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并不是误会 所有的心事被掩埋,却找不到坟墓,再也没有被挖掘的可能。寄魂于离离野草, 野草却被水泥斩断了根,枯了没荣。只有那五彩缤纷的人造霓虹,炫耀似的飘荡在 城市半空。 许多年后,我又想起草原上那株被我踏折的垂头菊,金黄色的,断茎里淌出白 色的奶浆。我想起冰蓝色的鄂陵湖,还有频频回顾的黄羊。干净的色泽,干净的声 响,干净的记忆,在那里,人与物的呼应是那么亲疏有度。紧随其后的缓慢时光, 像白云一样,自冰蓝色的天空沉降在冰蓝色的湖面上,被微风吹送,闪动着粼粼波 光。 草原的味道是从我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带着雪山的凛冽,一触到城市浑浊的空 气就变得荒淖,不伦不类,有点荒唐,有点陌生。阳光也是陌生的,他不再沁进土 壤温暖大地,而是贴着地面游走。到处都是推拒的反光,方砖的路面,水泥的路面, 还有每一扇窗、每一幢楼。 陈晨如愿以偿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学的研究生,高兴得非要请安淇吃饭。 安淇说,“还是你跟朋友去庆祝吧,我没有时间。” 陈晨说,“不行!我就要你和我一起庆祝!” 有时候,安淇感觉自己在陈晨面前就像是一个宽容的大妈,陈晨总是倚小卖小, 搞得安淇无所适从。可是安淇并不想做任何人的大妈,她只想做个女人,一个有人 疼、有人爱、有人关心、有人记挂的小女人,可以撒娇、可以蛮横,显然在陈晨面 前她没有这个资格。有时候,安淇也想跟陈晨说分手,可看着陈晨总是笑脸相迎的, 总下不了决心。安淇暗笑自己,家里已经养了一个儿子,怎么外面就又养了一个呢? 真是累啊!没办法,只好跟陈晨去吃饭。 好不容易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一顿饭,安淇不想碰见熟人,就干脆把车从金融街 开到了东城。 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居然在饭店门口碰到了田泽。 安淇解释说,“这是我表姨家的孩子。” 田泽问陈晨,“你父母还在安徽吗?” 陈晨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田泽笑了,笑得很暧昧,转身进了饭店。 陈晨问安淇,“那个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家是安徽的呢?” “不知道!”安淇没好气地说,也进了饭店。 如果安淇选择离开饭店,或许能够避免很多尴尬,但安淇也会肯定自己是个孬 种!也就是在一念之间,安淇选择了继续进饭店吃饭。坐下来之后,安淇却不得不 后悔,因为她根本无法阻止自己浑身颤抖。 魂不守舍地点了菜之后,安淇甚至希望田泽会因为她继续留在这里吃饭而认为 自己误解了她。纷乱,纷乱!安淇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居然可以如此纷乱! 这时候,陈晨居然还有心情对她说,“马上春节了,我想回家过年。” “好的,好的。”安淇不停地点头。 过年好啊,过年好啊!今年一定是一个热闹到非同寻常的年! 这时候,安淇听见女服务员对陈晨悄声说,“你妈妈好年轻啊!” 田泽就坐在离安淇不太远的位置,能看到安淇的脸,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从安 淇的表情来看,除了有一点不开心,好像并没有什么不自然。在某一瞬间,田泽甚 至认为自己误解了安淇,可一转眼,田泽就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误会,不是!虽然, 他只是顺口说了一句那个小男人是安徽的,仅仅是因为他反应太快了,所以反应错 误,他认为安淇家的亲戚都应该在江西……混乱!混乱!一团混乱! 心不在焉跟朋友喝着酒,感受着内心阵阵的疼痛一点一点撕裂了胸口,田泽解 开了衬衣扣子。就在解开扣子的瞬间,田泽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酒越喝 越有味儿,话越说越投机,渐渐地,田泽忘记了自己还身在饭店,也忘记了安淇就 在不远的对面。 好像走在茂密的森林中,看见了紫色的野葡萄,又饥又渴的田泽摘了一把放在 了自己口中,嘴唇和牙齿被野葡萄浓稠的汁液染蓝了,而阳光却把他的脸庞映得通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