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苦命鸳鸯 谢天在跟家人和解了后,心情大畅,这八年来喝酒多为解愁,这次却是越喝越 喜,竟是不醉。心中当然亦没忘记茹月,犹自叹想,若是月儿也从此改过,回到他 身边,这酒便喝得更美气了。敖子书的酒量浅,当然拼不过他,谢天记挂着去见茹 月,见大哥醉倒后,也不告诉沈芸一声,便偷偷地溜出了府,转去天灵山的老宅。 薄薄的夜色中,星辰闪闪竞耀,光像雨丝样的慢慢落下来。山色是蓝青黑,一 层层递进,凉凉的风吹动着远远近近的林丛,叶片的沙沙声好似一片低低的细语。 谢天在山路上飞快地跑着,因为在家里耽搁了,估计茹月已到老宅好一会儿,他记 得以前她是那样怕黑,一点风吹草动的都会吓得尖叫起来。谁又能想到,她有一天 会转了性子,变了德行,成那样一个人? 快到老宅时,谢天慢下步子,虽然知道茹月肯定已等急了,却并不马上靠前, 而是潜到屋后,伏在一棵树上听着动静。老屋里有昏黄的灯光射出来,正是他以前 住过的左厢房,谢天听着周围没什么异常响动,这才飞身上房,勾着屋檐朝里张望, 果然,茹月正抱着肩头在里面发呆。他跳下去,伸手推开了门。 茹月先是吃了一惊,待见到是谢天时,神情便僵住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泪花在眼眶里打着旋儿,神色说不出是悲是喜。谢天转身关上门,上前一把搂住她, 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她身上的温热。过了会儿,他才听茹月幽幽地道:“你到底还是 来了!” 谢天听她语气有异,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茹月你怎么了,难道嫌我来迟 了?” 茹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哽咽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呢? 难道叫你来送死,你也来吗?”谢天没来时,她患得患失,谢天真来了,她心如刀 割,总是在苦痛中熬煎。 谢天笑着说:“没错,三婶和我爹都不让我来,可我相信月儿心里还有我,不 会害我,就算是有陷阱,也不是你的本意。再说,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走吗,我怎 能叫你在这里空等?” 茹月痴痴地看着他,弱声说:“你真的要带月儿走?”突然将手里的包裹往他 怀里一塞,向后退着,叫道:“不,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你快拿着这些钱自己走 吧!” 谢天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你不是要见我吗?你不是后悔当初吗?我都 听到了,你跟我爹说的时候,我就在门后面听着。茹月,这次我们要走得远远的, 像小时候那样,我拉着你的手,不再让别人欺负你……” 茹月含泪摇头,突然扑通跪下,说:“可是茹月没这福分呢!我对不起你谢天! 我对不起你!茹月身上不干净,茹月的心都坏了!” 谢天眼圈也红了,跪倒在地紧紧搂住她,“我不在乎!你跟过子书,跟过孔一 白,我都不在乎!茹月,我们的命怎就这么苦,我不想你再像从前那样活着。” 茹月听他这一说,当真是心如刀绞,谢天也许真的能容得自己,她却不能原谅 自己,短短几个月里,她便把恶事做绝了,何苦还要牵累他这个清清白白的人儿。 他只要今晚肯来跟她见上一见,她便知足了。谢天见茹月迟迟不说话,只是无声地 流泪,忙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苏绣,笑中带泪说:“月儿,这块苏绣已经残了,我要 你还给我绣上一块,不绣蝴蝶,只绣鸳鸯。” 茹月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全身都在哆嗦。谢天颤声说: “你以前不是常说,我们俩都是没娘疼的苦命孩子吗?我现在宁可跟你做一对苦命 鸳鸯,也不让你再孤零零的。” 茹月猛地一把从他手中扯过那半块苏绣,凄喊一声,“谢天,你知道吗,我们 已经回不去了!”把苏绣揣进怀里,却顺手掏出一把枪来,含泪道,“谢天你看到 没有,茹月骗你来是要杀你的,她的心肠已经烂透了,你为何还这样执迷不悟!” 谢天呆呆地看着那黑乎乎的枪口,猛地反手一把抓住,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胸 口上,喝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开枪?谢天情愿死在你的手里!” 茹月死死地咬着嘴唇,松开了握枪的手,“你快跑吧!他们要杀你!”谢天拿 着枪瞧了瞧,又塞给茹月,“那你就杀了我。我死不要紧,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茹月一推开谢天,擦干了泪水,神情变得镇定了,笑了笑:“茹月是不是真坏? 谢天哥,我都觉得自己坏到了骨子里,可你为什么还这样待我呢?难道你真的还爱 月儿?”谢天含泪点头。茹月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说:“那好,你快走吧!你 若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便用枪口对准了太阳穴。 谢天吓了一跳,赶忙摆手,叫道:“别,别……”茹月凄喊着,“你走,快走!” 眼泪哗的又流了满腮。谢天害怕她真的做出傻事,慢慢向后一步步退去,退到门口 时,狠了狠心,看了她最后一眼,毅然开门冲出去,飞身上了屋顶。 屋里的茹月身子摇晃了下,握枪的手慢慢放下,凄然一笑,朝着墙角开了一枪, 这才慢慢走出去,穿过院子,开了大门。前面的草丛中、石头后黑咕隆咚的,突然 站起了七八个人,当头的一个问道:“茹月,你把谢天杀死了?” 茹月长舒一口气,说:“杀死了!”她脸上泛起一丝怪笑,“现在,你们是不 是又要杀我了?”她说得没错,那些黑洞洞的枪口都举起来,对准了她。茹月猛地 发出一长串尖笑,似乎面对着一件很开心的事,然后密集的枪声响了,她的身子向 后飞起来,飞进院里,软绵绵地落下去。这一刻,她觉得终于解脱了。 耳边听着一声吼叫,接着又是几声惨叫。茹月本来已陷入乳白色的浓雾中,猛 地谢天便闯进来,双手撕扯着,将那些厚如棉絮的迷雾扒拉开,冲到她眼前,将她 抱起。茹月艰难地笑着,抬起满是鲜血的左手,颤巍巍地把那半块苏绣放到了他的 手里。她看到谢天痛苦地声泪俱下,却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茹月竭力地又抬起手, 想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可才触到他的脸颊时,手便又无力地滑落了。眼前的迷雾 又聚拢了来,遮天盖地,也遮住了他们的身影,茹月感受着谢天身上的热量,原来, 能死在爱人的怀抱里是最幸福的事。 谢天呆呆看着死在怀里的茹月,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嘴角还噙着一 丝笑容,眼睛虽然闭上了,却正是笑给他看的。他慢慢抬起左手,那半块苏绣已经 被鲜血染透,两只蝴蝶的半边翅膀也成了红色,它们像是还在挣扎着飞。谢天猛地 把头低下去,伏在茹月的胸前,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现在,她终于真正属于他了。 枪声又响了,谢天觉得有无数只蚂蝗叮在后背上,灼热的疼痛瞬间涌遍了全身, 接着,他便觉得身子轻飘起来。眼前的黑暗不见了,却是个乳白色的世界,雾气弥 漫,他看到茹月在前方朝他招手,笑得那么甜,那么真,耳边响起她优美的歌声: 小妹妹对哥情儿真,一天三遍挂在心,竹子拔节细又高,哥哥哟,莫忘了妹妹对你 的亲…… 他也对唱着:小哥哥对妹情儿真,一天三遍挂在心,竹子拔节细又高,妹妹哟, 莫忘了哥哥对你的亲……他们就那样唱着,走到一起,伸开胳膊紧紧地拥抱着,这 辈子再也不愿分开。 当天晚上,待沈芸和敖少秋赶来时,看到这对可怜的人儿抱作一团死在一起, 因为贴得太紧,怎么也分不开他俩。几天后,他们下葬时,手脚更像焊在一块,只 得同棺而葬了。那几天,嘉邺镇始终下着瓢泼大雨,方文镜、沈芸、敖少秋悲痛之 余,竟认为这是老天在为这对苦命鸳鸯而哭! 指使胡林带人除掉了谢天和茹月后,孔一白马上对外宣称,他已从落花宫的贼 人手中夺回了在赏书大会被掉包的那些珍本,并随后将它们发还各大书楼。西风堂 主、千心阁主、太月院少主三人自然感激涕零,纷纷表示愿意拥戴周名伦为总楼主, 但孔一白更想将风满楼也纳入管辖之内,便在嘉邺镇张贴出了告示,要在十月十日 这天召开全镇藏书界大会,公开推举本地的总楼主。 自谢天惨遭毒手后,沈芸便对孔一白彻底死心,她当然也明白师兄传对方《落 花诀》用意,孔一白修练起来,心中仇恨越多越会走火入魔。要想解脱其苦累,只 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他离开敖庄,断了报仇之念;二是他自己卸去内力。现在看来, 孔一白哪一条路也不会走,只能继续疯狂下去。 孔家将书一归还三大书楼,沈芸便觉得事情有异,终于找了个机会,晚上潜入 太月院,将其中一盒失而复得的《闻过斋集》盗出,拿给方文镜一看,方才知道端 倪,原来这归还的珍本都是赝品。因为造假的手段极为高明,以致于三位楼主居然 也没能瞧得破绽来,而南湖楼孔家当年恰恰便以修书补书而闻名,在造假方面自然 也是技高一筹。所以,要揭穿孔一白的阴谋,首要的事便是如何从孔家找出这些书 来。 但因为孔一白将书藏得极其严密,又有重兵把守,急切间想将它们找出来无异 是大海捞针。日子越来越临近,方文镜眼见情势危急,知道不能再等,便毅然决定 铤而走险。 他瞒着敖家老小,只身一人去南湖楼,是十月九日这天的上午,方文镜的船才 到码头,便见周府门前挤满各楼家丁,个个脸色兴奋,谈长论短,在他们身后略站 片刻,他便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几个楼主为了奉承这位未来的总楼主,都选在今 天来给孔一白上礼了。听说西风堂献千年灵芝一枚,奇石徽墨一套;千心阁送文房 四宝百套,镇阁之宝萤火灯一盏。太月院少主敬送太月楼紫金对联一副,太月楼镶 金门槛一套。方文镜闻听不禁摇头。 他从人群里挤过去,门口分列的周家护卫当然认得这位从前的阶下之囚,却没 想到他逃脱后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回来,一时间都呆了。方文镜微微一笑,说: “你们进去报一声,就说方文镜要见周先生。” 一名护卫飞也似的跑去通报了,门口的那些家丁们听说眼前这个白面书生竟是 那个神出鬼没的方文镜,都大眼瞪小眼地钉在那儿了,本来喧哗热闹的码头顿时变 得鸦雀无声。不多会,胡林便带了人匆匆赶到,先是朝方文镜身前身后打量了几眼, 这才笑着施礼,“我义父这几天正记挂着方先生,快里边请!” 方文镜一笑,“他没想到方某会自投罗网吧!”抬脚迈进门去。他走过的地方, 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隐有惧意。前厅两边增加了不少侍卫,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方文镜面带微笑,根本不看他们,径直向里面走来。 西风堂主、千心阁主、太月院少主多少年一直暗中警惧这方文镜,内心里早把 他想象成了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如今一见竟是个儒雅的白面书生,都愣在那儿,平 常提起他的名字都恨得咬牙切齿,真见了人一时间竟忘往日的恨处。孔一白冷眼看 方文镜进来,心里却暗自犯了疑忌,这人若手中没什么杀招,岂敢孤身一人前来, 当下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有胆量!” 方文镜微微一笑,“方某也不是自不量力之人,眼看着外面都献礼献物,向你 争信争宠,方某心里想,此时不投奔先生,何时投奔啊?” 孔一白盯着他的脸色,想从中揣摩出点门道来,点头说:“好,先不论你从前 的是非,只要是归顺于我的,一切都好商量。来啊,赐他一座。” 有侍卫便将椅子抬上来,方文镜却摇头道:“慢。”环顾四周,“他们都是带 礼来的。方某来的仓促,还没准备一份厚礼,这椅子如何坐得?”孔一白冷冷地道, “算你明些事理。你就不用了。”方文镜微笑摇头,“不不,嘉邺镇向来乃礼仪之 重镇,天下读书人仰慕的地方,怎可忘了祖宗教的东西,胡乱投在人的门下呢。礼 还是要讲的。” 那三位楼主此时才清醒过来,太月院少主一拍桌子,骂道:“方文镜你这狗贼, 今天居然送上门来了!我要是不把你碎尸万段,我就……”千心阁主瞪大了眼珠子, 指着方文镜道,“落花宫的狗贼,今日居然敢大白天就出来登堂入室,眼里还有我 们这些人吗?”西风堂主咬牙道:“这便真应那句老话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无门自来投,方文镜,今天合该是我们书楼跟你落花宫算一算总账的时候了。” 孔一白脸色一沉,喝道:“好了,我先前已说过,今天姑且不论从前的是与非, 只要他方文镜肯真心归顺于我,今天便是这堂上之客!”那三位楼主听他这一说, 虽然心中犹自愤愤,到底还是把火压下去了。 方文镜叹了声,朗声道:“孔一白,十八年的恩怨,你尽管记在方文镜的身上, 又何必玩弄他们呢?”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哗然。“孔一白?”“这周先生真的是孔一白?”西风堂 主、千心阁主都惊愕地转头看着周名伦。太月院少主因为年岁小,对往事云烟不甚 了了,倒还能坐得住,那两人却不安起来。 孔一白冷冷地盯着方文镜,拳头慢慢攥紧了,终于,他长长吐了口气,道: “方先生,请到书房一叙。”看也不看几个楼主,转身走出大厅,方文镜眼睛从西 风堂主、千心阁主、太月院少主的脸上一一扫过,他们显然也意识到大祸要临头了, 个个面如死灰。 出了前厅,两人走进曲廊,慢慢向前踱着,身后,胡林带人远远跟了。孔一白 转头看着方文镜,冷笑道:“你透露了我的身份,就以为能救得了他们吗?” 方文镜反问,“一个连自己名字都隐藏的人,你以为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吗?” “当然能!十八年了,我就等这一天。”孔一白看着方文镜,脸上露出奇异的 笑容,“可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回来,可惜啊,你手里拿捏着我的这点小花招,好像 也并不管用。是不是你那好徒儿死在我手,方兄终于憋不住,便跳将出来要跟我闹 个鱼死网破?” 方文镜叹了声:“谢天练就《落花诀》已入臻境,能让他动情忘我的唯有情字, 所以他的死在情关,可悲可叹。”孔一白察言观色,道:“你好像并不怎么难过啊, 要知道,他可是你的得意弟子。” 方文镜慢慢摇头,说:“去者去也,如落花归还大地,谢天从此不再身受苦难, 我难过什么?人生在世,只图活个轻松自在,多活十年,少活十年,总归是一个死, 又有什么两样?倒是阁下,生不如死,如在地狱一般,委实可怜可悲。” 孔一白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呼吸粗重起来,喝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 么要教我《落花诀》?”方文镜叹了口气,说:“你本是极有天分的,我想用《落 花诀》化解你心中的怨气,让你孔一白重生。” “好好,我倒要看看方兄如何化解我。”孔一白脸色慢慢浮起一层青气,沉重 地道,“不瞒方兄,我这些天越练这《落花诀》,真气就反弹得越厉害,竟有些控 制不住自己的内力了。”方文镜点头道:“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跟孔兄切磋了,正有 意见识一下。” 此时,他们已出了曲廊,来到一块草地上,孔一白潜神运气,一招一式地练起 了《落花诀》上的武功,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当真如风扫残花一般,身子腾跳挪移, 便似御风而行一般,突然间,他扑倒在地,脸色涨红青筋暴露,剧烈地喘息,随即 又摇晃着站起来,叫道:“我怎么……怎么控制不住自己?” 方文镜叹道:“全练完了?”孔一白呼哧呼哧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你教我的,已经全练完了。为何不见缓解,反而更难受了?”方文镜含笑不语。 孔一白愤怒一声,探手伸到方文镜面前,卡住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在害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同样的招数,不同的领悟便是不同的境界。我虽身无 半点内力,却也比划几下给你看。”方文镜说着,两手相搏,随意划动,虽无劲力, 却如行云流水一般。 孔一白皱眉望着,连连摇头,大叫道:“这就是你教我的《落花诀》?如此之 慢,如何能克敌制胜?”方文镜笑道:“你又为何要置人于死地?要知道这复仇也 是把双刃剑,你毁了别人时,同样也伤了自己。” 孔一白喝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说教,我只是想要真实的破解之法!”方文 镜微笑着说:“其实这破解之法倒也不是秘密,还不止一种,孔兄就曾经想出一个 法门来。”孔一白一愣,怔怔地看着他,方文镜平和地说:“我之所以能消除这走 火入魔的苦痛,不就是多亏孔兄废除我的内功吗?” 孔一白阴沉着脸说:“方兄说笑了,你今天若是不说出《落花诀》的真谛来, 只怕便再也走不出这个门去!”方文镜淡淡地说:“方某敢到这里来,就不怕掉脑 袋,更何况,那破解之法我以前便传给了你,只是你听不进去而已。”方文镜高声 吟道,“天地混黄,自有它的大道,因果报应,自有它的轮回。落花有意,流水无 心,凡事不可强求,当遵循大道,取天地之灵气……” “够了够了!”孔一白粗暴地吼着,“这些故弄玄虚的调调我不想听,你知道 我想要什么,《落花残卷》知道吗?我要的是那残卷上的口诀!” 方文镜听了苦笑,“孔兄难道要跟方某犯同样的毛病吗?其实我刚才说的句句 是真。《落花残卷》只是个传说,在这个世上存在与否还是个未知数,你不就曾造 过一份《落花残卷》出来吗?” 孔一白的神情慢慢冷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冷笑道:“你落花宫既然古 老相传,那《落花残卷》藏在风满楼,便不会是子虚乌有的事。你们落花弟子在楼 里找不出,并不代表我孔一白从中找不出。只要落花宫的弟子都归顺于我,到时间, 我尚可将这残卷的口诀相授。 ”他自恃手中有那份各大书楼的建造秘图,将风满楼收拢门下后,自可以将那 《落花残卷》找出来。 方文镜淡淡地说:“为了炫耀。” 孔一白盯着他,大笑起来,“因为我需要你的支持,你落花宫的支持。如果明 日大会上,你肯代表落花宫选我孔一白为总楼主,看在你教我《落花诀》的份上, 我决不会难为你。我也不会难为你的芸儿,毕竟如今的落花宫只剩下你们二人。” 突然心中一荡,若是芸儿真的归顺于我,落花宫与南湖楼融为一家,岂非是我的造 化! 只听方文镜叹了一声,“你想让落花宫也臣服于你,只怕没那么容易!”孔一 白一瞪眼睛,“我不配吗?一旦我做了总楼主,天下哪儿还有偷与藏!这些书我让 你看个够。我可以让你一辈子在这楼上呆着。”方文镜苦笑道:“天天与书泡在一 起,也是件苦事。方某现在只求能浪迹天涯,自由自在地活着。” 孔一白忙点头说:“好!我满足你,只要你明日肯站在台上,把我想听的说出 来,我自然还你个逍遥自在。另外,我还准备了一块功德碑,想来想去,也唯由你 送上去才最为合适,最见分量。” “功德碑?你孔一白一统藏书天下的功德吗?”方文镜笑容中含着讥讽。孔一 白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编制的光环中,喜滋滋地道:“此碑一立,我孔一白在嘉邺镇 藏书史上便无人能出其左右,方兄若是愿意玉成此事,我这便派人护送你出去,不 然的话,即使我不杀你,外面的几个楼主也放你不过。如何,明天的盛会方兄不至 于只作壁上观吧?” “我当然要去捧场!落花弟子此后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要光明正大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