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一觉醒来,天还微微地亮,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显示了又一天的到来。我从床 上起来推开窗户,看到在微弱的晨曦中,街道上一些早行的人已经开始了又一天的工 作。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车子,也有一些骑车的人不知去往什么地方,只是在车 的后架上绑着一些做工用的家什。宾馆斜对面的早餐店已经门户大开,几个服务人员 正在那张罗着桌椅板凳;一些兜揽生意的的士、拐的,匆匆地从宾馆前的大街上驶过, 空旷的街道顿时繁忙起来。 我站在窗前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残留在脑中的睡意已被驱逐得无影无踪,只 是昨晚到李珍家吃晚饭可能喝酒过量,头还感觉有点沉,而肚子却饿得叽叽咕咕地在 那儿唱着空城计。今天是我回广州的日程,长途客车上午八点半从车站发车。这次回 家寻访,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心中的谜团解开后,不再困惑着我。只是对于李珍,心 中多少感到有点内疚和亏欠。 这次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乡;即使回到家乡,还能象以前一样和李珍谈天 说地、变情说爱吗?这次回家寻访,我心中最难作出决断的,就是不知怎样去面对李 珍。尽管这两天来我的做法使李珍感到快乐和幸福,我知道自己那是在演戏,是在对 她进行善意的欺骗。不是吗?昨晚在李珍家,她父母对我的态度完全改变,热情得把 我当成了贵宾。不停地劝酒和夹菜,弄得我真的无所适从。想着两个多月前她母亲那 冷漠的态度,心中真的是感慨万千。 李珍妈一边为我夹菜,一边对我说:“世贤,说真的,其实我早就感到你不象是 王文炳的儿子。你说,你有哪一点和他相象?论个头,论长相,还是论气质……和他 那是八杠子都打不上的。现在你的身世揭晓了,他想再隐瞒也是瞒不住的。我真不知 道王文炳是怎么想的,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他硬是要放在自己的名下,跟着他去活受 罪!” “阿姨,这也不能怪他,王文炳爸爸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说完之后,李珍也跟着说:“是啊,妈妈,王文炳其实也很可怜的,他不让世 贤哥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怕世贤哥知道后会离开他。他这一生没儿没女,世贤哥一旦 离开了他,他将一无所有。” “其实这些我们也都理解,关键的问题是,孩子大了总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难道他还想瞒世贤一辈子?要不是世贤去到广州,和肖文建父子相认,世贤可能这一 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他的阴影中……” 李珍妈还想说些什么,李珍的父亲则说:“好了,这些就不要去再说了。现在世 贤已经和肖文建父子相认,以前的事情也就不要再去计较了。我们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李珍的父亲扭转话题,我知道定是要说我和李珍之间的婚事。李珍父亲说完这些 之后看了李珍母亲一眼,那意思很清楚。女儿的婚事,当然应该由母亲说话。李珍也 知道他父亲话中的意思,只坐在我身边不作声,眼中含着柔情。 “是啊,还是珍珍他爸说得对,我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李珍母亲的语气变得 亲切和慈祥,“世贤,你这次回来,正好可以把你和珍珍之间的事情定下来。过去我 们反对你和珍珍之间的交往,是因为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让她在那样一家庭里 受罪受气。现在好了,你已不再是王文炳的儿子,是肖文建的儿子,我们可以放心地 把女儿嫁出去。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珍母亲提出的这个问题,是我目前最难回答的。在来李珍家里之前,我就在想, 如果她父母一旦提出我和李珍之间的婚事,将怎样去应对?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了解 自己的身世,解除心中的疑惑,却也不可避免地要去面对这个问题。而现在,三双眼 睛都在看着我,我的心里真的有点恐慌。不是我和李珍之间没有感情,也不是我见异 思迁另有所爱,而是我肩负着刘明辉临终前的托付,不能不去担负起他无法再去担负 的责任。虽然以后的情况如何发展,我不得而知,但目前摆在面前的问题,却必须作 出回答。 “叔叔,阿姨,我和珍珍之间的事情等我回到广州和肖文建爸爸商量了之后,再 答复你们行吗?”我只能用这个理由来敷衍目前的尴尬局面。 听了我的话后,李珍的父亲却高兴地说:“当然应该这样。你现在已经和肖文建 父子相认了,这终身大事肯定是要征得大人的同意。世贤,看来你在广州呆了两个多 月,已经成熟了不少。孩子的事情必须要大人作主,不管什么事情,做大人的,总比 孩子懂得多。你能够这样想,这样做,说明你有进步。来,我们喝酒!” 我还在担心着自己的这个理由能不能被他们所认同,听李珍父亲这么一说,我悬 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我和李珍的父母喝着酒,李珍的母亲脸上却荡开了笑容:“现在好了,世贤是肖 文建的亲生儿子,身份改变了,也就没有人会笑话我把女儿嫁到那样一个家庭。这样 一来,我们也和肖家攀上亲了!”语气中显现了我从未见过的愉快。 看着李珍一家都那么高兴,我只不停地喝着酒。我知道,在这样一种氛围中,我 不能带给他们一点异常和不快。看到李珍的脸也兴奋得泛起了红晕,我也真的很开心! 因为毕竟这次回家,我没有带给她伤心和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感到头是晕晕的。看到我不胜酒力的样子,李 珍说道:“爸,妈,世贤哥喝醉了,我送他回宾馆吧。” 李珍的父母看到我真的醉了,她母亲便说:“好吧,你送他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 想起这些,我心里真的感到有点对不起李珍和她的父母亲,可我心里的苦衷,又 有谁能知道呢! 我不再去想昨晚的事情,关好窗门,到卫生间洗刷起来。 我洗刷完毕下得楼来,向着宾馆斜对面的早餐店走去。 走出宾馆的大门,环视着宾馆门口两边的街道,突然有种新鲜而又陌生的感觉。 我在这个小县城中生活了10多年,可从来都没有在清晨去仔细观察家乡的街景。在县 交警队做临时工时,我常常一早就和胖子上路拦截车辆,可都是胖子骑车带着我从街 道快速地驶过。我们上路去执勤,无暇去顾及街道的景象,更不会对每一个熟悉的角 落投去欣赏的目光。而现在,当我一个人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 感受。虽然一些早行的人在街道上匆匆而过,而居民却还未走出家门,整个街道清静 而空旷,街道两边的居民楼耸立在晨曦中,显得肃穆而庄严。 原来我的家乡还是这样的美丽,可自己过去从来都没有对家乡的美丽用心去观赏。 一陈晨风吹来,两边人行道上的树木微微地摆动,晨曦中的树叶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 样;道路中间的绿化带中,鲜花开得那样的灿烂,好象一张张少女微笑的脸,在绿叶 的衬托下更显现出其娇艳…… 看着眼前的景观,我的神情有些呆滞。不知是因为我即将离开家乡去到一个陌生 的地方而产生的对家乡的留念,还是因为我心理上已经变得成熟能够感受到家乡这美 丽的景象。我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不停地观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象,每一处熟悉的地 方都给我一种鲜活的感觉。看着眼前景象,我心里不由涌出一股深深的眷恋,这毕竟 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啊…… 车已发动,缓慢地向着车站的出口处驶去,我向着站在车旁向我挥着手的李珍和 王文炳爸爸挥着手,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是啊,我这一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故乡? 看到李珍追着车跑着,并大声地叫着什么,我只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珍珍,对不起! 别怪我的无情!当你知道我作出的选择后,请你不要伤心和难过。我真的希望你能够 永远开开心心地生活,开开心心地工作,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要离你而去。受 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大丈夫的所为。希望你以后能够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的生 活! 车已出站,李珍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掏出手帕擦去眼中的泪水,躺在铺 位上观看着家乡的景观,我要把这每一处熟悉的地方牢牢地记在心中! 回到丽江花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肖文建爸爸和李玉莲妈妈正在客厅等着我, 而肖芹和曾雄文已经休息了,因为明天他们还要上班。 记得两个多月前,我第一次到家里来时,是肖文建爸爸到楼下接我,李玉莲妈妈 为我煮了面条。那时,是我最落拓的时候,我被肖叔肖婶把我当成亲侄子一样所感动 ;两个多月后的今天,我又从老家回到丽江花园,心里却有一种回到家里的归属感。 人,真的很奇怪。我在老家的那个家里生活了10多年,这次回到家乡,我没有到家里 去,好象那个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而丽江花园的这个家,我到这儿来的次数加起 来还不上十次,却好象真真切切地是自己的家。 我按响门铃,肖文建爸爸打开门,一边为我拿行李,一边说:“这次回去,一切 都还顺利吗?” “一切都还顺利,我要了解的事情全部了解清楚。”我说着,看到李玉莲妈妈正 好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便说,“妈,我回来了。” 李玉莲妈妈则亲切地说:“世贤,饿了吧?我为你准备了宵夜,你和你爸坐下喝 两杯酒再休息吧。” 看着李玉莲妈妈端菜的那神情,我又想起了第一次来她为他端面条的情景,心里 感到温暖和亲切:“妈,让你操心了,我来帮你吧。” “世贤,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都叫我妈了,还这么见外。你坐车累了一天,先 坐那歇会儿。”李玉莲妈妈说着,又到厨房里去端菜。肖文建爸爸这时则说:“世贤, 来,坐下,我们一边喝点酒,一边聊聊天。” 我和肖文建爸爸坐下后,李玉莲妈妈把菜端好,也坐下。我知道,他们很想知道 母亲和肖文建爸爸分别后的情况。我一边和肖文建爸爸喝着酒,一边把这次回到老家 去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向他们说了。 我叙述着母亲的事情,肖文建爸爸的脸上时而激动时而伤感。听完我的叙述后, 肖文建爸爸说:“我真想不到,艳华和我分别后,生活遭受了那么多的坎坷和不幸!” 听了肖文建爸爸的感叹后,李玉莲妈妈则说:“也难为王文炳了,把世贤当成自 己的孩子一样抚养长大。为了怕世贤知道自己的身世,甘愿忍气吞声受吴茶花的摆布。 虽然他的那种做法是愚蠢的,但作为做大人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世贤这一 走,他定会感到孤单和失落。” 听着李玉莲妈妈这么说,我感到现在应该把刘明辉的事情对他们说了。我这次回 老家,就是要消除心中的疑惑;现在心中的疑惑已消除,接下来的,便是要到刘明辉 的家乡去。这事,不能不和他们商量。便说:“妈妈说得不错,王文炳爸爸确实很可 怜。他这一生没儿没女的,从小把我抚养大,现在我却又和亲生父亲父子相认了。我 本想等我在广州买了房后,接他到广州来,可他却说故土难离。他离不开那块土地和 那个家,我也不强求。所以那天,我留下了10万元钱给他。” “你留下了10万元钱给他?”肖文建爸爸听了我的话,感到有点吃惊,“你哪来 那么多的钱?” 肖文建爸爸这么一问,李玉莲妈妈也吃惊地看着我。 “爸,妈,其实这事,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们。我之所以一直都没告诉你们,是怕 你们担心。”我说到这儿,看着肖文建爸爸说,“爸爸,你还记得那晚我们父子相认 后,午夜四点钟时,我一个人跑出去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天正下着大雨,你说有急事要出去,我也感到奇怪。有什 么事情不能天亮了再去吗?为什么非要那个时候出去?由于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多想, 就让你去了。你出去以后,我就后悔没拦住你。万一你有什么闪失,那可怎么是好。 你出去以后,我一直都在担心。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说你在河边。” “是的,我是在河边,并且就在洛溪桥的大桥底下。” “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当时珠江正在涨水,你跑到洛溪大桥底下去,那有多危 险!” 肖文建爸爸和李玉莲妈妈都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便把我和刘明辉相识的过程全都 告诉了他们。 听完我的话后,他们惊骇不已。 肖文建爸爸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我:“世贤,你说的这些,全都是真的?” “是真的。在爸爸妈妈面前我没有半句假话。” 李玉莲妈妈问:“那个姓刘的人留下了300 多万元钱给你?” 我答道:“是。” 肖文建爸爸又问:“他留下那么多钱给你,就是想让你去代替他担负起抚养他父 母的责任?” “是。并不仅仅是这样。我要担负起刘明辉不能再去担负的责任,就必须延续他 的生命;而要延续他的生命,则必须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延续到我的身上,不仅包括他 的父母亲,还包括他的妻子。” “荒唐!荒唐!真的是太荒唐了!生命怎么可以延续?”肖文建爸爸好象很愤怒, 他一口喝完一杯酒后说,“父亲就是父亲,儿子就是儿子,丈夫就是丈夫,妻子就是 妻子,怎么可以由别人去代替呢?” 李玉莲妈妈听了我的话,也感到荒唐和不可思议:“是啊,世贤,你怎么能去做 这样荒唐的事情呢?” “爸,妈,你们别激动,能听我解释吗?” “这还用解释吗?生命怎么可以延续?世贤,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刘明辉 留下的那几百万元钱所心动?” “爸爸,你别激动,听我解释嘛!” “钱,并不是万能的!我们家有的是钱。我自从下海到现在,也已存下几百万, 这些钱够我们花一辈子了,并且在哈尔滨和合肥我还有两个公司。你不能为了钱而去 做那种荒唐之事,那样会毁了你一生的!” “老肖,你别这样大声地嚷嚷,听世贤说嘛。” 李玉莲妈妈正这样说着时,肖芹和曾雄好象被吵醒了,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肖 芹说了声:“哥哥,你回来了。”后,又说,“你们在吵什么呀,怎么这么大声音?” 看到肖芹和曾雄文下楼来,肖文建爸爸好象感到正好有了评理之人:“肖芹、雄 文你们来得正好,你们来评评,看看世贤的这种想法荒唐不荒唐!” 肖芹问:“爸爸,什么事呀?” “你叫你哥哥说给你听吧。” 肖文建爸爸说完,便点起烟抽起来。 看到肖文建爸爸发这么大的火,我知道他心里的感受。刚刚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 认了,可我却要抛下他们去做别人的儿子,这在他的心理上肯定是不能接受的。看到 肖芹和曾雄文正在看着我,等待着我把事情的经过向他们说明,我便再次地把和刘明 辉相认的过程向他们进行了叙述。 听完我的叙述后,肖芹说:“哥哥,听了你的这个故事后,我也很感动。” 我纠正说:“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事情。” “好,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事情。”肖芹接着说,“那你打算怎样来处理这件事 情呢?” 肖芹这样问了之后,我便说:“爸,妈,肖芹和雄文都在,我把我的想法对你们 说说。说完了,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们再来评判。” “你说吧,我们都听着。” 肖文建爸爸这样说着,脸上的神色很不自然。 “其实,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真的在心里很难决断。但问题已经摆在面前,我 必须作出选择。” 曾雄文问:“你将怎样选择呢?” “刘明辉留给我的信中留下两种方案任我选择。第一种方案,要我到他老家去一 趟,把他不幸的消息告诉他的妻子和家人,我就能置身事外,还能获得他留下的三分 之一的财富;第二种方案,就是延续他的生命。” 肖芹又问:“那这两种方案,你选择哪种方案呢?” “这两种方案我目前还没有考虑去选择。” 听我这样一说,肖文建爸爸则说:“这就对了。你不必到刘明辉的老家去,只要 打电话叫他的妻子到广州来就行,把刘明辉的东西交给她,钱也全部留给她。我们家 有钱,不要他们的钱。” “不,爸爸。我还没有说完。” 李玉莲妈妈插嘴道:“老肖,你不要那么心急,让世贤把话说完去。” 我知道肖文建爸爸最担心的,是怕我会选择第二种方案。我如果选择了第二种方 案,就必须延续明辉的生命;而延续明辉的生命,就必须去做别人的儿子,他心里当 然不高兴。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刘明辉能够把他用生命换取的全部财富都留给我,说明了 他对我的信任,我就有责任去担负起他临终前所托。我也知道生命是不能延续的,既 然这件事情让我遇上了,我就不能置身于事外。刘明辉留给我的信中,说他有一个愿 望要我帮他去实现,那就是今年下半年为他父母盖一栋别墅。他已经买好了地,只要 叫人去盖就行。我是学建筑设计的,在建房方面自信还懂得一些。现在明辉去世了, 他的这个愿望我一定要为他实现。” 肖文建爸爸听了后,说:“你的这个想法我倒很赞同。” “爸爸有私心。”肖芹带着玩笑地对着肖文建爸爸说,“你怕哥哥真的去延续刘 明辉的生命成为别人的儿子。你和哥哥刚刚父子相认了,哥哥就又成为别人的儿子, 你心里当然不好受啰。所以只赞成哥哥去为别人建房,而不赞同哥哥去延续别人的生 命。” “肖芹,你胡说什么呀。”肖文建爸爸没有理睬肖芹,而是说:“世贤,如果你 真的只是想为刘明辉去完成这样一个心愿,我们不反对。只是,你在公司的工作怎么 办?” “我也正是要把这个问题和你们作商量。” “现在陈文的工厂很快就要开起来。陈文对我说了,他想让你挑起公司和工厂行 政人事部的两副担子。你去为刘明辉建别墅,不是短时期就能做完的事情。你这一走, 你的这个位置,就会让别人给占去。” “是,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李玉莲妈妈这时则说:“公司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回来还可以 进别的公司嘛。只是你去为刘明辉建房,如果在建房过程中,真的和他的妻子发生了 感情怎么办?” 肖芹也有些担心地说道:“是啊,哥哥,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你若真的和 刘明辉的妻子发生了感情,李珍可怎么办?” 曾雄文这时则说:“如果你真的和刘明辉的妻子发生了感情,实际上你就选择了 刘明辉信中的第二种方案,延续他的生命。这也是大家最不愿看到的,这个问题你可 要想清楚。”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去考虑,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很清楚,我心里的想法不能全部对他们说。至于到了明辉的家乡去,情况会怎 样发展,我也预料不到。 听我这么一说,肖文建爸爸则说:“好了,不要再问了。世贤今天坐了一天的车 也累了,肖芹、雄文还要上班,都回去睡觉吧。玉莲,你也去休息吧。” 李玉莲妈妈问:“那你呢?” “我再坐一会儿。” 我知道肖文建爸爸的意思是想和我单独谈谈,便说:“那我洗澡去了。” 我拿着衣服到卫生间洗澡,李玉莲妈妈和肖芹、曾雄文都上楼休息去了,只有肖 文建爸爸坐在客厅里抽烟。显然,他是在等我洗完澡后有话对我说。 我洗完澡出来,肖文建爸爸仍旧坐在那儿抽烟,只是情绪上不再象刚才那样激动 :“世贤,过来,坐。” 我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后,肖文建爸爸说:“现在他们都休息去了,我们 父子俩再好好地聊聊好吗?” 我知道肖文建爸爸的意思,便说:“爸爸,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刚刚我们父子 相认不久,而我却要去做别人的儿子,从感情上,从心理上你当然接受不了。其实, 我是你的儿子,永远都是你的儿子。即使我延续了刘明辉的生命,我还一样是你的儿 子,只是我身上多了一份责任而已。” “你这话我听不太懂,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爸爸,是这样的,刘明辉托付给我的,其实只是一种责任。刘明辉的妻子来自 内蒙古,是他在内蒙古当兵时认识的。他到广州来后,他的妻子在家乡照顾他的父母 亲。他母亲身上有病,而父亲又年事已高。刘明辉这一离去,他的妻子还能一直呆在 他的家里照顾他的父母亲吗?当然不能。他的妻子如果离开了他的家,他的一个完整 的家,也就分崩离析了,他的父母亲将由谁来照顾?他要我延续他的生命,其真实的 目的,就是想把他的妻子党彩屏留住。留了彩屏,也就等于保持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你说的这点我知道。只是你考虑没考虑,刘明辉已经去世,他的父母亲能不能 把你当成儿子来看待?他的妻子能不能把你当成丈夫来看待?你不是刘明辉,刘明辉 已经去世,你只是他的一个替身。你真的以为刘明辉的一切都能延续到你的身上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所以我目前并不对刘明辉信中留下的方案作出选择。 只是想实现他最后的愿望,为他父母建一栋房。” “这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来了。你在为刘明辉建房的过程中,如果真的和刘明 辉的妻子发生了感情怎么办?你和刘明辉的妻子一旦发生了感情,就象雄文所说的, 实际上你就选择了刘明辉信中的第二种方案。而你心中,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肖文建爸爸的话说中了我的心思。我在和雷蕾商谈怎么去担负起明辉临终前所托 之事时,也是对她这样说的。明辉的父母和妻子能不能接受我,并延续到我的身上, 关键是要在接触中让他们了解我。而最好的接触,就是去为刘明辉建房。 我答道:“是。” “所以说,你还说没有考虑去选择何种方案,而实际上你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 要去延续刘明辉的生命,保持他一个完整的家,对吗?” “是的。”我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难道我这样做不对吗?” “你这样做对与不对,我现在不妄下结论。只是有几个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 “第一问题是,你一旦真的和刘明辉的妻子发生了感情,就将接替刘明辉变成她 的丈夫;成为他的丈夫之后,也自然就变成了别人的儿子。这在你王文炳爸爸和我的 心理上是种什么感受?你和我父子相认后,我知道王文炳的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儿子 回到亲爸爸身边,我相信,他尽管心里难受,也还是能够接受的。他从小把你抚养大, 是希望你能够有前途。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对你的事业一定会有帮助,能够助你 事业有成,这也是你母亲艳华的心愿。但你一旦去担负起别人的责任,成为别人的儿 子,王文炳对你从小的抚养和我为你事业铺就的道路就全都是在做无用功!你认为这 样做值得吗?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肖文建爸爸说到这里,神情又激动起来, “你母亲明知自己患了乳腺癌,却不肯花钱去医治,不正是为了你的前途吗!现在你 的事业刚刚有点起色,你却要放弃,这对得起谁呢?” 我知道肖文建爸爸这样说的目的,是怕我真的成为别人的儿子:“爸爸,你的意 思我都清楚,只是我的想法你还没有完全明白。” “那你说给我听听。” “爸爸,我刚才说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亲爸爸,王文炳爸爸也永远都是我的爸爸,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们。其实,刘明辉托付给我的,只是一种‘责任’。我延续 刘明辉的生命,其根本目的,是要留住彩屏。彩屏在,刘明辉的家,就是一个完整的 家;彩屏离开了,刘明辉的家,也就散了。如果我真的在建房中,和刘明辉的妻子彩 屏发生了感情,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这样,彩屏就可以在刘明辉的家里留下来,刘明 辉的家,也就能保持完整。刘明辉留给我的信中说得很清楚,我延续他的生命,并不 需要天天呆在他的家乡,我仍然可以在广州开拓自己的事业,只要时不时地回去看看 就行。我可以继续在陈文的公司里工作,也可以天天和你们在一起,这又有什么不好 的呢?只是我身上多了一份责任而已。” 听了我的话后,肖文建爸爸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知道我只是想去担负起朋友的 责任,并非是要离开他去做别人的儿子,语气上也变得缓和了:“难道真的就这么简 单?” “真的就这么简单。” “好。如果这第一个问题按你所说的,其理由也能成立。那么,你一旦真的和刘 明辉的妻子产生了感情后,李珍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我和珍珍之间有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但我总感到 在‘爱情’和‘责任’的天平上,我更倾向于去担负起刘明辉托付给我的责任。” “你的意思是,你要抛弃李珍而去接受刘明辉的妻子党彩屏?” “不完全是这样。” “那是怎样?” “爸爸,你认为在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肖文建爸爸听我这样一问,感到有点惊愕,他略为思考了一下,说:“当然是责 任。” “对,是责任。过去我还不懂得这些,自从和你父子相认后,特别是这次回到老 家去,我想了很多。母亲明知自己患了乳腺癌,却不舍得花钱去医治,是为了我的前 途,这是大人对孩子的一种责任。王文炳爸爸明知我不是他亲生的,却把我当成亲生 儿子一样抚养长大,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履行做父亲的责任。当然,母亲和你分别 后,你一直没有她的音信,不能怪你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当你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儿 子后,准备在丽荃楼为我买房,也是在履行一种做父亲的责任……现在许多的家庭, 夫妻之间没有感情,甚至感情已经破裂,却还维持在一起,又是为什么?也还是为了 一种责任。因为他们彼此都感到有一种责任必须去担负和履行,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甚至感情已经破裂,也必须这样过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只看到肖文建爸爸听了我的话后,脸上现 出惊异的神色:“世贤,你真的长大了。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感到你真的是成 熟了。你妈,王文炳和我,都能够为你做很多的事情,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是血脉相联 的。王文炳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他是艳华的丈夫,有责任担负起对你的教育和 抚养。许多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或感情破裂却不离婚,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孩子维系 着。而刘明辉,只是你的一个朋友,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能够连得上的亲情关系。你要 去担负起他的责任,只是一种哥儿们义气;你不去担负起他的责任,也没有人会对你 进行谴责。” “不,爸爸,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责任,并不仅仅存在于父子、夫妻、兄弟姐 妹之间,也存在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朋友之间。刘明辉那么信任我,把他用生命换 取的全部财富都留给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担负起他再也无法去担负的责任呢?”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 “真的已经决定了。” “你也已经决定了要放弃对李珍的感情?”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最后考虑清楚。” “怎么说?” “因为我到刘明辉的家乡去,能不能和刘明辉的妻子产生感情,只是你们的担心 和顾虑。以后的情况会怎样发展,谁也难以预料。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真 的到了必须放弃和珍珍之间的感情时,我会对珍珍说清楚的。我相信,她最终还是会 理解的。” 我说完之后,肖文建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世贤,从长相上来说,你象你 母亲;从性格上来说,真的和我年轻的时候很相象。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担负起朋 友的责任,我也不阻拦。只是你要记住,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爸爸,你别难过,我永远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忘记这个家和 家里的亲人。我到明辉的家中去,也只是短时间的,等我把房建好,还是要回到家里 来的。” “那丽荃楼买房之事,你认为买还是不买好呢?” “买呀。爸爸能为我买房,当然是件好事情。不管以后我和谁结合在一起,和李 珍也好,和刘明辉的妻子党彩屏也好,也都是需要房子的。买了房之后,我们一家人 不就都住在一起了,那有多好!”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真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到刘明辉的家乡去?” “我明天就到公司里去辞去工作,辞去工作后,就前往刘明辉的家乡。” “好吧。你到了刘明辉的家乡,要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我们没事时,也会那儿 去看你。只是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要懂得照顾自己,保重自己!” “爸爸,你已经同意了我的决定?” 肖文建爸爸脸上带着微笑地说:“你能够时时把‘责任’放在心中,能够为了‘ 责任’而放弃自己的感情,这才是我肖文建的儿子!” “哦,爸爸,原来你早就赞成了我的做法,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有意试探我?” “也不完全是试探你,只是被你的正气所感动。我这一辈子做事无愧于自己的良 心,唯一使我感到愧疚的,是我没有担负起对艳华和你的责任。为此,我时常感到对 不起你们母子。现在,你回到我的身边,我正想好好弥补自己的过失,你却要去担负 起别人的责任,我心里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归舍不得,你能把责任放在第一位,使我 感到欣慰!” “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知道爸爸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肖文建爸爸看了一下手表说:“好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你坐车累了一 天,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爸爸晚安!” “晚安!” 这一觉我睡得很香很甜!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