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情如镜花 敖子书发疯似的一冲出后花园,敖少广夫妇、敖少秋和沈芸都放心不下,随后 追去,待赶到方文镜客居的院落,看到屋里那感人的一幕,几人的眼睛都是潮潮的。 他人是喜大于悲,只有敖少广悲大于喜,那感觉便好像是儿子又被方文镜夺去了一 样。 看着屋子里的两人正说得投机,他们不便打扰,又默默地都退了出去。回到风 满楼前堂后,沈芸看着敖少广夫妇说:“大哥,嫂子,你们既然能容得我和师兄两 个落花宫的人,当然也能容得第三个,是吧?” 两人听了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沈芸对敖少秋道:“二哥,你这便把谢 天唤出来吧! ”只听得楼梯一阵轻响,谢天已经从上面走下来。尽管沈芸事先已说了话,敖 少广夫妇还是吃了一惊。 敖谢天下来后,也不说话,也不看敖少广夫妇,只是默然站在父亲身旁。沈芸 道:“大哥,嫂子,谢天虽然大半时间藏在楼上,却从未偷过风满楼一本书,大哥 带人在外面看守,他其实是在里面看护。这孩子虽然被驱逐出去,心里却是一直装 着敖家。” 敖少广夫妇这八年来,还是第一次跟谢天隔得如此近,见他浓眉大眼,沉默不 语,虽然听了沈芸的解释,还是觉得别扭,当心也是不声不响。沈芸知道他们之间 的芥蒂很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揭过去的,叹了声,而敖少秋因为跟谢天关系 特殊,一时间倒是不好插口了。 而谢天此时脑子里闪过的尽是大伯大娘对他的恶行恶语,心里自然也是闷闷的, 若非这次师傅进到敖家,又劝他跟家人和解,他是不会现身的。 听沈芸又道:“前段时间各楼闹丢书,都把罪名栽到谢天头上,其实便是那孔 一白暗中捣鬼。大哥嫂子想必还记得他送给敖家作嫁妆的那本《落花残卷》,丢了 后连子书也认定是谢天干的,只有我认定不是,因为我跟那偷书的人交过手。并且, 事先我与老爷子还使个掉包计,让那人偷去一份假东西,要是谢天所为,我岂会叫 他去偷假的。那孔一白贼喊捉贼,不过就想将我逼出家门,好使他的阴谋得逞。” 大奶奶想起那件事后,她一度还跟茹月站在一边挤对沈芸,当真是羞愧不已。 敖少广的心思也活动了,瞧这情形,谢天确实是给冤枉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自 家人,敖家既然能对方文镜敞开门,如何还容不得他?但因为谢天始终没瞧过他一 眼,没打一声招呼,他也便拉不下这张脸来。敖少秋在旁边看得清楚,暗中推了儿 子一把,谢天皱了下眉头,终于说话了:“那天在赏书大会的晚上,我在楼里跟放 火的贼人交过手,应该就是那个胡林,只可惜他事先作足准备,几个地方同时起火, 我便无法及时扑灭。” 敖少广听了大怒,喝道:“原来是那个混蛋暗中做的好事,我说呢,他怎会那 么好心买咱家的酒窖!”转头对敖少秋说,“二弟,你日后可要当心些!” 大奶奶则想到了另一件事,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看来这书铁定是给周家 偷去的,叫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书也非一本两本,而是一批,那个姓胡的是怎么从 护楼兵的眼皮底下运走的?”大家心中也有此疑问,便都看向沈芸。 “这件事说来倒是牵扯到咱敖家的一个大机密了。”沈芸便将那个隐藏在水桥 下的天风口给大家细讲了,自然将前段时间风满楼遭受潮灾的原由也说了…… 她虽未说透,房间里的人却都猜到这一分。这里面唯有谢天尚存疑窦,一般来 说,做贼的都心虚,在被人发觉时,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逃之夭夭。那他们为何还要 朝鼓声传去的地方开那么多枪?以至于他躲在风满楼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要知道, 枪声比鼓声更惊响,更容易暴露目标,凶手这么做难道就是想存心杀害周姑娘?只 怕这里面另有隐情。但谢天虽想到这一层,却并没说出口,实是不想看到沈芸更伤 心,只是说:“三婶,既然已敢确定这批书是孔一白指使人盗的,那它的下落也就 明了,自然逃不过他南湖大院,我们是不是尽快去探探?” 敖少广夫妇听他这一说,眼睛都亮了,沈芸沉吟着:“那批书当然藏在孔家, 可孔一白为人忒精明,藏书的地方自然相当隐秘,只怕这个时候他正张着网等着我 们呢,所以不可轻举妄动。” 她昨晚放心不下子轩,曾潜入南湖跟他相见,里面防守森严,委实不便出入, 所幸她还是找见了儿子。子轩自从进到南湖后,就一直呆在灵堂不曾离开半步,雨 童的死对他打击太大,竟是心如枯槁,即便沈芸说出了孔一白的真实身份,说出了 他的阴谋,也是无动于衷,只求母亲能让他静一静,别打扰他相陪雨童。沈芸知道 这孩子跟他爸爸一样,有股子痴劲儿,硬逼不如软放,再说子轩虽留过洋,见过些 世面,终究还是未脱学生气,沈芸一咬牙,索性便任他在这苦难中磨上一磨,等他 有一天明白过来时,自然便也挣脱了桎梏。 众人正相商着对策,便见敖子书搀扶着方文镜进来,看到谢天跟父辈站在一起, 又惊又喜,抢上一步去抓住他的胳膊,叫声:“二弟!”谢天也叫声大哥,两人紧 紧抱在一起,兄弟俩间隔了这么多年,才真正相互体味到手足之情的珍贵。大人们 在一旁看着也很是欣慰。大奶奶见时候不早,赶快吩咐下去置办酒席,众人都移去 了上嘉堂,在那里用晚饭。 酒席上来后,大奶奶眼见这些年确实冤枉了谢天,并且想找那批书回来又非指 靠他,便 倒好一杯酒,走到谢天面前,主动跟他和解,说:“谢天,这么多年来骂你最 多的是我,我一直说你是狼崽子,还怪二弟不该收养你,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自 己猪油蒙心,错怪了你。今天大娘敬你。” 谢天默默听着,眼圈红了,却是动也不动,大奶奶有些尴尬,说:“你还怪大 娘吗?” 敖少秋在一旁轻声叫道:“谢天!”沈芸、方文镜、敖子书、敖少广都停下吃 喝看着他,谢天盯着桌子,泪花在眼眶里直打旋儿,可就是不松口。大奶奶叹道: “也罢,是我伤你伤得太深了,多少次把你赶出家门,让你有家不能回,还……” 谢天猛地打断她的话,“大娘,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今天茹月变成这等模样, 难道跟你跟大哥一点关系没有吗?” 大奶奶和敖子书都愣住了,沈芸知道这始终是他心里的疙瘩,忙劝说:“谢天, 你没看到子书为茹月吃了多少苦,难道这里面的错是哪一个人的吗?三婶不也有不 是的地方?……” 她的话还没完,谢天已接过碗仰头喝下,一抹嘴道,“三婶你不用说了,谢天 明白,日子不能倒转,说那些也没用!” 敖子书叹了一声,也倒了一碗酒端起来,“二弟,做大哥更应该敬你,只可惜 现在子轩不在这,要不然咱兄弟还要像他新婚那天晚上,在一起喝个痛快!如今外 面孔一白虎视眈眈,那几个楼主又是非不明,爷爷说过,丈夫为志,穷当易坚。今 晚我们就喝下这碗酒,不管敖家有什么难都一起过了。” 谢天红着眼睛,接过碗朝向众人,“八年了,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师傅, 爹,三婶,大伯大娘,谢天敬你们!” 敖子书也另倒了碗酒,叫道:“二弟,大哥陪你喝上一碗,但愿能了却你心中 的积怨!”他平常不善饮酒,现在也豪气地一口干尽。谢天笑着,一拍子书的肩膀, “大哥,一碗哪够? 你我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一时间,气氛活泛起来,敖少广因为还要巡夜,不敢多饮,草草吃得几杯便离 席而去。方文镜自从酒中被孔一白下了迷药,伤了身子后,如今已不再贪恋这杯中 之物,用过半碗饭后,便借故离去,沈芸想送他时,大奶奶却先了一步,亲自打灯 笼给他引路。 夜里的敖家很宁静,月光如水般洒在地面上,院中的桂树都开了花,香气浓郁 地浮在周围,让人有些迷醉。两人已是十八年没这样单独在一起了,大奶奶手拎灯 笼,轻步走着,并不敢朝方文镜身上望,只是看着他们地上的影子在晃动,影子拉 得长长,便似紧靠在一起,她喝过几杯酒,脸有些烫,异样的情愫在胸间荡漾着, 不禁又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方文镜可真是个风流潇洒的人儿,眼睛也灼闪闪地大胆,看她的目光很 放肆,跟她说话时,也敢靠得近,吐出的暖气能喷到她的耳朵根,痒痒的。而那时 她也像晕了头似的,玩起火来,几次独自去他屋里,借找书为由去接近他,明知道 他在挑逗自己,还有些不怀好意,却心甘情愿任他玩于股掌间。那种欲推犹就的微 妙处境,那种半是恐惧纷乱半是惊喜刺激的心理,让她至今怀想。 现在,走在他身旁,随着一阵阵颤栗,她觉得又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蠕动起来, 刺激得全身燥热,血流加速。她虽然不敢看方文镜,却觉得他一直在端详她,于是 心便更慌了,脖颈僵硬不得转动,拿灯笼的手发着抖,光团儿像耗子似的在地上窜 来窜去。直到方文镜说:“大奶奶,我到了!” 她方才惊醒过来,心说这路怎这么短?抬起头怔怔地瞧着他,自方文镜进府后,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他,十八年中积压的话太多,如今倒是不知该从何说 起了。方文镜当然能感觉得到,叹了一声,说:“不早了,大奶奶该回去了。” 大奶奶怔了一下,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顿时胸间涌上无尽的委屈, 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强笑说:“十八年前,先生给我读过一卷书,叫《女聊斋》。 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忘,总是能记起里面的人来。不知还有没有,我还想借读一下。” 方文镜微微一笑,说:“十八年时间不短,那卷书方某早已丢了。” 大奶奶觉得心一哆嗦,颤抖着声说:“丢了?”脑海里一片茫然,手里的灯笼 啪的掉在地上。 方文镜叹了口气,俯身将灯笼捡起来,加上一句:“的确是丢了,大奶奶还是 请回吧!”他听到她的呼吸粗浑起来,幽幽的目光里满是哀怨。两人就那样对视着, 终于,还是方文镜回避开目光,看向门前的修竹。大奶奶胸潮澎湃,尽力使自己平 静下来,她凝视着方文镜,轻叹了一声,“借书还是其次,我丈夫还在怀疑方先生, 我也无能为力,在这里只是想问一句,那些书真不是方先生偷的吗?” 方文镜依旧看着竹子,轻声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好,我知道了。” 方文镜没想到她这样干脆利落,有些惊诧,转头看着大奶奶。她冷静地冲他点 点头,“你既然说了,我自然信你。” 方文镜迟疑地看着她,“你……”大奶奶觉得眼眶里一热,说道:“我不信一 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骗我这样的女人,先生早些睡吧,告辞了!”猛地转过身去, 快步小跑起来,还没跑出院落,泪便哗的流下来。 她觉得筋疲力尽,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 大哭一场,可敖家虽大,她竟是寻不出半块真正属于她个人的地方。大奶奶默默地 在黑暗中走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回哪里了,就那样漫无目标地在敖庄里闲荡,直到 看见一盏灯笼临近,直到看清那人原来是自己丈夫时,她才清醒了些。敖少广的眼 神直勾勾地,颤声问她:“我知你忘不了他。十八年,你心里一直有他,是不是?” 大奶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丈夫愤怒地在她面前跺着脚,“你说 话啊!为什么又去找他!” 大奶奶神色慢慢变得平静,只是看着他,敖少广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 “十八年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人回来。十八年了,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儿!为 这样一个莫须有的偷书贼,我看你真是疯了。” 大奶奶叹了口气,说:“孩子他爹,这不是我们现在该想的事,燃眉之急,是 如何在三日内找回那些书。” 敖少广恼怒地喝道:“我就认定是他方文镜偷的,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愿意被 他骗吗?”大奶奶怜惜地看着丈夫,摇头说:“我要是被他骗,难道你儿子也为他 所骗,十八年后又重新拜他为师?少广,是你自己在骗你自己,其实你心里早就明 白,方文镜绝对没偷那些书,他是来帮咱们的。” 敖少广身子哆嗦着,猛地一跺脚,将灯笼丢到地上,大步朝前走去。他脑子里 乱糟糟的,愤怒、暴躁、焦虑、恐惧以及一筹莫展、浑身乏术的种种感觉折磨得他 半刻也无法平静,下意识地便朝二弟的屋跑去。 敖少秋的屋子还亮着灯,他也不敲门,一头就撞进去,敖少秋正在灯下算酒坊 的账目,见他满面懊恼地闯进来,吓了一跳,却见敖少广一把抓起自己放在桌上的 酒葫芦,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只把个敖少秋看呆了,“大,大哥,出了什么事? 你……” 敖少广将空葫芦往地上一丢,打了个酒嗝,说:“我没事,就是想喝酒了!” 斜眼看到他床底下的酒坛子,一把提起一个来,打开泥封就往嘴里灌。敖少秋害怕 了,赶忙从他手里夺下坛子,说:“你不能再喝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个喝法。” 敖少广眯缝着眼,摇头道:“就让我喝吧。这么多年为了看那个破楼,我从没敢醉 过,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我今晚……一定要醉一次。” 敖少秋悲哀地瞧着敖少广把酒坛子夺过去,又往嘴里灌,叹了口气,“就因为 方文镜来了,大哥你才想一醉方休?” 敖少广放下酒坛子,瞪着他怒道:“你别跟我提他!”敖少秋苦笑道:“你嘴 上虽然不说,可你心里想的正是此人。” 敖少广怔怔地带着几分醉意,突然号啕起来,“二弟,你说他是人还是鬼?为 什么他偷来偷去,是一个贼,却惹得我身边的人都喜欢他,而我呢,守了一辈子楼 本本分分,所有的规矩我都守着,可我怎么……怎么就越活越不像个人呢……” 敖少秋听大哥这一说,却爽朗地笑了起来,“十多年前,孔一白就说过此人一 到,敖府的女人们心都会浮动起来,看来方文镜此人的确可敬,也可畏。” 敖少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叙着,还不时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爹在世的时候 骂得对,我就是这家门的一条狗……我怎么就不像条汉子呢!” 敖少秋哈哈笑着,也不解劝,转身拿过两个空碗来,将桌上的账簿一把推开, “来来大哥,兄弟我陪你喝酒,一醉解千愁。” 便在这时,猛听得外面喧闹声一片,院中灯火闪动,敖少秋一惊,叫道:“大 哥,好像出事了!”敖少广的酒登时醒了,忽的站起来,几个箭步就冲出了院子, 看到家人们纷纷朝前门赶,忙喝问怎么了。 家丁慌乱地说:“不好了大老爷!他们各楼的人都来了,不少人还拿着枪,说 我们窝藏方文镜,要来抓他!” 敖少广吃了一惊,跟随后出来的敖少秋一起赶去前门,便听外面的敲门声如擂 鼓一般,叫声此起彼伏,不多时,沈芸、大奶奶、敖子书都赶过来,待明白了事由 后,都看向敖少广,敖少广看了妻子一眼,皱眉道:“这风声走露得好快啊,他们 是怎么知道的?” 沈芸道:“我师兄一直被那孔一白囚在卧牛山上,这一失踪,自然会引得他追 查。只怕是闻着风来的。” 敖子书焦急地说:“万万不可叫他们把师傅抓了去,那样别说他老人家落了难, 敖家更说不清,道不明了!”大奶奶担心地看着丈夫,想说话,嘴巴张了张,又闭 上了。 正在慌乱时,突然听敖子书叫了声师傅,大家寻声看去,只见方文镜手里拎着 灯笼,慢慢从曲廊里走出来,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还浮着浅浅的笑。敖少广一皱眉, 说:“你怎么出来了?” 方文镜冲他抱了抱拳,笑道:“敖兄,这两日多有打扰了,方某是来告辞的。” 大奶奶惊道:“你现在走如何能成?”敖子书上前一把抓住方文镜的手,叫道 :“师傅,弟子怎忍心看着你落入那些人手里,莫不如先跟我到风满楼里去躲一躲?” 方文镜微微一笑,挣脱了他的手,只将灯笼交给他,“敖兄,大奶奶,方某不 想给敖家添难,你们也不必着急,我出去便是。” 沈芸忙道:“师兄,我护你从后门走,量他们也困不住咱们!”扶着方文镜就 要转身。猛听敖少广大声道:“慢着!”他们转过身去,火光下,只见他目光炯炯, 大声道:“这次偷书不是你干的,你也不必走!” 众人都是一惊,怔怔地瞧着敖少广。大奶奶更像是头一次认识丈夫,院里顿时 静下来,外面的喧哗声和敲门声似乎更响了。敖少广朗声道:“我敖家人绝非贪生 怕死、混淆黑白之辈,若是这样,这风满楼也不会传承百年了。还请方先生信我敖 家,多住上几日,我们合力找出书来,先生再走不迟!” 方文镜微微一笑,也不啰唆,点头道:“就依敖兄了。”敖少广一挥手,喝道 :“来啊!随我出去看看,一个也不能放进。如有借机闹事者,杀!”便带人冲了 出去。 大奶奶看着丈夫的所作所为,犹在梦中,沈芸凑到她耳根说:“嫂子,大哥怎 么像变了个人?”大奶奶脸一烫,看向方文镜,说:“还请……先生休息去吧。” 方文镜点头:“谢大奶奶!”沉吟了下,又道:“方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 讲。”大奶奶颤声道:“先生请说。”方文镜叹道:“他原来是一个大丈夫。我们 都错看他了。” 大奶奶眼里一热,泪便要涌出来,她究竟是担心丈夫的安危,转身也跟了出去。 沈芸见了,也不禁叹息,猛地省起什么,四下找了找,忙问敖子书,“谢天呢?” 敖子书摸摸脑袋,“我被他灌醉了……醒来,便没看见二弟。”沈芸呆了呆, 跟敖少秋相视一眼,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