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画在这儿,您老拿好了,慢走啊!”小墨点殷勤的送走一个主顾,揣着到 手的九十九文钱,小脸上漾满笑。 呵呵呵!这几天画像的生意越来越好,小姐可真是生财有道呢! “天哪!我数钱数得手都酸了呢!”她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道。 “小姐我的手还画得酸了呢!”君怡歆揉揉操劳过度的手腕。虽然她左右手 都能作画,可天天这么生意兴隆也有些吃不消了呢! ‘ “让我这小丫头给小姐您揉揉吧!”小墨点谄媚的说。 小姐这手可是赚钱的金手呢!她们吃香喝辣全靠她这双手,怎么可以不好好 伺候呢?她一边帮君怡歆揉着痊痛的手腕,一边探头探脑的。 “在看什么?”君怡歆心中有数,嘴里却故意问。 “咦?怎么开业都半天了,那个大熊副将还没出现?”按说他早该出现才对, 小墨点奇怪的道。 “莫非——小丫头你是春心荡漾了?”君怡歆糗她。 “小姐,您才春心荡漾了呢!”小墨点又羞又恼,拿起蘸下墨的笔就要往她 脸上涂去。 “你这小丫头倒是越来越大胆了……”她笑骂。 街那头,舒致远一眼望去看见的就是这对主仆当街打打闹闹的温馨场面。 就像熊副将所说的,她红扑扑的脸蛋笑得像朵花似的,而他耳里还嗡嗡响着 小墨点刚才的那句“小姐,您才春心荡漾了呢”。 该死,究竟是谁敢让她春心荡漾了? 街上的人闻声朝他看来,舒致远才意识到自己竟大声喊了出来。 “呃?”听到这声天外怒音,君怡歆和小墨点一起抬起头,惊讶的望着莫名 其妙冒出来发飙的舒大将军。 “看什么看?我来画像也不行吗?”舒致远表面上看似趾高气扬。实际亡却 是窘迫得不得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索性抬高脸,却没想到他的脸上还有胡子掩盖他的 脸红,这一抬头,通红的脖子却是教人一览无遗了。 “嘻嘻!将军大人的脖子也羞红了呢!”小墨点看得有趣,忍不住嚷嚷。 “呃。”君怡歆一抬头,果然,别说是脖子,连他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你这小丫头不要命了!”眼见将军的表情不对,熊副将赶紧将小墨点拦腰 抱起,“挟持”到一边凉快去。 “你、你看什么看?”舒致远气势十足,但说出的话却结结巴巴的。 “你不是要我给你画画吗?”难得看到他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君怡歆忍不 住抿嘴一笑。 “呃,那、那你就看吧!” 他假装不在意,可不知怎么的,习惯了接受千军注目的大将军,竟在她的打 量下惴惴不安起来。 她会不会觉得他太粗鲁,会不会仍然记恨他!会不会…… 他的心思百转千折,表情也千变万化的。 不过,碍于他一脸毛茸茸的大胡子,君怡歆看到的却是他脸上一会儿这里翘 起一撮毛,一会儿是那里…… 呵呵呵呵——好好玩! 她看得开心不已。 “你还没看好吗?”舒致远更加不自在了。 “好,嗯,好了。”君怡歆勉强忍住笑,“咳,我要开始了。” “嗯。”他正襟危坐的。 “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在他的注视下,她竟无法下笔呢! “好。”舒致远乖乖的闭上眼睛。 君怡歆摊开画纸,画了几笔,抬起头仔细审视他的脸,惊讶的发现他的睫毛 又长又卷,怕是能搁上她那枝画笔,而他的眼形也比她印象中的斯文多了,他的 鼻子虽然挺直,却不是那种桀骛不驯的…… 不自禁的,她忽然很想知道在他浓密的髭须下该是怎样的一副容貌? “呃,你怎么不画了?”就在她的小手即将碰触到他的虬髯时,一直没听见 画纸悉卒声的舒致远,终于忍不住问。 “马上就画了。”君怡歆匆忙收回手。她抓起笔,飞速的画几笔,才发现自 己原先的构思根本无法表现出眼前这男人的特色。 “你该不是画不了了吧?”舒致远忍不住睁开眼睛糗她。 他眉头皱起的样子不让人觉得可怕,反倒觉得可爱呢!蓦地,她脑中灵感一 闪。“滋啦”一声,已经画了一部分的画像被她撕成两半。 “我的画……”舒致远哀嚎。 “闭眼、闭嘴!”她斥责一声。 下一刻,她再重新摊开一张画纸,左手握着笔,飞快的画了起来。 画画、落款、盖章,一气呵成,才一会儿工夫,一幅匠心独具的舒大将军画 像已经完成。 不错,真是不错! 君怡歆很得意自己能捕捉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也要看。”被熊副将“拘捕”到一旁的小墨点,远远的便看到她家小姐 一脸得意的样子,马上就知道这一定是幅很不错的画像,当下便跑过来抢着要看。 没道理他的画像倒先被一个小丫头看了去! 舒致远的心里急呀! “谁也不许动,我先看!”他大喊一声,劈手夺过画,瞪眼一瞧,“啊?这、 这、这……” “这就是你啦!”君怡歆好心的替他接一句。 “我、我……怎么可能?”在她的心目中,他居然是这副样子!舒致远大受 打击。 “让我看看!”好奇心旺盛的小墨点伸过头去一看,“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舒致远的脸都黑了。 “原来威风凛凛的舒大将军居、居然是没穿衣服的奶娃,而且还是一脸虬髯 ……哈哈哈哈……”小墨点笑得前俯后仰的。 吓!将军他居然—— 熊副将才探过头看了半眼,就被他的冷眸吓得不敢再看。 “你——”舒致远指着君怡歆的手指都在颤抖了。 “你不认为这样的你比凶巴巴的你可爱多了吗?”君怡歆笑咪咪的,“你还 要感谢我把你画得这么可爱呢!” “你……熊副将,我们走!”他彻底的无话可说,干脆一拂袖,大声道。只 是,他临走前还不忘将那幅画收到怀里就是了。 “是。”熊副将应道。 “小姐,你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把野人将军气得哇哇叫。”小墨点一脸钦佩 的看着自家小姐。 “我没想气他呀!”君怡歆不解的说,她是很用心的。 “那你……”这回轮到小墨点不解了。 “我刚才看到的他就是这样,很可爱呢!”想着,她不禁抿嘴笑了。 小姐的眼神好温柔,就像看到一幅非常喜欢的画似的,她从没看过小姐如此 注视一个男人呢!莫非小姐她——喜欢将军?! 小墨点忍不住胡思乱想。 舒致远走得飞快,熊副将在后头追得满头大汗。 唉- —将军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张画嘛!笑笑也就算了,犯得着这么计较吗? 熊副将一边走一边叹息。 多少年了,就连他这贴身副将都要被他满脸的大胡子给蒙骗过去了!熊副将 感慨万千。也多亏了这幅画让他想起来,他家将军虽然久经沙场,可到底还只是 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呢! 他本以为回到县衙后,面对的将是将军的暴怒,也做好了被将军剥皮的心理 准备。可当他从门缝里悄悄窥探时,竟发现将军对着那幅画又是微笑又是叹息的, 然后——他、他居然吻上了那幅画! 难道将军爱上的不是怡歆小姐,而是他自己? 熊副将如雷轰顶。 在他的呆怔中,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舒致远闻声抬起头,正好看见 他一副呆呆的样子,当下不由得老羞成怒。 “怎么,没看过别人亲吻签名呀?”他没好气的说。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将军爱的不是自己呀!熊副将忍不件欢呼。 在跟随君怡歆主仆的这些日子里,舒致远早就对熊副将疯疯癫癫的样子习以 为常了,当下也不以为怪。 “喂,你觉得我把脸上的胡子剃掉怎么样?”在铜镜前左打量右打量的,他 终于忍不住问。 “剃掉?”熊副将又一怔。这一脸的大胡子可是将军的标记,在战场上不知 有多少敌寇是望“胡”鼠窜呢!如果将军将胡子剃掉不就…… “是啊!”舒致远一向是行动派,嘴里才说着,手里已经拔出随身匕首,开 始削剃伴随他多年的亲密髭须。 “将军,我看怡歆小姐对您的影响很大喔?”忍了半天,熊副将还是忍不住 道。 “唔,该死!”闻言,他的手一抖,竟在颊旁划了道口子,当下疼得他龇牙 咧嘴的。 “我从没想过您会为一个女人刮掉胡子呢!我看您这回呀……”熊副将一边 替他止血,一边絮絮叨叨的。 “哼!”舒致远冷哼一声。 熊副将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惊奇道:“将军,您剃了胡子的半边脸好白嫩喔! 怡歆小姐见了一定会喜欢……” “你给我闭嘴!不准再提起那个该死的不识好歹的卖画小女人!”舒致远终 于受不了他的唠叨,大声咆哮。 该死的,不识好歹的,卖画的,还是个小女人,呵呵呵呵——提起这小女人, 将军大人的形容词还真是有趣。 看样子,将军对这“卖画小女人”还不是普通的喜欢呢! 熊副将跟在他身边也有多年了,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像对君怡歆这样。 可是,这些话对于正在外面偷听的许知县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二天,舒致远又一次来到君怡歆摆摊卖画的地方时,已是人去摊空,只留 下被砸烂的桌子和椅子,还有那被丢在地上踩烂的招牌。 “该死,这究竟是谁干的!”他心痛的抬起招牌。 舒致远既失落又担心,一张脸难看得要命。 “将军,末将打听到了,是知县衙门的那些人……”熊副将很快的回报消息。 “该死!”他的话还没说完,舒致远已经咆哮一声,猛地的转身狂奔而去。 “将、将军……”哎这是怎么了?被丢在后头的熊副将一头雾水的。 县衙里。 “好,办得很好!”许知县听了手下的禀报,不由得心花怒放。 这么干净俐落的替将军除掉碍眼的人物,这下将军总该对他另眼相看了吧? 许知县越想越得意。 “来人呀!快将我房里那包上好的铁观音泡上。”这苏城小小地方,做知县 的也官小人微,平常能泡得壶铁观音就是上好的享受了。 “老爷,茶……”不料茶还没到许知县手里,一只大手就突然冒出,扫飞仆 役手里的茶杯。 “我的……”茶或!许知县才在哀嚎,就看见舒致远那张铁青的脸。 “人呢?”舒致远一把揪起许知县。 “人呃……”许知县还没能说出第二个字,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卖画的女子呢?她人在哪里?”他暴喝一声,“你们伤害她了吗?” “呃……”许知县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没……没伤害,我们只是让她走了。”衙役赶紧出声解救知县大人。 “往哪边走了?” “北……北边。”衙役结结巴巴的报告。 舒致远扔开许知县,一阵风也似的卷了出去,可怜的许知县这时已经变得软 绵绵的了。 “熊……熊副将,小的还有一事相告。”眼见熊副将也要跟着出去,刚才出 声的衙役壮着胆子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熊副将不耐的吼一句。 “强……强盗,北边有强盗啦!”衙役豁出去了。 “有强盗?将军夫人有危险了。”熊副将怪叫一声。 “将……将军夫人?”众衙役莫不讶异。 而许知县才刚睁开眼,听到被他赶走的居然是将军夫人,当下双眼一翻,又 昏了过去。 “将军,北边有强盗啊……”熊副将赶紧骑马追上舒致远,对着他驰骋的背 影拉开嗓子喊了句。 他本想唤住将军,等召集了人马再一起去,毕竟人多好办事嘛!没想到随风 传来几声诅咒,舒致远骑得更快了,不久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还不快点齐精兵良马,和我出发去救将军夫人!”熊副将回头,对跟随而 来的衙役下令道。 “是!”将军夫人若失陷强盗之手那还得了,当下衙役们人人自危。 话虽如此,可苏城一向不是军事要塞,哪来的精兵良马呢?只见几人闹烘烘 一阵,出城的还是县衙那几个人。 舒致远策马跑得飞快,一路上不知撞翻多少摊子,终于冲出了苏城。 狂奔的一路上,他不只一次痛骂自己。该死,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好好的保 护她,还跟她斗什么气! 他默默发誓,只要这次她能平安度过危险,他再也不要什么自尊、面子的, 他要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娶她!他想要她陪他一辈子! 忽然,路旁冲出一个衣衫凌乱、被头散发的女人,狂奔的马差点将人踏过。 强行勒住马后,舒致远才发现那人竟是君怡歆的贴身丫头小墨点。 “她在哪里?”这一惊非同小可,就算平常见多了杀戮,此时也不由得心神 大乱。 “那、那边,快、快救小姐……”小墨点手一指,还来不及说“带上我”呢! 那一人一马已经冲去了。 “喂,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你……”小墨点在后头喊得筋疲力尽,他也 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快、快、快!” 舒致远双腿紧紧扣住马腹,驱策着马儿快速往前奔,虽然路旁的树枝在他奏 上、脸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可他丝毫不在意。 “放、放手!啊唔……” 前面传来凄厉的嗓音,刺得他的心都要碎了,终于,小路一转,眼前蓦然出 现让他几欲发狂的一幕。 那强盗居然敢扯她的衣服?! “嗤啦”一声,本就饱受蹂躏的破烂衣裳承受不住强盗的拉扯,外衣连带里 衣整个被撕裂,君怡歆的香肩雪背立时裸露出来。 他甚至还能听见强盗咽口水的声音! “该杀!”舒致远咆哮一声。 “舒致远?”听见这声熟悉的咆哮,君怡歆猛抬起头,却看见一张全然陌生 的脸,当下不由得呆住了,“你、你不是他,你……” 危急中她还记得他的名字,这是不是代表她心里有他?! 舒致远拔刀的动作凝住了。 那拉扯着君怡歆的强盗,先前看见他的出现还以为来了劲敌呢!可看来看去 对方只有一个人,又在马上怔了半天,于是仗着人多又嚣张起来。 “啊啊啊……放开我……” 一阵尖叫唤醒了舒致远的神志,他看见强盗的魔掌已经探入她的胸前,而她 破烂的青衫上居然有血迹! “杀!”他拔起刀,纵马跃下。 那强盗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正面对上,起身要跑已经远了,只见眼前刀光一 亮,脖子一凉,头颅就此和身子分了家。 血喷溅了君怡歆一身。 “咽啊啊啊——”她吓得又一次尖叫。 除了在望君酒楼那次,她生平不曾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幕,更可怕的是,这杀 人的虽然长得斯文白净,可、可…… 她想逃,整个人却软绵绵的,想到可怕处,她的牙齿频频打起颤来。 “别怕,有我在!”舒致远一点都没意识到是自己造成了她的恐惧。 他跳下马,将她抱离那摊血。 “你?”按理说她该害怕才对,但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却觉得安心。她明 明不认识他啊!但为什么又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君怡歆很是不解,不过她恐惧 的心情却因此放松了。 “你们说!还有谁碰过她的?”看到她身上的抓伤、擦伤等,舒致远的虎眸 像要吞了人一样。 “我、我们都是,怎么样?”强盗虽然害怕他的神勇,却也仗着人多与他对 峙着。 这话听在舒致远耳里就成了他们都曾经污辱过君怡歆。 “该死!”他仰天咆哮,一股戾气自他身上生起,周围的树木感染到他的杀 气,亦沙沙作响。 霎时,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你……”君怡歆看着亦觉得害怕,当下不安的拉拉他的衣袖。 “别怕,我不会允许他们再伤害你的!”舒致远放下她,脱下外衣温柔的替 她披上。 “嗯……”她的情绪安定下来。 “都该死!”他望向强盗的眼神寒冷似冰。 “来啊!我们才不怕你!”强盗们还不知死活的挑衅着。 “闭上眼睛!”冲出时,他扭头冲着君怡歆吼一句。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刻,刀剑相错声响起,惨叫声此起彼落,这片小树林硬 生生成了杀戮战场……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