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出口 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到了冰点的世界,那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热量也能够把它统 统融化成水,再煮成百度的沸水,在寒冰中沸腾着。那真是一个奇妙的现象,冰与火 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既有冰的高洁,冰的纯度,冰的甜净;也有火的热情,火的的温 度,火的光彩。 那场雪过后,席在恩在心里已经把陈力军真的当作了自己的依靠。 席在恩完全的爱上他了,爱的没有任何条件,因为她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 她在六年前就爱上他了。他是不会知道的,永远也不能够明白的。即使有一天, 她亲口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她。他会把那当作是一个爱他的女人的借口。 上帝真是一个好人。他没有欺骗她。席在恩想。 有时候,人间很多的事情,只能相信上帝是存在的。 爱情是上帝创造的最奇妙的东西。当他从亚当身上取下那根肋骨,把它变成夏娃 的时候,就注定了一个男子这一生只能爱上自己那根骨头变成的女人,一个女人也只 能去追寻那属于自己的男人。 席在恩心里很清楚,陈力军就是自己常常梦到的那个人。他的模样,他的声音, 他的感觉,那一缕淡淡的烟的味道。他与梦中的那个人,完全是一个人。 一个寒假里,席在恩常常走神,无缘无故的想起他来。田秀芬有时候喊她,她总 听不到。她第一次能够真切的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的心里盛着,不愿意与别人分享。 她很想再见到他,她第一次体会到假日的滋味,感觉到一种叫度日如年的东西在心里 慢慢膨胀。 田秀芬总拐弯抹角的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邻居家婶婶也说:“哎,在恩没有男朋 友吗?” “没有。” “没人追吗?”婶婶不信。 “没有了,婶婶。”席在恩不愿意在家里提这些事。 “别光顾着学习啊。女孩子嘛,考上大学就行了,又不指望你有什么出息,不就 是为了找个好老公啊。傻妞,别看学校里大学生多,出了门可就不好找了。”婶婶谆 谆教诲。 “噢。婶,原来女孩子上大学是为了嫁个好老公啊。”席在恩恍然大悟。 “哈,你以为呢?女人嘛,就是女人,再怎么能,不也就是个女人?不就是为了 嫁个好男人。” “知道了。没有人追啊。” “傻妞,没人追你,你不会追人家?看好了就追上去,别害羞,老大不小的了, 这要是在家里,提亲的早就上门了。你看你们家老三,都好几家来提亲的了。” 田秀芬总暗示说:“在恩,你看,你是家里的老大,又是唯一的大学生,妈呢, 也不指望你啥,就希望你能嫁个有本事的男人。你看,学校里那么多学生,就没个好 的?” “妈。”席在恩打断她的话。 在席家人眼里,席在恩成了一个非常懒惰、脾气古怪的人。席在恩无法解释,久 而久之也就不去解释了。 田秀芬从对她的期望,已经转移到对未来女婿的期望了。 “你也想想,人家家里男孩子都没几个上高中的,村里现在就你一个大学生,你 可得长点志气!你看看人家林意……”田秀芬说。 “妈。”一听到林意的名字,席在恩默默的走开了。 林意自从毕了业,仍旧很少写信。偶而来一封,不过草草的问过好,然后就大书 特书,他现在过的是多么华贵的生活,有多么美好的前程。 席在恩不稀罕这些。他过的无论有多么好,都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除了憎恨。 席在恩的心里,非常非常的爱着已经老去的奶奶,她也知道奶奶一日比一日的更加思 念的林意。可林意的整封信里,除了一句“问全家好”,没有提到过奶奶半个字。每 次奶奶让席在恩念他的信的时候,席在恩都会在信中穿插一些“姥姥还好吗?多注意 身体”之类的话,让奶奶高兴,觉得自己最疼爱的外孙还记得自己,没有想到是自己 的孙女为了让她得到一丝的安慰,而不得已袒护了那个根本没想到过她的外甥! 席奶奶每天活着最高兴的事,就是给人家反复的絮絮叨叨的讲林意的事,好像祥 林嫂,一封信经常让席在恩反复的念,偏偏她记性又好,林意在哪封信里提过她什么, 她全记得。那不过是席在恩信口编造的,下一次读的时候早就忘记了,只好重新编造。 奶奶就提醒她:“不对。这封信里,他是问我腿还疼不疼了,没问我感冒好了没 有。” 席在恩只好假装看看,然后装做迷糊的样子:“噢,念的快了,没看清。奶奶真 是厉害,记得可清楚。” “那是。”席奶奶得意的说,“我听人家讲书的,听一遍就记得住,这么短的信 还会忘了?倒是你们念书的,书念的越多了,越糊涂了。” “是,是。”席在恩赶紧点头称是。 有时候席奶奶也会奇怪,为什么席东水念的跟席在恩的不一样,那些信里并没有 提到过她。她就问席在恩。 席在恩说:“奶奶,爹糊弄你,不爱给你念,都给漏过去了,你看看,在这儿呢。” 她认真的指着几个字,“你看看,这上面写着呢‘姥姥,我很想你,天气冷了,你要 小心感冒。’” 奶奶也仔细的看了看那几个字,就很高兴。 席在恩就很伤心。那几行字写的是:“我在这场官司里拿了三十万。钱真是容易 赚。” 席在恩现在已经不想再给林意写信了。她不能总是提醒他。也许人长大了,会忘 记许多事,许多的人。 他记得每次在他涨工资或者打官司赚到钱的时候来一封信。 她不知道他这是为了告诉家里人他过的很好,不要担心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是莫明其妙的恨着他。 席东水在席在恩刚考上大学的那一阵子,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 随着林意的来信,脸色越来越很难看,一方面,他为林意高兴,整天没事在大街 上碰到个人就说“林意如何如何”。有人就问他:“哟,你这当舅舅的可就跟着沾光 了,给你捎钱了吧?”是啊,一个月有四五千块钱的外甥,在当时的农村一年能出三 五千的年代里,即使不给,借过来用也是很方便的嘛。 席东水只顾着炫耀,没想到这一回事。 有时候家里的确有了困难,田秀芬就说:“要不找林意借点?”席东水就破口大 骂:“你有脸要,我可没那脸!当初还不都是你!死活不养人家,现在人家孩子好了, 有钱了,你有脸开这个口?”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舅舅,我怎么就不养他?光吃饭我也养得起!你要供林 意上大学,不让闺女上,我当然不同意!我不能舍了闺女去供他!” “哼,闺女,早晚不是给人家养的?供她毕了业,马上就该嫁人了!就是人家家 的人了!你有什么光沾上?林意已经没了父母,你养了他,他就是你的儿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我只有闺女!他有钱,有钱有什么用,给你一毛钱来?” “没养人家,还惦记着人家给你钱花?想的倒美!” “我是想的美!他妈改嫁的那个老头,养了他三年,他不就是在人家死的时候才 给了四百块安葬费!” “那也不少了!谁让他后来不管他们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大姐死了,人家才不管的?再说了,三年了,三年孩子上学, 连着你大姐吃的喝的,就值四百?人活着的时候,也没回来看过,人死了,都埋了, 才想起来给人家四百块钱。人都死了,难道真的到阎王殿花去!” “我不跟你犟,到时候就看看你养的这闺女有用!” “没用,也是我闺女,我愿意!” 真的要钱用了,去邻家借钱的时候,邻居们会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你外甥不是 挺有钱的吗?” 席东水的脸就涨了起来。 林意此时已经看过了大仲马的《基度山恩仇记》,马克·吐温的《3 万元的遗产 》和《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他现在又是一家相当有名的公司的律师顾问,在打官 司的过程中,他很少输过,几乎可以说,没有输过。 毕竟,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揣摸透了人的心理。 他是一个律师,而且是名校出身的律师。他曾经花费了很多的心血来研读所有的 法律条文。他在瞬间的时候,也曾想过成为包公一样的人,可以为贫穷的人解除痛苦。 生活的落魄,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爱上了有钱人的生活,当他从别人的眼里看到 嫉妒和贪婪,他喜欢那样的眼神,因为小时候,他也常常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别人。 每次他从他的当事人那里拿到一沓沓金光闪闪的人民币时,他的心就会膨胀起来, 他觉得自己是飞翔在云丛中。 他从云丛中俯头看到对手那家破人亡的当事人的时候,他曾经痛过,撕心裂肺的 痛过。 有时候,他们输的不是道理,是金钱,因为没有钱,他们站在真理上输了,输得 一败涂地。 时间久了,林意麻木了,他的意识里不在有同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感:他 们本应该就是输者!弱者是不应该被同情的,他们不能够成为强者,只等待着别人的 救助,活着除了给别人增加负担,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种意识一天比一天的强烈。 一个人生来就是弱者,还不如死去!林有根死去的情形常常出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没有人肯帮助我,那么等待着的,就是你们的自我毁灭。林意想着,嘴角里 露出一丝笑来。不是我毁灭了你们,是你们自己毁灭了自己。 有一种刀,叫见血封喉,这是世上最锋刃的刀。 然而有一种情,叫怨恨,它比仇恨更加让人可怕。 仇恨,是一种光明磊落的,可以直达胸怀的恨,是一种痛痛快快的,人人看得见 的感情。即使遭到了仇人的报复,也是可以看得见的,至少会对活着的人说:“给我 报仇!”或者胸怀豁达的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然而怨恨,则是一种无情的剑,是对爱他的人的一种怨,一种恨!只是因为所爱 他的人没有全心全意只爱他一个人,生发出来的一种自私的狭隘的感情。 一个人可以有仇恨,不可以有怨恨。 仇恨可以释解。怨恨不能。 心中有怨者,最终只有一条出路:既伤害了最爱他的人,也让自己疯狂。 因为心有怨恨者,他所用的报复手段,不是可以让人看得见的刀,还是一把无形 的双刃剑,左面的剑锋对着爱他的人,右面的剑锋对着自己。 爱他的人每流一滴血,他也会流同样一滴血。 林意选择了这把双刃剑。 他把世人对他所有的怨恨都倒在了席东水一家上,那是他的舅舅,爱着他的舅舅 ;他的姥姥,深爱他的姥姥。 林有根死了。 席玉娥死了。 林霞失踪了。 林家所有的人早已不认识他了。一个人没有办法对不认识他的人报复。 冯婉妹已经成为了高建国的夫人,过得很幸福。 他所有的怨恨,只有席东水一家承受。 因为只有席东水一直还在担心他,席奶奶总是惦记着他。 这就是爱的代价。 一个人一旦把自己的爱给了一个极端自私的家伙。要么把自己的骨头和灵魂全部 交给他,不留一丝一分给自己。 要么就干脆丢掉他,永远不要理睬他,否则,你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林意不但自私,还知道怎样伤了人,却还让被伤的这个人有苦难言。 临开学的时候,田秀芬再三的叮嘱席在恩:“要是有男朋友,就带回家来看看, 要是没有就赶紧找。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出息了,就望着你找个好女婿,给我出口 气!” 席在恩冷冷说:“你还是望着我找个没用的女婿吧!”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田秀芬气得浑身发抖。 “有本事的女婿不会养你的!没用的女婿才会养你一辈子!幸亏总夸自己聪明, 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四十多岁的人了!”席在恩冷冷的说。“你忘了姥姥教过你,‘ 要想自己享福,宁可家有傻儿,不要儿去做官’?” 席在恩转身上了开来的长途汽车,丢下田秀芬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总算开学了。 大学里没有多少课程,以前同样的书只用两年就学完了。席在恩上一级的学长们 就是两年制,轮到席在恩的时候就是三年制了。因为是第一年,学校里没有添加新课 程,一天只上两节课。剩下的时间,就无所事事了。 席在恩自从认识了陈力军以后,好像再也没打过葡萄糖了。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身体也好了,精神也好了。在高中的时候,她最多的时候,能连睡三十六小时不睁开 眼。 席在恩很早到了学校,她刚放下东西,收拾好床铺,看看还不到午饭的时间,正 要坐下来看一会儿电视,听到传声器里传达室阿姨喊:“席在恩,有人找。” 席在恩从床上跳下来,从床下踢出拖鞋来,“踢踢嗒嗒”的走了出去。 她看到陈力军站在那里,看着她,微微的笑。 陈力军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席在恩想,可能很多人没见他笑过。 因为田秀芬,席在恩见到陈力军之后,反而有了一层隔膜。 “没想我吗?”陈力军领着席在恩,两个人在南湖公园里漫步。 “没有。没时间想。”席在恩淡淡的说。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田秀芬和父亲斗争的工具,而且是利用自己是个女 人,再给她增加一个合适的工具:女婿。她深深的看了陈力军一眼:即使我活着,你 知道我嫁给你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席在恩打定注意,从现在起,不再给他一分的温情。 真的要分手,她不能够,也不舍。 别人相爱的时候,总以为是天长地久,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爱的轰轰烈烈,她 却从认识他那一天,就知道了自己只能爱他多少年,多少天,有几个人会有像她残酷 的爱恋? 她怎么能说分手? 何况她也不必说分手,因为那一天,她已经去向另一个世界,不必再说分手了。 即使那样她也不希望他会忘记自己。 希望你能记得我一生一世!陈力军。席在恩在心里呐喊着。 “不会吧?我可是天天都在想着你。”陈力军无辜的说,“你一天也没想过我?” “没有。”席在恩依然冷漠。 “好吧,算了吧。我想着你就行了。”陈力军只好退却。 夜悄悄的来了。 两个人在一家快餐店坐下来。 陈力军要了一些啤酒,问席在恩:“你喝吗?”问完了又摇摇头,对服务员说, “来听雪碧。” 席在恩没说什么,她十岁就喝白酒了,她知道这事很荒唐,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学 会了喝酒:白酒、红酒、黄酒、啤酒,包括各色的酒混在一起喝。然这些事她不会对 陈力军说,甚至暗地里希望他永远不会知道。 陈力军今天晚上,仿佛只是为了喝酒才出来的,一个人默默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席在恩不论说什么,他只是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然后就是看着她。 席在恩有些慌,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说出来,不要说。”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来,陈力军靠在马路边上的栏杆不走了。 “我们回去吧?”席在恩轻轻的说。 “我爱你。”陈力军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席在恩长长的叹息道,有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陈力军听到她的叹息声,犹豫了一下。 席在恩黯然地低下了头,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快乐。很快乐。”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 “你……”陈力军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问,“你爱我吗?”最终没说出口,只 是问:“你能做我女朋友吗?”顿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你以后再告诉我,今天 不要回答我。” 席在恩忽然哭了。 她很想说:“我爱你,我不仅愿意成为你的女朋友,我更愿意嫁给你,一生一世 和你在一起。”她明白,可是她不能说出口。 从那天遇到陈力军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肯定会爱上他,他将是自己一生一世的 唯一的爱人,一生一世,她决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也同样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嫁给他:第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 去,还能活多久。第二,即使侥幸活着,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工作,能不能像正 常人一样生活。第三,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育。她的身体已经极度的虚垮了。她 不想让自己所爱的人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她宁愿自己就这样默默的承担一生。 这些事情,席在恩早就想过了,她只求他在这三年里,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 要问,只让她心里享受着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到毕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离开。 她不能给他承诺,因为她是一个为承诺负责的人。 “不能。”席在恩说。她知道自己的心在哭泣,在滴血,但她只能这么说,她不 能给他任何的希望。她悲哀着听到自已的心在悲哀的哭泣着,然而她无法阻止,不让 它哭。 “你可以考虑考虑。”陈力军很吃惊,她竟然这样快捷、明白的回答了他,“不 用这么急着回答我。我有耐心等的。”陈力军拍了拍她的肩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仿佛她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不用想了。我不会做你的女朋友的。”席在恩咬着牙说,她很害怕自己会坚持 不住,会纵容自己哭着投入他那温暖的怀抱,于是冷冷的说:“我要回去了。” 夜很深了。这里离学校很远,心照不宣,谁也没提坐车的事。两个人不说话,一 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像他们的脚步能够延伸他 们的爱情。 席在恩的眼泪一直在哭,没有声音,只是不停的流着,她不想让他听到她在哭。 路很长,此时却太短,如果这条路能够就这样永远的走下去,一直到老就好了。 席在恩看到学校的大门,不由的心酸。她是多么的渴望着,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啊。 两个人走到公寓门口,陈力军认真的看着席在恩。 她哭了,她拒绝了自己,哭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她,她干嘛要哭呢?还哭得那 样的伤心,他心中有心疼的感觉,好想揽着她,给她一些温暖。他犹豫了一下,怕冲 撞了她,终究没有伸出手,她就像个易碎的娃娃,让人不知该如何才能呵护的更好。 “你不要哭了,不愿意就算了。”陈力军说,“我不会勉强你的。”他抬起头来, 看着夜幕的星光点点,心中微微的痛的:他是真的,真的想要呵护她一生一世,不让 她受半点委屈,然而,她现在却是这样的伤心。 席在恩突然哭出声来了,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怎么了?”陈力军一下子慌了,“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放心好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你回去吧。就算,就算我从来没有说过。 我走了。”他说着,脚下却没有移动分毫。 席在恩忽然害怕了,怕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如果不会活很长时间,难道连最后 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也要失去吗? “哥哥。”席在恩很小声的叫了一句,也许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陈力军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赶紧转回来,走到她身边。 “什么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席在恩迟疑的说。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对他太残忍了。 “能。”陈力军毫不犹豫的说。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快的就答应了。”席在恩说。 “不管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陈力军说。 “我……”席在恩有些不安,“我不做你女朋友,我不能做你女朋友。”她看到 陈力军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下子变得灰暗了。“可是你,你以后还要来找我。” 陈力军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 “就像哥哥来找妹妹那样。”席在恩说,“以后永远不能再提……,”她低下了 头,“你今天晚上说过的话。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答应我。” 陈力军不明白。 “就是,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和从前一样,你也不能再提你说过的话。” “我已经说过了。” “没有,我说没有!你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说,明白吗?以后……以后也不能说。 我们,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答应我!” 陈力军仔细地看了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深深的凝望着她:她看起来是 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痛。 “我答应你。”陈力军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阵的痛。“回去睡觉吧,不要多想了。” 席在恩看到他走了,心里像被撕裂了。因为不能对自己所爱的人说“我爱你,我 愿意做你的女朋友”,这是多么的悲哀啊!她哭着跑进了寝室。 正巧同寝的张红美回来了,看到她那副样子,很担心的问:“席在恩,你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席在恩爬上床。依旧哭个不停。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不是。” “哪你哭啥?” “我难受。” “我去给陈力军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你,他回来了吧?” “他刚走。” “哦。”张红美想了一会儿,说,“哪你还哭什么?他欺负你了?” “他说他爱我。要我做他女朋友。”席在恩说。 “那有什么好哭的!想做人家女朋友就答应他,不愿意就拉掉,哭成那样!又不 是人家甩了你。”张红美说。 “你不知道。”想了半天,席在恩不说话了。 有些事,她不想跟每个人都解释的明白,有时候,解释也无法让人明白。只能自 己一个人承受。 “没事了。我只是激动的有点过头。”席在恩把眼泪擦干。 “瞧你那傻样,没谈过恋爱吧?”张红美不以为然的说。“就那么点事就激动成 那样。你答应他了?” “唔。”席在恩没有分辩,一个人闷闷地想着,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同寝的人已经关掉电视睡了,窗外的月光淡淡 的,席在恩心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也睡了,眼角里挂着淡淡的泪珠。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