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宫泽英夫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谱出一首首动人的乐章,可却没有 一首能让他满意。 逐渐地,他的眉头愈锁愈深、眸光愈来愈凝重,而原本优美的曲音更是愈来愈 混乱,意识到这一点,他猛地停手,曲音瞬间结束。 该死!他将脸埋进掌心里,隐忍不住的思念在他的心里纠结着,令他弹不出一 首好曲子,脑海里翻腾的不是音符,而是姜心恋的身影。 哼!难道他堂堂一个乐神,还没真正和姜靖川比赛,就注定要栽在他女儿的手 里吗? 不,他不要!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克制自己不去想她! “英夫!” 倏忽,伊藤纪香自钢琴室外走了进来。 “你还没走?”他没有正视她。 “我想过了,在大赏举办前,我都要留在这里陪你,为你打气。”她走到他身 边空出的琴椅上坐了下来。 宫泽英夫没有说话,只是不耐烦地低蹙浓眉。 不等他出口拒绝,她便故作关心地问:“参赛曲做好了吗?” “快了!”他漫应一声。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是帮不上忙的。”他不客气地说。 伊藤纪香受伤地看着他,冷笑着问:“因为我不是姜心恋?” 她的话,令他犹似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击着胸口般,又准又痛。 “没有人能代替她!”他低吼,眸里尽是孤寂。 “你……你该不会还在想那个女人吧?”伊藤纪香不敢置信地摇撼着宫泽英夫 的手臂,一遍遍地问:“英夫,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想她?”宫泽英夫茫然地看 着她的泪水,心里却呐喊着,对!他不只还想着她,而且他还一直爱着她! 他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甩开她的手,可他满是思念的眼眸却已告诉了她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她睁着汪汪泪眼,期求他对她多一丝的关注。“她是 姜靖川的女儿、是你仇人的女儿啊!”静默片刻,宫泽英夫才冷声回答:“我没办 法恨她。况且,我已经想通了,我的仇人只有姜靖川一人,只要我能替我父亲在亚 洲音乐大赏上争回一口气,用我的音乐超越他,我就愿意撤下所有的仇恨,娶姜心 恋为妻。” “不!”她冲向他,再次扯住他的手臂,处心积虑地挑拨着,“英夫,她既然 是姜靖川的女儿,就不会是个好女人,而且……而且她还又聋又哑,根本配不上— —”瞬即,她的话被他冰冷至极的眸光冰冻在唇边。 “住口!你再这么说她,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他的眸光、他的语气全都冷冽得令她心碎…… ??? 开着敞篷跑车在公路上驰骋了一段路程,终于从繁华的东京来到了古意盎然的 京都。没多久,车子终于在一幢门外写有“静心温泉旅馆”六个大字的古式建筑前 停下来。 下了车,宫泽英夫沿着石叠小径走进旅馆里,四周的景物依旧美丽如画,樱花 也依然缤纷绽放着,可他的心情却大大的不同了。 身着和服的旅馆老板娘一见到他,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宫泽先生,好久不 见,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呢?” 对着旅馆内张望了许久,他才故作淡然地说:“心恋呢?叫她出来,我来接她 回去。” “心恋?”老板娘疑惑地看着他,问:“她不是和你一起回东京了吗?” 闻言,宫泽英夫不解地喃喃自语:“她没有回来?”除了京都,她还能去哪儿? “让我进去看看!” “宫泽先生……” 他不相信,就匆匆地走进玄关,沿着长廊上的每一间和室找寻着,也不理会老 板娘的阻止以及和室里房客的斥责,几乎每一间都被他的利眸逡巡过了。 老板娘只得忙着在他身后向客人们道歉,一面阻止他,“宫泽先生,心恋真的 不在这儿啊!” “不可能!她除了回京都,还能去哪里?”他的双眸里满是焦灼。 “可是……” 不理会太多,他继续开着一扇又一扇的纸门。 “心恋!心恋!”明知叫她的名字她也听不见,可他还是急切地喊着,盼望她 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在来到他之前住宿过的和室里,他停住了动作,满是失望地望着空无一 人的和室,除了竹帘外纷飞而入的樱花瓣,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心恋,你真的没有在这儿吗?”他怔怔地自问着。 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的唇角瞬即扬起了笑意,连忙回 头,喊了声:“心恋!”却发现身后的不是姜心恋,只是个正巧经过的艺妓。 他脸上的笑意立即又消失无踪了。 老板娘看着他,叹着气问:“宫泽先生,是不是心恋离开你了?” 他没回答,只是问:“她真的没有回来?” “没有。”老板娘抱歉地摇摇头。 “行了,让我自己在这房里静一静。” 老板娘明白他的心情,于是点点头就走开了。留下宫泽英夫在和室里,静静地 看着以往和心恋共处的小天地,感受着熟悉的空气……这一切的一切,都犹似一颗 巨石般重重地压着他的胸口。 他走到竹帘旁的钢琴前,按了几下琴键,琴键上立刻发出几声虚弱的琴音,是 咏爱曲,是她在酒会上为他弹奏的咏爱曲! 霎时,灵感犹如巨浪般翻涌而至,忍不住,他的指尖抚上琴键,弹奏下咏爱曲 的曲音,并即兴填上了词!似乎也唱出了他心里的话语…… 无论在哪里 我的心永远只留给你 尽管世间早已将你我遗弃 也带不走我俩曾经共有的一点一滴 承认我爱你 早在你我初遇的那一刻起 莫名的我,为你深着迷 这是上天的注定,还是一见钟情…… 弹着弹着,姜心恋的身影不断地缠绕在他的心里,灵感也就源源不绝地泉涌而 出,咏爱曲末完成的部分,就这么经由他的指尖,悠扬的流泻出来,完成一首动人 的乐曲…… ??? 亚洲音乐大赏举行的前三天。 姜靖川从录音室里走出来,便看见伊藤纪香坐在录音室外的沙发上等着他。 “真没想到,堂堂乐神的得意门生伊藤小姐,会特地来看我这个过气了的制作 人呵!”姜靖川走到她对坐的沙发上坐下,嘴角带着一抹揶揄。 伊藤纪香有些困窘地撤撇嘴,“老实说,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件 事。” “商量?免了吧!万一到时候让你的乐神制作人知道你来找我,可是有理也说 不清了!”他有些不耐烦,命令似地催促,“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吸了口气,她坚定地说:“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在亚洲音乐大赏上赢过宫 泽英夫。” 姜靖川诧然地问:“我有没有听错?他不仅是你绯闻中的男主角,更是你在乐 坛上的靠山,你为了他,甚至不顾我们的师徒之情,投效于他的门下,可你现在居 然希望我能赢过他?呵,你该不会是想耍什么手段吧?” “我并非在你面前耍手段,不过,我并不否认,为了得到他,我的确什么事都 做得出来。” “包括在入围酒会上,伤害我女儿?”他冷然地说,语气中有着不屑。 她一怔,看了他一眼才定神说:“放心,这件事不会再伤害任何人,只要我们 合作,反而对你我都有好处。” 姜靖川不禁好奇了起来,他气定神闲地点了一根烟。“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伊藤纪香说着,便从手提包裹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份乐谱, 就是亚洲音乐大赏上决定胜负的关键!” “乐谱?关键?” “这份乐谱,就是宫泽英夫的参赛曲乐谱!”她得意地说。 “宫泽英夫的参赛曲乐谱?”姜靖川惊诧不已。 “没错!”她说,然后将乐谱丢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 才从宫泽家偷偷弄出来的,你好好收着。等明天比赛,宫泽英夫在登台前发现他的 乐谱不见时,一切就为时已晚了。” “太好了!宫泽英夫参赛的乐谱,竟然在我手中呵!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拿什 么出来比!”看着茶几上的乐谱,姜靖川冷笑了起来,“老实说,我原本还在担心 明天的比赛会败给他,不过,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纪香,我真要好好感谢你!” “感谢倒不用,不过,你一定要赢过他。” “等等!这对你有什么帮助?”姜靖川怀疑地打量着她。 伊藤纪香的娇颜上,瞬即蒙上一层深沉的灰暗。 “哼!一旦宫泽英夫在这场让他等了二十年的音乐大赏中,继他父亲之后又败 在你的手里,他必然会更恨你,甚至恨你入骨。”顿一顿,她得意地冷笑了起来, “到时候,你的女儿姜心恋在他心里的仇恨,将永世不得翻身!” ??? 难得和父亲相约一起吃饭,姜心恋忍不住喜悦的心情,提早来到唱片公司的录 音室里。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她走进父亲专属的休息室里,满室的各式乐器和录音仪 器,立刻引起她的好奇。 英夫的工作环境也是如此吧!她心里不禁又跃进了宫泽英夫的身影,他为何还 没来找她?难道,他真的放不下仇恨,还是,他早已不念她、不爱她了?想着想着, 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又掀起了一朵朵的涟漪。 突然,她在父亲的桌上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上面赫然写着“宫泽英夫”的名 字,一丝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趁着父亲不在,她连忙将牛皮纸袋拿来打开一看,只见纸袋里有着一小叠乐谱, 而乐谱上的五线谱全填好了音符,就连歌词也填好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歌词的字迹,竟然就是宫泽英夫苍劲的笔迹啊! 天!这的确是英夫的乐谱……可是,为何他的乐谱会在父亲的桌上? 比赛不是明天就开始了吗?一时之间,有好多好多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无论如何,宫泽英夫的乐谱都不应该在父亲的桌上出现啊! 难道,父亲使出不光明的手段,要赢过宫泽英夫、赢得这场音乐大赛? 愈想愈不对劲,她紧握着手里的乐谱,决心将乐谱拿去还给宫泽英夫。正当她 才一转身,准备开门离去时,姜靖川同时走进了房里,和她相对。 “爸!”她看着姜靖川,愕然无声地低喊一声。 “心恋,你想做什么?”姜靖川紧紧盯着她手里的乐谱,脸色显得十分慌张。 姜心恋答不出来,只是被父亲一步步地往后逼退。 “把它给我!”他伸手向她,冷肃地低吼。 她咬了咬唇,猛力地摇头。 “快!把它给我!”他催促着,更加逼近她。 “爸,这是英夫的,我必须拿去还他。”她比划着。 “不准!这可是伊藤纪香千辛万苦偷来的,我不准你还给宫泽英夫!”他咆哮 着。 “你想要剽窃他的作品?”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把握能胜过宫泽英夫,”姜靖川苦笑着说,“虽然我在 二十年前击败过他父亲,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宫泽英夫竟然能够在这短短几年 内,迅速超越了我的地位,成为乐坛上人人敬仰的乐神,而我却再也无法赶上他今 日的成就,即便我曾经也是风光一时的名制作人,可如今……” “爸,你已经有不小的成就,应该满足了,况且,比实力的输赢并不是最重要 的,重要的是努力的过程。你若靠自己的实力嬴了他,你会更开心的;若是输了, 也虽败犹荣啊!” “哼!你懂什么?”他怒吼一声,“看了他的乐谱之后,我才发现他果真是难 以对付的劲敌,相形之下,我的作品变得太渺小了。” “爸,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偷了英夫的乐谱啊!请你让我把乐谱拿去还给英夫, 明天就要比赛了,没有乐谱,任何参赛者都不能上台表演啊!” 她苦苦哀求后!就要往门外奔去,却被姜靖川抓了住。 “我不准你去!”他气愤地推开她,“你居然胳臂往外弯?” “不!我没有袒护任何人,你们是我生命里最至爱的两个男人啊!”她诚心诚 意地说。 但是姜靖川并不领情,反而嗤笑一声,“至爱?我看你跟你母亲一样,永远都 只爱着宫泽家的男人,哼!就当我姜靖川没有你这个女儿!” “爸……” “告诉你,你不还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照他的乐谱抄了一份,明天,我就 要用他的心血和他打这场仗!”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走出休息室,并用力地把门关上,阻挡了她。 她拚命地敲着门, 也试图打开门, 却发现自己已被父亲反锁在休息室里了。 “等明天亚洲音乐大赏结束后,我自然会放你出来!”他丢下一句,便不理会她的 敲门声,气愤地离去。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姜心恋虚软无力地背靠在门板上,望着手里的乐谱,忍不住,一串串晶莹的泪 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在乐谱上,不仅为父亲的所做所为感到失望,也为宫 泽英夫明天的比赛担心啊! ??? 跪坐在和室里, 宫泽英夫在父亲的牌位前击了两次掌后, 诚心而坚定地说: “爸爸,明天就是亚洲音乐大赏的日子了!我一定会替您自姜靖川的手中夺回应该 属于您的荣耀,以慰您在天之灵。” 他的眼光中充满了自信,可他丝毫没有发现,他明日参赛的乐谱已被伊藤纪香 偷走了,当然,他更不知道,此时的姜心恋,正捧着他的乐谱在某个角落为他掉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