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外公的老同学
我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电视还开着,隔夜的烟味、酒味和不知出自何处的香水
味混合成一种让人作呕的恶心气味。我坐起身,先是被熏得一阵眩晕,接着便感到
头痛欲裂。找到拖鞋后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差点被睡在地毯上的
严浩绊倒。
找到一个装的是水却酒味扑鼻的杯子猛喝了两口,我才缓过些神,然后猛然想
起陪外公的老同学吃中饭的事。急忙找到手机打电话到家里向母亲问明了就餐的时
间地点,发现 可用时间已不多,于是又把熟睡的严浩弄醒,让他赶快穿好衣服开
车送我去。
离开洗浴中心的时候严浩在柜台拿了一包香口胶,我们一人嚼了几条以对付自
己严重影响呼吸质量的恶劣口臭。当班的经理陪着笑把我们一直送到停车位。车门
关上后我问严浩为什么没有结账,因为据我所知严浩和这家洗浴中心并没有业务关
系。他只回答了一句:“这里我不用结账。”
由于我出门时穿的是拖鞋,所以不得已让严浩脱下他的皮鞋来让我穿了。严浩
赤着脚踩下油门。半个小时后,衣衫不整浑身怪味的我狼狈不堪地拖着至少大了两
码的皮鞋在南京西路下车,走进上海商城下面的西餐厅,见到已等候多时的外公和
他的老同学。事实上,若不是外公的那个老同学在座位上远远地看到了我,形象欠
佳的我极有可能立即被身后气势汹汹追进大堂的两个保安拖出门去。
“您怎么认出我来的?”落座后我问外公的老同学。
“你外公一直和我提起你,我听他说过你是长头发。”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回答。
她表情和蔼,目光亲切,让我放松了许多。后来吃饭的过程中我一直偷眼打量
她,按我的推算,她的年纪应该与外公差不多,但是保养得很好,气质极佳,看起
来至少比实际年龄要小十几岁,而不像我外婆那样被命运浮沉刻下满面沧桑。衣着
也很高雅得体,面料精细,毫无疑问价格不菲。
外公为我的迟到向她道歉,她眉目含笑地直说“不介意”。两位老人目光对视
的时候,瞳孔里有分明的光芒闪动,让作为旁观者的我可以轻易地想象出他们年轻
时曾有过怎样的激情眷恋。由此我更加怀疑她就是相片上的女学生,但毕竟两者的
年纪相差了几十岁,实在难以从相貌上看出端倪,并且外公一直没有称呼她的名字,
我也不便主动询问,所以还是无法得出确信的结论。
饭桌上她和外公聊起我的情况,外公居然把我评价为“一个在怀疑和反叛中成
长的热血青年”。
“是啊,就像当年的你一样。从这孩子身上我能感觉到你年轻时的影子。”她
对外公说。
正被一块在刀叉下滑来滑去的牛排弄得满腔怒火的我听到这句话,无地自容得
差点一头钻到桌子下面去。我急忙故作腼腆地低头陪笑,不让他们看到我燥热的脸
庞。
饭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旧上海的趣闻,但关于我所好奇的他们的青春往事却避而
不谈。最后外公的老同学未让我们觉察地让招待送来了账单,并极其自然地很快付
了现金。我觑见了招待迅速合起的硬皮帐本间夹着的厚厚一叠百元钞票,也瞥见了
外公脸上攸忽掠过的不易察觉的阴影。
走出酒店,外公送她去虹桥机场,我和他们挥手告别。离去前她塞给我一个红
包,并说这是长辈和晚辈初次见面的规矩,不可推托。
上出租车后我拆开红包,发现里面是崭新的六百美元。二十分钟后这六百美元
在中国银行被我兑换成近五千元人民币,又开了一个活期账户,和自己剩下的工资
一起存了进去。按照我的估算,如果诸事顺利的话,明年阿米过生日的时候我就能
送她一份不寒碜的礼物。想到届时此人开心得要死的样子,我竟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回到家发现父母都不在,留了张字条说是去探望外婆了。我刷牙洗澡,把散发
着怪味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栽到床上,一直睡到被母亲叫醒起床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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