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对每一个生灵都是公平的 宠物是动物中的另类,也是动物中最为卑贱的品种。平日里作威作福,好像有 人疼有人爱的,实际上他们只是主人情绪的垃圾筒。这一点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 被他们刻意忽略不计罢了,生为宠物,他们也只能如此。但当瘟疫到来的时候,人 类全然忘却了平日里对他们的娇宠,即使是夫妻,也是同林的鸟儿,大难来时各自 飞,何况这些宠物?可怜了这一群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家伙!现在他们终于成了人类 的弃物! 但人终究还是人,不是神,生命对于每一个生灵都是公平的,所有的生命都会 在某一天终止,无论动物、植物,还是细菌。 有一个漂亮的京巴脏兮兮地躲在街角几个大垃圾筒中间,每天我都会经过那里, 每天我都会看到她,每天她都在那里流泪,战战兢兢、悲悲戚戚、东瞅西望,从垃 圾堆里扒挠些残羹剩饭,再找一个看不到人的角落眯一觉。没多久,她就已经瘦骨 嶙峋了。这,很让我烦恼。 只有在灾难中人们才会更加重视亲情,面对无助的未来人们也只能珍惜现有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吴萧萧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父母,就是她亲爱的 弟弟了。弟弟住在家,大学毕了业,在一家外企工作,待遇不错,工作强度也不是 很大,整天下了班钻在家里上网,很少出门,也很孝顺,但父母对此并不十分满意。 父母是那种很激进的知识分子,总是希望子女能够闯出点儿什么,即使闯不出什么, 趁年轻闯一闯也是好的,至少闯过了,老了也不至于后悔,他们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甚至,他们认为,只要子女过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做的是他想做的事,那就是最大 的成功了,什么钱不钱的,钱够用就行了,人一生被钱捆住也太不值了!他们才不 会拿钱来衡量子女的智慧呢! 有时候,吴萧萧很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骄傲,也很为父母悲哀。子女不成器, 都老大不小了,还整天混日子,一没建树,二没归宿,让老人操心啊!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更需要家的感觉,哪怕跟父母坐着看电视,什么都不说也 是好的,孤寂让她依赖家。但家并不能抹杀她的孤寂,那孤寂反倒越来越夸张了, 憋得她胸口快要爆炸!家终究不能替代一个男人,而一个男人也不能替代一个家, 两者是缺一不可的,现在,吴萧萧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田泽混在一起了。就是 这样,世界上的事儿,真他妈的…… 吴萧萧也不想这样的,她甚至想忘记他。她给朋友打电话,不停地打,打到自 己都烦了,孤寂仍然像一块大石头堵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一见钟情她是相信的,一瞬间产 生的爱情往往是做不得假,也没时间让它做假,但究竟是不是爱情很难讲的。日积 月累出来的感情,说实话,吴萧萧现在不相信了!即使是两个仇人,整天生活在同 一个屋檐下,为了自己开心一点也会让对方好过一点的,时间久了,仇恨抹平了, 感情也有了,说不定到最后谁还离不开谁了呢!就像她和田泽,吵着吵着,就吵出 感情了,谁都离不开谁了,不是吗?不然,田泽回家她干吗要觉得愤懑呢? 田泽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必然的,只不过这也让吴萧萧感觉更加孤寂了, 就像一个病人吧,生病的时候总是希望得到关注。然而,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病 了!人毕竟是人,没有分身术,所以舍弃一点儿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某种程度 上讲,吴萧萧是被舍弃了,被田泽舍弃了,被项小米舍弃了,也被这个世界舍弃了。 之所以又想起项小米,是因为有一天早晨吴萧萧梦见了他。重重迷雾中他拥抱 着她,她的唇触到了他的颈子,那皮肤是真实存在的,温润而且饱满,散发着淡淡 的体香。好几天吴萧萧都沉浸在虚幻的迷雾中、真实的温润里,不能自拔。隐约还 是感觉到缺憾,当初没能够把那种感觉细致地体味,深刻地记忆,今天居然要靠幻 想来弥补细节。是啊,她也没想到爱一个人居然可以爱到这样,忽略了现实,忽略 了时间,忽略了地域,也忽略了所有跟爱情无关的东西。想起来还是缠绵还是幸福, 身体软软的感觉……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吧,不断舍弃,不断拥有,不断推陈出新,不断忘记, 到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孤单单一个人。 走在水泥的路上,太阳泛着油光,一波一波涌来。飞驰的汽车带起一股一股热 浪,空气中流淌着烧焦的味道。路边的月季花静静地开得异常热闹,几只麻雀很清 脆地叫,蝉嘶鸣着,几个孩子在高楼的玻璃窗里探头探脑。 寂静的城市下面掩藏着错综复杂的喧闹。 在确定这里再也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准备回家。 家,对我来讲是一个很遥远的字眼,遥远到只可想象。对于狗来讲,主人在哪 里,他们的家就在哪里。当尼玛把铁链交到了田泽手上,就等于把我的责任和命运 转交到了他的手上,虽然辗转,铁链还是回到了他手上,而有一天,那根铁链不见 了,自由让我丧失了家园,也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