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吃过午饭后,我在宾馆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我感到这个时候去见王文炳爸爸,是最佳时间。 宾馆虽然离步行街口不远,当我洗刷之后再步行过去,差不多五点半吧。而那个时候, 后母正好回家做饭了。因为后母的女儿小梅,放学后要回家吃饭赶着上晚自修。在这 段时间里,是王文炳爸爸一个人在那看着水果摊。虽然这次回来,我什么都不怕了, 更别说是后母,只是我不想看到她那张叫人生厌的脸。 我洗刷完毕从宾馆里出来,太阳已斜斜地挂在太空。虽然空气中散发着蒸人的热 量,却已没有正午时使人全身发烫的感觉。我沿着街道向着步行街口走去,心里有点 淡淡的伤感。我活了26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且现在还要来寻访那些未知的情况。 想着自己的身世,虽然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可我毕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 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后,使我自身艰难的状况得到了改变。而王文炳爸爸呢,从一 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这么多年来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来抚养。他一 直都不把我的身世告诉我,直到我和后母闹翻后要到广州去寻求发展,他也守口如瓶, 没有透露一点有关我身世的秘密。难道他是怕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会离他而去… … 想起这些,我的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王文炳爸爸在后母面前那木讷、无奈的样子。 那晚我到李珍家去看望她的父母亲,在步行街口父亲的水果摊前,王文炳爸爸为我挑 好水果被后母夺过去放在电子秤上称起来时,他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那儿,脸 上显现出无奈;在我和后母谈判中,他也不敢说一句话,并且在我把茶几掀翻在地, 疯一样地跑下楼去时,只听到他那软弱无力的声音在我身后飘荡……。其实在我的感 觉中,王文炳爸爸虽然老实本份,却根本不是懦弱得让人骑在头顶都不敢做声的人。 可他为什么会在后母面前显现出那种懦弱无能的样子呢?难道他有什么把柄抓在了后 母手中? 其实,王文炳爸爸对我一直都很好。从小到大,他从未大声地骂过我,更别说打 我了。在东源乡,他下班后,总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几次把尿撒在他的颈项上, 弄得他一身,他只是说:“怎么又尿尿了?来,爸爸给你擦擦。”有一次,我放学回 家,因一支铅笔掉进了下水道,我拿着一把钢骨伞从下水道搭板的缝隙中伸进去,想 把铅笔捞上来。结果铅笔没捞上来,钢骨伞却被折断。回到家后,妈妈气得拿着板子 打我屁股。这时王文炳爸爸正好回来,看到妈妈在打我,便抢过妈妈手中的板子说: “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这样打他呢?” 妈妈痛心地说:“你不知道这孩子多不懂事!他把那把钢骨伞伸到下水道里去捞 铅笔。结果铅笔没捞到,钢骨伞却被他折断了。那把钢骨伞,是10多块钱买来的啊!” “断了就断了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孩子不懂事,你对他好好说不就行了吗? 值得为这种事情这样打孩子吗?” 王文炳爸爸斥责了妈妈后,便蹲下来抱着我说:“世贤,以后别再那样做了好吗? 那把伞很贵的,妈妈这样打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知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文炳爸爸看到我眼中还有泪水,便掏出手帕为我擦去说:“哦,世贤不哭不哭, 爸爸带你上街玩去。” 王文炳爸爸牵着我向着街上走去,我回头看了一下妈妈,只见妈妈既心疼又心痛 地站在那儿看着我和王文炳爸爸渐渐地远去…… 王文炳爸爸对我真的很好。虽然和他在一起,没有和肖文建爸爸在一起时的那种 血脉相联的亲切感,但他在我心中,却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只是娶了后母之后,王文 炳爸爸变了,什么事情都听后母的,好象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 什么原因造成的,只感到他所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他的灵魂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到广州去,没有告诉他;到了广州之后,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他可能知道了我在广州,并且可能也打过我的手机,只是我到了广州后,已经换上了 广州的手机卡,他无法再联系到我了。 想到这些,我感到自己对待王文炳爸爸实在有些过份。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从小 把我带大,并扶养了我26年。而我,却因为他的软弱无能,事事听后母的,连自己儿 子的事情都作不了主而对他不睬不顾,真的是不该!尽管他不是我的生身之父,但就 他小从把我扶养大的这份恩情,我这一生也报答不完。 不知为什么,在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些想法;在我知道了自 己的身世后,特别是这次从广州回来,心里却异常地复杂。我连把自己从小抚养大的 养父都不睬不顾,还有什么资格去担负起抚养别人父母的责任呢…… 道上的车辆来往穿梭,路上的行人来来去去,我走过华达超市的大门口,步行街 的入口处,就在我的斜对面。远远地,我就看到王文炳爸爸一个人坐在一把撑开的大 伞下,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在扇动着,好象是在驱赶着水果上的苍蝇。 看到王文炳爸爸萎缩地坐在那儿,我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起来…… 我掏出手帕擦去眼中的泪,跨过马路向着水果摊前走去。 来到水果摊前,王文炳爸爸还坐在那儿驱赶着苍蝇,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叫了一声:“爸爸!”眼泪却禁不住地涌出眼眶。 听到一声“爸爸”的叫声,王文炳爸爸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神情,好象是不敢相 信眼前的事实。 王文炳爸爸看到我,神情呆滞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手:“世贤,是你 吗?真的是你回来了?”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流。 “爸爸,是我。是我回来了。” 我说着话,声音有点咽哽。看到王文炳爸爸的头发比我离开时白了许多,脸上也 比我离开时要苍老和憔悴了许多,身体消瘦,他抓着我的两只手,好象两根干瘪的木 柴棒……,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尽管这时许多水果摊上的那些生意人都把脸转过来看 着我们,也有人对着王文炳爸爸说,“老王,儿子回来了?”但王文炳爸爸却紧紧抓 住我的手不放,好象他这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一样。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孩子,我们回家去!” 我把手从王文炳爸爸的手中脱出来,说:“不,爸爸,我已在宾馆住下了。” 王文炳爸爸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在宾馆住下了?” “是的。”我不想让周围水果摊上的人知道我的事情,对王文炳爸爸说,“爸爸, 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要不这样,晚上我们父子俩到外面去吃饭?” “到外面吃饭……” 王文炳爸爸看看我,又看看眼前的水果摊。 我知道后母还没有来替换他,他一时走不开,便说:“爸爸,我先在宾馆等你, 等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你再过来。我是住在宾馆XX号房,记住,是XX号房。” “好,记住了。世贤,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王文炳爸爸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到了宾馆,我并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站在宾馆门口等待着王文炳爸爸的到来。现 在已经六点一刻了,后母已经到水果摊上接替王文炳爸爸去了,相信不一会儿,王文 炳爸爸就会到。 太阳已经挂在遥远的天边,下班的人流也已逐渐稀少了,只是时不时地有车辆开 进宾馆的大门。从车上下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向着宾馆的餐厅走去。 我站在宾馆大门口,向着步行街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人行道上王文炳爸爸有些佝 偻地向着这边走来。他身上穿上一件蓝色的衬衣,灰色的裤子,脚下拖着一双拖鞋。 那样子,看了真的使人感到心酸! 王文炳爸爸来到近前,我便说:“爸爸,我们俩找个小餐馆吧。宾馆这里场面太 大,两个人坐在那儿吃饭,好象不协调。” “是,小餐馆好,小餐馆好。” “要不我们到美食街去吧,那里有很多小餐馆。” “好,我们到美食街去。” 说着,我和王文炳爸爸向着美食街走去。 从宾馆出来转右手约100 米,有条街道,街道不宽,两边有许多的小餐馆和各色 小吃的摊点。由于这条街道是以小吃为主,家乡人把它称作美食街。 进入美食街,我们找了一个小餐馆坐下后,我便把菜单放到王文炳爸爸面前说: “爸爸,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王文炳爸爸这一辈子很少进入餐馆用餐。由于母亲没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 一个人的工资,家里的日子计划着过,来了客人实在没办法,也是在家里炒两个菜对 付着。今天我带王文炳爸爸到餐馆里来吃饭,一是有事要向他询问,另外也是想让他 开心地吃上一顿象样的饭。 王文炳爸爸把菜单推回到我面前说:“世贤,还是你点吧。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吧。” 看到王文炳爸爸把菜单推回给我,我知道他的意思,这顿饭他认为应该是他买单。 儿子回来了,当然是父亲请吃,怎么能让儿子掏钱呢?我也不推辞,点了几个象样的 菜。 我一边点菜,小姐便一边报出菜价,坐在身边的王文炳爸爸脸好象很惊骇。我知 道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贵的菜,听了菜价,心里肯定有些骇然。王文炳爸爸脸上虽然 有些惊骇,但却坐着不做声。我猜想,他心里一定在想,这一顿感饭,不知要卖多少 天水果才能赚得回来。可儿子既然点了,又怎么好说不呢? 我点完菜,便对王文炳爸爸说:“爸爸,这么多年来,我们父子俩都没有好好地 在餐馆吃过一顿象样的饭。今晚我们父子俩好好地吃顿感饭,喝点酒。” “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我们家里穷,上不起馆子。” “爸爸,别这样说。你对我们家的贡献那么大,我们一家三口,全都靠你一个人 的工资养活。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尽过一点做儿子的孝道,心里真的很惭愧!爸爸, 你放心,这顿饭不会要你出钱的,我买单。” “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爸爸人太老实,不会赚钱,不能让你过 上好生活。现在你在广州混出来了,有出息了,爸爸也就放心了。” 听到王文炳爸爸这样说,我便问:“爸爸,你知道我在广州?” “知道。” “是珍珍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听别人说的。听说你已经当上了公司行政人事部的主管了,工资也有 三、四千元钱一个月了。听他们说着这些事,我真的很高兴,我们的世贤出息了。” 听了王文炳爸爸的话,我真的羞愧难当。本来这些事情,我都应该如实地告诉他。 可自己儿子的事情,他不但不知道,却还要别人给他透露消息……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 “爸爸,真的对不起。是我的过错,我没有打电话告诉你这些事情,请你原谅我!” “世贤,别这样说,是爸爸的不是,爸爸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不打电 话给我,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气。你现在回来看爸爸了,说明你心里还有爸爸,还记得 爸爸,我也就知足了。” 王文炳爸爸说着这些时,餐馆小姐已经把菜端了过来。 菜上了桌,我便开启啤酒。我给王文炳爸爸倒满啤酒,自己也倒上一杯后,便端 着酒杯站起来说:“爸爸,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教育和抚养,这杯酒我敬你。” 看到我站起来,躬敬地敬酒,王文炳爸爸的手微微地颤动,眼眶也好象是湿湿的 :“世贤,你坐下吧。我喝我喝。” 王文炳爸爸喝完酒,我也坐下了。这时他却问我:“听说你是在肖锦富他二叔朋 友的公司里做事?” 听到王文炳爸爸突然提起肖锦富二叔,我心里不由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和 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了?知道我这次来,要了解自己和母亲的一些事情?可是从王文 炳爸爸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得出,他好象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我和肖文建爸 爸父子相认,目前除了李珍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中午去吃饭时,我还特地交待李 珍这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王文炳爸爸说起肖锦富二叔,神态那么坦然,……难道 他并不知道我是肖文建的亲生儿子?可是,我不是王文炳爸爸的亲生儿子,这已是不 变的事实。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既然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又不认为 我是肖文建的儿子,他会认为我是谁的儿子呢?难道他以为我是周家的后代?也许真 的是这样。因为母亲和肖文建爸爸之间那段感人的爱情故事,是在母亲嫁到周家以前 发生的;母亲如果没有对王文炳爸爸说起过这事,他肯定是不会知道的……难道他真 的认为我是周家的后代? 母亲的丈夫是桥头生产队的那个周细毛,母亲嫁到周家后不久,周细毛便在一次 砍红木中被树压死。后来母亲离家出走,生下了孩子,当然是周家的后代。只是谁又 会想到母亲在嫁人之前,已经把身子给了肖文建爸爸…… 听到王文炳爸爸提起肖锦富二叔,我真的有些担心他知道了我和肖文建爸爸父子 相认之事。在吃完这顿饭之前,我不想向王文炳爸爸说明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 怕他知道我的来意后,会吃不下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和王文炳爸爸在餐馆里 吃过一顿饭,这第一次和他一起在餐馆里用餐,怎么能让他难过得吃不下饭呢? 看到王文炳爸爸好象并不知道我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这件事,我的心稍稍安定 了些,说道:“是的。老板姓陈,叫陈文,是个40几岁的中年男人。” “老板对你好吗?” “老板对我很好,他很器重我。”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世贤,爸爸对你最了解了。你为人诚实,做事也认真, 一定会得到老板的器重。只是你妈过世太早了,要是你妈能够看到你有出息,不知会 有多高兴啊……” 说起母亲,王文炳爸爸的眼睛便有点红红的。我不想让他伤心难过,便说:“爸 爸,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去想了。来,我们喝酒。” 我一边和王文炳爸爸喝着酒,一边往他碗里夹着菜,一边又想起刚才他提起的肖 文建爸爸的事情来。 王文炳爸爸肯定不知道我是肖文建爸爸的亲生儿子,只是认为我是周家的后代。 如果他知道我是母亲和肖文建爸爸所生,那当时肖锦富常常到家里来玩,他也一定会 有看法的。 在中学读书时,锦富常常会到家里来玩。锦富到家里来玩时,母亲对他很好,把 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当时,我只感到母亲对待我的同学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 一样,心里很高兴。现在想起来,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母亲对人好,那是被大家所公认的。可是母亲对待锦富,最开始也只是把他当成 我一般的同学来看待。后来知道了肖锦富是肖文明的儿子,态度上就变得亲切起来。 那次锦富到家中来玩,我正好到街上去买园珠笔,母亲便和锦富聊起天来。我买 了笔回来刚进门,就听到母亲问:“你是不是有个叔叔叫肖文建?现在好象是在广东 的中山小霸王公司当市场部长?” “是啊。那是我二叔,婶婶认识我二叔?” “不认识,不认识。”母亲连连说着不认识,之后又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因 为你二叔在外混得不错,在家乡是有名望的,许多人虽然不认识他,但却知道有这样 一个人。” 从那以后,母亲对待锦富,就象对待自己一样,并常常对锦富说,叫他以后要多 关照我,并且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知道家乡有肖文建这样一个人,而且是肖锦富 的二叔。 锦富到家中来玩,母亲便常常留他到家中吃饭,并常常询问他家中的一些事情, 我便也对锦富家中的情况了解了不少。我当时心中所想的是,我们家穷,又没有背景, 而肖家在家乡是个大家族,锦富的几个叔叔都很有能耐,有在小霸王当部长的,也有 在市局当局长的,还有在外县当县长的。母亲要锦富以后关照我,并要我们象亲兄弟 一样,是想为我以后的生活作铺垫。可谁曾想到,母亲对待锦富,却有另一层含意, 只是我当时根本也想不到。 锦富到家中来玩,王文炳爸爸对他也很好,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待。 当然,那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母亲对锦富好,王文炳爸爸自然也对锦富好。虽然我家 的生活并不富裕,锦富来了之后,母亲总要炒几个好菜招待他。我和锦富之间的关系 能象亲兄弟一样一直保持下去,其实母亲从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母亲那样做的目的, 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只是王文炳爸爸却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是肖文建的亲生儿 子,锦富又是我的堂兄弟,心里一定会接受不了的,并且在对待锦富的态度上也一定 表现不出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待…… 王文炳爸爸喝了几杯酒后,脸上已经泛起红来。那种红在他粗糙的皮肤里,带着 青紫色,并且眼角生出白白的眼屎。他看到我只不停地为他夹菜,便说:“世贤,别 夹了,你也吃吧,我自己来。” 看着王文炳爸爸吃得那么开心,我心里感到欣慰,只是心中的疑惑还没解除,什 么也吃不下。 王文炳爸爸喝了一杯酒后,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在广州已经站住了脚跟,珍 珍的父母同意了你们之间的婚事了吗?” 听到王文炳爸爸问起我和李珍之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为这事感到内疚和难过。 我之所以要到广州去,就是因为拿不出三万元订婚的订金和李珍把婚定下来,无奈之 下才出去打工的。而身为人父的他,不仅帮不了孩子的忙,连自己买断工作的钱都不 能留给孩子,而是让后母给花了,当然心中有愧!他之所以要试探性地问我这事,是 怕我还在为这事生他的气,当然,同时也是对我的关心。做父亲的,总是关心孩子的, 只是他感到自己无能不能给孩子带来幸福,时常在心里自责。 听到王文炳爸爸问起了我和李珍之事,为了让他高兴,减少他内心的压力,我便 说:“是的。珍珍的父母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并且订婚的三万元钱也不要了。” “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王文炳爸爸好象放下了心中一 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又问,“那么,你到珍珍的家里去看望她的父母亲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不去?” “我今天刚刚回来,想先看看你,陪你吃顿饭,明天再去看望珍珍的父母亲。” “傻孩子,我不要紧,还是看望珍珍的父母亲重要。要不,吃完饭,你就过去看 望珍珍的父母亲,啊。” 我看到饭已吃得差不多了,便说:“爸爸,我已经对珍珍说了,明天晚上再去看 望她的父母亲,这事不急。我这次回来,是有些事情要问爸爸。” “有事要问我?什么事你说吧。” “这样吧,爸爸,我们回宾馆说吧。反正宾馆已开好了房间,在那儿说话不被人 打扰。” 王文炳爸爸听到要到宾馆里去说话,神情有些疑惑。但他知道我要问的事情,一 定是要紧的事情。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我要问的,却是他心中最不愿说出的秘密! 来到宾馆,走进房间,看到房间豪华的装饰,王文炳爸爸有点怯怯地问道:“世 贤,这宾馆住一夜多少钱?” “不贵,只240 元。” “240 元?那还不贵呀!”他转过脸来看着我问,“你回单位有报吗?” “没报。自己掏呗。” “干脆我们还是回家里住,好吗?” 看着王文炳爸爸那样子,我心里有点酸楚。是啊,这么多年来,他省吃俭用,为 的就是我们这个家啊! “不,爸爸,已经开好了房间,现在不住也是要付钱的。”我说完,又问道, “好象你从来没住过宾馆?” “住是住过,那是早些年在单位出差时住过一次。只是当时宾馆里的装饰没有现 在这样豪华,房间里只有电风扇,没有空调,并且也没有彩色电视机。” “所以说,今晚我要让爸爸好好地享受一次。” “你让我今晚和你一起住宾馆?” “是呀?” “那我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带,并且你后母也不知道。” “换洗的衣服带不带没关系。洗个澡,把衣服脱下,明天再穿呗。宾馆里洗刷用 具什么都有,再晚一些,你给那个女人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不就行了。” 王文炳爸爸看着我,好象还有些犹豫,我又说:“要不我们先洗把脸,或冲个凉 后,我拿我的短裤、背心给你穿上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也好。” 王文炳爸爸答道,便随我进入卫生间。 王文炳爸爸在卫生间里洗浴,我坐到床上,心里却不平静。我这次回来的目的, 就是要了解母亲的事情,可我一旦向王文炳爸爸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真的怕他会经受 不起这沉重的打击。他一生没有儿女,只有我这唯一的养子。他之所以一直都不把我 的身世告诉我,也许真的是怕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离他而去。我如果真的离开了他, 他将一无所有,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如果我不向他询问这些事情,我 的心里也得不到安宁。我这次从广州回到家乡,就是要消除心中的疑惑。我活了26岁 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于那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又怎么能够不去弄清楚呢? 尽管王文炳爸爸知道我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一定会很难过的,但这种难过, 也只是暂时的。我了解自己的身世,并不是要弃他而去,而只是要解开心中的谜团… … 我正在想着这些事情时,王文炳爸爸已经穿着我的短裤和背心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王文炳爸爸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对我说:“世贤,你去洗吧。” “我等会儿再洗。爸爸,你坐吧,我有事要问你。” 王文炳爸爸放下毛巾,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我,眼中带着迷茫。他可能感觉到我 今晚要问的问题不同一般,便说:“世贤,你我是父子,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已不再犹豫,问道,“爸爸,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听我这么一问,王文炳爸爸的身子突然一震,脸上显现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 “孩子,你问干嘛?” “爸爸,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王文炳爸爸没有作声,只是泪水在他眼中顺着脸颊往下流。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我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是的,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你是周家的后代。” “我是周家的后代?” 原来王文炳爸爸真的不知道母亲和肖文建爸爸之间的事情,一直认为我是周家的 后代。看来刚才吃饭时,我的猜测没有错。只是王文炳爸爸这一生实在是太不值了, 他把我从小抚养大,却还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但这事能怪母亲吗?母亲不告诉王文 炳爸爸,显然是有自己的苦衷。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件多么丢人的事情, 并且所怀的,又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说出去会损坏自己的形象。母亲既然已经嫁到 了周家,当然会说孩子是周家的后代,只是因为丈夫的去世不得已才改嫁他人。 “世贤,这件事情你今天不问我,以后我也会告诉你的。”王文炳爸爸好象已经 平静下来,“我已经想通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孩子大了总是要认祖归宗的。” 听王文炳爸爸这样一说,我便问:“难道你一直都担心着我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世贤,爸爸这一生没有儿女,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就是我的全部!我怕 你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会离我而去。你一旦离我而去,我活在世上,那还有什 么意义呢?也正因为我一直都担心着这事被你知晓,才会被茶花(后母的名字叫吴茶 花)所控制,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听王文炳爸爸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自己过去对他产生了误会,心里便也更生出对 那个女人的恨来。原来那个女人知道我的身世,王文炳爸爸事事都听她的,任由她摆 布,原来是怕她说出我身世的秘密。 “爸爸,真的是难为你了,你把我看得太重了。其实,我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也不会离开你的。虽然我不是你和妈妈所生,却是你把我从小抚养长大。就凭这一点, 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你对我的恩情,又怎么会离开你的呢?你因为这事被那个坏女 人所控制,被她纂在手掌心里,真的是不应该!不值得!由此可见,那个女人也真的 是狠毒无比。只是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你越是怕那个女人说出我身世的秘密,那个女 人就越猖狂,你就永远被她所控制!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得吗?” 本来我这次回来想了解的第一个问题是,母亲已经怀上肖文建爸爸的孩子,母亲 的丈夫死了她不去找肖文建爸爸,去要嫁给王文炳爸爸,这到底是为什么?听了王文 炳爸爸的话我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和肖文建之间的事情。可令我怎么也 想不到的是,王文炳爸爸自从娶了后母之后,整个的人全都变了,原来是后母知道我 的身世,并以此作要挟来控制王文炳爸爸,才使他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王文炳爸爸的脸上流着悔恨的泪说:“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茶花常常威胁 我说,只要我不顺从她的意志,她不是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而是要去告诉周家,要 周家来向我要人。” 听了王文炳爸爸的话,我感到惊愕:“难道周家不知道妈妈出走的时候已经怀孕 了?” “唉!”王文炳爸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说来话 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