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打开保险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叠的钞票;百元面值的人民币,整齐地 叠放在保险柜的下层。保险柜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一个抽屉,一把小锁匙仍然插在锁 孔上;下层则是一个更多大的空间,而这个空间中则塞满了一叠叠崭新的人民币。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那一叠叠红色的人民币在我眼中,好象是一块块红 砖垒成的一堵小红墙。我坐在保险柜前面的地上,看着保险柜里的那些钞票,神情有 些呆滞。我知道刘明辉是从事着一种很危险的工作,却不知道他工作带来的回报却有 这么的丰厚。我把钱从保险柜中一叠叠地拿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共是 86 万。想起刚 才刘明辉在洛溪桥大桥底下对我说的,还有100 万元也将在这两天到帐,看来刘明辉 这几年真的赚了不少的钱。可是这些钱在我手中,却好象是一张张用血浸透的草纸… …因为刘明辉已经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清点了保险柜下层的钞票,重新放进保险柜后,便打开上层的抽屉。抽屉里有 两个存折和四封信。两个存折,一个是中行的,一个是建行的。而那四封信,一封上 写着我的名字,一封上写着:江西省XX县人民路凌云巷1 号刘应根收。显然,那是写 给他父亲的。第三封信上,写着和第二封信上同样的地址,只是收信人的名字是党彩 屏。那是刘明辉写给他妻子的。还有一封信上的名字,则是雷蕾——华南师大的那位 在校的大学生。这位叫雷蕾的姑娘我认识,刘明辉在医院住院期间她到医院来过,并 且还是我送她离开的。 从刘明辉留下的几封信中看得出,他到广州已经有好几年了,可他心中牵挂的, 始终还是他的家人和挚爱。 我打开存折,看到建行的那个存折上只有五万元人民币,便想起了刘明辉钱包中 的那张卡。上次我送刘明辉到医院时,用的就是建行的信用卡,看来这个存折和那张 卡是连在一起的。而当我打开中行的存折,看了存折上的那些数字,却吓了一跳。 中行存折上的数字显示了刘明辉在中行的存款是200 多万元。从进帐的时间上看, 其中有100 万元是不久前划入的。按照刘明辉在洛溪桥大桥底下对我说的,还有100 万元这两天也将到帐,那么他在中行的帐户上将有300 多万元现金。 刚才打开保险柜,看到保险柜里那么多的钞票时,我真的有点眼花缭乱。而现在 存折上显示的数字,更使我惊骇不已。从存折上不久前划入的100 万元和即将到帐的 100 万元的数字上看,刘明辉这次用生命的代价换取的,是200 万元人民币。虽然这 些钱已经到帐和即将到帐,可这些钱对于刘明辉来说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刘明辉走了,却留下一大笔财富,并且托付在我的手上。 看着保险柜里的现金和眼前的存折,我好象突然感到肩头上压着一副沉重的担子。 刘明辉把他全部的财富都留给了我,他所托付给我的事情一定不会是简单易行的。他 既然能够把他未了的心愿托付给我,说明了他对我的信任;他托付给我的事情,我还 有什么理由不能为他做到呢! 自然,刘明辉能够把他用生命换取的财富留给我,既是对我的信任,却也是一种 大胆的冒险。在这个金钱社会里,多少人为了钱财父子断绝关系,兄弟反目成仇,夫 妻分道扬镳……而我和他,只有几次短短的接触。从最开始他握着一把匕首闯进我的 房间,到那晚在赤岗中路我住的那条小巷子里,我救了他,把他送到医院……再到刚 才在洛溪桥大桥底下那最后的一面,我和刘明辉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是能用小时计 算出来的。就是在这能用小时计算的短短时间里,他就那么地信任我?就不怕我卷走 他的钱财置他对我的托付而不顾? 我没有急于去拆看刘明辉留给我的信,而是望着手中的存折在发呆。想着自己因 为拿不出三万元钱来和李珍订婚,无奈之下跑到广州来打工;为了王文炳爸爸买断工 作的两万六千元钱,被后母整得狼狈不堪……。而现在,在我的面前,那一叠一叠的 人民币,还有手中那几百万存款的存折,就这样轻易地落在了我的手中……刘明辉已 经去世了,并永远地消失在了人世间。这里除了我,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刘明辉的情 况以及他所拥有的财富。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地占有他全部的财富,不用负 任何法律责任,而且也不会遭受道德的谴责……难道这些,刘明辉他都没有想过吗? 我知道,我心里所想的这些,刘明辉一定都想到过。虽然我们同龄,其实他的社 会经历和阅历比我要深厚得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既然懂得这 个道理,为什么还要把他所有的财富全都留给我?难道仅仅只是对我的信任吗?当然, 对我的信任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除此之外,肯定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而这 些不得已的苦衷,可能更是他要把这些托付给我的真正原因。 刘明辉不把这些钱财放到家乡父母名下,或是妻子的手中,而是要托付给我,一 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他可能早就预料到他所从事的工作使他本身不能有好的结局。 他的妻子来自内蒙古,而他的父母年事已高,并且他母亲又有病在身。一个家庭的里 里外外,都靠他的妻子彩屏在操持着。彩屏在,他的家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彩屏不在 或是离开了他的家庭,他的家也就破碎了。而彩屏能不能在他的家乡留下来,服侍他 的父母亲,关键取决于刘明辉本身。刘明辉能够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他的家,就是一 个完整幸福的家;刘明辉如果一旦出现意外,他的家则立即分崩离析。他的父母亲, 将由谁来照顾?这些钱如果留下家乡父母名下,或是妻子手中,可能都是不妥当的, 只有留给我…… 想到这里,我只感到手中的存折是那么沉甸甸在压在我的手掌心上:难道刘明辉 托付给我的,是他的妻子?……还有他整个的家? 我不敢再往下想。如果事情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那么刘明辉肯定是在冒险地下 最后一次赌注! 我把存折放回到抽屉中,拿起了那几封信。那几封信,都用胶水封了口,只是留 给我的信厚重,没有封口。 我把另外的三封信和存折一起放回到保险柜中,锁上,只是拿了刘明辉留给我的 信来到客厅里。 不管我所预料的对与不对,看了刘明辉的信后,一切都将明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地抽出信。看到这厚厚的一叠纸,想象着刘明辉在写 这封信时的心情,一定很沉重。我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下落款的日期,是前两天的 时间,知道刘明辉早就想好了要将他未了的心愿托付在我的身上。 我展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世贤:好兄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好在我已经认识了你。我知道自 己所从事的工作,不会有好的结局,说不定哪天就从人世间消失了。但是有你在,使 我心里得到安慰。我希望也相信你能够完成我所托之事,这样我也就能够含笑九泉了! 世贤,自那天午夜我握着一柄匕首闯进你的房间,我就感到好象冥冥之中我们之 间有着一种解不开的缘份。正象你在瑶池第一次看到我时,就预感到我将会和你发生 某种关系一样,我的心里有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情感。不知是因为我们是同年同月 出生,还是因为我们在性格上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当时我就认定了你是我这一生中能 够信任的朋友。 过后不久,又是在你居住的那条小巷子里,我因受伤躺在地上,生命垂危,可我 心中并不感到害怕。我好象预感到你一定会出现,一定会把我送到医院。虽然,在你 出现之前,已经有几拔人从那条巷子中经过,他们看到我躺在地上,只顾拼命地离开。 而只有你,能够把我从地上扶起,并送到医院。虽然我当时身负重伤,但我的脑子却 是清醒的。你一出现在巷子中,我就感到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人世间。所以,那 天在医院里,你把我的钱包交还给我时,我要你帮我收着,并说了一句“你能够救我 的命,我还有什么不能信任你的呢!”。那是我的肺腑之言!虽然在这个世界上,人 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异常,但我对你的信任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这也就是我为什么 要留信给你,并把自己未了的心愿托付于你的根本原因。 ( 看到这,我的眼泪已经滴落在信纸上。本来我只以为,只是我心里有着某种预 感,预感到他将会和我发生某种关系。使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也和我一样,有着同样 的感受。这难道仅仅只是一种偶然和巧合吗?正因为刘明辉也和我一样,有着某种心 灵的感应,他才能这么地信任我,才会把他未了的心愿托付在我的身上。我用手擦去 眼中的泪水,继续往下看:) 我知道,对于我本人,你的心中存在许多疑惑。你很想知道我是在从事着什么工 作,只因你怕触动我心中的伤痛而不好开口询问。自然,这些事情换着是我,也一样。 每个人的心里都存在一种好奇,都想知道那些未知的事情。只是有的人为了了解心中 未知的事情,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有些人则不同,会考 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只能放在肚子里。你是这后一种人,堪 称君子!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到广州寻求发展。我在内蒙古当 兵,是武警。按着常理,回到家乡有工作分配。可是,当时为了一个军校的指标,和 队里的领导发生争执,给了我记大过处分。那个军校的指标,队里有很多人去竞争, 而我的考试成绩综合排在第一,却没有资格进军校;考试成绩综合排在第三的支队长 的一个亲戚,却堂而皇之地去到军校上学。我当时心里的那份气啊!就去找支队长和 他理论,后来发生了争执,我打了他一巴掌。就这样,我被记了一次大过。退伍后回 到家乡,因为我的档案里有记大过的污点,没有分配到工作,那时彩屏已经跟我一起 回到了我的家乡。你知道,我的父亲是靠做篾维持着家庭的生活。可做篾,在这些年 里已经没有什么生意了。本想我当兵回来能分配一个好一点的工作,也能减轻家里的 负担。而现在,不仅我分配不到工作,并且又带着彩屏,家里的负担实在是太重了。 无奈之下,我只有来广州寻求发展,把彩屏留在了家乡。 到广州来寻求发展,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一无文凭,二没技术,唯一能 够拿出来找工作用的,就是一张退伍军人的证书。在广州找工作的那半个月里,我走 遍了广州所有的人才市场。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我找到了一份当保安的职业, 就是在离你公司不远的赤岗中路的那个住宅小区里当保安,月工资800 元。 ( 我第一天随陈文到公司里来,回去时就看到那些住宅小区的门口有保安在站岗。 难怪明辉对赤岗地段那么熟悉,总是午夜时分出现在赤岗那一带,原来他在那个地方 当过保安。) 当保安虽然工资低,并且工作很辛苦,但总算在广州呆下来了。我当时心里想, 暂时在这儿呆着,慢慢地再来寻求发展。这样,我在那个住宅小区里当了三个月的保 安。 那个住宅小区其实并不缺保安,是因为小区里经常发现有小偷偷东西,小区里的 住户意见大,要求小区要加强对小区里的安全管理。小区管理者认为可能是保安的力 量不够,再增加一些人,这样我才进入到那个小区里。 来到这个小区里,我知道有小偷经常出没,便留心观察。我发现在这些保安里, 有一个人形迹可疑,也就多留了一份心。 那天正好是我休息,我佯装到外去玩,出门后便迅速返回小区。我回来后,真的 就看到那个保安鬼鬼祟祟地向着住宅区走去,我便悄悄地跟在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想做 什么。 住宅小区里有很多住户都是外地人,白天大家忙于工作,晚上才回到家中。所以 白天很多住户家中都没有人。 我尾随着那名保安来到一个住户的家门口,看到他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 跟着,便拿出了作案的工具。他先是用只女人穿的丝袜套在头上,接着便拿出一把钥 匙打开了住户的房门。从他的这些动作中,我断定这是一个惯偷。因为他用丝袜套在 头上,即使被人发现,也认不出他是谁,并且他能打开住户的房门,说明他在这方面 很有经验。 看到那个保安进入住户的房间,我便大叫:“抓贼啊!抓贼啊!有贼偷东西啊!”。 听到我的叫喊声,值班的保安便向我这边跑过来。而那个贼听到有人叫“抓贼”,也 慌忙地从房中出来,想逃跑,看到我站在房门口,便想拔开我冲过去。这样,我们便 在住户的房门口打起来了。 那名做贼的保安身手也确实不错,但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在部队里呆过三年, 而且军事训练我样样都拿第一。虽然当值班的保安到来时,我已把他制服,手上却不 小心被他划了一刀。 小区里的贼人终于被抓住了,小区里的管理人员特别地高兴。奖了我2000元钱, 并让当保安队长,工资便由800 元提高到1200元。 我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也就是这次抓贼的行为, 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使我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况中…… 抓住了贼人,我被看成了是小区里的英雄。也正是这个时候,被一个老板看中了。 他听别人说我身手是如何如何地了得,便找到我,要我到他公司里去工作。 老板亲自上门来找我,我有点受宠若惊。听老板说,只要在他的公司里干得好, 会有丰厚的收入。由于我当时的处境,并且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一直当保安,也 就没有去考虑这家公司是家什么样的公司。当时我心里所想的是,不管做任何工作, 再苦再累,只要能够赚到钱就是好的。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也正是处在这样一种 心理状态中,我便答应了老板,到他公司里去工作。到了那家公司之后,我才知道自 己犯了一个特大的错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第一次去执行任务,是在两年前的那个暑假。公司派我到湖南的一个小县城去 完成一项任务。也就是在那次的任务中,我认识了雷蕾。虽然在那次的任务中,我开 始时很胆怯、害怕,但想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大胆地做了。当我完成任 务回到公司,公司给了我非常丰厚的报酬。看到公司给我那么多的钞票,我便也铁了 心。就这样,我便在那家公司里一直干到现在。 这两年来,我为公司完成了无数次的任务。每接受一次任务时,我的心里都会感 到恐惧和害怕。我不是恐惧和害怕任务完成不了,而是我的良心遭受极大的折磨和震 荡。所以每次接受任务前,我都要向老板问清楚对象的情况。该做的,我会毫不犹豫 地去为老板完成任务;不该做的,请老板另选他人。好在老板能够理解我,所以这两 年来,我自信还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自己作孽太多,心里总 是感到不安。我多少次想就此收手,不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可我心里明白,既 然上了这条贼船,就再也下不去了。除非我在人间消失,才能挣脱身上的枷锁。然而, 我在人间消失的这种危机,每天都可能发生。 ( 原来刘明辉心里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每当我说话无意中触动了他的心思, 他的脸上都会出现痛苦的神色。我总感到刘明辉的身上隐藏着许多的秘密,其实他的 内心是最苦的。……还有雷蕾,是刘明辉在那次任务中认识的,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存 在一种很真挚很、深厚的感情!) 我在人间消失,并没有什么遗憾,那也是自己的罪有应得。可是,如果我死了, 我的家人怎么办?特别是我的妻子党彩屏!彩屏抛下了她的亲人和朋友,从内蒙古那 遥远的异地跟随我来到南方,并且又在我的家里照顾我的父母亲。我一旦有什么闪失, 这对她的打击是多么的沉重!她还能继续在我的家乡呆下去吗?她还能一如既往地照 顾我的父母亲吗?我母亲本来就有病在身,而我父亲患有高血压。彩屏一旦离开我的 家庭,我的家立即就要分崩瓦解!作为为人之子的我,又怎么能忍心地看到因自己的 过失而导致家庭的破碎…… 多少个晚上我转辗难眠,多少次任务中我心惧胆寒。自那天午夜我握着匕首闯进 你的房间后,我仿佛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延续。你,好象就是我在心里一直所期待的 人。 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来得这样的突然和奇妙,我仿佛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前世 注定的缘份,这种缘份把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陌生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巧妙地安排。在我身负重伤躺在赤岗的那条小巷子中,又是你 挽救了垂危的生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希望你能够延续我 的生命,挽救我即将破碎的家。虽然我心里的这个决定是自私的,只想到自己的状况, 没有去顾及你的感受。可我真的没有别的更好的途来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 虽然我在心里已经对自己作出了决定,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我一旦把未了的 心事托付于匪人,那我死了也不会安心!虽然在病房里,我对你说了很多关于男女之 间的一些事情,从你的反应中看得出,你是一个很纯洁、很正义的青年,但我还是想 对你进行一次测试。那就是那次我带你到新市镇的休闲中心,想看看你到了那种地方 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一脸沮丧地从楼上下来,并且在新市镇的旅馆中一言不 发,愧疚和悔恨了一个晚上,使我感到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有责任 感的人!正因为如此,我心里却感到有愧疚。因为你已经有女朋友,并且也是因为生 活中的失意才到广州来寻求发展。 ( 原来那晚明辉带我到新市镇的休闲中心,是有意识地测试我。只是自己心中对 他产生了误解,认为他是经常出没于那种地方的人。所以对一个人的了解,真的不能 因一两次的事情就作出判断!) 世贤,我知道,你爱李珍爱得很深,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拆散你们之间真挚的感 情。为此,我苦苦思考了很久。我多么希望你能延续我的生命,保持我完整的家,却 又怕因此而造成对你的伤害。在这里,我提出两种方案供你选择和参考,也算是我临 终前对你的托付。 第一种方案是:我留下的300 多元万人民币,你替我给20万给雷蕾,让她能够没 有顾虑地完成学业。剩下的,你把它分作三份:一份给你,一份给彩屏,一份留给我 的父母亲。我们兄弟一场,并且你又几次救了我的命,这些钱也算是我对你的答谢。 只是我请求你能够到我的老家去一趟,把我不幸的消息告诉彩屏和我的父母亲。 第二种方案:希望你能够延续我的生命,保持我完整的家。 也许你会说:“我真的能够延续你的生命吗?”能。一定能的。彩屏是个非常好 的女人,心胸开阔,通情达理。虽然她并不了解我在从事着什么工作,但却知道我的 工作很危险。可是,我每次回家,她都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叫我要小心。如果你能够 延续我的生命,她一定会接受你的。因为她是背着家里跟我跑出来的,她也不愿意再 回到她的家乡去。我不在了,她知道如果她也离开,会造成我家庭的破碎。她能够顾 全大局,会答应留下来的。当然,首要的前提,是你能够延续我的生命。 你如果能够延续我的生命,我并不要求你要呆在我的老家,你同样可以在广州开 拓你的事业。你可以在你现在的公司继续工作,也可以自己去做些什么事情,只要时 不时地回到家里去看看。而且,雷蕾作为我的情人,也可以同时延续到你的身上。因 为那天在医院见到你后,她对你的印象很好,相信她也会接受你的。 只要你能够延续我的生命,我所有的一切都将延续在你的身上。当然,不管你选 择何种方案,我都不会怪你。只是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今年下半年为父母 建一栋别墅。你是学建筑设计的,在建筑方面一定比我懂得多。我们作为兄弟一场, 希望你能够为我完成这最后一个愿望,不胜感激! 你的好兄弟:明辉绝笔 XXXX年X 月X 日 信的后面,刘明辉留了两个手机号:一个是他妻子党彩屏的,一个是雷蕾的。并 注明到他的家乡去,可以直接到天河客运中心去坐长途客车。 看完刘明辉留给我的信,我已经是热泪盈眶。刚才我还在想,明辉把他所有的财 富都留给我,难道就不怕我卷走他的财富置他托付给我的事情而不顾吗?看完他的信 后,我感到羞愧,感到自己是那么地狭隘。刘明辉的信,字里行间洋溢的,是对朋友 的信任和家人的责任,没有只言片语流露出对所托之人的怀疑和担心。他既然能够把 所有财富全都留下给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和担心的呢?就这种情怀,这种对朋友 的充分信任,真的使我感动! 过去我总认为生活对于自己太无情了,看了刘明辉的信后,我才知道,其实他的 人生道路比我要曲折得多。每个到广州来寻求发展的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只 是各人所经历和遭遇情况不同而已。邓建国是这样,肖文建爸爸和陈文也是这样。刘 明辉在广州之所以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途,也是迫于对生活的无奈。他昨天上午对我 说的“珍惜生活!珍爱生命!”这两句话,其实正是他对于生活和生命的渴求,而现 实却无情地把他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权力给夺走了。相比之下,我虽然过得比他清 贫,却比他幸福!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落的房间,心里悲感交织。明辉走了,却留下未了的心愿, 并希望将他的生命延续在我的身上。虽然信中,他并没有强求我必须去完成他所托之 事,但就这种对妻子,对父母,对家庭的责任感,又怎能不打动我,让我心甘情愿地 去担负起他的重托呢! 人生在世,其实最重的就“责任”二字。从我们哇哇坠地的那一刻起,就预示我 们所肩负的责任。我们来到人世间,就要履行对父母的责任,结婚后要担负起对妻子 的责任,有了孩子之后,要肩负起对孩子教育和培养的责任。除此以外,还有对工作 和他人的责任。是的,“责任”这两个字,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副沉重的担子,而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则是生命的真谛!有的人为了履行责任不惜牺牲自己,甚至献出 宝贵的生命。而有些人,为了逃避责任,却找出种种理由来进行敷衍和搪塞。刘明辉 呢?过着刀头抵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心中却时时想着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他不仅没 有忘记自己的妻子和父母亲,就是对雷蕾也没有放弃他所要担负起的责任。他知道自 己所从事的工作使他不能有好的结局,为了履行他所肩负的这些责任,不惜以他用生 命换取的全部财富作赌注,去延续他的生命,延续他应该履行却不能再去履行的责任 ……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中来回地踱着步子,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我第一天 到公司里来上班,就看到明辉在别墅前的马路来回地踱着步子,那样子,象是在思考 着什么问题。在病房里,明辉也对我说过,没事时,他经常会到别墅前面的路上散散 步。其实,他哪里是在散步,他是在谋划着怎么去完成公司交给的任务,怎么来使自 己一旦出现闪失而生命却还能够不断地延续下去…… 生命难道真的可以延续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复杂的心情绝对不会亚于明辉在 别墅前散步时对自己的谋划。如果我真的担负起明辉对我的重托,我将进入到一种完 全陌生的生活中。我能够拥有明辉留下的财富,可我难道真的能够拥有他的妻子吗? 还有他的父母亲?钱财只是物,任何人都可以拥有。人则是有思想的,每个人都有选 择自己生活的权力。我能够延续明辉的生命,延续他对父母的责任,可怎样去延续他 的妻子党彩屏,还有他的情人雷蕾? 明辉已经去世,彩屏有权选择自己今后的生活。如果彩屏离开了他的家庭,我延 续明辉的生命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如果真象明辉信中所说的,彩屏会接受我,能够 同时延续到我的身上,我又将怎样去面对李珍? 一想起李珍,我的心里便涌起热浪。在我来广州之前的那个晚上,李珍把她的身 子给了我;在她母亲为她找对象时,平时听话的女孩却躲在同事家中不回家。珍珍对 我的感情是那么的专一,爱我爱得是那么的深!如果我真的要担负起明辉临终前对我 的重托,延续他的生命,也就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和李珍之间多年来的感情,放弃对珍 珍的责任! 想到要放弃对珍珍的责任,我不由想起了肖文建爸爸和母亲之间那段美丽而又凄 楚的爱情故事。虽然母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和她心爱的人结合在一起,导致了 我活到26岁才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而如果我现在放弃了对珍珍的责任,会不会再次 地造就出和我本身一样的同样悲剧…… 我在刘明辉的客厅里来回地走着,心绪象一团乱麻。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面对当 前的问题,怎样来作出人生道路上的这个重大选择! 我正被这些杂乱的思绪搞得心烦意乱时,手机响了。我只有暂时把心中的烦恼放 在一边,接通了电话。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