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雕虫小技 从“紫竹林小馆”出来,连喜喜觉得有点儿头疼,想回洋行。米均达却说,这 两天筱公也累了,不如到天祥市场的小广寒宫听两出陈玉秋唱的时装戏。经不住米 均达的怂恿,只好随他了。连喜喜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米均达见了,便说:“我 有钱,我请您听戏,哪能让您破费呢!” 于是二人便来到了天祥市场的门口儿。米均达对连喜喜说:“天祥是天津最大 的百业市场,就如你们上海的大世界。旁边正在营建的是井陉煤矿买办高星桥投资 的一个大商场,看来是想超过李魁元的天祥呢!”来到三楼的小广寒戏院,米均达 要了个包厢。戏还没有开演,园子里已是人声鼎沸。卖瓜子、崩豆的,卖南糖、拔 糖的,卖小刘庄萝卜的,卖烟卷、茶水的吵作一团,吆喝声此起彼伏,空中还来回 地飞着手巾把儿。米均达盯着戏台两侧的对子,假作不经意地问连喜喜:“不知筱 公对打诗钟、文字游戏是否感兴趣,您看这副对儿怎样?” 米均达是想让连喜喜当着他的面出出丑。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连喜喜,怎么看 这个万国才都不像个洋账房的大写。我米均达在洋场上,也是个腿上绑大锣响当当 的人物,能让你糊弄住吗?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让连喜喜、何碧桃揪住了小辫子,米 均达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待时机成熟, 非揭穿了万国才的画皮不可。米均达现在当然还是要哄好万国才的,他必须通过万 国才搞到棉花。米均达也想开了,如今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快与英法并驾 齐驱了,脚踩两只船,总比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强。 连喜喜知道米均达是在考自己,禁不住为他的雕虫小技暗笑。他看了看那对子, 写得是: 广雅和化自古为盛看弦歌三终不改当年旧谱 寒暖心知如今未醉聆承平一片非同往日新声 连喜喜很随意地说:“倒是把广寒二字嵌里头了,是不是你的手笔?我看赵庸 家的那副嵌名对儿,是你写的吧!”这倒有些出乎米均达的意料,没想到这个万国 才还真的认识几个字,那么以前是小看他了?米均达点了点头:“我给李霁云的4 位夫人都写过诗填过词,遗憾的是没机会给4位夫人过目!要不我吟两首给您听听, 您看遣词用字是否妥当?我曾集龚定庵的句子,填了一首《浣溪沙》,本是献给何 夫人的,词曰:”如梦如云不自由,是仙是幻是温柔?碧桃花底醉春游!世事沧桑 心事定?他生缥缈此生休。人间天地属吾愁!‘“连喜喜微眯双眼,正想说什么, 大幕已经拉开,米均达不免觉得有些扫兴。 “沽上名坤伶”陈玉秋出场了。她穿着石绿滚红边的长旗袍,烫着时下最流行 的披到后背的长卷发,足蹬红缎高跟儿鞋。陈玉秋人生得的确十分出众,且从五官 到足跟,无处不带着表情。陈玉秋一张口儿,立刻博得个满堂彩。 陈玉秋今天唱的《洞房花烛》,是一出粉戏。包厢里的小桌上,有一壶龙井, 几个小碟装着黑白瓜子儿、大果仁、南糖、陈皮梅和糖炒栗子,一个大碟里摆着三 个福橘、三个苹果和三个梨。米均达让着连喜喜。连喜喜看也不看,抓过一个大福 橘就咬了一口,知道咬错了,但他也不剥皮,就那么啃下去。米均达看着连喜喜直 想笑,他说:“怎么样,这个小姑娘不错吧?想她的人可不少呢!张园有一个叫胡 嗣瑗的老才子,前一阵儿天天来捧陈玉秋,想出一万元身价娶她做如夫人,您猜陈 玉秋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