。 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闪着红光的K 吧LOGO,很特别,是家地下酒吧。通过暗 红的一段楼梯,我进入了这里的主场。刚刚营业的缘故,人并不多,不大的舞台上 一个长相忧郁的男孩正在唱“Ididn ’twanttohurtu.I’mjustajealousguy~~”JohnLennon 的jealousguy。很老的歌,这个学生样的男孩却也唱出了一点沧桑感。我伴着他略 带沙哑的声音开始在三三两两的人中寻找袁也,然后在吧台处看到了他,他正对着 吹一瓶脾酒。 “嘿,失恋而已,不用刚来就这么快进入状态吧。”我拍了他的肩一下,在他 身旁的位置坐下,然后对调酒师说“一杯橙汁,谢谢。” “厄~~”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有点迷糊的样子,转过头看我一眼“小乔,你 来了。”语气淡淡的,接着喝他刚喝到一半的一口酒。 我抢下他手中的酒瓶,“少喝点,我们还是学生呢。而且要是醉了,我可不驮 不动你,大BABY。”顺手就去捏他的脸,可什么也没捏到,他的脸颊已经是凹下去 的了。原来肉肉的脸没有了,虽然大学三年里见过他几次,是比高中时瘦了,只是 没瘦到今天这种程度。我不禁仔细看了看他,他果然瘦了,更好看了。本来就深邃 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好有很重的眼袋,却越发让他的眼看上去更迷人。衣服 依旧是延续高中的风格,随性的涂鸦T 恤,干净平整的水洗蓝牛仔裤。学画画的人 天生拥有很好的审美,即便是现在,他这样的装扮在同龄人中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 这个孩子有浓重的艺术气息。 余光发现我捏完他的脸就一直看着他,他转过头看我,嘴角一提,抛了个媚眼 “我现在帅吧,是不是爱上我了。” “神经病啊你,要爱早爱了,等到现在。”我给了他一拳,不重。 “也是,你要是爱也只爱郝彧那样的吧。”他转回头,拿过我抢来的酒继续喝。 “提他干吗,我毕业后除了几次同学会见过他就根本没有联系。”我一下子掉 脸,瞪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橙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