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比死更令人绝望啊 田泽果真不再经常夜不归宿了,去哪里也学会了先请假。因为和父母、孩子住 在一起,安淇也不会过分到大张旗鼓声讨田泽,这件事也就这么悄无声息过去了。 但从此,安淇跟田泽开始分房睡了。偶尔,田泽也会到她房里来睡,那是在周末或 者节假日,也只是个形式,就那么各睡各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无动于衷地过着, 过着,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马上就该上高中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淇对任何事情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了,除了孩子, 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这就像一种补偿吧,这里失去的,别的地方就一定会补回 来,世界永远是平衡的,即使没有平衡,人们也会去寻找平衡。其实,无论感情还 是婚姻、家庭、事业,要找的就是那个平衡点,只有平衡了,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否则,偏激势不可免,痛苦相伴一生。像淡梅那样,又何必呢?这一刻,安淇凭直 觉断定死去的那个女人就是淡梅。 安淇突然很羡慕淡梅,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死恐怕是一个人最大的自由了, 而她却没有权利这么做。为了孩子,她也得在这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跟自己压跷 跷板,活着比死更令人绝望啊! 过了很久,安淇还是很想知道“一枝梅”是不是淡梅,但她始终没有问田泽。 她还是不愿让田泽知道自己曾经调查过他,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原当初, 她也不过是拿着那个打电话的女人说事儿,并没有涉及除了那个女人以外的任何人, 背地里虽然她也给她们各自都打了电话。或许田泽很清楚,大家心照不宣吧,反正 谁也没有扯破脸皮说起这件事,现在她又怎能不打自招呢?再继续为同一件事情引 起家庭纠纷?她还没有那么愚蠢。 她记得自己当初还是很爱田泽的,否则不会拼着跟父亲反目嫁给了他。这一切 都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好像一切都要从田泽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开始说起了, 怪不得人们都说,“男人有钱会变坏”呢!说白了,就是钱多骚的!安淇不愿意回 忆那些既龌龊又尴尬的事情,就像不愿回忆起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坐在安淇面 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田泽忘恩负义抛弃了她,那一刻让安淇觉得很开心、很 痛快,也很难过,她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龌龊,就好像是因为田泽碰过自己的身体, 自己才变得龌龊的。从此,安淇每天都要洗两次澡,早一次晚一次,好像誓要把皮 肤揭下一层,把从前的所有都洗去才能安心似的。安淇爱上了洗澡,也爱上了窥探 别人。有时候,她坐在办公室宽大的玻璃窗内,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同事,谁愁眉 紧锁了,谁偷着跟情人打电话了,谁又跟谁眉来眼去了,心中窃笑。谁都以为自己 的事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光天化日的,什么秘密不是公开的呢?想当初, 老一辈思想家们还在痛骂中国人的迂腐、不开化,现在,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又 该作何感想呢? 人活得越久越明白,就是这个理儿。二十岁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三十岁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有的东西是自己的,有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四十岁的 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你拥有的最多不过是你出生时就已经 拥有的,比如生命。或许到了五十岁,你就会发现,其实连生命也不属于自己。 虽然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但是安淇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有一天在商场买内衣,手里拿着一条付了钱的A 安淇之所以没有选择离婚是因为儿子,自己痛不痛苦没什么要紧,反正自己已 经长大了,还有什么苦不能承受呢?儿子的成长却是安淇最关心的。自己从小就生 长在一个打打闹闹的家庭,父母的婚姻着实令人失望,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 发誓,等自己将来有了孩子,绝对要让孩子生活在一个幸福安详的家庭里。她从自 己身上看到了一个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多么的巨大,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实质上 它却从根本上影响了一个人对整个世界的看法。就像自己,成长在那样的一个家庭, 从小就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幸福,以至于后来她对生活的选择就有了一定程度的 功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