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少年 鲜花已经开满草原,阿玛尼木占木松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但达杰还没有 回来。尼玛每天早晨都会唱歌,像从前一样唱歌,在每一个有阳光的早晨唱歌,期 望着有一天从山那边传来一声回应,但始终她只听到自己的歌声,一个人的歌声。 歌声充满了忧伤和无奈,歌声充满了离愁和期待。 她没有等到达杰,却等到了宗哲。 宗哲来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不是阿香的邻居吗?或许阿香又让他 带什么东西来了吧?果真是这样!十只小羊呢!拥挤在车厢里,那样子又可怜、又 可爱!抚摸着小羊,就像见到了亲人,尼玛的眼泪落了下来。毕竟是血缘至亲,阿 香时时刻刻想着她和阿妈呢! “这一次只能给你送这么多了!车太小,好不容易才把它们从西宁拉过来。” 宗哲笑眯眯地看着尼玛,像花儿一样的尼玛。 “阿香让你买的吗?给你钱了吗?”尼玛看着眼前这个好脾气的男人。 “是我送给你的!”男人笑笑,露出一排白牙。 “我不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尼玛吃惊但坚定地说。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男人一把抓住了尼玛的胳膊,急急地说。 那是一双喷着火的眼睛,跟天边的火烧云一个颜色,火烧云把天空烧着了,这 双眼睛把尼玛的脸烧红了。 “我已经定亲了!”尼玛红着脸说。 宗哲没有带走那些小羊,即使尼玛定了亲。但他感觉自己就像阳光下的一个气 泡,看起来五彩缤纷,像空气一样坚韧,这时候也像被刺着了一样,破损制造出水 晶般的珠点,润泽、圆满,纷纷下坠。 当宗哲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离开了尼玛之后,一个人漫无边际地在草原上开着 车胡思乱想,眼看着车轮陷进了小湖边的花荡,才忙不迭地熄了火,干脆坐在车里 看起了鸥鸟飞翔。 爱情就像一个魔术师,它可以把花儿变成鸽子,也能把石头变成珠宝,还能把 人大卸八块却不让那个人死,那魔术师的手不是手,那魔术师也不是人,或者是人 吧,他玩弄着一种千年不变的把戏,却没有一次被戳穿。人成了道具,成了摆设, 成了玩偶,被一根线牵着,或者根本不需要线。 不管怎么说,宗哲都不能称作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好歹也见过几个可以喜欢的 女子,但就像过眼烟云,即使辉煌如向晚的霞光,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 便也忘得一干二净了。独独这个尼玛,让他想了一晚又一晚,早晨醒来偏偏还记得, 偏偏因为记得而倍感开心。就是这样,爱情来了,没有理由,没有拒绝的借口,甚 至想躲也躲不掉,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的,一切都是前途未卜的,一切的快乐和伤感 都掌握在那个小女人手中。这就是命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人这一辈子摆脱不了的其实只是命! 宗哲可以不娶她,但却不能不想她。就像他是她前生弹断的一根琴弦吧,他用 一百年的时间换来今生与她相遇,等待被拨响的瞬间重返故里。 达杰回来了。其实他并没有走多久,加上来回路程,也就一个月而已,但他感 觉自己已经离开草原很久了,就像一个世纪。阿妈的病也没什么好办法治,只要天 气暖和就不会严重,但高寒地带很难维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草原依旧如千百年前一样静谧,嘤嘤嗡嗡的,那是牛虻和一种草原上特有的大 蚊子,你可以看到他们拍打翅膀的样子,声音是靠想象才能听到的。间或有一只鹰 从天空一掠而过,天空干净得就像一个处子。草原没什么变化,一点改变的痕迹都 找不见,但他明明感觉到是变了的,阿玛尼木占木松正在以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积 聚着能量,积聚着在人类社会正在消失殆尽的辽阔激情与脉脉温情。 见到尼玛,恍若隔世。那沧桑的笑靥浸透了孤独和疲倦,娇媚的容颜浸透了坚 强和果断,岁月好像是一瞬间流过去的,阿玛尼木占木松把血液注入了这个不久之 前还不谙世事的女子身体里面。 夜冷风寒,预示着不久将要到来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