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一束金发 连喜喜回到奥飞斯,因没来得及换衣裳,他的那身怪怪的装束立刻引起了唐红 云等人的一阵哄笑。连喜喜却不笑,正襟危坐地喝着咖啡,任由别人取乐。奥飞斯 需要这种气氛,他不想把办公室搞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人气。又笑了一会儿, 唐红云才到里间的衣柜里挑选了一套洋装,帮连喜喜换上。 这时有袁三谋的电话打来。袁三谋说,他们从国民党特派员郎新友的住处搜出 一份名单,那上面有你老兄的名字和万邸的地址。袁三谋让连喜喜小心些。连喜喜 放下电话,心里犯了嘀咕,我与那姓郎的素不相识,怎么会上了他们的名单呢?正 痴痴地想着,打字间的颜小姐进来说,楼下有一个美国人非要面见万先生。待那美 国汉子一瘸一拐地跨进奥飞斯时,连喜喜只睃了一眼便惊呆了,站在眼前的这个人 竟是巴泽。巴泽并没有认出连喜喜,他的腋下夹着个花头巾扎成的小包袱,向前迈 了两步,学着中国的礼节给连喜喜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自报家门说自己叫摩根。 连喜喜似乎记得谁跟他提起过这样一个名字,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是谁说 的了。 既然巴泽自己送上门来,卢绮君的父亲又是直接受害者,那么最好让他也见一 见。 连喜喜小声地对卢绮君说,去把你的父亲找来! 巴泽献媚地笑着,又向前跨了几步,把小包袱打开,放在了茶几上。原来那包 袱里竟是一大束用兰绸带扎着的金发!连喜喜更觉得莫名其妙了,猜不透巴泽想做 什么。巴泽看懂了连喜喜的表情。他用不很流利的汉语说:“尊敬的万先生,这是 您要的货,我给您送来了,请您付500元。您真的很有眼力,这是世界上最美丽 的金发,500元我要得一点儿也不多……” 连喜喜以为巴泽又要玩什么新的骗术,便打断了还欲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的 巴泽,不悦地说:“我何时何地跟你订过这样的货?” 巴泽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我家就住在小白楼附近,与贵洋行的黄鹂黄小姐家是 邻居。黄鹂的弟弟黄鹄曾亲口对我讲过,宝丰洋行买办万国才先生非常欣赏我太太 娜塔莎的金发,所以我就把娜塔莎的金发剃了下来,亲自送货上门,用一句中国话 说,这是“宝剑献于烈士,红粉赠之佳人”。连喜喜听后,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他 “呸”地啐了巴泽一脸的唾沫,指着他的大鼻子说:“你也算个男人?你也配当丈 夫?你这个美国杂种,快他妈的给老子从这儿滚出去!” 卢绮君的父亲进来了,他眨眼盯着巴泽,就像在看一个怪物。连喜喜看得出来, 卢绮君的父亲并不认识巴泽。见巴泽赖着不走,连喜喜便说:“你恐怕不叫摩根吧? 你的左腿是怎么瘸的,是让被你骗了的人打的吧!你的右腿是不是也痒痒了? “听了这话,巴泽的脸色陡然大变,支吾了半天,突然转身溜出了奥飞斯。连喜喜 让唐红云通知门房,以后永远也不许这个美国佬进入宝丰洋行。连喜喜颓然地坐着。 轰走了巴泽,心里仍不能释然。卢绮君的父亲对巴泽一无所知,难道他也是骗子吗? 他把卢绮君叫来,还没说话,她的脸便刷地红了。卢绮君说:“对不起,万先 生,我从一开始就跟您撒了谎。我父亲根本没有被那个美国人骗过。我们想方设法 地进入宝丰洋行,是带着特殊使命来的。我的未婚夫是一个出生在中国的日本人, 我们已经好了两年了,他在松野洋行做事。话说到这儿,我想我们来宝丰的目的您 该明白了吧?”说完,卢绮君就走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连喜喜望着她的 背景,心想,我骗了多少人,一不留神,自己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日本人的坐探,这 个世界多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