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骚土(21) 黑女笑起来,对一旁的妈说:“你看,我大说得神的。”妈笑言:“你大这 人就是,我认得他那年,庙会打社火,人家黑水汗流,和一拨人抬着土地爷,满 河岸跑,把敬神当事的不得了。”大也笑了,“看你说的,这事能掂二话不当事?” 说完,又去饲养室。 黑女面貌黑,却长得周正,一双眼睛骨碌碌圆。十六岁,正是拔条儿的时候, 没吃过人的亏,狗屁不知,疯疯势势,见人就笑。黑女穿好棉袄棉裤,下了炕, 洗了脸,对镜子擦了雪花膏,围了头巾,对妈说: “我走了。”妈边穿衣服边说 :“银柄不在,你就把话丢下。说是你大说的,叫他这几日来一下。”黑女答应 着出了窑门。 九 季工作组一听根盈是找生产队的马驹去了,也不再追究他。披了大氅随根盈 去桂香的家吃派饭。一进门,只见一窑的破烂,炕上连整片的席子都没有得铺, 灰麻古董,脏得不成。接着端上来的竟是一碗稀水糊汤和一盘烂咸萝卜,别无他 物。正吃着,炕上碎娃拉了一泡黄稀。桂香妈使唤狗来上炕去舔。狗上炕,抡起 舌头,啪哒啪哒吃得比人还有滋味。看着那狗,季工作组差点呕将出来。但他毕 竟是受过军队正规训练,知道遇到这事该如何处置。埋头强咽下一碗糊汤,搁下 碗便说饱了。根盈却无所谓,连吃了两大碗,让季工作组肢捱捱等候他,没有一 点儿礼貌。回到大队部,季工作组盘腿坐在热炕上,学起毛主席语录。 快到十一点钟,叶支书等人才相继赶来。季工作组没答理,照样歪着头伸着 脖子学习语录。叶支书一看季工作组气色不对,也不敢扰,炕上坐好,嘴上虽和 吕连长说话,心里却一直思谋其中的原因。私下念叨:“会不会是桂香家的卫生 问题?”大约半个钟点,只见季工作组一阵咳嗽,放下语录,一口痰吐在炕下, 这才回过头,看着叶支书等人说:“你们大队的民兵工作,搞得太差劲了!”吕 连长问:“咋哩?” 季工作组拍了拍语录本,严肃地说:“昨夜我吃罢晚饭回来,整个大队部空 无一人!我想,你们大队干部真能放心得下,将满柜子文件和公章撂着,走了个 干干净净。也不想想,一旦被阶级敌人偷去,你们个个眼瞪圆了。全县通报竟是 小事,给革命和生产造成损失,谁来负责?”叶支书忙问:“根盈咋去了?”季 工作组说:“这不能怪根盈一人。整个看来是民兵工作,不扎实,不深入,没有 严格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吕连长瞪大两眼听着,也不敢强辩。心想,该不是季工作组昨夜去富堂家吃 饭,富堂婆娘竟没留住体贴一番,让人家独自回来?只没说这骚婆娘,他妈的平 时啥阵势没见过,这阵子咋正经起来了呢? 说根盈,根盈嘻嘻哈哈进门。叶支书立马训斥他道:“根盈你昨黑咋去了?” 根盈一看阵势不对,当下静然了。老实说:“我等到十点,看季站长没回来,就 回屋睡去了。”叶支书说:“我说你这娃,太散漫了,安排你在大队部搞守卫, 你擅离岗位,你说该咋处置?”连长下炕,将根盈拉出窑外,出门便听到啪啪两 声清脆的耳光,接着是根盈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