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到惊心动魄的绽放 有一种感觉,我就要回到草原了,就要了。那一晚,我梦见了草原,听到了有 人在天边歌唱。无边无际的花团锦簇,白色的天鹅飞翔在冰蓝色的天空,一只鹰在 湖边石头上梳理羽毛。我还看见了尼玛,她的长袖系在腰上,手里举着一把野花, 追着一只白色的小羊羔,我跟在她身后拼命跑,可就是赶不上她黄羊一样轻灵的脚 步…… 睁开眼,看见吴萧萧披着毯子站在院子中央,抬头望天,肃穆得就像一座雕塑。 这情景看着眼熟,好像每一个决心一死的动物都是一样的英勇无畏,好像每一个濒 死的动物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举止、一样的淡漠,有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很模糊。 有的人死了,灵魂却活着,有的人活着,灵魂却死了。 这个女人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血,但在城市里却凝固了,而现在,她的灵魂在复 苏,她的血又在汩汩流淌着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她和他的性格原本是为草原而生 的,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都是显而易见的,直接而且明朗,就像草原的天气。他们 应该去草原,而不是留在城市的夹缝中头破血流地去寻找什么出口。可惜,他们还 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草原,当然也不了解草原的性格。他们太小了,还不懂得放弃就 是获得,当然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一眨眼四天过去了,吴萧萧的车也修好了,比预想 的快了很多。该走总要走的,目标就在前面等着,当然,不管她去不去,目标都会 在那里等着有缘人,目标是为所有人存在的。 每天坐在土墙内的院落,时光被土墙挡着,静谧中满盛了幸福,都忘记还有目 标,还有未来了。要不是修车行打来电话,吴萧萧都忘记自己在这儿等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幸福,就越想起项小米,虽然总是一闪而过,却总是出现 得很是时候,好像这幸福不是他带来的,这幸福就是罪过。 吴萧萧凝望着对面的半截土墙,眼光却似穿越了三山五岳,到达了大洋彼岸的 某个地方,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刻画出那个人的脸庞,越是努力,越是徒劳,以至 于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岩风安静地坐在一旁,深情地凝望着她的脸庞,就像凝望着他等待了一生的 爱情。他的爱情就在眼前,就在近在咫尺的这个女人身上,他却够不到。而她的爱 情,她的爱情或许是在天空深处的某个地方,总是牵引着她的视线,激动着她的心 房。他和她的爱情始终没有交汇的空间,时间在他们的凝望中被无限制地拉长、再 拉长……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他说。好像她的离开是错误的, 好像她本不应该离开这里的,她在强迫自己离开并且忘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 生过。她没有来过这里,她也没有见过他,甚至,这个在地图上没有标示的小镇根 本就不存在。那么,这一切,只不过是她荒唐的梦罢了,现在,她可以理所当然地 离开了,清醒了,忘记了。 “明天我带你去沙湖吧?”林岩风说。 “去过了。”吴萧萧说,干涸的芦苇荡在眼前荒芜着。 “那我带你去西夏王陵?”林岩风又说。 “去过了。”吴萧萧说,漫天的黄土在眼前伸展着。 “贺兰山岩画呢?”林岩风诧异地看着吴萧萧。 “也去过了。”吴萧萧笑了。 “你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吗?”林岩风自嘲地说。 “阿拉山口。”吴萧萧严肃地说。 等了一生一世,你要的爱情终于出现了,你看见了它圆润得无懈可击的花瓣, 美丽到惊心动魄的绽放,伸出手,你几乎触摸到了它颤动的花蕊,可就在这时候, 它凋谢了,凋谢得毫不犹豫,凋谢得义无反顾。要等多久你才能看到花朵凝成果实? 要等多久果实才能变成花朵?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转 身离去,你却不能留,也不能跟随。 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吧!这样欺骗自己,仅仅为了安慰自己不让自己流泪。 “阿拉山口除了风沙,还是风沙,没什么好看的,除非你想倒买倒卖点儿什么 东西,那倒是值得一去。”林岩风苦笑着说,想起自己在那里度过的一个又一个风 沙蔽日的日子。 “我不倒买,也不倒卖,只是想听那里的姑娘唱歌。”吴萧萧也苦笑着说。 “唱歌的大多是男人!”林岩风纠正说,“那不叫歌,那叫曲儿!藏歌听过吗?” “听过。”吴萧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