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骚土(4) 众人见状,哄笑。立刻,人们的眼神里有了亮光,大家都恨不得当即弄上一 两个反革命出来,让大伙热闹热闹,只不说打发已往这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太难 了。正说着,只见民兵栓娃背着枪,拨开人群,走过二臭身后,没待二臭反应过 来,伸手将照壁上的招牌摘了下来。二臭急忙去抢,还是没抢到手,被他扔在地 下,几脚踏了个稀烂。此事实在太突然。众人看时,栓娃已扬长而去。二臭跟尻 子追了几步,又怕人踩豁他的摊子,回过头,一蹦三尺高,将自娘肚里学会的污 秽之词一发用上,朝着栓娃的脊背,统统撂了过去。众人喜滋滋,笑哈哈,只觉 着日头红了,身上也暖和了。 二臭越骂越来劲,索性信口将自己和栓娃妈在麦地胡日鬼的事情也抖落出来。 抖落之后,尤不过瘾,竟说栓娃是他的种子。众人说不是,二臭坚持说是,并要 众人细想,栓娃说话走路,是不是有些像他?嗨,确实有些像。正要笑,却不料 对面的槐树底下,婆娘窝里,杀出一个人来。众人回头一看,是栓娃妈。检娃妈 手拿鞋底,指捏钢针,朝这厢骂道:“你日谁氏——把你的毬眉眼不看看——你 日谁谁叫你日——你毬上比人多长了一把胡子怎的——我儿踏你的牌子——总归 有个原因——大队上不指示他——他平白无故踏你的牌子——恁是疯了——你黑 毬上擦粉——人家不知自家不知——光棍打不下去看咋弄哩——却说麦地里日人 是咋哩嘛——真是屁绊得栽跤哩——你闲得没事——涝池洗炭去——撒泡尿照照 你自家——看看你——啥人嘛——……” 这婆娘一时骂得唾沫星子乱溅。二臭只得低头忍下,嘿嘿一笑,悄声对了句, “把你的卖去!”蹲下身,搔着光葫芦头,不再言声。论说他也明白,县上来人 刚才给他打过招呼。县上来人不发话,乡里乡亲,谁没毬事干了,摘他的牌子? 他只是这口气没处出去,借住栓娃,发泄发泄罢了。 说起这庞二臭,也非等闲之辈。别看目下他穷痞烂杆子光棍一条,为人处世 却古经甚多。新中国成立前,他参加过渭北游击队,给支队长牛三保当过保镖, 枪林弹雨闯了过来。如果不是没有文化和喜欢嫖窑子这两条不值钱处,混到今日, 起码也是公社一级的干部。这两条即就少上一条,咋说也得给上一碗官饭,用不 着黑水汗流,挑着剃头担子满世界转悠。一年春节,二臭挂出一副对联。上联: 剃你头修他面家传手艺;下联:钻东洼走西川逢市开张;眉批是:四海为家。二 臭自以为编得顺口,手舞足蹈地向人讲解。大年初一,满村老小有立在门外欣赏 对联的习俗。不知何人却对二臭的对联另作解释。“什么叫四海为家啊?”众人 一想,皆掩口而笑。此话不说则可,说来倒是暗讥他二臭的德行。 却说是临近解放的一年秋天,县长三姨太去姑姑庵拜佛求子,因大雨拦阻, 借村里的一片瓦舍过夜。侍卫和轿夫都被村保长根娃拉到村公所里喝酒去了,单 留下三姨太一人,住在二臭家隔壁的厦房歇息。也合该那三姨太出事。到了半夜, 刚说睡实,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奇怪声响,把三姨太从梦中惊醒。三姨太吓得心 惊肉跳。没有只身独居过的女人,单是不晓得其中的恐惧。坐起来,那声音自动 消匿;但睡下,那声音乍然又起。如此三番五次。三姨太是那极其信奉神鬼之人。 窗外头风声雨声,加之又在这荒郊野村生疏之地,更增添十二分的惧怕。正在万 般无奈之时,听得窗外头有人咳嗽。三姨太恰似遇着救星,连忙呼天抢地地喊叫。 窗外人说:“太太你是咋,是要水喝得是?”三姨太借坡下驴,连忙应是。披衣 下炕,抽了门闩,等那人端水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