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003年(15) 我真后悔自己把第一封信交给了公安局。清理了一下抽屉,我决定给他的信 专门挪出块地方来,看看这场游戏究竟打算玩多久。 22 第二天上班时,我站在法院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下。 街对面的报亭旁,有个男人,很高,皮肤很黑,戴着顶白色的棒球帽,眼睛 亮亮地望着街边,背着个土黄色布包,很帅气。 我心怦的一动,想,若他是这个小偷,也许我就决定自己也改行当小偷,来 个夫唱妇随了。 结果,不到三十秒钟,就有个高个子女人朝他走过去,头发长长的披在后背 上,一身淡黄色的麻布裙装,飘浮着就过来了。女人微笑着拎了拎他领口,很亲 昵的样子,然后两人说着话往车站走去。 我心灰意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百年不遇看见一帅哥,结果像厕所蹲坑一样, 给人占了。 我仍然在台阶上站着,不死心地盯着街对面看。一个晨练的老人,穿着一身 飘逸的白衣服,坐在街边花园的椅子上,微笑着望着个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拎着 个小塑料袋,穿着淡灰色的马甲,半灰半白的头发别在耳后,嘴巴上抹了淡淡的 口红。 我脑中清晰地浮出奇怪的场景和对话。 儿子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套上衣,一边看着妈妈说,“你打扮这么漂亮去买 早餐?”妈妈娇羞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不喜欢,老头们喜欢啊。” 然后,就是现在的场景。老头说,“啊,你今天可真漂亮。”老太太说, “我知道你会喜欢。” 这两个场景,都在清晨澄明的雾气中,透着清凉的气息。 也许,有更有社会意义的场景。也许,老太太的原配还没死。也许,老头的 老伴儿躺在床上快断气了。也许,老太太家徒四壁,到了晚年终于醒悟,干得好 不如嫁得好,找个有钱有劳保的老头嫁了算了。 我摇摇脑袋,把满脑袋杂乱无章的胡思乱想清理干净,走进了法院的门,对 碰见的第一个法官哥哥说,“这世界,真他妈的乱。” 法官哥哥瞪了瞪眼睛,莫名其妙地打量我半天,回答说,“今天发工资,有 钱就好了。” 23 十点钟时,施刚打电话来,问我有空儿没,我说今天有空儿的。他说有空儿 就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想你了。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我想买戒指的时候,他怎么从不想我?想是什么 东西?想到跟想念有没有区别?好神奇。 我挂了电话,给窗台上的吊兰和办公桌上的滴水观音都浇了水,还有我养的 金鱼也要照顾到,又洗了鱼缸,换了头一天就晒好的有氧水,然后不紧不慢地拎 上包,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也像做了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看。四周没人像在窥视我, 我还是扭捏作态的一脸严肃,脚步飞快地过街,过了街才发现自己在闯红灯。过 街的时候,我就像站在舞台上,只想到观众的想法:脑袋高昂得成了一朵盛开的 向日葵,手则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巨大背包,自我感觉很像港台电视剧里的白领姑 娘穿过喧嚷的人群。 哦?原来我可以当特工,或者,得个最佳表演奖什么的。拐弯的时候我突然 自己乐了,觉得这个念头很有趣。 24 施刚办公室里有人。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中药渣一样的面孔,破碎沉重 而且灰黄,穿着一件黑绿相间的衬衫,黑色的裤子,端正地坐在施刚面前,不知 所措地望着他,嘴巴嘟囔着,却根本没说出一个词来。 “大妈,您先坐一会儿。法院的人来了,我接待一下。”施刚抬眼看见我, 立刻站起来,使了个眼色,把我拖进了会议室。 “昨天晚上你睡得很早啊,十点我给你电话,你已经关机了。”他也不知道 是在查岗,还是在关心我,这个很难判断。 我不露声色地看看他,像女友应该的温柔一样温柔,“没睡,手机忘记充电 了。你昨天晚上那么晚才回去?忙什么呀?不要太累了。” “昨天晚上我在老太太的儿子家。”他指了指外面,“那天到妇联去了解情 况,知道了老太太的情况。我真给气坏了。有六个孩子,却没一个人肯养老太太。 昨天我陪老太太去了一个儿子家,那儿子太不像话了,竟然把老太太的包给扔出 来,还顺手泼了一盆脏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