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吟风从澳大利亚回来了。
初三没毕业,吟风随母亲去了澳洲悉尼。一去四年。
父母离婚后,吟风一直跟外婆住。一家人天各一方。父亲在旅行途中认识一亚
裔女子,两人迅速擦出火花,结婚定居加拿大。母亲拼命工作,终于争取到去悉尼
进修的机会。吟风跟外婆守着偌大空房留在上海。母亲走的时候对吟风说:等妈妈
稳定下来,一定接你去!……
吟风是我初中时代的同学。准确说,她(1 )班,我(3 )班。我们同校不同
班。做了两年零六个月的校友,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过十句吧?那时候,吟风衣
袂飘飘往来于学校外婆家。总是一个人。清高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时候,我并不知
悉吟风父母的离异,以为她有个幸福的家,什么都不缺。尖亮鞋跟踏在走廊里,噔
噔噔,敲出婀娜回声……
如果今天,我和她,走廊里相遇,即便不同班,亦会灵犀相通吧?……嗨,谁
知道呢?——这么说,其实不无自嘲的意思。要说追悔,亦未尝不可。
青春年华特有的忧伤、脆弱、敏感、身体的变化、对异性的向往、欢笑与眼泪
……四年前的吟风早早领悟了;而四年前的我,简单、懵懂,哪里体会过蓝色紫色
橙色……花季一样的少女情怀!自然忧伤是有的,敏感是有的,更不乏欢笑与眼泪,
可是和吟风繁复的少女世界相比,终究苍白。
如今我大一了。在一所不好不坏不高不低的大学读暖通。“暖——通?什么暖、
通?”路上,要是碰到以前同学,不外乎类似迷惑表情。
“采暖通风空调除尘啊,喏,一栋大楼,不都有中央空调吗?我就学这个。”
“噢——这样啊……”个个恍然大悟。
其实是懒得解释。什么采暖通风空调除尘,我一概不喜欢!倒是常去听“宋词
研究”“美学散步”之类的选修课。疯狂做笔记,像个爱钻牛角尖的中文系学生。
晚自修结束,这栋那栋教学楼里,黑压压涌出一堆脑袋。叽喳嬉笑的女生,嚎
着叫着的男生,影子一样消散在校园各个角落。夜的气息,悬铃木的气息,男生宿
舍幽暗潮湿的气息……在喧哗过后的路灯下弥漫。
木子的面容,就在这个时候侵入脑海。
总是那样,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想起木子。
木子十指修长。笑容清澈。眼神水一样干净。
木子穿天蓝色格子棉布衬衣。永远15岁。
刚入校那个晚上,百无聊赖。同寝室几个女生,结伴去淮海路逛街购物。走廊
里传来张信哲的《我好想》——下过雨的街 冷的夜/ 空气也要凝结/ 流浪没有终
点/ 好想再喊你一遍/ 才发现开口白茫茫一片/ 往事如烟/ 你和我之间/ 要如何用
再见去总结/ 爱与恨的细节/ 过去原来太遥远/ 一转眼就变成两个世界……
床很硬。夜很静。忧伤突如其来。
于是想起木子。想起紫霞。想起我的少女时代。那般清晰,仿佛三年的高中生
活是一个空白。倘从时间上讲,高中三年理应更想念木子紫霞才对,可究竟茫然一
片。反而进了大学,远去的记忆愈加清晰。这固然令我迷惑,但事实就是如此。
木子和紫霞的身影常常交叠着出现。有时候在梦中,我想抓住点什么,可木子
没有,紫霞也没有。他们像约好了似的,笑着走近,又笑着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呼喊,找寻,哭泣……醒来枕上濡湿一片。
吟风此番回上海,是为八十岁外婆祝寿。加上有个悠长暑假,可以轻轻松松约
老同学叙旧,开party 。
那个午后party ,我也去了。小艾说:“吟风关照,一定要叫上小美。”小艾
是吟风小学、初中唯一亲密的死党,现和我同校又同班。小艾叫我同去时,我好生
奇怪,隔了那么多年,吟风怎么想起我来了?小艾看我疑惑,抛下一句话:“她有
木子消息要告诉你。”
木子?!木子不是……
心似急速上升的云梯。失去重力般,绞在一起疼。
小美推开日记本,走到窗前。这个寂寂的周末午后,安静得有点灵魂出窍!
紫霞的面影、木子的面影,水一样漫开来、漫开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