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两件事心里都有了底,倒得一夜好睡。 但,第二天起来,风云突变,有万万想不到的事情等着。 先是看见彩霞一脸哀容,青梅心里便已经发慌,等见到秀荷也是眼睛微红,终 于觉得事情不对。连忙问:“彩霞、秀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说话间,声音也 微微发抖。 “王妃!”秀荷突然跪倒在地,脸上的神情似乎要痛哭失声,然而又极力忍住, 直忍得身子哆嗦不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荷,”青梅顿脚:“你倒是说话呀!唉,彩霞,你说——” “王妃……”彩霞凄然跪倒,“云姑娘,云姑娘她不在了!” 这如同惊雷的一声,顿时把青梅震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两耳边 嗡嗡作响,过了半晌,慢慢静了下去,却又变得死寂一般,只看见惊惶失措的一群 丫鬟,围在自己身边,嘴一张一阖,似乎都在说话,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又过好久,才慢慢听见声音,却是自己的口里,在不断地喃喃重复:“怎么可 能?怎么可能?……” “对了。”青梅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捏住彩霞的肩,问道:“怎么可能会有这 种事?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王妃,是真的,云姑娘真是去了。” “去了?”青梅迟迟疑疑地,“那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地在吗?而且王爷 还答应过我不会为难她。不对,必定是你们弄错了。” “王妃!是真的,是今天一早,黎顺过来告诉的。” 见青梅这样,彩霞倒有些害怕,拉着她的衣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据黎顺所说,子晟昨晚心情略为平静,便命人带如云过来问话。起初还好,子 晟的神情言语都很平和,听他的话风,亦是想劝如云回心转意,服罪认错。然而如 云从容应对,颇有软硬不吃的意思。子晟有些恼火,就说了句:“你如此做,怎么 对得起过世的太妃?”这话本来也平常,但事情就出在如云的回答上。 如云那时,微微一笑,说道:“太妃怎会怪我?” 一句话,说得子晟脸色惨白。因为这句听似毫不出奇的话,皮里阳秋的意味, 别人或许一时还不明白,子晟却是心知肚明。这是直指子晟的母亲,当初受聘为天 帝妃之后,又与他父亲詈泓私奔的往事。子晟初回帝都之际,为了此事,在宗室之 中,不知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是他平生最恨。就连与青王父子结怨,最主要的原因, 亦在于此。所以被如云一顶,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变色。 “好、好。”子晟怒极反笑,“你们要做同命鸳鸯,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着,便吩咐:“把那个男的带来。” 不多时人带到,子晟又问如云:“你终归是伺候过太妃的人,我再问你一次, 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 如云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男的,男的也那么看着她,两个人的 眼光仿佛粘在一处似的。子晟见状,也不再问,用手指定那个男的:“先把这个不 知死活的东西,当着这贱人的面,给我杖毙!” 侍从领命,将那男的拖倒,开始行刑。杖毙之刑,顾名思义,是以杖刑活活打 死。但其实杖刑一般不打在要害,所以真要打死一个人,耗时太久,所以,真正的 杖毙,便是一杖打在后脑致命。行刑的侍从,揣摩的工夫都相当到家,知道白帝要 “毙”他在其次,要“杖”他才是真,自然不能上去一棍结果。所以,依着杖刑的 规矩,打的是臀、腿,下手极重,却又极慢,为的是让他惨呼,好叫如云不忍,出 口求饶。 然而那男的却很硬,咬紧了牙,一声也不吭。如云也怪,静静地看着,也是一 语不发。 这一来,子晟的怒气更加无从发泄。行刑的侍从心知不妙,眼看白帝的脸色越 来越阴沉,明白他难逃此劫,便已动念,要一杖毙命了。 谁知就在这时,如云忽然开口:“且慢。” 子晟一抬手,止住侍从,转脸看着如云。 如云向前一福,道:“王爷,请容我和他说句话。” 此时在场所有的人,连同子晟在内,都以为她是要反悔认错了。所以子晟很痛 快地点了头:“好。” 如云走到那男的身边,蹲下身子,从衣袖中抽出手绢,温柔地擦拭着他嘴角咬 出的一点血迹,一面慢慢地说:“槐哥,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在我眼前给活活打死。” 顿了一顿,又说:“但是,要我说出和你分开的话,那也是宁死不能的。所以, 槐哥,我先去了——” 说着话,猛地抽出头上的一根银簪,冲自己的咽喉狠狠刺了下去! 子晟断喝一声:“拦住她!” 但是迟了。银簪直没入柄,如云无声无息地瘫软在地。而她的身边,那个已经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抬起头来,猛然咬断舌根, 果真做了一对同命鸳鸯。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彩霞说完,见青梅愣愣地依旧毫无反应,又急又难 过,拽着她的衣袖哭道:“王妃!王妃别这样……” 青梅是真的没听见,连彩霞说的经过,也仿佛似听见未听见。彩霞的哭声在耳 边飘忽不定,好像一时很近,一时很远。渐渐地,一切都慢慢远去,终于眼前一黑, 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