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都是暂时的,何况爱情? “我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我累了,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淡梅正说着项 小米打断了她的话,项小米接着说,“不要找我,就当我从来没存在过!你这不是 在说台词吗?好了,让我想想好吗?我挂了。”淡梅“嗵”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好像迫不及待似的,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这时候,“嘭”的一声巨响,玻璃 窗自动关闭了,起了飓风,还下起了暴雨,雨点打在水泥路面上发出豆子落进瓷盆 的声音,响得骇人。 突然想喝一杯酒。想象着那半盏酽红,再用眼泪铺一层无色,交融的界面形成 一道亮丽的粉红,多诗情画意啊!然而端了酒杯,才发现,在那串泪之后,眼底已 经干涸,再也没有可能调制这样一杯酒了,没可能了! 雨还在下,雨点还在噼噼啪啪地落,但是,已经跟淡梅无关了,无关了!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项小米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是 该好好清理一下自己了,从开始到现在,他只知道自己想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多久 都没有关系,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和她在一起。她想要的恰好是他给不了 她的,无论他是多么想给。避免不了的是感情,伤害却是可以避免的,代价就是隐 忍着这份感情,决不让它外泻。他能做到吗? 项小米能够感觉到淡梅是喜欢他的,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是因为寂寞,也或 许是因为喜欢而喜欢呢?但这一刻项小米有点不确定,就像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 是想借助性爱来忘掉一些什么东西。他想忘记什么呢?或许是那谜一样的身世,或 许是永远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初恋。他记得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曾经拼命喜欢着自己 的法文老师,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有着银铃一样美妙的声音,也有着与 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或许那是每一个法国女人都具备的气质。法国是一个崇尚女人 的国度,女人的高贵是男人宠出来的,一代代传承下来就成了先天具有的高贵,也 就是说,法国女人的高贵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而中国女人的高贵多半是自己打拼 出来的,所以具有更深沉的悲怆感和易碎的本质。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项小米 对高贵的淡梅有着深深的敬意和怜悯,他想尽他所能带给淡梅快乐和安慰。他是这 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看着淡梅一点点快乐起来,健康起来,虽然这种快乐持 续的时间很短,就像昙花一现。如果是以往,他会肯定地对自己说,她喜欢自己, 可今天,她是多么决绝啊,难道她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不,不是这样的!或许就 是因为她开始在乎自己了,所以才开始关注未来,而以前,她是不会关注这些的, 她只关心自己的音乐,甚至不会关注天气,她总是不知道天冷了应该加衣,也不知 道天热了应该减衣。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他想还是等这场雨下完了再说吧,或许就是因为这沉郁的天气才让她控制不住 情绪,想找个人发发脾气而已呢?但是,项小米开始后悔前天说了不该说的话。有 些东西是不可说的,真相有时候就是一把剑,一旦出了鞘,不是伤人就是伤己。甚 至,项小米开始抱怨自己的年纪,或许还是因为太年轻了,才不知深浅,不知顾忌,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考虑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或许也只有到了分手时分,项小米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愿意。原本也只想找个 可以做伴儿的人,不管爱不爱,只要有话可说,就已经很难得了。一个人太孤单, 两个人太寂寞,做伴儿的人难寻啊!可是现在,项小米想,自己可能真的爱上她了, 虽然仍然有可能是暂时的。可是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是暂时的呢?连生命都是暂时的, 何况爱情? 自从挂了电话,淡梅就感觉心脏一直处在一股强大剪切力的压迫下,呼吸困难, 行动迟缓。她想起,如果这种症状持续下去,她一定会得肺气肿,虽然说这是一种 高原病,但现在的城市人也会得。其实,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每天,大家都面 临着同样的生存危机。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离奇地相似,无论表面上看多么的不同。 得到抑或失去,都让淡梅困惑,在走过了那么多的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之后,淡 梅愈加困惑。 “我爱他吗?他爱我吗?为什么永远是这种无聊的问题呢?”淡梅懊恼地想。 他的头发略长微卷,额前一缕在左边脸颊游荡。眉浓而英挺,眼神迷蒙却灿若桃花, 眉宇间有一股说不清的忧郁。他的脸坚定而温柔,脑袋硕大,嘴唇性感却总是欲说 还休的样子。 “你不爱他对不对?你知道的,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放弃,无论多么艰难、 多么不可能,你还是会把他死死地抓在手里的,所以你不爱他对不对?”淡梅晃晃 脑袋,把项小米的形象连同味道,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统统扫去。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也会过去的,这就是事实,悲或喜、同情或缅怀、过 去与未来,该过去的统统都会过去,不该过去的也会过去,究竟还有什么能够留下 来呢?我们究竟能够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