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去刘明辉老家的长途客车,上午十点半在天河客运中心发车。肖文建爸爸开车送 我到天河客运中心,才十点整。我们把车停好,拿着行李向着候车室走去,就看到雷 蕾站在候车室的大门口向我们招着手。 我们来到近前,我说:“雷蕾,你怎么来了?” “王大哥,你要去明辉的老家,我怎么就不能来送送你?” 雷蕾说完,看了一眼我身边的肖文建爸爸,而肖文建爸爸,也在打量着雷蕾。我 便为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爸爸肖文建。”又对肖文建爸爸说,“这是刘明辉的一个 朋友,叫雷蕾,华南师大的一位大学生。” 听了我的介绍后,肖文建爸爸向雷蕾点点头,算是一种招呼。而雷蕾听了我的介 绍后,说了一声“大叔好”,脸上却有点惊异。前天晚上我从老家回到丽江花园,向 肖文建爸爸叙述我和刘明辉的事情时,提到过雷蕾。肖文建爸爸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也就不感到意外。而雷蕾,只知道我姓王,并且我的老家又是在福建的一个小县城中, 突然间在广州冒出个姓肖的爸爸来,当然感到有点吃惊。 我们进入候车室,找到了几个座位,把行李放在座位前,肖文建爸爸则说:“世 贤,我来看着行李,你们到那边聊去吧。” 肖文建爸爸很能理解年轻人的心思,他这么一说,我便道:“好的,我们聊一会 儿就过来。”和雷蕾一起走出候车室。 走出候车室,在候车室大门口的场地上,雷蕾问:“王大哥,刚才那个是你的爸 爸?” “是啊。” “你的老家不是福建吗?你姓王,怎么会在广州又有个姓肖的爸爸?” “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是有点儿。” “这事说来话长。我老家的那个爸爸,其实只是我的养父,这个爸爸,才是我的 亲爸爸。” “是吗?可是,这事明辉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呀。” “明辉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想起刘明辉在洛溪桥大桥底下问我父子相认的 事,我的声音有点低沉,“明辉是在去世前,才知道我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的。” “哦,原来这来。”雷蕾用手撩了一下几根飘在额前的秀发,又说,“看得出, 你亲爸爸好象是个大老板。” “是。他很早就下海了。在海南呆过,后来到中山,在小霸王公司当过市场部长 和销售副总,后来又到过几家企业当老总,现在是在一家英国人开的公司里任副总。 他自己也有两个公司,一个在哈尔滨,一个在合肥。” “王大哥,真看不出,原来你还有个这么好的亲爸爸,真是叫人羡慕!只是你现 在应有尽有,却要去担负起明辉的责任,真的有点委曲你了。” “雷蕾,别这样说。我们是明辉的朋友,现在明辉不在了,我们都有责任去担负 起明辉未了的心愿。” “是,王大哥,你说得不错。只是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这次去到明辉的老家,如果他的妻子彩屏不能延续到你的身上怎么办?” 听到雷蕾问出这个问题,我想逗她一下,便说道:“你不是说过,彩屏一定能够 接受我,能够延续到我的身上吗?怎么现在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我只是这样问问嘛。我是说假如,假如彩屏不能接受你,你有什么打算?” 看到雷蕾脸上带着调皮的神色,我便说:“如果彩屏不能接受我,要离开明辉的 家乡,我只有独自担负起抚养明辉父母的责任。”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没有考虑过还有别的途径?” “还有什么途径?” “还有我呀。” “你……” “如果彩屏不能接受你,硬是要离开明辉的家乡,那就由我们一起来担负起抚养 明辉父母的责任,你说好吗?” 我真想不到雷蕾会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雷蕾和我分别后,对于如何去担 负起明辉的责任,一定是思考了很多。雷蕾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既是对明辉的一种责 任,也表明了她喜欢我。 “不。雷蕾,我早就对你说过,担负起明辉未了的心愿,由我去负责,你不必参 与进来。你还在读书,还有两年才能毕业。你现在就是好好读书,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知道吗?” 雷蕾脸上有点不高兴,嘟着嘴说:“王大哥,我知道你还是看不起我。” “雷蕾,这不是看得起和看不起的问题。你还年轻,在这些问题上不能感情用事。” 我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便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现在时间也不多了,你还有什 么要对我说的吗?” “那这样,当我有时间的时候,到明辉的老家去看望你和明辉的父母亲,你说好 吧?” “最好是不要去。” “你是怕我去了会添乱,对吗?” 看到我没作声,雷蕾又说:“那你到了明辉的老家后,要给我来电话。我们经常 保持联系,你把那边的情况告诉我,总可以吧。” “好的,我会的。我们进去吧。” 我和雷蕾进到候车室,广播里就开始播出上车的车次。我们赶紧跑到肖文建爸爸 身边,肖文建爸爸正好已经站起来:“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我们走吧。” 我答道,便和肖文建爸爸一起拿着行李向着验票口走去。 乘车的人陆续进入站台,我随乘车的人流验完票,进入站台,转身说道:“爸爸, 雷蕾,你们回去吧。” 肖文建爸爸和雷蕾站在验票口向我挥着手。 “一路顺风!” “路上保重!” “到了给我们来电话!” …… 看到我已经上了长途客车,他们这才转身离去。 上了长途客车,我在铺位上躺下来,车已经开出了天河客运中心。 我躺在铺位上,看到和我同位的中间铺位上的一位中年男人在打量我,觉得有些 奇怪。那中年人看上去40左右,一米六几的个头,剃着个平头,身上还带着点“土” 气。我正想向人询问这车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明辉的家乡,看到他在打量我,便问: “大叔,这车几点钟才能到终点站?” 那中年人听到我问他,便说:“要晚上十二点半左右吧。”他说完,便问我, “你是第一次坐这躺车吧?” “是的。” “你不是江西人?” “不是。我是福建人。” “是去出差?” “是。”我答道,又问,“只是不知道车站离宾馆有多远?” “不远。你下车后,有很多的士和一些拐的在那儿等着接客。你要到什么地方, 他们都会带你去的。” “哦,谢谢。” “不用谢。” 中年男人说完,不再注目着我,而是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和那中年男人说完话后,我感到他不象是什么坏人,便把身子侧过来,两眼看着 窗外,心里开始盘算着到了明辉的家乡后的一些事情来。 到了明辉的家乡,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去见他的家人。明辉已经留下了他妻子彩 屏的电话,等自己安顿好,先打个电话给彩屏约她出来先见个面,把明辉留给她的信 让她看了后,看看她有什么想法,然而再到明辉的家中去。 去到明辉的家乡,当然是去担负起明辉再也无法担负的责任。现在自己心中的疑 惑已经解除,王文炳爸爸仍旧生活在他已经习惯了的那种方式中,我不用去担心;肖 文建爸爸也已经同意,并支持我去实现明辉未了的愿望,我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去做 我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情。只是想到自己从此便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面对陌 生的人,心里真的没有底。 明辉走了,把未了的心愿托付于我…… 想起明辉,我感到我们之间好象真的是有一种难以叙说的缘份。我们之间有着某 种心灵的感应且不说,雷蕾说我们长象也有相似之处,特别是明辉的出现后,使我意 外地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而现在,我又 去履行明辉再也无法履行的责任! 想到这里,我不由伸手摸着胸前的符身附。如果那晚不是明辉握着一把匕首闯进 我的房间,使我受到惊吓,我也不会想起妈妈临终前留给我的这个附身符,也就不会 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了。我到广州来,特别是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后,一改我过 去的那种狼狈状态。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胸前的附身符,归功于那晚明辉握着匕首闯进 我的房间。 现在明辉已经不在了,我却接替他去完全他未了的使命。所有的这些,好象上天 在冥冥之中早就做好了安排。 车,已远远地把广州城甩在身后。透过车窗,外面的太阳蒸烤着大地,只是车内 开着空调,并不感到炎热。车上的乘客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看着车内放着的录相。 而我,则躺在那儿想着和明辉相识、相知到相托的过程,心里真的是感慨万端。 想起刘明辉,我又想起了赤岗中路我住的那条小巷子,想起了陈文、容淼和公司 里的那些同事。如果陈文不把公司搬到赤岗那个工厂区内,我也就不会和明辉相识, 也就不会和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陈文把公司搬到赤岗,好象是专为我而做的。不是 吗?我因陈文的公司搬到赤岗而与明辉相识,并与肖文建爸爸父子相认,而现在,明 辉去世了,我又离开陈文的公司去到明辉的家乡。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件事情,好象 被一根看不见丝线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虽然我目前已经离开了陈文的 公司,说不准过不了多久,我又将回到陈文的公司里去。因为昨天我向陈文辞行时, 陈文说了一句“随时欢迎你再回到公司里来工作。” 昨天我到公司里去辞行,上得楼来,看到七楼的车间已经改选完毕,宋霞正坐在 前台。宋霞看到我,忙说:“阿贤,回来了。” 我点头答道:“是。” 宋霞说:“你回来了就好,这些事情我真不知道怎样去处理。” “什么事情不好处理?” “陈总说要我到人才市场去招些工人过来。” “是不是工厂要开工了?” 我正问着宋霞,就看到熊义、吴玉英、郭琳和余志娟他们走过来。 熊义说:“阿贤,你总算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几天,可把我们给想死了。” 吴玉英说:“听说你这次回家相亲去了,是吗?” 郭琳说:“嫂子长得漂亮吗?能不能给张照片给我们看看?” 余志娟说:“相对象了,可要请客哟。” …… “没有,我只是有事情回了一趟老家。” 我这样应付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追问,看到容淼正坐在电脑前,便向着容淼走去。 我走到容淼桌前,容淼说:“回来了。” 我答道:“是。” 坐在容淼前面的郑延涛向我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了。 容淼说:“回来了就好,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容总,我今天来,既是向你报到的,也是来向你辞行的。” 容淼有点吃惊地看着我:“什么,你要离开公司?” 我答道:“是。” “公司现在正缺人手,你这个时候离开公司可能不太好吧?” “我也知道,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听说我要离开公司,熊义他们又都围过来。 “阿贤,你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单位?” “是不是想自己开公司呀?” “是不是要结婚了,才离开公司?” …… 容淼没有理睬他们的问话,而是对我说:“陈总知道这事吗?” 我答道:“应该知道。” 因为我来之前,肖文建爸爸已经和陈文通过电话了。 听我这样一说,容淼便不再说什么,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这时熊义则走 到我身边,轻声地问道:“阿贤,你真的要离开公司吗?” “是的。” “你要走了,我们真的舍不得你。”熊义这样说着,便把嘴贴到我的耳朵上说, “你如果到了别的公司,能不能把我也带过去?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工作,愿意当你 的手下,真的!” “我离开公司,并不是要去到别的公司,真的是家里有事。” 我正和熊义这样说着话时,陈文上得楼来。 看到陈文已经来到公司,我便站起来。 陈文在过道上向我点了一下头后,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我跟着过去,随陈文 一起进入到他的办公室。 进入陈文的办公室,陈文在老板桌前坐下后,示意我也坐下。 我坐下后,陈文说:“刚才老肖已经打电话把你的事情对我说了。本来我想让你 挑起公司和工厂行政人事部的两副担子,你有事情确实要去处理,我也不便强留。只 是公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陈总,真的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有事情要去做,不能再在公司里呆下去了。” “我知道。这样吧,等下叫阿珍把你的工资及住房津贴一次性给你结清。”陈文 说罢,推了推了眼镜,问:“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发票需要报销的?” “没有。” “哦。”陈文应了一声,又说,“你这次离去,看来短时期也回不了公司,行政 人事部的这个位子将由别人来代替。你在公司的这两个多月时间,为公司做了大量的 工作,我很欣赏你的工作方法和热情。等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们随时欢迎你再 回到公司里来工作。” 听了陈文的话,我真的很感动,连忙说道:“谢谢陈总!等我的事情处理完后, 一定会再回到公司里来的。” “那就这样吧。你去和阿珍把工资和其它的费用一次性结清。” 离开公司,告别了公司里的同事,我到那条小巷子中我的住处和房东把房退了。 退完房,收拾好东西,提着自己的旅行箱出来,在工厂区与居民住宅区的交合口,回 望了一下公司所在的厂区,便向着广州大道走去。 走过那些居民住宅区的门口,看到那些保安在那儿站岗,不由想起刘明辉曾经也 和他们一样站在那儿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如果明辉不进那家公司,一直在小区里当保 安,情况又会怎样呢?只是现在明辉已经去世,并且永远地消失了……自己这次的离 去,以后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来呢…… 车,已经停在了一个路边餐馆的门口,车上的乘客都下车去用餐,我也随其他乘 客一起下车用餐去。 用完餐上得车来,客车向着江西境内进发。车内的录相已关闭,车上的旅客全都 躺在铺位上休息。我随车看着窗外的景观,便也渐渐地睡去。 到了刘明辉的家乡,已经是午夜一点钟。车刚停稳,一些的士和拐的便涌上来争 抢生意。看到那些红色的夏利的士,我便想起了那次我和胖子拦下的那出租车。 那是我到李珍家去拜望她父母亲的第二天,我和胖子在两省交界处拦截车辆,拦 下的,就是一辆红色的夏利的士,挂的牌照正好是赣F 。原来我们拦下的那辆出租车, 正是明辉家乡的的士。虽然我和明辉的家乡分属两个不同的省份,看来离得非常地近。 我下了车,从客车的行李箱中拿出自己的行李,几位的士和拐的师傅便涌过来问 :“先生,要车么?” 我随一位的士司机上了一辆红色的夏利车,并对师傅说:“去宾馆。” 的士便拉着我向着宾馆驶去。 坐在车里,我问司机:“这里离福建很近吗?” “不远,隔着一个县城就是福建了。”的士司机说完,问我,“你是福建人?” “是。” “到这儿来出差?” “是的。” 的士司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你如果想去福建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们这儿 离福建很近,只要半天时间就能到。” 我接过名片放进口袋里,这才知道和我老家毗邻的江西境内的那个县城,正好和 刘明辉的老家毗邻。那个县城的名字我很熟悉,虽然没到过,却经常听人提起。而明 辉家乡这个县城的名字,我真的没听人说过。那次明辉受伤我送他到医院,看到他身 份证上写着的县名,我感到很陌生,却原来离我的老家只隔着一个县城。 原来我和明辉的家乡隔得这样近。听王文炳爸爸说,母亲当她丈夫死了后,是跑 到江西生下的我,只是不知道母亲当时来的地方,是不是明辉的家乡这里。如果是这 里的话,那我也可以算得上和明辉是同乡了。因为我是在江西出生的,虽然我是福建 人,但生身之地,却是在江西。如果我真的是在明辉家乡的这个地方出生的,那和明 辉之间,真的是有渊源。 车站离宾馆很近,只一会儿功夫,的士就开进宾馆。 我下了车,付了钱,提着行李走进宾馆大厅,服务台前值班的小姐看到来了客人, 便热情地说:“先生,您是住宿吗?” “是。” “先生,我们这有单人间,标准间和三人间,您想住哪一类的?” “住标准间吧。” “好。先生那您在这儿登个记吧。” 我登记完后,拿着房卡进到房间,感到宾馆的条件还不错。 我放下行李,关上门,便想到要给肖文建爸爸打个电话。 我拔通电话,听到肖文建爸爸的声音:“世贤嘛,你到了是吗?” “是,爸爸,我到了。” “一路上都还顺利吗?” “都还顺利。我现在已经在宾馆住下来了。” “好。那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爸爸,你也早点休息吧。” 通完电话,洗刷完毕,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真的已经来到了明辉的家乡,心里却 有点激动。 为了到明辉的家乡来,我经过了很多的思考,也进行了很复杂的思想斗争。虽然 我将要去面对的人和事,并不简单,但我毕竟已经来了。 我拿过毯子盖在身上,对着自己说: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我闭上眼睛,脑子渐渐地变得模糊,只是时不时地有些红色的夏利车还在眼前晃 动着…… -------- 流行小说