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纸家具”不能动作过猛
张让租了一套小一居室的单元房,里面没有家具。房间里的床、桌子、柜子等
都是现在的主人用包装纸箱搭的。这样的家当然整洁不了,“桌”上、“床”上堆
满了报纸和杂志。张让坐在“写字台”前,面对一台旧电脑,用一个手指不熟练地
敲打着键盘。张佳在一旁玩。“佳佳别乱翻啦!那是爸爸刚整理好的‘素材’。”
“整天的不陪我玩!我没事干!”“爸爸马上就写完了,听话!”“我饿了!”
“‘桌’上还有块面包,你先吃点!”“我不爱吃面包,我想吃馒头!”“这儿哪
有馒头?佳佳,你笑什么?”“我刚才放了一个听不见的屁!”“那叫‘蔫屁’,
是不是想大便?”“不想,我就想让你陪我玩!”
张让没有接孩子的话,继续打电脑。张佳撅起小嘴,绕到“桌”前,从上面拿
了一块干面包,啃了起来。“爸爸,有人敲门!”“你坐那别动,我去开。”
来人是王伟达,他与主人握手,跟进屋内。“佳佳,叫伯伯好!”“伯伯好!”
“哎!真乖,长高了,也变漂亮了。你屋里有股什么味呀?”
张让笑了:“做豆腐的味!”“得,你这里成了《欧洲时报》编辑部,外加‘
张记’豆腐房!”“请进来坐着说吧!”
房间里实在是太乱了:过道、厕所里堆满了报纸、杂志,厨房、门厅摆了许多
制作豆腐用的容器和原材料,真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王伟达小心谨慎地往屋里
走,生怕碰坏、撞倒了什么:“请坐?您让我坐哪呀?”张让把“床”上的材料往
里推了推,“刨了个坑”:“凑合坐这儿吧!”
没等王伟达在“床”上坐稳,只听“噗嗵”一声,他的整个身体一半掉进“床”
里:“哎哟,你这是哪国的‘席梦思’呀?怎么和坐进‘陷阱’里似的!”张让赶
忙上前用手搀扶客人,嘴里不住地道歉:“真对不起,这是我用装衬衣的纸箱搭的
‘床’,对不起,摔坏没有?”
王伟达身子也胖,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从“床”里爬了出来。他揉着腰:
“没事,就是吓了我一跳!这哪是让我坐呀,整个给我设了个‘局’!”张让歉意
地笑了:“我租的这房子没有家具,它不是便宜点吗!真是对不起,每次我上‘床
’,都轻轻地坐。刚才我把这碴儿忘了!”
王伟达坐在床边的一个编织袋上:“你别认真,开个玩笑。真是难为你了!你
托我从国内买的软件,被我的一个客户捎了过来,昨天刚到。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我也不懂,是照着你写的那张单子买的。”张让一边看软件,一边点头称赞:“真
是太感谢了。在罗马尼亚还真是没处找中国软件,这下好了,能提高几倍的工作效
率!”
王伟达感觉屁股下面不对劲、湿漉漉的,忙站起,用手摸了摸裤子,放在鼻子
上闻了闻,感觉臭哄哄的:“老弟我这又坐上什么了?”张让抬起头:“哎呀,坏
了,您坐的那是一袋猪肚子!”说完赶忙找卫生纸,过去帮着擦。“得,我这条请
人从国内刚捎来的‘毛哔叽’算遭殃了。老弟这次您说我能坐哪吧?”“真是的,
又叫您赶上了!”
罗马尼亚人不怎么吃猪的下水,尤其是猪肚子几乎没有人吃。猪被屠宰后,其
肚子弃之可惜,又卖不出去,通常用盐腌起来。据说大部分放置数年后最终还是得
被扔掉。张让最先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到“冷库”按每个猪肚一元人民币的价
钱把它们买回家,用清水将肚中的盐份泡出,然后背到“高粱地”去卖,每一个肚
子能净赚一美元。几年后就很难再见到腌猪肚了,当地人说是被中国人吃光了。此
种说法有无事实根据暂不去探讨,反正数年后,每个鲜猪肚被卖到了两美元,还经
常脱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王伟达先前坐的那个袋子,里面装得正是这种咸猪
肚。
王伟达坐在了刚才张让坐过的纸箱子上:“得,我也别瞎坐了,一会指不定又
‘坐’出什么来呢。我这哪是串门呀,整个掉进了敌人的‘迷魂阵’里了。”
张让被王伟达说笑了:“一会您从我这里拿几个走吧。这种猪肚拾掇得还算干
净,用水泡一个晚上,就能吃了。”“我是得拿几个回去,吃了好有劲洗裤子。你
现在报纸办得怎样了?”“刚出了两期,卖得还不错!”“我还买了一张呢!有赚
吗?”“不赔!加上做点豆腐,再卖些肚子,一月能赚个八、九百美元吧!”“那
就行了!”“就是太累了。加上这个孩子拖累着,不能去送报、送豆腐。特别是中
餐馆这块市场占领不了,丢了挺可惜。”“你的豆腐,我也吃过,味道不错。一个
搞化学的研究生做豆腐!人才严重浪费呀。”
佳佳半靠着“床”上的材料堆睡着了。张让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给她盖上被
子。王伟达放小声音:“拿那边的枕头挡着点她,一会别掉进我坐的那个窟窿里。
咱俩用不用到厨房里说,别把她吵醒了!”“没事,她还没吃晚饭呢。一会还得叫
醒她。”“你总这样也不叫个事呀?”“瞎混吧!”“像你这样的人才,在国内好
好的工作不干!跑这儿来,何苦呢?”“事到如今就别提这些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你办的这张报纸,好多人都喜欢看!”“其实我是东抄点、西抄点,骗饭钱呢!”
“谁不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呀?就看你会抄不会抄了。不过您的报纸和豆腐的价
格可以用‘昂贵’这个词了吧。一张报一美元!一块豆腐半美元!”“就是这样还
没有多大的利润,我基本上不赚钱!”“主要是发行量太小的缘故,当然也不可能
大,认中国字的就这么几个!能吃豆腐的可能还会多点!”……
布加勒斯特“柏林”赌场门前的停车场里,开进一辆九成新的大“宝马”。汽
车停稳后,李振从里面钻了出来。半年前,凡是见过李振的人,如果今天再见到他,
单从他的衣着穿戴上就不难推断,此人近来钱肯定是挣“鼓”了。他从头到脚、由
表及里,套了一身世界级的“品牌”,据说鞋垫都是从“鳄鱼”专卖店里定购的。
李振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后一根根有序地排列,上面的法国“拿破仑三世”头油趋
于饱和,在赌场门前霓虹灯的照射下,烁烁发亮。倘若苍蝇没穿防滑鞋就落在上面,
不“劈叉”也得“摔跤”。脖子上挂了一条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的纯金项链。看到它,
使人自觉不自觉地联想起了与拴狗有关的某些“用具”。李振曾经为人师表,虽然
不敢说自己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但是“茄子、土豆”完全可以凑上一筐,其中个别
的还走出了国门。他从内心深处瞧不起那些读不懂书、看不明白报、一夜暴富了的
“农民企业家”,说他们钱挣到了可以“瞎花”的地步,人仍然是那么的俗不可耐。
他还曾以此为题做“引子”,写过数篇措辞激烈、语句犀利的杂文投给《京北报》,
挣得二百五十元的稿费不说,其中一篇还被数家报刊转载。
李振右手“捧”着手机,左手插在了左边的裤兜里。“老人头”的皮鞋底在赌
场大门前花岗岩的台阶上还没有完全落稳,一个中国人追了上来:“李老板!我那
箱货到了没有?”
李振转过身来,皮鞋的后跟与抛光后的岩石地面蹭出了声响。“你是哪箱呀?”
“就是三天前,在这儿我给你的那张提单!”
李振用手掸去沾在上衣袖口的一点尘埃:“我一天提那么多的柜子,哪记得住
呀!这样吧,你给我一张条子,写上发货、收货人的名字和你家中的电话号码。我
回去帮你查一下。走吧,进去吧!你最近手气怎么样?”“不怎么样!不过我玩得
很小。”
两个人边说边往赌场里面走。他刚跨进赌厅,就看见了阎理,急忙上前打招呼
:“来了!”阎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李振没再说什么,就进去赌了。
布加勒斯特目前共有大小赌场六、七个,就数来“柏林 CASINO ”赌博的中国
人最多。华人到得多,这里的生意自然就火。在该城市有钱的还得说是做生意的中
国人,他们当中的少数人生性好赌,另一部分人则是由于自己所干的“事业”变得
好赌,因为做买卖本身就是一场“赌博”。精明的“柏林”老板挖空心思请“中国
君”入瓮:免费入场、免费中国餐、免费饮料、免费水果、免费中国云烟、免费青
岛啤酒……。
阎理从来没有在赌场“耍”过,他是为赚钱而来。中国人到这里“玩”,如果
赌输了,钱袋子里的银子没了,可以向阎理借钱。当然这是要付“利息”的,借一
百还一百五,限期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加倍。此“活”只能阎理干,换了别人还真
做不成这个“买卖”。“借贷者”有几个当天能还上?事后因为是阎理的钱,又有
哪人敢不还?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每个人心里都不糊涂。像阎理这样的人赌场老板
求之不得,所以他也是这里的“座上宾”。
进来一个中国人,见到阎理后,马上走了过来:“阎老板,那钱我还得晚两天!”
可能是胆怯的原因,他面部肌肉里的大、小血管充满了血液,否则,说话时,脸不
会是这种颜色。“没事,我希望你再晚两天,到这个月的 8 号,那就不是六百美
元了,是九百了!”“知道,我现在正想辙呢!”
阎理没有正眼看他,待这个中国人走后,他来到换钱柜台一侧的茶几前,坐在
一个小沙发墩上,向服务小姐要了一杯加冰块的可乐,悠闲自在地喝上了。又走过
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国人:“阎老板,再借我三百!”
阎理坐在那里没动,冷冰冰的脸不带半点的血色:“你这就欠我一千二了!”
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对,没错!”
阎理借钱给这么多的人,“利息”的计算方法暂没有和国际接轨,“贷款”的
日期也不用笔记录,到时候张嘴就都能说得出来,还都是脱口而出、丝毫不差,这
种记性不得不令人佩服。这种“交易”按常规最起码也得写个字据、凭证什么的,
到时候“借贷两方”对不上账怎么办?其实,对于阎理而言,这种担心有点多余。
“胖子”从阎理手中接过三百美元:“我还是给您打个借条吧!”“不用!”“到
时候别错了!”
阎理的言语冷峭中藏着自信:“错不了,这点事还能错?如果有误,按你的算,
还不行?”“还是写一个吧!”“你怎么这么啰里巴嗦的!我的脑子就是计算机。
你看我天天都坐在这里,借钱的人多了,我错过吗?”“胖子”心想:此话不假,
还真没听说过阎理跟谁对不上“账”。他见又有个中国人过来“办理业务”,就自
讨没趣地走了。
“阎老板,这是一千五,你先拿着,还差二百咱就清了,对吧?”“可能不对
吧?本月 13 日之前,你再给我三百,咱俩的账才能平。你别摇头,再想想,今天
是 5 号了!”这人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记录本,想了一会,拿出小计算器又按了几
下:“对,是这个数,对不起,是我算错了!”
李振在进门的第二张“轮盘”赌台上“玩”得正起劲,手里拿了一大把“赌码”,
面值五元、十元,也有五十、一百美元。他每次下的赌注少则几十,多则成百上千。
几个中国人在旁边“跟赌”:就是李振押哪他们押哪,或者是李振没押的号他们押。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逻辑和说头:跟着押的人认为,大户赌技高,“踩着他们的脚印
走”准没错。押空号的人则认为,像李振这样的大户,赌场老板肯定想方设法不叫
他们赢,让“击球手”打那些大户未押的空号。他们各讲各的理,谁都说不服谁,
其实最终结果可能都一样,那就是:输。
看来李振今天输了不少,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净往外“倒腾”钱了。他又赌
了一会,看了一下表,把剩下的筹码往兜里一揣,离开赌桌,向阎理坐的那个茶几
走去。李振一离开,把这桌的“人气”也带走了。赌客、看客很快散去了一多半,
刚刚还挤不到跟前,现在就来去自由了。
李振来到阎理身旁坐下:“今天有点背!”阎理递给他一支烟:“怎么样?”
“掉了有两万吧!”“换张台子试试?”“没用,我到哪,那个老东西‘击球手’
就跟到哪。明天我找他们老板去,要是再这样,去他妈的,我不来了!”“你要是
再这么输下去,‘ 柏林 CASINO ’一半快成你的了!”
“你那有多少?”“什么?你也有没‘子弹’的时候?我的钱你也用得起?”
“放心,去一次‘康港’就什么都有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你要多少?”
“一个整数吧!”“你想好了,一月之内还我一万五!”“放心吧!”
阎理从兜里拿出一沓美元:“这是‘贼窃秘’(罗语:一万),你把钱拿好。
我看见了一个阎某人感兴趣的同胞!”说完,阎理把美元往李振眼前一丢,向那个
中国人走过去。阎理拍了拍他的肩,露出罕见的假笑:“真是少见呀!”这人一看
是阎理,脸色唰得一下变得灰白,显得紧张起来,说话都有点口吃了:“您,您好!
我,我正在想办法呢!”
阎理的脸阴森可怕:“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蹭顿饭吃!”“今天正式通知
你。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这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腮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您,
您能不能网开一面,给我留条生……”阎理没容对方把那个“路”字说出口:“哼!
我这里根本就没网。这样吧,给你找个吃饭的地方,明天就走……”这人脸色惨白,
嘴唇不停地上下打颤:“去哪?”“锡比乌,我在那里有一个饭店。你去找一个叫
‘老七’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你到那里打一年工,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记
住别偷懒!”
这个中国人听完阎理的“处置”,心脏才从嗓子眼处落回到原来的位置,松了
口气,连忙点头哈腰:“好,好,明天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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