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匡郢想了想,提出一个人选:“毛显如何?” 毛显是御工司正,这是个闲职,所以离开几个月也不要紧。子晟和胡山还在考 量,反倒是平时思虑较慢的徐继洙第一个反对:“他不合适。” “怎么?” “他与冯世衡有过节。” “哦——”经过提醒,都想起来,五年之前,毛显与同为御工司正的冯世衡打 过一场口舌官司,最后闹到冯世衡调出帝都。冯世衡与赵延熙是同乡,私交极厚。 如此,让毛显去自然不合宜。匡郢点头:“不错,是我疏忽了。” 接着又提几个人,不是为人有欠持重,就是另有要务,不能前往。匡郢见一时 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正想说,这不是很急的事情,不防明天到吏部让属下检一检再 说,胡山却徐徐地开了口:“王爷,我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谁?” “戚鞅。” “噢!他——”子晟想了想,连连点头:“不错,就是他吧。他现在是虚领的 督辅司正衔,正好,这件事情办完,可以转到……” 说着转头问匡郢:“北桐府吏是不是还空缺?” “是。” “那好,就让他转到北桐府吧,那里不错。” 匡郢哑然。北桐当然不错!民风淳朴,富庶安宁,是出了名的福地。所以北桐 府吏一空,走了各种门路想要这位置的人络绎不绝,过了月余还没有定下人选。然 而,令匡郢惊疑的,并不是子晟轻易地就决定了这件事,而在于戚鞅一个金王旧属, 什么时候与白帝攀上了这样的交情?更可虑的是,自己竟丝毫不知情!然而,看子 晟的神色,匡郢知道此时不宜提出这样的问题,心里打定主意,要等有了机会,私 下里好好地探探胡山的口风。 正事谈完,又闲聊一阵,匡徐两人各有要务,不久便起身告辞。他们一走,子 晟与胡山独处,言谈又更加随意。 “我也算是坐朝柄政的一方天帝,连个混混也不敢处置!” 胡山笑笑:“其实王爷的‘不敢’,和栗王的‘敢’,完全是同样的道理。” 这道理子晟当然也懂,因为懂,所以更悻悻然:“自从金王下去,这几年他插 了多少人进来?到底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罢手?这样闹下去对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 处?” 胡山觉得,这是明知故问。但这倒是不错的机会,可以把话说透。于是用极平 静的语气点破:“王爷受封的是西帝,不是储帝。这一字之差,就是栗王心里想的 ‘好处’。” 子晟脸色有些苍白。天帝对自己的态度,让他感到难以释怀的,就是这件事。 从表面上看起来,西帝的尊荣不在储帝之下,但一字之差,名不正则言不顺。然而 再想下去,立刻触到心底一段极深的隐痛,数年前的往事从眼前一晃而过,不觉有 些恍惚。 但,只不过片刻之间,神情又变过了,变得很平静地,思虑着说:“栗王这样 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如果真要揽权,就不该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胡作非为。” 这个问题,胡山早已想过,所以立刻就有答案:“栗王的意思,无非是要‘闹 ’,因为‘闹’,才能够‘乱’。如果论正途上的才具,他绝对不是王爷的对手。 这,栗王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才要搅一搅混水,搅乱了,说不定就有可乘之机。” 子晟点头,随即轻叹一声:“如果这样下去……” 胡山果断地接上:“王爷当早做打算!” “为了他?”子晟看着胡山,极有自信地说:“不必。” 胡山一笑:“我说的不是栗王。栗王不足虑!” 这话大有深意,栗王不足虑,那么谁才是可虑的?想到这里,只觉得隐隐的一 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沉默良久,轻轻吁了一口气:“先生过虑了。” “是我多虑当然最好。”胡山知道已经说得足够,于是把话略为转开:“王爷 对中土军务如何看?” “这,”子晟想了一想,说:“我也有打算,但是不急在一时。” “不错,这不能急。但是现成有一个大为可用的人,王爷不可不留意。” “谁?” “虞简哲。” 三字入耳,子晟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其实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在胡山提出让 虞简哲认女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然而,自己却在此刻才明白到胡山的机心。这不 能不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快。 胡山坦然说:“虞姑娘是虞姑娘,王爷不必往一处想。但有了虞姑娘,虞简哲 必然更心向王爷。我为王爷计,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子晟看着胡山,忽然之间,展颜一笑,语气非常轻松地回答:“先生不要多心。 我明天就把奏章递上去。” 这份奏章当然不会不准。 三天之后,旨意降到虞府。这是已经等了很多日子的事情,然而,当青梅听着 钦史念到“……兹以廷尉司正虞简哲之女,端庄贤淑,着封为白帝侧妃”,还是不 由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不能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幻? 旨意到达的当日,白府送的定礼也到了。送定的人是白府的大管家季海,媒人 请的是徐继洙,自然也要作陪走这一趟。 单看礼单,定礼也没有什么特别。白银千两,绢百匹,六样镶金嵌玉的器皿之 外,也与民间一样,有三牲和糕点。但天家风范,精美之处,就不是民间可以想像 的。文定之后,吉日也定了下来,在六月十六,恰好是一个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