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态就像不可一世的天狗 很多事情不可说,就像是火药吧,你不能随便点捻子,点了就会爆炸。很多事 情都是人为的,你不点炮捻子不就没事儿了吗?让世界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吧,反正都是与自己无干的。 与自己有关的,这个世界,恐怕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可孩子会长大,长大后 也会与自己无关的,那么,自己究竟拥有什么呢?这是一直困惑安淇的问题,只是 现在,她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就是这样,很多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是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 早晨,安淇起床后居然看见田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牛奶,怎么?太阳从西边 出来了?还是,下雪了?田泽早起的日子就像下雪一样是不常见的,一年也就那么 几次吧。看看窗外,果真下了雪,看样子已经下了整整一夜,银装素裹的,煞是漂 亮,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但雪还在下。 田泽好像刚刚回来,衣服堆在沙发上,安淇碰到它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有一丝冰 冷渗入了指尖。 安淇看着窗外飘摇着的雪片,说,“还是让扎巴进来吧,外面太冷。” 田泽急忙说,“不必!藏獒不怕冷,怕热!” 安淇奇怪地看了田泽一眼,他回答得太快了,让人感觉就像是一个阴谋,早就 计算好的阴谋,好像是安淇不小心点破了,所以他有些慌张。安淇转过头,狐疑地 看了一眼扎巴。 扎巴在雪地上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天空,雪片很大,他的眉毛结 了霜,那双永远睁着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有眉毛下的那双赭黄色的眼睛深沉地注视 着凌乱的天空。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安淇内心翻腾,好像田泽和这只狗之间有着一种不为人知 的契约,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你不打算睡会儿吗?今天几点上班?”安淇神情恍惚地说。 “不睡了,一会儿就走,今天有事。”田泽不打绊子地说。 一吃完早饭,田泽就走了,丢下安淇一个人坐在乳白织锦布的沙发上想了半天 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马上就到元旦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新的世纪也要开始了,安淇不知道这 样重大的日子对自己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影响,但她想,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她可以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就像安排自己的工作似的,一切都可以做到有条不紊。 上班的时候如果不是很忙,安淇偶尔也会翻看一下邮递员每天都会按时送来的 报纸。今天,又看到有一篇巨幅报道说“一枝梅”死了。安淇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消息了,只是当时没兴趣看而已。铺天盖地、轮番轰炸的报道有时候也能引起 人的注意,这就是媒体的魅力。安淇想了又想,还是感觉没听说过这个人,本来以 为是一个忸怩作态的歌星名字,看了报道才知道居然是一个词曲作者,而且她居然 听过这个女人写的歌!歌词很华美,也很凄厉,有一种来自远古的忧伤,就像是一 群面目模糊的幽灵在空中舞蹈,所以安淇印象深刻。报纸上并没有这个女人的照片, 但报道里说,曾经有一只纯种藏獒陪伴了这个女人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淡梅。 安淇从抽屉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淡梅形单影只地站在阳台上,面容淡淡的,就像那座过去时态的神女 峰,冬日的午后,正以静止的方式拒绝着时光如流。那只狗,侧身站在枯黄的草茎 中间,高昂着头,仰望着天穹,冷峻的神态就像不可一世的天狗。 一个看似平常的照片,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秘密就在那个女人迷蒙的眼神背后,就在那只狗的心头,被一再温习着。 这是一个脆弱的城市,就像这个城市的人一样。虽然他们的楼比草长得还快, 钢筋混凝土就像盔甲一样把他们紧紧包裹,他们的神经却越来越脆弱,他们的灵魂 四处漂泊,像纸糊的灯笼一样在黑暗里潜藏、隐匿,发出微弱的萤火。只需要一场 雨,或者一点倾斜,那萤火就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