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颜知己 十大优秀企业家表彰会开得圆满成功,领导、企业家都很满意,崔定奇更满意。 舞厅里,张书记与方红丽亲密交谈的样子,既让人忌恨又让人高兴,忌恨的是,方 红丽这个臭婊子屡屡拒绝自己却与张新政打得火热,高兴的是,他把他们俩捏到一 块儿了,以后准有好戏看了,就像导演指导演员演戏一样,演员越是进戏,导演越 是欣慰。 回家的路上,崔定奇特意坐张新政的车,说要送送他。车上,崔定奇说: “张书记,今天玩得开心吧?” “难得有这么个好心情。定奇,你父亲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的。” “你父亲是个好人哪!他调到北京前对我支持很大,帮助很大。” “别把这事总挂在嘴边上,那是他应该做的。像你这样的干部,他不支持你, 支持谁呢?你说是不是?” “回家代我向老领导问好。” “一定。前天他在电话里还问到你呢!” 张新政对老领导的知遇之恩很自然地要倾注到崔定奇身上。崔定奇不到四十岁, 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他的升迁,除了他父亲的作用外,和下边张新政的极 力荐举也有很大关系。但张新政从来没有要迁就他的意思,相反,对他要求一向很 严。有一段,听说崔定奇有猎艳的毛病。他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华中的女人你 不能动,否则小心我阉了你!以后,这种风声似乎就绝迹了。 崔定奇亲自把张新政送回住处后,乘兴去找方红丽。 梦真电脑公司经理室灯光幽幽。他敲敲敞开的门,径直走进去,说: “看得出来,你真是个女强人,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方红丽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呀?” “往别墅打电话没人接,就来了。” “我正准备要走了。”方红丽站起身。 崔定奇却坐下了:“方小姐,别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再说,我今天来是想给你 谈点私事。” “私事?” “你是做生意的,我给你做笔买卖。” “这当然好。不过我不会拿自己做筹码。”方红丽惟恐崔定奇绕了很大个圈子 最终还是围猎自己,索性首先挑破,免得徒劳。 崔定奇气得脸色都白了,自己圈套还没摆上,就让人家识破了,真让人沮丧。 他气急败坏地说: “佩服!佩服!我就喜欢办事讲原则的人。不过,在这个市里,没有我崔定奇 办不了的事。” “崔主任——”方红丽感到,威胁向她逼近了。 “你不是说什么事都要讲原则吗?”崔定奇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字条,晃了晃, “这上边有你想要的东西,它写着赵建民现在的地址。他不过换了家医院。” “哪家医院?”方红丽后来到公疗医院去过,赵建民搬走了。到哪去了,一时 还没打听出来。所以她很想知道赵建民现在在哪里。 “我想跟你做这笔买卖。” “你想怎么样?” “一、千金能买相爱之情;二、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呀,想用千金换春宵一刻。” 问题还是绕过来了。方红丽坚决地说:“对不起。” “拒绝了?好。好!”崔定奇用打火机把字条烧了。他对这件事彻底地厌倦了。 至于赵建民现在哪家医院,对方红丽来说问题不难解决,只要有钱,侦探会很 快找到地方的。 果然,赵建民在新地方刚安顿好,方红丽就跟过来了。她站在楼下的草坪上遥 望赵建民病房的窗户。她觉得甚至用不着与赵建民见面,只要走近他所在的地方, 就能抚慰她的思念之情。 赵建民也看到她了,他们通过眼睛进行怀恋的交流。 王天成从电脑里打出一张清单。梁晓静从外回来: “王局长,还不回家?” “晓静,你来看。” “这是什么?” “方红丽这两年经营的情况。” “研究这个干什么?” “我想从中找出赵建民的影子。” “这个——”梁晓静指着清单上的数字,“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有人帮了她一把,实实在在一大笔资金。如果帮方红丽的是赵建民, 而不是其他大老板,那么赵建民这几年受贿不仅仅是几万块钱。” 梁晓静在清单上又看到了那串熟悉的数字:“等等,这个721123是什么意思?” “方红丽是72年11月23日生的。” 梁晓静点点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开始拘留赵建民那两天,赵建民的BP机 收到这么一串奇怪的号码。这说明,这串号码是他俩的联络暗号。” “不过,这只是个假设,还需要我们证实一下。” 这时候,有个女人打电话来,请王天成单刀赴宴。 王天成按时赴约,一位漂亮小姐把他领到酒楼上的舒心园。那是一个小圆门, 两旁垂柳依依,上边垂吊着些葡萄、丝瓜等装饰品,像是田园隐士居住的地方,给 人以远离尘世、超凡脱俗的感觉。服务小姐拉开门,莺声燕语地说: “先生请。” 屋里飞翔着轻音乐的小蝌蚪,如夏夜在窃窃私语。屏幕上的鱼美人轻歌曼舞, 暗送秋波。等候已久的方红丽笑盈盈地站起身。王天成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 “方经理,您找我?” “怨我冒昧相邀,请王先生赏光。” 王天成大大方方地坐下说:“我能为小姐做点什么?” “请先生指点迷津。” 王天成双手一摊说:“你瞧,我自己还在云雾中呢!” “事到如今,我也不讳疾忌医。我想为赵建民做点事,但不知怎么做。” “你想为他做点什么?” “减轻他的责任,恢复他的自山。” “案件正在办理,后果很难预料。” “我可以帮他退赔,还可以——”她取出两份存折,说,“为你们做点事。” 王天成接过一张存折,说:“这一张——” “指点迷津费。” “这一张呢?” “赞助费。” 王天成微微一笑,摇摇头。 方红丽以为王天成嫌少,有些犯难地说:“……当然,我可以卖公司,卖房子。” 王天成把存折还给她,说:“我们非常需要钱。这上边的数字也很诱人,我干 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这足可以看出你对他的一片情意。但钱不能要。” 方红丽苦笑着说:“我希望王先生不要误会。” “恕我直言,方小姐既然肯花这么大力气帮他,可见关系非同一般。随着案件 往深里走,你是不是案件当事人,还很难说。再说,赵建民不但要负经济责任,更 要负刑事责任。你知道,在咱们国家,金钱不能赎罪。” “这么说,赵建民在劫难逃了?” “你我都无能为力。” 一种绝望的感觉袭上心头,方红丽脸上的微笑僵硬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后来 的倒茶、送客完全是自身的修养和自尊在支撑着,她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当 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发现王天成早已走了。金钱一旦失去魅力,她还有什么呢?难 道真要被逼良为娼吗?她想到吴三的贪婪,那是男人的贪婪。她慢慢地解开胸襟, 露出那双丰硕的乳房,两个乳头害羞似的躲藏在一片红晕里,她似乎心有所动,那 两个小东西便蠢蠢欲动,竟忸忸怩怩地凸立出来,她把它们按下去,一松手,又倔 强地坚挺起来。鲜红而透明,毫不知耻地昭然于世。但她的感觉不是冲动的情欲, 而是献身的屈辱。她忙把衣裳掖起来,仰脸倒在椅背上,泪水不知不觉下来了。 她怅惘地走在大街上。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左边有一片小树林。 从树林里走出一个背背包的年轻人,拦住她的去路,说:“小姐,买电脑袖珍 录像机吗?日本原装。” 方红丽摇摇头,自顾走路。这时从小树林里又跳出三个年轻人挡住去路。 方红丽见前后夹击,惊慌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小姐,你的运气来了。哥儿们看上你了。”他们不由分说,上前就拉扯抱拽。 这时天刚黑,又是大街上,该是没有危险的。所以,方红丽心理准备不足。当 她需要认真对付眼前的险情时,才感到处境的可怕。路无行人,近无居住区,正是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段。孤立无援,她只有绝望地大喊大叫: “来人哪,抓流氓!” 流氓任她喊叫,该拉的拉,该抱的抱。她好像老虎嘴里的鸡,无论怎样颤动翅 膀,绝望地蹬腿,声嘶力竭地惨叫,都无济于事。 眼看她就要被拖进树林里了。一辆轿车急速驶来。灯光把现场照得一览无余。 从车上一先一后跳下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喊:“住手!” 几个流氓放下方红丽跑了。方红丽失魂落魄地投入来人的怀抱。那人一边抱紧 了方红丽一边指挥跑在前边的人说:“给我抓住他们。” 这是一个宽厚的胸膛,她感觉到里边那颗心跳动得快而有力,她在怀里感到很 安全,虽然那人的胳膊把她箍得喘不过气来。这使她想起爸爸的胸膛。那是在山里, 碰上一只狼,父亲就是这样把她护在怀里。她正在遐想着,忽听那人叫起来: “小方,是你!” 她抬起头来,那男人急促的呼吸、热烈的气息使她感到温暖和沉醉。当她看清 是谁时,急忙挣脱怀抱,激动、紧张、意外、加上女人的矜持和羞涩,口气颇有些 喜悦和温柔: “张书记!” 张新政十分疼爱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关切打开了方红丽委屈的闸门,她“哇——”的一声恸哭起来。 张新政一只胳膊揽着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掏出手帕给她拭泪, 哄孩子似地说: “我这就给公安局打电话,真不像话。” 张新政把她搀到车里,打手机,好像他有点激动,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 的。对方不接,他又拨一个号,通了。他说: “市公安局吗?我是新政,找宋局长……什么?出现场去了?请跟他联系一下, 让他给我回电话。” 张新政关了手机,司机回来了,他说:“咱们到宾馆吃饭去。” 方红丽抬起泪脸,强笑一下说:“你看我,多没出息呀!” 张新政摇着头说:“我有责任,为官一方,不能保一方平安。” 方红丽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说:“你看我这样子,我还是回家吧。” “也好。我送你。”张新政给崔定奇打了手机,说他有事,晚到一会儿。崔定 奇告诉他:你尽可办事,我替你抵挡一阵子,如果有事,你不来也行。张新政这才 放心地去送方红丽。 车子出东郊,在一座别墅前停下来。 “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到寒舍一叙。”方红丽热情相邀。 张新政乐呵呵地说:“那好哇……啊,想不到你还是一位住别墅的女人。” 来到客厅,张新政环顾四周,赞不绝口,“宛如仙境,浪漫、温馨,具有梦幻 情调。” 方红丽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酒,几筒罐头,准备好杯盘。两人你倒酒,我拼盘, 合作得十分融洽、默契。方红丽端起酒杯说: “张书记,我请您喝一杯,要不要把司机请来呀?” “不必了。” “那您先喝着,我去冲个澡。你知道,我一身土。” “快点儿哟,别慢怠了客人。” “我哪敢哪,一个掌管着别人生杀予夺大权的土皇帝。” 张新政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小方啊。” 方红丽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张新政呷了口酒,发现桌上有台电脑,就去开机。他的办公室里配有电脑,有 时候秘书通过它把文件传过来,所以他能简单地操作几下。 电脑开机了。屏幕上:蓝天、白云、高速公路,一位绅士和一位小姐坐在敞篷 车上向远处疾驶。他们绕过一辆辆迎面而来的车。突然,出车祸了。男女主人公倒 在地上。不料,片刻之后,一个个骨碌碌爬起来,依然勇往直前。张新政笑了,拿 起操作板,立刻进入角色,不大一会儿,连出几次车祸,不得生还。在近乎嘲讽和 滑稽的乐声中,乾坤倒转,天地轮回,一切重新开始。 方红丽在卫生间吹干了头发。她的头发十分漂亮,像乌云,像瀑布,蓬松着, 披散着,流泻着。一个念头也在心中膨胀开来,要不要使用她最后的武器?她的脸 滚烫滚烫的,乳房胀得生疼,乳头痒处难受,被一种欲望鼓动着。但她不敢造次, 她毕竟不是放荡女人,张新政也未必就是酒色之徒。想来想去,她决定听天由命, 把一件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睡衣裹在身上。睡衣内的一切若隐若现,飘飘洒洒,袅 袅娜娜,半是羞涩半是忸怩地回到客厅。 此时,张新政满头大汗,忙招呼说:“快来帮帮忙。”他是个无论干什么也不 肯服输的人,包括玩。 她稍稍感到失望,拿起一个操作板,紧张地投入合作。虽然出了几次车祸,但 大难不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电脑播放着庆祝胜利的音乐。 他们二人碰杯,喝得好不畅快! “奇迹!我一个人从来没到达过目的地。”方红丽捋了下头发说。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胜利。”张新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你瞧这个——”方红丽见张新政兴致颇高,操作电脑,想卖弄一下。她喜欢 别人分享她的成果。 屏幕上出现字样:欢迎您使用FHL家政管理系统。 接着,出现方红丽笑盈盈的倩影,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再接着是菜单。 “如果把你和夫人的一些基本情况输人进去,电脑就可以提示你如何做更能增 加二人世界的情趣。”方红丽指着电脑说。 霎时,张新政情绪低落,默默地坐回到沙发上。 方红丽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回头发现身边没有人了。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 么,吓得连忙道歉说: “对不起,我犯职业病了。” “没什么,我有点累了。”张新政指着屏幕,“你的发明?” “我取得了专利。转让费一百万元。”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张新政来了精神。 “我正在设计自己的物美价廉的多媒体电脑,我相信一定能成功。到时候,这 座城市将成为一座电脑城。” “好哇!我当你的宣传部长、后勤部长。” “一言为定!”方红丽笑着又去倒酒。由于兴奋,走路轻快,飘洒的睡衣飞了 起来。 两人又干一杯。张新政说:“小丽,你把衣裳换一换。” 方红丽一愣,紧跟着自己的身子踅了一圈。那睡衣一旦飘飞起来,一切的一切 便尽收眼底。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窘迫地说: “好丢人哟!” 她跑进卧室,羞得把脸埋进被子里,半天才敢重新露面,出来时换了一身紧身 衣,线条优雅,更有一番韵味。 张新政深情地望着她,正要说什么,突然,什么东西响了,两人吓了一跳。 原来是手机响了。 张新政没好气地接电话:“谁这么晚打电话?哦,宋局长,什么事……我让你 回电话?有这回事……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老宋,你是怎么搞的?金山路那片小 树林,差点把方经理……就是电脑公司那个小方嘛……我给你说,你把那片林子砍 了……歹徒一定要抓获。好,就这样。” 他打完电话,招呼方红丽说:“来,坐。” 张新政还要谈论些什么。手机又响起来了。他接了电话什么也不说,关机,抽 出一张名片,站起身来说: “我该走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常给我打电话。” 手机是妻子从省城打来的,发出最后通碟,要是他再不回省城工作,等待他的 就是离婚。他无可奉告。他在下边工作很顺利,不愿意上去坐大机关。他刚做官的 时候就有人提醒说:做官,要学会忍受人格上的委屈。他就是不愿意忍受这种委屈 才从省城下来的。他保持着人格上的独立和完整。当然这要付出代价。包括难以升 迁,甚至家庭破裂。两年了,他事业有成,但情感上却是一片空白。认识了方红丽 以后,这一片不毛之地奇妙地烂漫开来。 第二天一上班,张新政就给省城的同学打电话: “……我是新政,怎么样?你这次到美国考察收获不小吧……想请你帮个忙, 给你介绍个伙伴,带带她,也是搞电脑的,大学毕业生,是位小姐……帮帮她,帮 她也是帮我……好,到时候我让她去找你。” 张新政要方红丽,几次都没打通。心里有些怅然。既然昨天晚上把名片给了她。 她会不会把电话打过来呢?心中有了莫名其妙的等待。文件看了半天不知说的什么。 最让人活见鬼的是,他批阅文件时竟然在领导签字栏里写了“方红丽”三个字。他 赶紧涂抹掉,心想,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打开崔定奇放在这里的录放机,视屏上又出现了方红丽的情影。他立刻关了 机器,打电话要来崔定奇,说: “把它给我拿走!” “是不是质量有问题?” “叫你拿走就拿走。” 崔定奇收起录放机,在张新政的电话免提键上发现了秘密。电话视屏上闪烁着 方红丽公司的电话号码。崔定奇心中好笑,张新政呀张新政,你原来也是凡夫俗子、 六根不净啊!看来,昨天他精心安排英雄救美人那场戏还真的起作用了。他让穿山 甲找来几个哥儿们,在方红丽必经之地设下埋伏,缠上她后,由他打电话调动张新 政经过那片树林……今天,要是再促一把,事情就该成了。 他把方红丽约了出来。本来她不打算再给崔定奇单独接触,可是太想知道赵建 民的消息了,就身不由己地按时赴约了。 崔定奇自己开着车,在大街上无目的地行驶着。崔定奇说: “张书记给你打几次电话,看那样子我都替他急。” “你知道找我什么事吗?” “不过看那样子,我想大概是感情方面吧?” “你找我就是说这事吗?” “你慢慢听我说。新政上大学时,老省长的独生女儿看上了他,把他留在省城, 刚上班那天,门卫不让他进去,以为他是上访的。后来换了几次门卫,都不让他进。 伤了自尊心,就决心要下来。他爱人不想让他离开省城,说要改造他,割断他的农 民尾巴,结果两人生分了。分居两年,该是好聚好散的时候了。只是双方没找到合 适的,就这么名存实亡着。他惟一的嗜好就是工作。我们要安慰安慰他,你说是不 是呀……” “我能为张新政做点什么吗?” “我给你提个醒,如果这样下去,检察院迟早会把赵建民送上断头台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找张书记。我的话检察院可以不听。张书记的话检察院不会不听。” 方红丽明白崔定奇要她干什么了。 “我告诉你,你可得想好了。现在市里,只有两个人可以救赵建民。” “你指的是张新政?” “另外一个就是你。” 方红丽痛下决心,决定来找张新政。 为了营救赵建民,她什么都可以舍得,包括生命,惟独没有想到身体。她不是 舍不得,而是从来没有把身体看成本钱,看成生存的手段。她之所以把身体给了赵 建民,并不是想从他那里换取什么,而是她从他那里得到的太多太多,她除此以外, 无以报答。况且,赵建民乐于助人的侠义心肠、为民造福的实干精神,也折服了她。 如果说她献身于他有着一丝温情和报恩思想做遮羞布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赤裸 裸的肉体交换了。当然,不能说这里边没有情感的成分,因为她已经隐隐约约地感 觉到张新政对她的好感。但是任何一种美好的情感,一旦搀杂了别的动机,都是对 这种情感的亵渎。她珍惜这份情感,不情愿亵渎它。她虽然不把贞节观看得至高无 上,但她毕竟是吃着由几千年传统文化浸润的乳汁长大的,这就决定她不可能无所 谓……她感到了自己的卑下和龌龊,无奈和悲哀。 一路上,她被深深的羞耻、莫名的恐惧。隐隐的兴奋轮番折磨着,神情恍恍惚 惚的,来到宾馆,由服务小姐引导,进了张新政的房间。 张新政没有家,宾馆有他一套房子。他喜出望外地说: “你怎么来了?” “我——”方红丽大脑处于僵化状态,直话直说,“我打听着来的。”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我,我知道——”方红丽说着解衣裳扣子。 “小丽,你这是干什么?”张新政大惊失色。 “我……” “穿上穿上!这叫我怎么说你呢?” 方红丽以为他在客气,这反倒使她感动,心一横,动作麻利了,颇有几分悲壮, 说:“我明白你的心。” “穿上!”张新政厉声喝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张新政越来越感到危险的存在,这主要是他心猿意马所致。像方红丽这样的女 孩子,人见人爱理属当然,可他是什么人?正在仕途上爬坡,哪敢分心啊!再说, 方红丽到市里已经很久,他从来不认识她。怎么他一主持工作,她就有意无意地上 来了?这也不能不让他有所警惕。 方红丽哭了,哭得很开心,很放松。她为自己保住最后的自尊而幸庆,为张新 政不难为自己而感激。 张新政想,方红丽深夜赶来,为情所趋?还不至于。那么为的什么呢?她不是 那种轻浮的女人,既然出此下策,一定是遇到了其他办法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推心 置腹地说:“小丽,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我没办法呀!” “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来帮忙,啊!” “我有个表哥被抓起来了。” “谁?” “赵建民。” “噢……你就是为这事来的?” “嗯。” 她有所图,她在利用他。 他为自己特别好感于方红丽而羞耻。任何一个人,只要认真投入感情,就很容 易变成傻瓜。政治家也不例外。当然,世界上纯而又纯的感情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两个单纯人的交往有时会使感情复杂化,而复杂的动机有时反倒会让感情丰富起来。 所以他不太计较她感情的复杂,如果有可能,他还是乐于帮助她的。 张新政沉吟半晌说:“赵建民被抓起来几天了?” “八天。” “这样吧,我问问情况再说,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赵建民手脚不干净 是老毛病了,我怕他过不了这一关。” “张书记,救救他。这是我向您、向政府提出的惟一请求!” “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尽力而为。” “谢谢……张书记,我是不是太卑鄙了?” “说真的,你让我非常失望。” “但愿以后您会理解。” “但愿如此,”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要你来,是想让你会会这个人, 他是我同学,博士生,研究计算机的,才从美国回来,在省城开办一个电脑公司。 你可以随时和他联系。” 方红丽接过名片说:“谢谢。天晚了,不打扰了。” “客气什么。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工作上是政治家和企业家交朋友, 私人关系讲,有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说是吗?” 方红丽点点头说:“谢谢张书记。” “以后这种场合,书记就免了。” 方红丽脸一红,喊了声:“老张!” 张新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嘛。小方!” 第二天,市里邀请十大优秀企业家到风景区游览。这里山峦奇特,风景秀丽。 他们一路欣赏,一路说笑,一路拍照。张新政说: “小丽,办公司,你有什么想法!” “想请您帮忙。” “我说过,我是你的后勤部长。” “我的电脑需要一大笔实验经费。现有的资金支付有困难。” 张新政笑吟吟地盯着她。 “你别怕,我不要钱,要政策。一个文件,确切说要你一句话,比如,下发个 文件,要求各行政事业单位一律不准私自购买电脑设备。由市里统一配置,从财政 拨款中扣除。” 张新政大笑,指着她说:“你的胃口太大了,这比要几个钱厉害多了。这分明 是垄断市场嘛,不公平竞争。” “保证比市场价格便宜,保证质量,保证售后服务。” “这样不好。只要公司办得好,会把越来越多的顾客吸5!过去的。适当的时候, 我可以当你们的义务宣传员。” “行。就这么干。到时候,我给你回扣。” 张新政摇摇头说:“我不要钱。我就要你好好干。” “我好好干,与你有什么好处呢?” “一草一木总关情嘛。” 苏兰先把琳琳哄睡,就忙着给王天成准备出差的东西。王天成说: “又不是第一次出差,你忙什么呀?” “你呀,总是丢三落四的。” “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局长白干了。” “别人看你是局长,我看你是邋遢兵。” 王天成在衣食住行上一直处于低智能的水平上。苏兰越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他 越是依赖性强,已经发展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分上了。苏兰说过,我要是出门几 天,看来得烙张大饼套在他脖子上了。她说: “我真的搞不懂,这辈子怎么嫁给你了?” “哟,哟。你后悔了?” 苏兰把要准备的东西都放在床上,然后让王天成一一过目,装进提兜里。如果 不这样做,即使非常需要的东西,他也会原封不动地给背回来。 “这是药……茶叶在这儿……卫生纸……” 这就是撒了把糖、放了挂鞭娶回来的糟糠之妻吗?她像母亲呵护儿子,她像大 姐爱护弟弟,她像妻子忠诚丈夫,她像妹妹依顺哥哥,她像女儿爱戴父亲……女人 中所有美好的情感,她都给了他。她忙忙碌碌,终日围着他转,他非常过意不去, 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他想让她歇一歇,哪怕是一分钟,也总算他表示了关照。 “妈妈——” 苏兰忙抽回手,扭头见琳琳站在门口,正瞅着他俩呢!她红了脸: “你怎么还没睡?” “妈妈,我就是这样生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 “老师说,爸爸妈妈一拉手,就生出我们来了。” 王天成大笑:“你老师说得对。你就是这么生出来的。” “妈妈,你和爸爸手拉手,再给我生个弟弟吧?” 苏兰把琳琳揽在怀里。王天成蹲下身,亲了亲小女儿,背上背包,说: “琳琳,跟爸爸说再见。” “再见!” “天成,路上小心点儿。” 王天成又是那么深情地甜甜地望着苏兰,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 一块出差的还有梁晓静。他们这次的调查对象非同寻常,按照检察长的安排, 这件事只能由他们两个人负责。 梁晓静在家准备了行囊,到单位带上必要的手续。尤淡云说: “我来帮你拿拿包。” 梁晓静冷嘲热讽道:“不用。我不是美女,不需要你这个绅士的帮助。” “还真让你说着了,咱们呀,就是美女、绅士。”尤淡云背起梁晓静的包。 “以后,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单身汉嘛。” “那你就更自由了。” 山路崎岖。林木苍翠。 王天成、梁晓静走在羊肠小道上。他们是来秘密调查方红丽与赵建民的关系的。 赵建民在方红丽家乡当过乡党委书记,据说那时候两人交往就非同寻常了。 王天成爬上山来,汗流浃背。他关切地问梁晓静: “累不累?” “不累。 “那你喘什么?” “呼吸新鲜空气,赚一点是一点。” “这儿很有灵气,郁郁葱葱的山林,漫山遍野的果树,青烟袅袅的工厂。你能 想象得出来吗?这都是赵建民在这儿当乡党委书记时的政绩。” “其实并不奇怪。就腐败分子而言,他们往往先是功臣,后来才堕落的。有的 干脆就是一手抓政绩,一手搞腐败。抓政绩是为了搞腐败。” “你看,那儿就是赵建民吸引台资建的大理石厂,回来时咱们参观一下吧。” “据说外人不叫进厂,工人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上班前搞一段军训,不到星 期天不让出厂,真怀疑这儿是特务训练基地。” “那咱们打进去吧?” “那倒挺浪漫的。” “不过,咱们今天的任务好像不是解放台湾。” 两人正说着,忽地从山后跑来一位20多岁的女子,慌慌张张一脸泪痕,后边不 远,追来一位40多岁。满脸横向的大汉。 “不好,遇上歹徒了。”王天成来不及多想,放过那女子,拦住了大汉的去路, 喝道,“站住!” “去你的!”大汉猛地一扛,“关你屁事。” “哎哟——”王天成没有站稳,滚下山沟。 “天成——”梁晓静跟着骨碌到沟底,“没事吧?” “没事,”王天成说着就要站起,却站不起来,“糟了,这脚好像不是我的了…… 还在上边长着吗?” 梁晓静抱起脚看:“连着哩,就是耷拉着,不能使劲吗?” 王天成摇摇头,望沟上一瞧,哪里还有人影?怅惘地说:“你猜,他们是干什 么的?” 梁晓静哭笑不得地说:“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王天成继续着自己的思路,说:“要是那男的是坏人,我呢,负伤还算有点用, 要是男人打老婆,我就赔了。” “八成是家务事。那女的见了咱们就没喊救命。” 这时,沟上走过几个山里人。 “喂,老乡,帮帮忙。”梁晓静喊道。 两个年轻人正要下来,被另一个人拦住。那人伸着头朝下边看边问:“干部吗?” “算是吧。” 那两个要下来的年轻人就上去了,还蹬下来两块石头。他们大笑着说:“等着 喂狼吧!咱们走。明天再来,看谁叫狼掏得净……喂,你怎么不走哇?” “那小妞怪好看的,让狼吃了可惜了。” “值三千不?” “四千我要了。” “哪儿来那么多钱?” “把俺家那两头牛卖了,再加一头驴。” 梁晓静大怒,骂道:“给我滚!你们这群流氓!”捡起石头往上砸。 一青年对梁晓静说:“这样吧,你给唱个《纤夫的爱》,我就下去。” “这还差不多。来吧。”梁晓静答应了。 几个年轻人下来,把王天成背上沟去。梁晓静就给他们唱,当唱到,“让你亲 个够”的时候,王天成突然大怒,吼道: “放开我!” 王天成昂然挺立。梁晓静扶他,被他推开。他说: “谢谢,你们走。我自己行!” 几个年轻人脸讪讪地,灰溜溜地走了。 王天成脸色发白,冒汗,颓然倒地。 “看你。不就是唱个歌嘛。”梁晓静埋怨他说。 “寒碜人!” “很疼吧?” “没感觉……” “要不要找找当地政府?” “不成。咱们到这儿来是秘密的。方红丽是个很有作为的企业家,市里下发了 文件,要求全市人民向她学习。她现在可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那咱们总不能等着喂狼呀。” 正说着,忽听狗叫。不远处,一只狼狗张牙舞爪的,爪子把地抓得冒白烟,随 时准备冲过来。旁边站着一位留胡须的老大爷。 梁晓静见了救星一般,求老人帮忙,看脚。 老人喝住狗,抓起王天成的脚,脱下鞋,左看看右瞧瞧,突然一叫劲,只听 “咯噔”一声。他放下脚,一声不吭地走了。 王天成的脚虽然疼,但自如了。 “谢谢!” 老人扭过头来,不知说句什么,去了。 狗吠声渐远了。 王天成说:“这里的老百姓一定被整苦了。对干部那么冷,让人寒心。” “据说有辆车掉进河里。群众听说车里坐着县长,就站在岸上看,直到水里不 冒泡泡了,才一个个开心地走了。” “太可怕了!” 王天成站起来,走不大稳。梁晓静扶着他。但王天成坚持自己走路。 梁晓静放开他,在后边看他走。 “想不到,你也有让人帮助的时候。” “你以为我是谁?神仙?” “反正很神吧!” 他们默默地往前走,来到一片密林。 密林里有人说话。 “小老鼠,爬灯台,上去了,下不来……” 一个小女孩,仰脸看树上的小男孩,拍着巴掌喊。 树上的小男孩,得意洋洋地晃着:“你上不来哟,你上不来哟……” 忽然,树干倾斜了,“咔嚓嚓……”慢慢倒下来。 小男孩落了地,想把树扶起来,小女孩子也来帮忙,看看不行,拉起小女孩的 手逃之夭夭了。 王天成、梁晓静近前来。他们看到,树根部生了一窝虫,树被掏空折断了。 “笃——笃——”循声望去,一只啄木鸟从树洞里啄蛀虫,一啄一个准。 梁晓静蹑手蹑脚地靠近,取出笔,在日记本上速描。 啄木鸟飞了,向树林深处,他们跟厂过去。 这样几次三番,他们迷路了。 天黑了。两人在密林里瞎碰乱撞,没找到出路,累得精疲力竭,在一块石头上 坐下来。 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四周黑影涌动,像是有无数的妖魔鬼怪在狼奔豕突;树林 ‘哗哗”作响,偶尔几声“呜呜”鬼似的叫声。 梁晓静吓得头皮阵阵发紧,不禁向王天成跟前靠了靠。用颤抖的声音说:“我 有点……不害怕。”本来该说“害怕”的,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 “那是穿山风。别怕,有我呢。” 梁晓静有了这样的男人做伴,就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了。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 来。不知怎么就想起尤淡云说愿外星人把他们俩逮去的笑话,禁不住在心里笑了。 现在不就是两人世界吗?但她不是和尤淡云,而是和王天成。要是外星人把她和王 天成速去了可怎么办?想到这儿,心抨怦乱跳,脸上发烧,赶紧偷看王天成。幸亏 是晚上,夜色掩饰了她的窘态。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惭。但有一点她不得不 承认,王天成有着成熟的魅力,她和他在一起总感到很开心。 王天成在短时间内也陷入沉思。不知他在想什么,在身上摸索一阵后,伸过手 来给她一把精。 梁晓静接到糖又惊又喜,说实在,她饿坏了。一边吃一边问:“你好吃糖?” “好吃谈不上。不过身上总带一些。” “为什么?” “小时候饿出毛病了,低血糖,饿了就犯病。苏兰就给我准备些糖,当药吃。” 梁晓静羡慕地说:“嫂子真好。” “是呀,平时出差,只要说一声,她就准备的一停二当。不管什么,只要是出 差在外需要的,就到兜里找,准有。有一年我到南方出差,一个月了,在杭州过的 八月十五。很想家,就翻起兜子来。无意中发现一小袋儿葡萄于。当时我那个激动 哟,妻子把我当小孩子打发。离家一个月了,妻子的爱还在跟着。那天,我喝醉了, 醉得很厉害。” 梁晓静听了很受感动,说:“嫂子心眼好,人长得也好。有点古典美,看到她 能联想到林黛玉来。” “典型的贤妻良母。” 穿山风的鬼叫把他们唤回到现实中来。 王天成站起来,自信地说:“这里不会有大片森林,只要一直往前走,总会有 出路的。关键是不要犯方向性错误。”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梁晓静毕竟胆怯,左顾右盼的。黑暗中,有两个幽幽的光 点。 梁晓静有些发抖,说:“王局长,你见过狼吗?” 王天成没有发现危险情况,依然满不在乎地说:“见过,在动物园里。” “你看,那是不是狼?” “在哪?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要是曹操就好了。” 王天成如果是一个人,也许会害怕。现在是两个人,特别是当自己需要保护另 外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害怕了。责任感给他壮了胆。他抽出手枪说“不要怕,你站 在我身后。” 梁晓静反倒往前边站,哆哆嗦嗦地说:“还是我来吧。据说,有的野兽不吃女 人。” “别胡闹,没听说野兽有怜香惜玉的。” 梁晓静退回身后,惊叫起来:“那边。也有两盏灯!” 两人背靠背。 “掏出你的手枪。”王天成命令她。 梁晓静取出手枪。 “上膛——瞄准——预备——开枪!” “砰!砰!” 一声惨叫,幽幽的蓝光消失了。 枪声引来了给王天成治腿的大爷。他姓王,是看林子的。还带着他的狗。在走 出树林的路上,梁晓静问:“王大爷,跟你打听个人。” “说吧,方圆一二十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龙泉村是不是有个叫方红丽的?” “有,有哇。她可是咱山里的金凤凰。你们认识?” “我们在一个城市里,现在,她可是大经理了。” “那娃,有出息。有贵人相助。” “贵人是谁呀?” 王天成给王大爷纸烟,王大爷不要,却从腰里取下烟袋,有滋有味地抽起来。 一边抽一边说:“贵人就是赵书记,这是前几年的事了。那一年,小丽考上大学了。 山里人老几辈子第一个金榜题名,好事。可是那娃爹娘有病,兄弟妹妹还小,治病 要钱,吃饭要钱,哪有钱上学?她爹娘没办法,给她找个婆家,要几个嫁妆钱还债。 谁知她婆家听说她考上大学了,怕媳妇飞了,非要成亲不可。成亲那天,小丽跳了 河。正好那天赵书记进山碰见,救了小丽,帮助小丽家还了债,治好了她爹娘的病, 还一直供养小丽上完大学。听说小丽上完学就找赵书记去了……” 王天成、梁晓静第二天返回市里。根据掌握的材料,赵建民收受巨额财产,很 可能在多处隐藏。既然他和方红丽不是“露水”情人,有着长期深厚的情感,那么, 方红丽那里很可能是赃物隐藏地点之一。这需要搜查。不过要冒很大风险。万一搜 查无结果,是无法向市委交待的。 王天成、梁晓静和检察长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搜查是必要的。任何事情的成功 都伴随着风险,保险柜里没有成功。 晚上,反贪局的十几名干警拥人方红丽的别墅。她在搜查证上签了字,镇定自 若地说: “我早知道你们要来。” 尤淡云从楼上匆匆下来,手里拿着一沓照片,递给梁晓静,说:“你看——” “张书记,崔主任?”梁晓静看到照片惊讶失声。 全是张新政、崔定奇和方红丽游山玩水的彩照。 梁晓静微微皱眉,想起了检察长杨长剑的交待,把彩照收起来,让同志们撤出 来,没搜查,走了。杨长剑表扬梁晓静事情处理得好。 “下一步怎么办?”梁晓静问。 杨长剑手指弹着照片说:“看来问题越来越复杂了。今后,凡是涉及市委领导 和其他有关领导的问题,一定要慎之又慎。” “这是不是意味着凡是涉及领导的案件一律不办?” “不!反腐败没有禁区,这只是个策略问题。” 琳琳喜欢玩小镜子,反光影在墙上飞来飞回,她的心也在飞来回去。临睡前玩 一把,她就能在梦里飞。有时让妈妈陪她玩捉影子的游戏。就是妈妈也拿小镜子, 她给妈妈的光影画地为牢。她拿小镜于捉妈妈墙上的光影。这勾起了苏兰的往事。 小时候,她和海亮哥就喜欢玩这种游戏。如果海亮哥的光影漫无边际地逃,她就撅 嘴,如果呆在那里等她去追,她就蹦着喊:“抓俘虏喽!抓俘虏喽!” 转眼多少年过去了。如今倒不是因为彼此长大了,不好意思玩了,而是不可能 玩了。她与海亮哥各属两个世界,谁也逮不着谁的影子了。 其实,几乎每天晚上,袁海亮都要开车到楼下,仰望苏兰家的窗户。每当窗户 上出现苏兰的影子时,都会让他激动好一阵子,回去还在梦里勾勒她的情影。 这一天,苏兰下班回家,觉得后边有辆车跟踪她。她快车快,她慢车慢,甩不 掉,等不上。而开车的竟然是海亮哥,他死了,怎么还开车?不是活见鬼吗?她吓 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一溜烟跑回家,关了家门,靠在门上半天动弹不得。 “苏兰?” 王天成在屋里吓一跳,他觉得,苏兰不是开门进来的,是穿墙进来的。听见门 响时,妻子已经在屋里了。 “吓死我了!”苏兰拍着胸口,变腔变调地说。 “你怎么了?”见苏兰惊恐万状的样子,王天成也有点紧张了。 苏兰有了王天成在身边,渐渐镇静下来,她捋了下头发,说:“没什么,你今 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出什么事吧?”王天成打开门,看楼梯上下,没发现异常情况。把门关上。 “没有。” 王天成来到窗前往楼下看,也没发现什么吓人的东西。他双手捧住妻子惨白的 脸,凝视着妻子,他在给胆小的妻子注人胆量,支撑她摇摇欲坠的那颗心。 苏兰扑在他怀里哭了。 王天成抚摸着苏兰的头发说:“你又吓住了是不是?”他以为又是案件当事人 玩什么恫吓人的花招了。 “没事了。真的。”苏兰去洗脸,然后,调动起锅碗瓢勺开始了又一次的劳作。 第二天,她告诉王天成说单位要她出差,到晚上才能回来,要他照顾琳琳。她 自己悄悄回了趟老家,给婆婆上坟,求婆婆在阴间给海亮哥好好解释解释当时她被 迫出嫁的原因,保佑她现在生活安宁。晚上回到家感觉平静多了。 按照赵建民给的字条,白杰做了一番活动,结果还是满意的,当她到医院找赵 建民设法通报情况时,得知赵建民出院了。她就上拘留所,值班警察告诉她,赵局 长住院一直没有回来。 他会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