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夜暮降临了,喧闹了一天的村子开始平静下来。 可韩老实家后院却依旧亮着灯。 韩老实躺在炕梢上,不停地往地上吐着。屋子里弥漫着一种什么难闻的味道儿。 二芹不停地给韩老实收拾呕吐物,又给爸爸擦脸…… 马莲给韩老实边捶背边说:“你说你,上人家喝这么多酒干啥呀?家里二芹的 对象来了,可哪儿找不着你!你咋去的呀?谁请你去的呀?你说你该有多没心,啊? 李乡长干啥来了?他们都谈啥了呀?你倒是上心听听啊,喝这么多酒干啥呀?” “妈,”郭子孝劝说着。“别问了,等醒过酒来再问吧。” 马莲自己坐在炕头上,委屈地掉了几滴眼泪,刚才她听完李乡长一番“教训” 的话,觉得十分憋气。她心想这一定吃饭的时候,黄老二都跟李乡长灌输好了的。 要不李乡长咋能头次见面就这么不尽人情呢……想着想着,马莲又过去推韩老实。 “哎,他黄老二都咋埋汰我了?你在那是管干啥的呀?咋不替自己儿家把理争过来 呢?你在那疙瘩光出个耳朵听,出个嘴吃呀?啊?” 韩老实哼哼了两声。 二芹制止着马莲说:“妈!你就别问了,我爸都醉成这样了,还问啥呀!” 马莲越寻思越来气。“该!喝人肚子还喝狗肚子去了!” 黄老四是个杀猪专业户。加上媳妇马艳华的精打细算,小日子过得不错。在这 上百户的湖西村,那数上等户。 到了晚上,马艳华坐在炕上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二人转,不时地 还哼哼出几句来。 黄老四坐在地上磨着一把杀猪刀。 这时候,黄金贵推门进屋了。他看了一眼黄老四问:“明天杀猪哇?” “嗯哪,磨磨刀。” 黄金贵坐在了炕沿上,对马艳华说:“弟妹,二哥来想跟你说点儿事儿。” 马艳华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在织着毛衣。 黄老四一见马艳华没搭理,没好气地说:“哎哎,二哥跟你说话呢,没听着咋 的?” 马艳华瞪了黄老四一眼。“这不是听着呢吗!咋的?” “你把手里那活儿放下!” 马艳华不服。“我不放下就不能听啊?你们家咋就那么大的规矩呢?” 黄老四拎着手中的刀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他妈的……” 马艳华这回把手里的活儿扔了。她站了起来喊:“你小子嘴干净点儿!姑奶奶 不怕你!”说着跳到地上。 “哎呀哈!”黄老四一见媳妇一点儿不给自己面子,急眼了。他拿着杀猪刀扑 向马艳华。 黄金贵站起来,大声地喝住黄老四说:“你把刀放下!干什么玩意?还没等我 说事儿呢,就不够你们仗咕的了!不让我张嘴是不是?” 马艳华穿上了鞋,面对着黄老四,没有一点儿的畏惧。“还拿刀尖儿指着我, 有尿小子你捅我一刀?” 黄老四又往前一步。“呀哈!你再得瑟一个?”他把杀猪刀对准了马艳华的心 口。 马艳华还是不害怕。她挺着胸喊:“你捅你捅!有尿小子你给我捅进去!” 黄老四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着,“你这娘们儿……” 黄金贵上前一把夺过了黄老四手里的刀,又一拳头把黄老四打坐在炕沿上说: “干什么玩意?拿刀动枪的!”他回身劝着马艳华说:“弟妹,今个儿的事儿是我 亲眼见的,确实不怨你。别跟他一样儿的,他这是喝了点儿酒。” 马艳华依旧不饶,手指着黄老四说:“喝酒是往人肚子里喝呀,你喝狗肚子里 去了?骂骂滋滋的坐那就磨刀,磨刀谁怕你咋的?” 黄老四把脖子一扭说:“你等二哥走的!” “还等二哥走了干啥呀?现在就杀了我多好呢!”说着马艳华还往前赶。 黄金贵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说:“还有没有完了?啊?”他把杀猪刀放进了抽屉 里,又说:“你们还能让不让我说话了。” 马艳华把鞋一甩,又上炕织起了毛衣。 黄金贵重新坐下说:“弟妹你说,咱们是哪等亲戚?按理说在湖西村老姑应该 算是咱们一个圈子里的自家人,对吧?就是有事儿再想不开,她也不该跑到乡里去 告我呀!你说是不是?” 马艳华边织着毛衣边说:“二哥你啥也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来是啥意思了,你 不就是想求我去做做我老姑的工作吗?让她不要再往回要那块地了吗?” “老妹子,你真是个明白人。要不咋说响鼓不用重捶敲呢!”黄金贵见马艳华 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赞扬她说:“咱们老黄家你们妯娌四个,你是唯一一个深明大 义的人,其他那三个都狗屁不是。” 马艳华心里明白,这是黄金贵在给自己戴高帽呢,她说:“二哥,你不用多说 了。这个工作我做不了!我们老马家人都是一个味儿,认死理儿!一条道儿跑到黑, 杀打不怕,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见马艳华在撞黄金贵,黄老四又急了。“你们是棍儿呀?”说着甩了上衣, 光膀子站在了地上。 马艳华一见黄老四这架式,又重新跳到了地上说:“黄老四,你也不用跟我叫 那个号!”她拉开抽屉,取出了两把杀猪刀来,一把递给黄老四,自己手里拿一把 说:“来,咱们俩一替一口的,你攮我一刀,我攮你一刀。看谁敢下手,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