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只是高小毕业文化,“文革”开始后,也被当作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东源公社 邹家生产队。我父亲是县粮食局的一名职工,母亲是家庭妇女没工作。“文革”结束 后,父亲退休让我顶替进了粮食系统工作,分在了我下放的所在地——东源乡粮管所, 那已经是1978年。那年,我已经26岁了,正是世贤你这个年纪。 一个26岁的男人,现在属于年轻小伙子,可在我们那个年代,可算大龄青年。我 人老实本分,长得又是这样一副难看的样子,并且我的家庭又只是一般的单职工家庭, 没有背景,经济状况也不好。虽然许多好心的同事为我介绍对象,我也和几个女孩子 见过面,却一个都没谈成。后来朋友、同事给我介绍对象,我干脆一个都不见。直到 1979年10月份认识了你母亲后,我才感到自己应该结束单身汉的生活,成立一个家。 你知道过去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吗?叫做“福建走江西”。这话的意思是,由于过 去我们福建很穷,许多人都到江西去寻求发展。江西是个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许多 福建的手艺人都跑到江西去谋生存,也有一些人很早时就从福建迁往江西,后来变成 江西人。 我家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很多年前只是前往江西做手艺,后来举家迁往江西,在 江西落户。虽然这个远房的亲戚,自到江西落户后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但作为亲戚的 一点关系却还是保存着。在我的印象中,好象有这么一个人和这么一回事。可事情来 得就是这么巧。 1979年国庆节,那是公休假我回到县城。正好这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回到家乡来探 亲,照例地也到我家来走动。这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叫潘小玲,比我小两岁,却已经是 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听说我还没找对象,便把我叫到门外,私下里对我说想为我介 绍对象。 她要为我介绍对象,我以为只是开开玩笑,或随便说说而已。因为她家已经在江 西落户,成为正式的江西人,我要找对象也不会找到江西去呀。我便对她说:“小玲,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不想到江西去找对象。虽然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但这事 不急。” 她听我这么说了之后便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不是江西的,也是我们福建 人。” 我有点奇怪,便问:“你不是已经在江西落户了吗?又怎么会认识福建的姑娘?” “是真的,她是你们西城乡人。” “西城乡的人?” “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身边还带着个孩子。” “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听到这话,我心里真的有点生气。虽然我自身的条件不 太好,也不至于找个已婚的,并且又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做老婆呀?但我心里却还是有 点好奇。这个叫潘小玲的亲戚已经在江西安家了,又怎么会认识西城乡的姑娘呢?便 问道:“你说的这个女人,现在是在西城乡还是在江西?” “在江西。在我的家里。” “在你的家里?她是西城乡人,又怎么会跑到你的家里去呢?” “虽然很多年前我家就迁到了江西,但我父亲常常是两边做手艺。一会儿在江西, 一会儿又回到福建去。我父亲在西城乡做手艺时,她记下了我家的地址,就这样,她 跑到我家里来了。那个女人很可怜,刚刚出嫁才两、三个月,丈夫就在一次砍红木中 被树压死,而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了。可她怀孕后,公公婆婆不知道,她又不想这无辜 的生命因她丈夫的去世而把它打掉,便跑到江西找到了我家的住址,生下了孩子,并 且现在还一直住在我家。” “哦,原来是这样。” “但是,这个女人虽然带有一个孩子,长得确实是非常漂亮,而且性格也非常地 好,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我们常常劝她就在江西找一个吧,可她却坚决不同意。 说,要找,也要到家乡去找;要不,就干脆一个人这么过。看到她意志那么坚决,我 们也就不再劝她了。我这次回来探亲,也是想为她介绍一个对象,也算是做了一份善 事吧。” 听了潘小玲的这番话,我心里还真的萌发了想见见这个女人的念头。不知是因为 自己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还是因为潘小玲叙述着这个女人的好处使我动心了,我心 里突然间涌出了想成家的欲望。可是,自己还是个童男子,再怎么说也不能找个已婚 的女人,并且还带着个孩子。这事,父母知道后,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我转而又 想,见面和结婚是两码事;见面不一定就意味着非要娶她做老婆。如果看不中,还可 以再选择嘛!就这样,我便随口对潘小玲说:“不过见见面也没有,你若有空,什么 时候带她过来看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个多星期后,我已经把对潘小玲说的话忘记了,可那天 她却突到东源乡来找我。 潘小玲到东源乡来找我,只是她一个人,身边并没有带着她说给我介绍对象的那 个女人。我看到她来找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便说是为我介绍对象之事,我这才想 起当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和那女人见见面。虽然我只是这样随口说说,她却一直记 在心上。 我看到只有她一个人,便问:“你说的那个人呢?” “她来了,只是没有到这儿来,而是在隔壁的蓝溪乡。” “在蓝溪乡?” “是的。她说怕你如果看不中意,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听了潘小玲的这句话,我真的想见见这个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漂亮不漂亮,就冲 她替别人着想的这种德性,我也非要见见她不可。就这样,我请了假,随潘小玲来到 了蓝溪乡。 潘小玲带我去的地方,并不是蓝溪乡乡政府的所在地,而只是蓝溪的一个村子里, 那儿离东源乡不远。只一会儿功夫,我就随潘小玲到了蓝溪乡。 到了蓝溪乡后,潘小玲领着我走进一户家农户的家里。那个农户的家里,也就是 现在你后妈吴茶花的家里。 (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为什么后母会知道我的身世,原来王文炳爸爸第一 次和母亲见面,就是在吴茶花的家里。) 潘小玲的父亲也曾到吴茶花的家里做过手艺,也有些熟悉。她把约我见面的女人 安排在吴茶花的家里,便到东源乡来找我。 我随潘小玲进入吴茶花的家里,见到了你母亲欧阳艳华。 见到艳华,我的双眼为之一亮。我见过的女人也算不少,可没有哪个女人有如此 的魅力能这样深深地把我吸引。 你母亲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并且身上显现出一种高贵的气质。虽然已经生下孩 子,但身材仍旧保持完好。站在她面前,我都不敢正眼去看她。在我心理的感觉是, 我和她比,真的是相形见绌。这么漂亮,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说丈夫已死, 并且身边又带着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和我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见面呢? 我走进屋里,潘小玲和吴茶花便悄悄退出,把门带上。屋里就剩下我和你妈艳华 两个人。你那时才几个月,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潘小玲和吴茶花退出后,艳华便说:“王大哥,你坐呀。” 我在凳子上坐下来,还是不敢正眼去看艳华。 艳华看到我很拘谨,便说:“王大哥,你的情况小玲都对我说了。只是我已经是 已婚妇女,身边还带着个孩子,你不嫌弃吧?” 听艳华的口气,好象她已接受了我,只是在等待着我的答复。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艳华之所以会这样爽快地就答应,一是潘小玲把我的情况 对她做了祥细地介绍,二是艳华自身的状况使得她没有条件去选择别人。如果艳华不 是已婚妇女,身边又带着个孩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并且又是这样老 实本份的人呢? “不嫌弃,不嫌弃。只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王大哥,别这样说。我听小玲说,你为人忠厚老实,我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只是我目前的这样一种状况,只怕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没关系的。” 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艳华看到我还是很拘谨,不敢正眼去看她,便对我说:“我复姓欧阳,叫艳华。” “欧阳艳华?多好的名字啊!” “我嫁到周家才三个月,丈夫就在一次砍红木中被树压死……” “这事小玲都对我说了。” “只是我这可怜的孩子,没出世就失去父爱。” “没关系的,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来看待。” “王大哥,你真的同意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真的同意!” 我说完这话,便抬起头来看着艳华,只见艳华秀美的脸上闪现着激动。 我和艳华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点烫烫的。我正想把目光移 开,就听艳华说:“王大哥,你如果真的同意了我们之间的婚事,能给孩子取个名字 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面对你母亲的那一刻,变成一个好象没有灵魂的人一样。 你母亲说什么,问什么,我都爽朗地答应下来。听到艳华说要为孩子取名字,我便把 目光转向熟睡中的婴儿,问道:“这孩子姓什么?” “王大哥,你既然已经同意了我们之间的婚事,孩子当然姓王。” “孩子姓王?” “是呀。” “如果孩子姓王,你不要再叫我王大哥了,叫我文炳吧。” “好。文炳哥,你也叫我艳华吧。” “好。艳华,只是给孩子取名不知你有什么心愿?” 听我这么一问,艳华的眼中含着悲伤:“我的丈夫道德败坏,常常依丈他父亲是 大队里的会计胡作非为。虽然他死于非命,那也是罪有应得。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在 世上能做个贤德之人!” 听艳华说出了她心中的愿望,我略思考了一下,便说:“那就叫世贤吧。” “世贤,世贤,王世贤…”艳华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就叫 王世贤吧。” (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取出来的,并且还是王文炳爸爸给我取的。母亲之所以会 同意我叫世贤,是因为母亲的丈夫是个道德败坏之人。母亲希望我活在世上,能够做 个贤德之人,是因为母亲痛恨那个周细毛。如果不是那个周细毛,母亲可能和肖文建 爸爸结合在一起了。母亲的愿望,我必须谨记在心!) 王文炳爸爸说到这里,好象有些累了。我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爸爸,歇 会儿吧,先喝口水。” 王文炳爸爸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又接着讲下去。虽然这些往事,他从没对我说过, 而且母亲也没有对我提起,那是他们心中的秘密。可话一旦出了口,就象开闸的洪水, 一发而不可收。 给孩子取完名字后,艳华便把孩子抱到我面前,说:“文炳哥,你看这孩子多可 爱。” 看着孩子那红扑扑的脸,我心里也非常喜欢。 我们拔弄了一下孩子后,艳华把孩子放下对我说:“文炳哥,你坐吧。你既然已 经同意了我们之间的婚事,我有话要对你说。” 看到艳华说得认真,我便坐下来看着她:“艳华,有什么事情你说直说吧。” “文炳哥,你同意接受我,但你的父母也能同意吗?” 艳华的话真的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在看到艳华之后,我真的被她的美貌和身上 那高贵的气质迷住了,根本没有去考虑父母的因素。现在听艳华这样一说,我才感到 自己刚才答应艳华太快了。要是父母不同意和我艳华之间的事情,那可怎么办?但我 却又是一个死要面子,认死理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艳华,并且连孩子的名字都取了, 又怎么能反悔呢?便说:“我的事情我作主。父母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艳华看到我态度很坚决,好象很感动,只是她脸上还是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正好这时,潘小玲和吴茶花推门进来。其实他们离开后并没走远,而是躲在门外 偷听我和艳华说话,听到我们说起怕我父母不同意正感为难时,便推门进来。 她们进来之后,潘小玲便说:“我有一个主意,不知能行不能行?” 看到潘小玲突然推门进来说有好主意,我知道她一直在门外偷听,我和艳华正感 为难的事情也就不用再向她进行说明,便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潘小玲说:“文炳哥,如果你父母知道了你和艳华的事情后,你就对他们说,这 孩子是你和艳华所生。” “这……” 我吃惊地看着潘小玲,艳华也感到很惊愕。 潘小玲接着说:“你们听我说,艳华的家是在西城乡,是在县城的最西边,她的 事情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并且她嫁到周家怀孕之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孩子是 在江西我家里出生的,更没有人知道。你只要对父母说,你和艳华恋爱已经一年多了, 一直不敢对父母说,是因为艳华是个农村姑娘,没有工作,怕他们不同意。而现在呢, 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便也只有把这个情况告诉父母亲了。你 这样对父母说,说不定他们真的会相信呢。” 潘小玲说完,吴茶花也附和着说,这是个好主意。那时,吴茶花只是个十五、六 岁的姑娘家。 艳华听到潘小玲说出了这个主意后,转过脸来看着我,好象是在询问这个主意行 不行? 看到她们都在看着我,我知道这个主意其实是她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她们这样做 的目的,一是想让我的父母接受艳华,二是不会使我的名声受到损害。因为我还是一 个童男,娶一个已婚女子为妻,并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一定会被朋友和同事所取 笑。虽然艳华长得漂亮,但毕竟是已婚妇女。而如果按照潘小玲的这种说法,说不定 还真的能够把这些事情给遮掩过去。 想到这些,我只有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我一生没有说过假话,为了艳华,我第一次说了假话。可是,我说的那些假话, 他们还真的都相信了。我的那些同事都非常地羡慕我娶了个漂亮的老婆,而我的父母 亲呢,开始也不相信,可当看到那么可爱的孩子时,也就不再追问了。就这样,我和 艳华到乡里“补办”了结婚登记,并和她成为正式的夫妻。 ( 原来母亲和王文炳爸爸就是这样成为夫妻的。虽然母亲的婚姻遭受不幸,心灵 受到创伤,但能够嫁给王文炳爸爸这样一个老实人,真是她的福气!只是我还搞不懂 的是,母亲嫁给王文炳爸爸后,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孩子呢?) 和艳华结婚之后,我真的感到很幸福。艳华是农村姑娘,勤劳能干。我除了上班, 什么都不用管,家里的一切都由她打点,日子过得很舒心。艳华不仅人长得漂亮,而 且饭菜也做得很好吃,所里的许多单身汉常常会拿着饭盒到家里来尝尝艳华炒的菜。 我们粮管所宿舍后面有很多的荒地,她没事时就扛把锄头到那儿去开荒,把那些荒地 全都变成了菜地。单位的同事,也常常到菜地里来要点新鲜的疏菜,并对艳华赞不绝 口。 娶了艳华,我感到那真是我的福气。唯一遗憾的,是我和艳华没有留下一点骨血。 我和艳华婚后的第二年,艳华又怀孕了,只是到了五个多月,便流产了。以后又怀了 一个,可过不了多久便又没有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了。 艳华为这事,常常感到对不起我,说:“文炳,真是对不起。我不能给你留生一 男半女的,对不起你啊!” 我心里虽然想要自己的孩子,但艳华怀不住又怎么能怪她呢?便安慰她说:“别 这样说,我们有世贤不就够了吗?世贤就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艳华听我这么一说,感动得偎在我的怀中。 ( 原来母亲是怀不住孩子,并非是她感到当他们有了孩子后会冷落我,也不是王 文炳爸爸没有生育能力,而是母亲不能再生育。王文炳爸爸说,我是他的全部,这话 真的一点都不假,只是这些事情我到现在才知道。) 后来,我从东源乡粮管所调到了县粮油加工厂工作,那年正好是世贤你读初中的 时候。以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用再说了。 王文炳爸爸说完这些,好象如释重负,脸上的神色很坦然,而我的心中却还有许 多的疑惑没有解除。 王文炳爸爸说完这些,喝了口水,问:“世贤,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看到王文炳爸爸的心理不再有压力,我便说:“爸爸,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世贤,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只要爸爸知道,都会告诉你。” “第一个问题是,妈妈的病逝,你曾告诉我,是因为患了乳腺癌。” “是的。” “可是,乳腺癌是可以医治的。” “是可以医治的。” “那为什么不去医治呢?” 说起母亲的病,王文炳爸爸的脸又现出痛苦的神色:“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钱去医 治。” “是不是不愿动用我上大学的钱去为母亲医治,才导致母亲病情的恶化?”我想 起了肖文建爸爸对问题的分析,便这样问道。 “是。世贤你说得不错。我陪你母亲到医院做了检查,得知她患了乳腺癌后,就 决定带她到省二附医院去做手术,可艳华怎么也不肯。她说我们存下的那些钱,是留 着给世贤上大学用的,一分都不能动,并说孩子的前途比她的命重要。就是动用孩子 上大学的钱,也不一定就能治好她的病。” “为什么?” “世贤,你是不知道。患了乳腺癌,按照医生的说法,要到大医院去做乳房切除 手术。手术后要接着做化疗,一个月要做两、三次,并且都要到省一附或二附医院去 做。从做乳房切除手术到做化疗,一直要延续几年时间,不再复发,才算是根治了。 就是动用你上大学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我们真的负担不起啊!你妈听医生说有这 么复杂,并且要那么多的医疗费,死活也不肯去进行治疗。她感觉疼痛时,就吃点止 痛药。就这样,最后病情恶化……” 看到王文炳爸爸又在流泪,我的心里也难受之极。母亲把全部的爱都放在了我的 身上,为了我的前途,宁愿自己忍受疼痛也愿花钱去治疗。这份母爱,是多么地伟大 啊!但母亲已经去世,现在才来悔恨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擦去泪水,继续向王文炳爸爸问道:“爸爸,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吴茶花 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你的妻子?是不是母亲去世以后,你感到很孤独,很失落,要找个 女人来慰藉你的心?” 听我问起吴茶花的事情,王文炳爸爸的脸上便现出愤慨的表情:“那个女人是个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这个女人做老婆!…… 只是现在,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 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王文炳爸爸:“是吗?她能认识到自己的错?” “我和你母亲结婚后没几年,她也嫁人了。我们感谢她家当时为我们提供的场所, 使我和你母亲得以结为夫妻,所以她出嫁时,我们还到喝酒。只是她嫁得很远,出嫁 以后,就没有什么来往了。对于她的情况,我们也不了解。只是听说她嫁了一个生意 人,并且家里也搞得不错。你母亲过世后,你已经上大学了,突然有一天,吴茶花找 上门来。看到她,我都一时认不出来了,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 “吴茶花到家里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女儿,就是小梅。她说是因为听说艳华过世 了,想过来看看我,并劝我不要难过。见到故人,我自然感到亲切。只是我看到她一 脸的憔悴,知道她肯定不只是为悼念艳华而来,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经我询问之后, 才知道她的家庭也遭变故。 “吴茶花的丈夫是个生意人,到底做什么生意,她没有说,我也不便问,只是这 个人好赌。做生意赚到一点钱后,便经常去赌博,不仅把家里的钱输得精光,还欠下 一大笔债。吴茶花看到丈夫实在不可救药,便下狠心和他离了婚,带着女儿回娘家去。 可嫁出去的女儿又怎么能长期住在娘家呢?便想找点事做,可又没有本钱,便想到艳 华和我。她到东源乡粮管所找我们,听说我已经调到了县城里来,又听所里的人说艳 华已经去世,便到县城里来找到了家里。 “听着吴茶花叙述这些事情,我也对她深深地同情。她家过去毕竟也帮过我们, 现在她有难,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我便对她说:‘茶花,要不这样,我给你点钱, 你到街上摆个摊子卖水果吧。虽然卖水果,小本经营,赚不到很多钱,却也能够维持 生存。’那时我还在上班,手上也还宽裕,便想用这个方法来帮助她。听我这么一说, 她很感动,说道:‘王大哥,谢谢你能为我们娘俩着想。只是我们在县城没有亲戚朋 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她说得可怜,我便说:‘要不这样吧,艳华已经去 世,世贤又在外读大学,你若不嫌弃,就暂时住在我家吧。’就这样,她们母女俩就 在家里住下了。 “开始时,吴茶花很勤快,家里的里里外外她都弄得很整齐,而且经常帮我洗衣 做饭。你母亲过世以后,我一个人在家里,家里确实很乱。吴茶花来了之后,我感到 家里真的才象一个家的样子。渐渐地,我和她之间,便也生出些感情来。后来她提出 我们组成一个家吧,我也没有反对。因为艳华过世以后,我一个人过,也时常感到孤 独。现在有一个女人在身边,并且又是故交,相信艳华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不会反 对。就这样,我们便进行了结婚登记。只是这个事情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是我的错! “和她结婚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好女人,可那时已经晚了。我和她结 婚后,她要我事事都听她的,我当然不愿意。可她却搬出你的身世来要挟我,如果我 不听她的,她就把你的身世公之于众。我真的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一种人!也许是 她嫁人之后,经常和生意人打交道形成的一种习惯吧,时时处处和我讲条件。并且她 说,如果我不顺从她的意志,她将把你的身世透露给周家,要周家来向我要人。为此, 我只有事事都听她的,唯她马首是瞻。 “后来粮油加工厂撤销了,我也下岗了。我买断工作得了两万六千元钱,本想存 起来留给你谈朋友、结婚之用。她知道后,硬要我拿出来装修房子。我实在无奈,只 有把钱给她,任由她怎样。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和她较劲了……” 听了王文炳爸爸说的这些,我真的义愤填膺。这样的一个烂女人,还能容得了她? 要不是王文炳爸爸说了这些事情,我真的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爸爸,现在我的身世已经揭晓了,你还怕她吗?” “不怕。自你离家出走后,我就想通了。儿子大了,总是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再说了,就是周来向我要人,也是要经过儿子的同意。如果世贤你不认他们,他们也 没有办法。” “对。爸爸,你这样想就对了。你能这样想,就再也不会受到那个女人的要挟。” “是的。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如果我一直这样受她的要挟,不仅不能为世 贤你做任何的事情,更会使你对我产生不好的看法而离开我。所以那天晚上,我就和 她摊牌。我对她说:‘茶花,世贤的出走,你要负全部的责任。如果世贤一旦有什么 闪失,我要找你算账的。’茶花看到我板起脸孔,也有点害怕,她说:‘我又没有做 什么,你找我算什么账?’我说:‘世贤的离家出走,不是你的错吗?’我这样说道, 她便低下了头。我又说:‘过去你总以世贤的身世来要挟我,要我事事顺从你。现在 我想通了,你去说吧,去把世贤的身世告诉周家吧,叫周家来向我要人吧!’看到我 的火越来越大,她便也不敢做声,只是怯怯地说:‘我也只是这样说说,又没有真的 那样做。’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看 到茶花已经认错了,我也没有再和她计较。只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担心你,后来听人 说你在广州,并且混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爸爸,真是难为你了。这几年你为我吃的苦,受的气实在太多了。既然那个女 人那么可恶,干脆和她离了,把她赶出家去算了!” “世贤,爸爸不是没有想过这事,只是她也很可怜。她现在能够认错,我也不和 她计较,并且你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不再受她的要挟。爸爸现在已经老了, 也确实需要有个人在身边。你在外面有自己的事业,不能长期呆在家里,只要常常回 家来看看,我也就满足了。茶花其实对我也还不错,只是她怕你在家,没有她的容身 之处,才时时处处为难你……” “她那样对待我的目的,就是要逼我离开这个家?” “她是有这种想法。因为你若在家,找对象、结婚生孩子,都只能在家里。而我 们的家,又只有那么大的一点空间。她是担心你在家结婚后,会容不下她们娘俩…… 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哦,原来这样。”我真的想不到那个女人原来是这样一种心思,“爸爸,那你 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还过得下去吗?” “怎么过不下去?其实她对我还是很好的。她知道家中的一切都是我的,一旦和 我闹翻,她什么也得不到。我这把老骨头,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也就不 错了!” 我感到现在应该把自己和肖文建爸爸的事情告诉他了,便对王文炳炳说:“只是 爸爸,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什么事情?” “是有关我的事情,这事也和妈妈有关。” “你的事情?和你母亲有关?” “是的。你们不是一直都以为我是周家的后代吗?” “是呀,你是周家的后代呀。” “其实你们全都错了。” “你不是周家的后代,那是谁的孩子?” “我不是周家的后代,我其实是母亲和肖锦富二叔肖文建所生。肖文建才是我的 生身之父。” “你说什么?你是你娘和肖文建所生?” “是的。” “这怎么可能呢?艳华从来都没对我说起这事啊!” 看到王文炳爸爸惊骇张大着嘴,我便拿出附身符,说:“这个十字架,就是母亲 和肖文建爸爸爱的信物。” 我这样说着,便把发生在我和肖文建爸爸之间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叙述后,王文炳爸爸显得沮丧和失落,我知道他心里的感受,便说: “爸爸,你不要难过。妈妈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怪 她。虽然我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了,但你永远都是我的亲爸爸。这么多年来,你含 辛茹苦地把我抚养成人,就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我本想等我在广州买好 房子后,把你接到广州去住。可听你刚才说的,我知道你离不开故土,也不强求。” 我这样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来,“这张卡上有10万元人民币,爸爸你收好。” 王文炳爸爸双手推回我拿着卡的手,说:“世贤,我要这么多钱干嘛?你还是留 着自己用吧。只是你到广州的时间也不长,哪来这么多的钱?是你肖文建爸爸给你的?” “不是。”我看出王文炳爸爸的担心,说,“这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更 不是肖文建爸爸给我的。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你不用管。你就放心地用吧。” “爸爸已经老了,要这么多钱干啥?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不,爸爸,你收下吧。想买点什么,想吃点什么都行,就是有个病呀痛呀什么 的,也心里不慌。只是这些钱你留给自己,不能再让那个女人拿去。” “知道。知道。世贤,这钱我暂时给你留着,你如果需要钱用时就说一声。” “不,爸爸,我说了是给你用的!” “哦,知道。知道。” 看到王文炳爸爸把卡收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便说:“好了,爸爸,我要问的事 情都问完,我们睡吧。” “好吧,睡吧。” 我洗刷完毕进到房间,看到王文炳爸爸已经睡熟,发出粗重的呼噜声。看到他睡 得那样的香甜,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放下后,心里不再有负担, 终于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我站在床前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王文炳爸爸那布满沧桑的脸,便也上床关灯睡觉。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